第1章 流放之途 华锦朝永元十五年。都城,隆冬,大雪飘飞,积雪三尺。 迎着冷冽呼啸的寒风,踏着寸深的雪,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只除了一行人,身穿囚衣,脚戴镣铐,一步步的朝城外而去,期间时不时传来衙役的怒喝与鞭笞。 一鞭子朝他挥过来,带着嗤嗤的风声,抽到身上,贾琏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儿原本养尊处优的胳膊红肿,皮开肉绽,疼痛钻入骨髓,才让他有了一丝的知觉。 但这一丝的疼痛随着身上无法御寒的旧棉袄,也只剩下无尽的冷,冷得他直哆嗦。血水早已凝固住,身上也带着白霜,整个人麻木的朝前走。 跟随着队伍缓慢的移动,一步一步双腿犹若惯了千斤的锤砣,艰难的行走着。 “等会有贵人经过,万不可冲撞了贵人,你们全部跪下后转。”领头的衙役怒气冲冲的说道。原本在郊外,会有流放囚犯的亲友朝他们打点,会给些辛苦费,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谁知道今日那小树林里来了一天大的贵人。 皇后娘娘的亲祖父! 据说,老太爷是从老家归来被承恩公接回来享福的,而且老太爷身边陪伴的是大名鼎鼎的吴将军!!华锦朝谁人不知吴将军抗倭寇,定南海,收服琉球锥尔之地,战功赫赫,乃是当朝霍去病,不灭倭寇势不成家。 虽然敬畏贵人是一回事,但是对于卑微的衙役们来说,没了小树林中的油水,就等于这一趟乃是苦差中的苦差,尤其是今日流放的这一行人之中据说有勋贵之家。一想起即将倒嘴的肥肉飞了,忍不住的肉疼,眼睛瞪着若灯笼一般,随意的拿起鞭子挥打囚犯,发泄心中的苦闷之情。 贾琏再一次咬牙忍住背上传来的伤痛,余光中透着一丝的忿恨。谁会想到一年前还自称国舅爷的他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荣国府一夕之间颠覆。 放利揽诉讼,国孝家孝再娶亲,这是他的罪名,被判流放琉球苦役十年。 但是追根究底--- 想起昔日抄家的圣旨问罪第一条,勾结平安反贼,意图篡位谋反,贾琏冷不住又是倒抽一口冷气。若不是铁证如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父亲命他去平安州送信,送的乃是催命符。 心中忍不住怨恨,恨那个生而不教的贾赦! 若不是他无能,他又岂会被人说寄住二叔家,替他管理外物? 无能也就罢了,他又岂能胆子如此之大,准备谋朝篡位? 不知跪了多久,连膝盖都已经麻木,泛着青紫,贾琏冻的咬牙直打哆嗦,渐渐的没了力气的怨恨,况且,就算怨又有什么用。 贾赦,他的父亲,与他一般流放琉球,而且遇赦不赦。 这还是皇帝仁慈的结果,其余与平安相勾连的反贼都被族诛。在收到判处的那一日,老太太还在念叨着到底是看在祖父的情面上,二叔让他们去琉球之后要好好的感念皇恩,然后一转身…… 他还记得他们衣冠楚楚,绫罗绸缎的背影呢~ 真是-- 贾琏扯扯自己身上粗布薄薄一层的囚衣,嘴角不知不觉中挂上了一抹嗤笑。 他们,依旧当他是个傻的。 不过,他也真挺傻的。 锒铛入狱之后,才懵懵懂懂间好像懂了些什么,尤其是两房的对比。二房虽然也遭受牢狱之灾,但不过三日,就安然无恙的出狱。 因为,荣国府的主人是大房,家主贾赦。更何况,其余罪行相对于谋逆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大房蚤子多了也不怕痒。 这般想着,带着一丝同情,贾琏微微扭转头颅,寻找贾赦的踪迹。 虽然说子不言父过,但是他们父子情分在知晓贾赦让他送信平安让他也背上谋逆之名也就荡然无存了。 正仰头寻找之际,便听有一傲慢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大老爷我饿了,你们给爷弄口热汤!” 贾琏错愕的看向幽幽站起的人,嘴角抽搐,眼见衙役的鞭子又挥下,冷眼瞧了几息,看人躺倒雪地之中,一想到自己的囚衣,终究不忍,慢慢的挪动了几步,上前,“官爷,求您开恩~”边说边将银票递过去。判处下来之前,他曾经偷偷塞了自己一千两,说是若贬为奴,日后被人买去了,能有赎身银子。 “蠢货!”被抽打在地的贾赦看见贾琏递过银票,眼睛都瞪直了,余光瞥见不远处迎风雪而来的一行人,捂着伤,愤愤着,“难怪你被个泼辣的媳妇耍得团团转,倒死也没给爷留条根,又蠢又二!” 贾琏:“……” 眉头一皱,贾琏旋即面色铁青。他就不该管他! 正收钱却闻贾赦之语的衙役抬起手,刚挥鞭,却怎么也挥不动,后面有人紧紧的拽住他的手,刚扭头一看,旋即吓傻,“吴将……将军!” 贾琏也转头看向来人。虽然鹅毛大雪飘飞,但是一身铠甲威风凛凛负手站立雪地之中的将军却恍若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闪着锐利的锋芒,只见他正定定的看向--贾赦?? 心中闪过一丝狐疑,贾琏偷偷的打量先前还在不断嫌弃的大老爷。 贾赦咬牙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瞟了人一眼,继续道:“大老爷我饿了!”见对方许久不回话,面无表情的模样,贾赦揉揉咕咕叫的肚子,又余光瞟了一眼贾琏,心中一狠,下了决心,冷冷开口,“我替你养了这么多年儿子,怎么连口饭也不给我吃?!”边说,边弯腰抠抠索索着从鞋底里掏出一小串的银色铃铛,还没起身,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刀,“你……你岂敢……” “吴大帅不知我贾赦混不吝的名号,连马棚都住的,往鞋底里藏些东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缩缩脖子,贾赦略停顿一下状似不经意扫了吴祺一眼,摇摇手上的铃铛。 他不知道贾家到底哪里遭了皇帝的厌弃?!他花天酒地,斗鸡遛狗大半辈子连贾家的实权都没摸到过边,贾赦挠挠头,他许久未洗浴头上多的是虱子,痒痒的难受。对于一贯享乐之上的他来说,还不如皇帝一刀给个痛快。打得仁慈的旗号,却恶意的流放千里,上位者爱看的不就是他生不如死嘛。 不过,他也胆小,没抹脖子的勇气。 反正自从祖母离世,这世间就唯有自己疼自己了。 混不吝~ 混不吝~~ 什么都不在乎了! 原本把私房给贾琏,自己打算好菜市场走一遭,但无奈流放!流放也是另类的死刑,他也做好准备找个风水宝地,反正他没孙子给他捧灵。 贾赦眼睛滴溜溜的看向吴祺。临死前在“情敌”面前,炫耀一把,也是不错的。 原配张氏与吴祺就是团乱帐,他不是爱戴乌龟王八帽的龟孙子,但是谁叫张氏办事却是妥帖之极的,是天下少见的贤惠女子,自己无能的受过她恩惠。 他至今也没懂那些情情爱爱的,况且,因生恩,血脉亲情早已伤他满目苍夷,故此读书人爱腻歪婉转的爱情,对他来说不过度春风,留血脉罢了。 可我之砒霜,他人蜜饯。 再一次摇晃铃铛,贾赦靠近,悄声道:“你该感谢我混不吝,不然我早就掐死贾琏了,昔年你身先士卒失踪琉球,张氏亡。” 吴祺闻言,身子一僵,面无表情的看向贾赦,而后又看了一眼贾琏,往事骤然袭击脑海,当年……咬咬牙,手紧紧的握拳,声声泣血,“你莫要玷污她的清白之名。” “你竟然比我还胆小,敢做不敢当!” “胡说八道!” “……” 贾琏看着眼前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中早已泛起惊涛骇浪,但是还未等他平复心跳,忽地刚才还耀武扬威咄咄逼人的贾赦猛地吐出一口血。 “贾恩侯!”吴祺面如锅底,看着嘴角血滞泛黑,显然是中毒迹象的贾赦,厉声道。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亏她临死前还惦记……惦记你,比我还混蛋!”贾赦有气无力的鄙视着吴祺,而后对着贾琏招招手,示意其过来,道:“你亲娘的遗物,本来今天……咳咳……本来没打算说的,但是……但是……老爷我……怕疼……不想去苦地方……你……你一个人又……又那么的……咳咳,别打岔!!!”看见贾琏张口,贾赦陡然飙高一个音调,“让我……噗……让我说痛快了,不然……你们谁都不给!你……你又是……又是蠢的,比……比我还缺心眼的……肯定又会……又会骗,我……不过虚衔的将军,你……你亲爹才是真将军,那个……那个胆小鬼不认……不认,你就……”贾赦挠挠头,“那我……我也……没办法,你只能……拿着……”颤颤巍巍的把手中的铃铛教放入贾琏手中,“找你娘哭去,……咳咳,有娘生,没爹教!” 贾琏:“……” 脑中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接下来傻傻的看着贾赦咽气,临死前还嘟囔没热汤喝,然后自己便摇身一变成了将军之子,褪去了囚衣,又是光鲜亮丽人模人样。 踏着雪缓缓的走在富丽堂皇的将军府里,一切恍若黄粱一梦。 “我收留你不是如贾赦所说你是我儿子!”吴祺冷哼一声,拧眉,一字一顿,神色肃穆的说道,“那蠢货不过自做聪明罢了,我今日与张老,你外祖父乃是拿到帝王口谕,准备接你们回来,但岂料贾恩侯自作聪明,而且一点苦头都吃不得!”从天牢到城郊树林,不过半日的路程。贾赦在牢中压根没受过任何的苦! 看着说完转身便走的吴祺,贾琏嘴巴惊吓的能塞进鸭蛋。 谁能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章 惊吓重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是更深露重,但依旧大雪飘飞,一地银光。 贾琏敛敛身上的锦袍,环顾四周,虽然此屋有着地暖更是点着炭火,却让他感受不到一丝的暖气,呆坐着许久,整个身子都僵硬,才从一片混沌中稍微厘清了一些思绪。 早已模糊在记忆中的母亲,似乎……似乎……贾琏蹙眉了许久,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母亲走后,在他身边的便是二婶,以为是吃斋念佛菩萨心肠的好二婶,等他被耍得团团转,沦为替二房处理庶务的管家,妻子手握管家权却流产成型的哥儿,他才愕然发觉自己实际上是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二愣子。 表面看去风度翩翩又长袖善舞,但不过一副皮囊,皮囊之下,父子恍若陌生人,继母也不过点头之交,庶弟庶妹不言,就连唯一的血脉巧姐儿,也不过……忽视。 他怨贾赦无能,不能顶门立户,给儿子一个庇佑,更因他之故,在老祖宗面前就天然的矮了一分,可……可自己却又何尝不是无能至极? 但是,从前,他不想承认,尤其是在二房元春大姐封妃之后,满心眼里以为只要讨好了二房,总有他立足之地。 却不知…… 贾琏闪过后悔之色,荣国府被抄家的那一刻,才知道都是面善心狠之辈。 【实在犯官不理家务,这些事全不知道,问犯官侄儿贾琏才知。】 一句话,那个众人皆赞誉有佳--君子端方的二叔一句话推得全部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呵呵--贾琏一回想起来,还忍不住的嗤笑,笑着笑着肚子也疼了起来,其实他这个好二叔跟他爹……似乎像是打开了闸门,贾琏猛然的惊起。 他先前浑浑噩噩,恍若提线木偶,如今连贾赦尸身何处都不知晓。 他……贾琏视线飘向手上的铃铛,不是很精致的闺阁物件,不过一根银链子串着一铃铛,很简单很朴素的物件。 是父亲也好,不是父亲也罢,这么多年下来,为人子最基本的孝道也该尽。 贾琏跨出房门,但还未多走几步,一个侍卫便尽职尽责的将他拦下,听闻他的话后,话语毫无波澜起伏,“琏少爷,您如今养好身子才是大事,其余的事情,既然入了将军府,将军自然会妥善处理一切。” “还望回禀将军,”贾琏见人神色带着疏离,也知晓约莫思忖出对方三四分心思。自己是个无能的纨绔子弟,还是个罔顾人伦,国孝家孝*的混子,若真乃军神吴祺之子,恐怕那就是一个天大无法洗刷的污点。更何况,吴大将军离开之前,也明确的点出了贾赦的“异想天开”。 算了,他是无能废材,爹还是纨绔的废物点心好。 一家子都是烂泥,谁也别出淤泥而不染当个孤芳自傲的白莲花。 “草民多谢将军念旧款待之恩,但草民身上有孝,又是戴罪之身,不好乱了将军府。”贾琏低首,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十分卑微,伸手往袖口掏了一掏,取出五张皱巴巴的银票,“还望小将交付将军,权当谢礼。” 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手握重兵的吴将军,更未有过传闻中,但至今尚未得见过的外祖一家,如今又何必上前自取其辱。 手镣脚铐已经证实了之前几十年的屈辱,堂堂大房继承人纵然相处久了触动利益还不是阶下囚,贾琏摸摸袖口,他爹留给他的千两银子,如今还有四百两。 将巧姐儿找回,将他爹安葬,就这般离开皇城,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做些小生意,也能勉强度日的活下去。 “还望小将告诉草民,吾父如今何处?”贾琏手慢慢的握拳,低声道:“纵然皇上仁慈,但我们终究犯官之族更是与谋逆牵扯,恐牵连了大将军,我带上了父亲这便离去。” “这……”那侍卫神色松动,带了一丝的欣喜,“既然琏少爷如此说罢,我这便去回禀将军!” “多谢这位小将,麻烦你了。”贾琏俯首道,看人离开的背影,手默默的摸摸后背,上面还有道道的鞭伤,伤痛细细的转入骨髓之中,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该如何做人。 纵然锦绣衣袍,也不是当初那个琏二。 没了傲然的资本,即使之前让他自傲的不过是荣国府未来继承人这一身份。 侍卫去的很快,来的更快,不一会儿便将贾琏带去了贾赦的停灵之处。 “琏少爷,还望恕罪,将军因公务繁重又添新事,无法与您详谈,说是把这当家住下来便可。”侍卫前面引路,说道:“赦大老爷的后事,将军亦会安排妥帖。” “多谢将军关爱。”贾琏撑着一丝笑意道了谢,但是越走却愈发有一种冰寒,看着连棺木都尚未备上的贾赦,贾琏眼眸闪了闪,“我想在这陪陪父亲。” 又说了几句话,谢绝了侍卫的相伴,贾琏看着嘴角还挂着乌黑血迹的贾赦,冷哼了一声,“老爷,你倒是走的潇潇洒洒,但……我恨你,怨你,却也步入了你的后尘!故此,我会带着巧姐儿活下去,痛痛快快的活下去,至于那些骗我,欺我的人,我现在没办法报仇雪恨,等巧姐儿出嫁了,生子,在婆家站稳了脚跟,我回来一把火烧了二房所在,你说,怎么样?父亲~” 贾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看着人粗布麻衣,身上脏乱不已,又是一声冷哼,伸头朝外看了一眼,此处地处将军府偏院,不过两个侍卫看着,又不好麻烦人家,只能自己出去打水,帮人擦擦脸,父子一场,也让他干干净净的上路。 近处找不到井水,回了自己先前的院子,取了暖水,又拿了帕子,贾琏刚走入回廊,却发觉先前还寂静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但是人人往往,所有人……贾琏忍不住心跳加速,手捂住胸膛,祈求控制住砰砰的跳动之音。那些人,身上所穿,明明白白的像众人表明身份--太监。 尤其是为首的人一身明黄。 贾琏忍不住手脚冰冻,无法言语,但是行动先于意识,看着宫侍又悄然无息的退下,慢慢的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入屋后,透着窗缝偷偷朝里看去…… 他爹原本一身粗布囚衣面色带黑,如今却是凤冠霞帔,衣摆上龙凤呈祥的图案在屋内大红喜烛的照耀下熠熠闪闪。 红白交织,宝石闪闪,贾琏忍不住捂住眼睛,脑中旋即道道九天玄雷劈下。 把他雷的里焦外嫩,失去知觉。 “遇赦不赦~” “朕不过说些重话,你怎么就胆子小的敢服毒自杀了呢?” “四王八公有些人心大了必须除,我谋划了许久才把一杆旧臣连地拔起,就快成功了,可你就怎么等不了那一点点时间呢?” “也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来享福的混蛋!” “混蛋!” “还记得那年你南下金陵游玩,而我却奉命查盐政被人追杀入水逃生,你救了我,却嫌我是个男的,没法如话本之中来一出英雄救美,就命人把我重投水中,可知道那时我还是有意识的?纵然你不过一炷香之后又把我救起,但却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贾琏:“……” 霎时间面色刷白。 硬着发麻的头皮,贾琏手颤颤巍巍的摸摸自己的脖子。他爹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先前久未动,眼前落了雪花,让他有些看不清屋内的场景,刚抬手擦擦眼,又瞬间让他瞪大了眼珠子。 只见皇帝把人放入浴桶之中,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明黄的衣物漂浮在水面。皇帝半揽着他爹,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柔情,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诡谲语调,缓缓说道,恍若情人间的低语,“朕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却又嫉恨你却忘记了朕的存在!还记得你进宫谢恩,连抬头却不敢看一下,朕刚登基,拼命的想找你茬,甚至都设局要坑了你最爱的古扇,却……呵呵,阴错阳差……” “你果然是朕的克星,一辈子遇赦不赦。”皇帝轻声呢喃着,缓缓的抚摸,手指灵活地挑开衣襟,手掌有些急躁地抚摸着,“今日我们大婚,我们因水结缘,自然要水中敦!伦,共享鱼水!之欢!” …… ………… 贾琏彻彻底底的傻了。 但是隐隐约约的喘息声却恍若惊雷道道提醒他先前的一切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让人惊悚,害怕! 眼前一黑,贾琏揉揉头,让自己清醒些,但是愈发清醒就愈发害怕。 这叫什么事? 他明知不对,却不敢上前。 因为那个人是皇帝。 手握天下权。 天下权! 天、下! 权! 从来没有一次如同此刻,迸发出对权势强烈的渴望。 大雪依旧飘飞,贾琏渐渐的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刚迈出一步,就猛然听见一声怒喝--“谁?” 心中猛地一颤,贾琏忙转身离开,却慌张之中踩到了石头,连连朝后仰去,然后眼前黑雾渐渐的笼罩,他看不清,只晓得周边有人站立。 强大的威慑让他愈发的害怕,整个人未言一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发觉自己没了一丝的力气。 然后, 再也没有然后了。 他死了。 就这样被活活吓死,因畏惧帝王。 第3章 重回荣府 “爷不管,张锦绣你胆敢走了,我……我就掐死琏儿给你陪葬!” “爷您说什么气话?” “……” 耳边嗡嗡作响,贾琏却是心头一紧,先前雪地之中面临的威慑让他来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漫天的冰寒席卷而来,而如今刚恢复神志,却猛然听到这么一句模模糊糊却令人胆寒的话语,贾琏忍不住浑身颤抖。 原本正安抚贾赦的张锦绣余光瞥见身旁睡午觉的孩子忽地浑身发颤,忙不迭的撑着病弱的身躯起身,接过贾赦递过来的软枕,调整了舒适的姿势,将贾琏搂在怀里,先伸手探了额头,心中松一口气,然后拿出秀帕小心翼翼的帮忙擦拭额头上不断流出的冷汗,轻轻拍着后背安抚着,“琏儿,不怕,娘在这,乖,不怕~” “看!都跟你心有灵犀的母子连心,你不为我想,也该为他考虑啊。”贾赦坐在床头,目光略过一抹担忧看了一眼好像陷入梦魇中的贾琏,耷拉着脑袋说道。 张氏闻言手一顿,目光幽幽打量了一眼浑然无知的贾赦,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若单论自己来说,有贾赦这么一个听话好拿捏,只要稍微付出点真情,对方就能百倍还之的丈夫,其实对她这么个主意正,性格之中带些强势的女子来说,也算是个好归宿。特别她乃是贾赦祖母贾周氏选定的孙媳,祖母走后,他似乎就把她当成了祖母的精神的寄托。就连后来知晓自己心中有所爱,不过闹一阵别扭,反过头来还义愤填膺的替她抱不平。此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她跌破的眼球!! 自称有刘子业之胸怀,他身边贾史氏赐下美妾,无法抗拒长者赐就拧着一股气胆子大到把一向有军神之称的吴祺给药倒,送过来充当面首,以示他们两人之间公平相处! 那个时候老血一口没忍住,喷了,然后抱着瑚儿彻底熄了把人当丈夫的心。 这熊玩意,真不知怎么被教出来的。 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外加相处出来的情分,她可以把他当弟弟般疼,反正贾赦喝醉之后抱着她喊了好几次祖母,喊着喊着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自己多出个大孙子来。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还活着,可如今…… 张氏心中忍不住涌出一股酸涩之情。 贾赦只是会乖巧孝顺的,甚至带着些愚孝的人,说好听点乃是赤子心城,说难听点这玩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蠢的也只能夸乖和长的好! 平常富足人家也罢,但他是国公继承人,可是国公夫人,他亲娘贾史氏不喜欢他,偏心二房与小姑子。要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连一家之主都偏爱会读书的幼子。而且,这幼子说是会读书,可在她眼中……连她一个闺阁女子的学识都不如。不是她自夸,她出身书香世家,祖父还是两朝帝师,父亲曾为太子太傅,都是当世大儒。且张家祖训,女子也是充当男子教养,并不学些时下被奉为圭臬的朱子之说禁锢女子的才智。 这般嫡长不分,长幼无序,毁家之根! 更何况…… “好姐姐,您就别忧愁了,不然岳父他们知道,没准从老家回来揍我呢!” 听着贾赦一声嘟囔,张氏最终落下了泪珠。 原本夫家不靠,她还能求助母家,但是母族在朝政动荡,帝王一废太子之后,整族就致仕,尤其是她这一房,如今鞭长莫及。 因为她嫡亲的姐姐是太子妃。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虽然未迁怒张家,且父兄都是机警懂进退的,早年大姐为太子妃,三房长女又成六皇子妃之际,就在谋划过犹不及,隐退之路。 但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 太子被妃废,太子妃母族受牵连,她这个太子妃嫡妹…… 呵呵,不是能病逝吗? 自从去岁废太子忠义亲王亡故之后,不出三个月瑚儿落水,她照顾孩子感染风寒引发昔日早产旧疾,到如今……不过一年时间,药石无效,她已经在数着过日子。 她原本以为不过后院阴私争斗,二房那个贾王氏谋划,贾史氏负责扫尾,但谁知晓,奶嬷嬷发现端倪,在细查下去,得到竟然这个结局。 那个看似精明的贾代善,呵呵,怎么不想想,她堂妹还是稳稳当当的皇子妃,他这么迫不及待跟张家划清界限,又是为何?! ---- 正当张氏思忖之际,贾琏感受到背后的拍抚,慢慢的感觉有一股莫名安心的心绪渐渐驱散心中的不安与胆怯。 想起临死前的那刺眼的一幕,不知从哪里贾琏心中涌出一股怒气。 他贾琏是窝囊废,畏惧帝王权势,但是……绝对……绝对不会,不会丧失最基本的廉耻心。 就算死,他纨绔爹怕苦无能选择吞药自尽。 他也要死的堂堂正正。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贾琏的求生意识与心中的畏惧断斗争起来。拼尽了全身气力,拧成一股求生欲1望,集中精力,慢慢地,一点一点,贾琏咬紧牙关,想要睁眼面对偷窥被发现面临的帝王之怒。 但是,当黑暗的视线中涌出一丝的光明,渐渐的光明愈发明亮。等到他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眼睛顿时瞪圆了,黑眸子里震撼过后只剩下迷茫,在看清眼前的妇人长相后,贾琏一滞,再看到凑过来捏着他鼻子的贾赦,幽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不可置信。 年轻的贾赦,不似日后那个花天酒地,眼角带着阴郁之气的贾赦。 “看看,又变脸了。”贾赦轻轻捏着贾琏的鼻子,指指贾琏的神色,朝张氏邀功,“猪鼻子哟~” 贾琏:“……” 脑子一片空白,贾琏来不及思索更多,直接开嗓子一声“哇!”开哭,像是要发泄出一日不到知晓的所有苦闷,害怕与委屈。 “还不放开?!”张氏拍开贾赦作乱的手,听着嘶哑的哭喊,面色都变了,忙搂着贾琏细声安慰着,“琏儿~” 但话还没说几句,一个身着青色缎子四十来岁的妇人急匆匆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因为走的过急,声音中还带点喘息,“奶奶,少爷,夫人来探望您了。” 贾赦一喜。 张氏揉额,眼眸闪过狠色之色,把贾琏放入贾赦怀里,面色却是温柔和善,使人如沐春风,“恩侯,你带琏儿出去玩一会吧,他这会哭闹不停,让太太见到反而不喜,而且没准是因我之故,过了病气,带出去吹吹风。”知道贾赦想要贾琏获得贾史氏喜欢,还孩子气的叫嚣要把贾珠给比下去,对于贾赦这种一眼便看透的“单纯”人物,最直白的话语反而更加有用。 “好。”贾赦一听忙带着贾琏走了。 贾琏:“……” 带着迷恋的神色看着母亲的屋子与他越来越远,贾琏依旧死死的盯着。 看贾琏哭声戛然而止,神色呆滞的模样,贾赦不喜的捏捏贾琏的脸,“长得这么俊,以后不要成那……死鱼脸了,知道不?要像你爹我!” 贾琏抽噎的看着靠近贾赦放大的脸庞,忍不住想要抽手拍一巴掌。不是因父子二十几年的隔阂,而是贾赦这模样实在是太欠抽了。 被一路颇为技术不熟的边抱边抗,贾琏入了书房,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一本书,“你娘最近病重,你别闹她,自己乖乖看书,不看书,我这还有其他的,自己玩去。”指指旁边的各色奇巧玩器,贾赦便自己抱着古扇自我鉴赏去了。 贾琏:“……” 手默默的攥紧拳头,贾琏几乎快掐出血肉来,眼睛都喷火的看着独自在书桌后的贾赦。 不晓得自己为何有了如此大的机缘,让他回到了三岁左右。但介于有个出尘世入道的贾敬,他隐约也知晓道家所言的--夺舍!此刻由衷感谢上天,让他有机会牢牢的记住母亲的温柔。 至于父亲,贾琏瞥了一眼眸子带着光彩炯炯有神的贾赦,嘴角抽了抽。 临死前那一幕,实在没法把人当作…… 忍不住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贾琏耷拉下脑袋,他如今这般四短身材,母亲病重,他该如何护住?没了母亲庇佑,就贾赦那性子……脑海忽地浮现明黄的一角,贾琏又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会有这种心思。 “你又怎么了?”贾琏正忍不住发寒,便听见背后响起无奈的声音。 贾赦原本抱着早已鉴赏过无数次王羲之真迹的古扇,但一想起近日所发生的事情,虽说他从不参与,父亲也只会跟老二说些朝政事务,但他幼年养在祖母膝下,祖父对他这个嫡长孙,那可是严厉至极。 脑海中想到这一个月来抗倭寇的军神战场生死不明,消息传到京城,诸位皇子竟相请兵出战,永康帝当朝吐血,病情加重,京城守卫森严……隐隐约约也懂得风雨欲来。 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贾琏,发觉人又打颤,忙不迭走过去,揉乱贾琏尚未束发的头,带着一丝忿忿,嘀咕着,“难不成还父子连心?告诉你贾琏,你可姓贾,我跟你说,老子够仁至义尽了,没看见身边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吗?!”戳戳贾琏的脸蛋,一看见那酷似张氏的眉宇,还有俊美精致的五官,不像爹,倒是有几分外甥似舅,心中一叹。 想起那个战场上生死未知的死鱼脸,再看看贾琏,贾赦眉宇一松,他就算无能,但好像给那大英雄留条根了。 世间像他这般大气的男子也算少有了吧? “其实,我也挺厉害的!” 贾琏看着贾赦忽地发了“羊癫疯”一般,喜上眉梢,抱着他转了好几圈,头昏脑胀,正准备抽手不煽贾赦一巴掌,也要煽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 但是手臂上却忽然响起铃铃的清脆之音。 贾琏愕然,在贾赦怀里张大了嘴巴。那串铃铛!!! 【恭喜宿主因特殊死法--#被活活吓死在雪地#,获得重生机遇,我是笨熊007客服,现在已经强制安装系统完毕。】 贾琏:“……” 【本系统源于未来综艺跑吧中最精彩的撕……逼,不,最精彩的和谐部分,提炼而出的撕铭牌-#忠臣与背叛#,非常适合现在的你。】 【铭牌效力有七级,红橙黄绿青蓝紫逐级递增。宿主可随剧情触发撕铭牌任务也可主动选择任务对象,此后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对方的智慧值,气运值,阅历值,武力值。只要宿主在规定的期限内,自身的四值综合超过对方,就可获得相应的积分,积分可选购物品,若没有达到,则失败,接受自身数值跌落三分之一,转移到下一个被贴铭牌之人。最后,和谐生活哪家强?就找铭牌来开撕!撕铭牌,约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虽然叙述平平淡淡,但总觉得听在耳朵里有一抹兴奋,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抑扬顿挫。 【约吗?新手大礼包,只要撕成功,你就可以兑换九转还魂丹,救你母亲哟~】 【约吗?!新手大礼包,只要撕成功,你就可以兑换九转还魂丹,救你母亲哟~】 【约吗?!!新手大礼包,只要撕成功,你就可以兑换九转还魂丹,救你母亲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宿主,撕铭牌,约吗?!】 似乎被兴奋的声音感染,贾琏下意识回了一句--“约!” 第4章 新手礼包 贾琏冷不丁一句没头没脑的约,听着贾赦愣怔了许久,“你这孩子要跟谁约出去玩啊?现在你娘病了,你身为儿子要侍疾,懂吗?别老想着玩!” 听闻贾赦的话,贾琏忙垂下脑袋,认错,“父亲,我错了。” “知错就好!”贾赦点头,先前板着脸闪过的厉色消失,语调中带着些无力,“你没事就去多陪陪你娘,就一会又不会过病气,但是-”左右看了一眼,贾赦低声道:“乖儿子,记得躲着些太太知道吗?不过太太也是担忧你过了病气。”他娘自从锦绣病后就三五不时的想要抱走贾琏养在膝下,甚至还不让母子见面怕过了病气。虽然太太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锦绣思子心切也不可能不顾虑,只好找各种理由将贾琏身边人全部打发去外面买零嘴,找尽量磨时间的事情做,反正他不知道哪个是钉子,再偷偷带贾琏进去坐一会。更何况,这孩子是锦绣的念想。就他看来,就算过了病气又如何?况且,他当年伺疾祖母几乎呆病房里一年多呢,不照样活蹦乱跳吗? “是。”贾琏乖巧的点点头,看着贾赦又返身回去笑眯眯的摸着玉扇,自己慢慢的坐上软塌,虽然不解身边的嬷嬷奶娘丫鬟怎么都消失一般,但当务之急还是询问脑海中一直在闪烁,自称系统的家伙。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辈子不过一个马道婆就让他讳莫如深,而如今又是重来一世,对神鬼之说便信了十之八1九。 “你还在吗?”贾琏手里把玩着精致的九连环,嘴唇却轻轻蠕动着,问道。 【在,宿主,007已经扫描录入此空间。现请问宿主首撕铭牌是主动选取对象还是系统按照剧情提示?】 “有区别吗?”贾琏继续轻声问道。 【有,宿主!是007失查,现在先将基本概念阐释一番,而后供你选择,么么哒。对了,宿主可以直接用意念,也就是在心里想与小七沟通便可。】 听着自称007的介绍,贾琏渐渐明白重生,系统,宿主等等的基本概念,在跳出页面上是与否,认真的冥思了许久,无声询问道:“我的四值有多少?” 【宿主你……你要知道人生起1点低才会走的远,对吧?】系统很人性化的安慰一句,而后慢慢的显示出来。【智慧值100(固定值),气运值0(贵友亲妻),阅历值15(家国天下),武力值20(自身健康与否)。】 贾琏嘴巴惊讶的能塞鸭蛋。 【出生之时母亲早产难产导致刚满八月便出生。生下便体弱多病。后三岁贾瑚去世,张氏因慢性毒药也随之离开。贾赦即使有心,但身为男子,时下世俗并不擅教养孩子。被养于贾史氏名下后,面临学业被比较,羡慕贾王氏亲情,后被哄骗,父子离心。长大后娶妻生子,但只得一女,男孩因母亲管家或是吞金,没有来到世界的机会。后……】看着贾琏小琏惨白着,系统默默的又非常人性化的又问了一句,【还需要解释气运值为零吗?】 “不需要!”贾琏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手面上道道青筋突起。 【宿主,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伤心,不要忧郁,你还有智慧啊!!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能有如此之高的智慧值,上辈子一事无成,乃是被故意养废的。】 听着系统的安抚,贾琏眼眸闪了闪,垂下头,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回神道:“现在诸事都抵不过母亲,你说她乃是中了慢性毒药?” 【根据身体检测报告,是这样的。】看贾琏恢复精神,系统语调也跟着带上了一丝欢快。智慧值什么的,它不好意思跟人说这个世间检测到最高的乃是200。 “那只要我成功拿到那个新手大礼包,就可以救母亲?!”贾琏心里焦急的问道。 【没错,但是宿主,你首先要撕铭牌成功!】 “我……”贾琏蹙眉了一会,道:“第一次使用,我尚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不如你先根据那什么剧情颁布吧。”对于系统,也许是因为几句劝慰般的话语或许因为系统所言系统与宿主乃是绑定的1v1,心中没来由的就有几分的信任。 【宿主触发任务“救母”,选定对象--赖嬷嬷】 【赖嬷嬷,智慧值60,气运值66,阅历值23,武力值10,请在一个月时间让贾史氏心腹赖嬷嬷丧失管家掌事的权利,避免日后赖家在仆从中独大。成功后,宿主将获得新手大礼包,内有九转还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系统检测张氏也只有三十天的寿命。】 贾琏听完后心里不禁欣喜若狂,但不过一瞬,刚微微上翘的嘴角又突然僵住,“母亲为什么就只有三十天?我四值合起来还不如赖嬷嬷多?我怎么在一个月内超过赖嬷嬷?并让她丧失管家权?” 【宿主,你是荣府的主子,而她不过得宠的奴才。】系统好半晌才道,【这才是撕1逼……不,撕铭牌的高1潮迭起之处。你可以学文练武,走出荣府拓宽眼界,亦可以利用人小主子的身份……】 贾琏听着系统平静的语调,先前因张氏不过三十日而慌乱的心也渐渐的平复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目光。 --- 贾琏手放下九连环,目光飘向乌木茶几上的《三字经》,对于从前的纨绔贾琏来说是顶讨厌读书的,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比不过贾珠。渐渐的,他就熄灭了这个心。 但是如今回想起来,他差贾珠两岁,可是荣国府里的西席教导的功课全是一样按照贾珠的进程来,而且,贾珠三岁就在贾代善处启蒙,而他三岁呢?若是他能跟得上功课,才有鬼。 垂目敛下自嘲的笑意,贾琏乖乖的翻起书籍。读书也是增加阅历的一种方法。 正当屋子里静悄悄,父子两各干各的,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悦耳若黄鹂鸣叫的声音,“大爷,您让奴婢出府买的久珍坊的糕点已经买回来了,您现在用膳吗?” 话音刚落,贾琏看着入内的窈窕身影,眼眸一片冰冷。 他娘还在呢,这些丫头心就野到这般田地,能直接不告而入内? “哦,”贾赦放下扇子,眯着眼看了一眼来人,“春碧,爷等会吧,你把各色糕点太太还有妹妹那里去走一遭,请他们尝尝,据说这家用家传秘法,味道不错!”边说着余光看见贾琏“眼巴巴”目光追寻春碧,贾赦乐不可支,“看看琏儿这小馋猫样,给他也留一碟,不要太多,正长牙齿呢!” “是!”春碧偷瞄了一眼贾赦,见他又低头把玩扇子,不由暗恨一声。同样是夫人赐下的,大奶奶还没嫁进来前,大爷收用了,大小有个姨娘当当,而如今,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落到跑腿的活计。 这般想着,面色带了一丝不善,春碧将食盒打开,取出几碟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漫不经心的开口,“琏哥儿尝尝,这是……” 贾琏眼眸一转,将放置在茶几上的碟子直接推翻,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叫我琏哥儿?这只有琏儿的长辈唤得,叫少爷!”若是贾赦护着狐狸精,他正好跑去母亲那里,然后……思忖了许多,贾琏神色肃穆的看向桌案后方。 “你!”春碧像是被吓着了一般,立即眼圈红肿起来,“琏哥儿,奴婢可是夫人……” 贾赦听到争执走过来,看着紧绷着小脸当大人模样的贾琏,面上就带丝笑意,伸手抱着贾琏,弹弹贾琏脑门,“咱琏二爷也长大明事了?真不错!”头微微一转,斜睨了一眼春碧,看人被一个三岁孩子吓的哭哭啼啼,饶是面容姣好也带了不喜,“你以后别来书房伺候了,都娇气的比爷的古玩还不禁吓!”他也知道自家规矩有些怪异的,别说跟张家大相径庭,就连祖母在世的时候也不一样,但毕竟这是太太令下:长辈身边的仆人小辈们也要尊着,他不好驳回。 说完,一手继续扛着贾琏,贾赦雄赳赳状奔赴张氏院子,边走边道:“我让你奶嬷嬷他们也出去买吃的了,现在也该差不多回来了。” 贾琏艰难的想要换个姿势,不想自己跟麻袋一般。 但一路无果,被扛进了正房。 彼时,张氏正靠卧在贵妃榻上喝药。 “母亲,您好些了吗?”贾琏忙挣脱下来,给张氏请安问道。 见到儿子如此担心自己,张氏苍白的脸上浮起笑容,先前因贾史氏拐弯抹角让她把嫁妆中的一副麻姑献寿的古画送给贾政,让他拿去献给其师的郁闷之情也一扫而空。 “绣姐,我让他们去买了你最爱吃的零嘴~” 贾琏刚被自家母亲温暖的大手拉着,但还没一瞬,这温暖就离他而去。看着贾赦两手拉着张氏,身子摇摆着就差条尾巴,心里不免就泛酸,上前一步,拉长了语调,奶声奶气着,“母亲~~” 骤然回忆起临时那日,贾赦到死都以为母亲是因为心忧他人离开。 可是现实却是如此讽刺,他娘乃是被下药。 贾琏手不知不觉的就捏着手臂上那串铃铛,眼眸闪过一片阴鸷。这背后之人不出意外就改是他的好二婶了。 张氏才说一句别乱散钱,听闻贾琏不同平时急切的呼唤,柳眉拧起,伸手示意贾琏走几步,把人半揽在怀里小心拍抚安慰着,“琏儿,怎么了?” “应该是先前受委屈了?”看贾琏闷不吭声,贾赦忙不迭把书房一幕说来,感叹道:“琏儿长大了,说要叫二少爷,不能唤琏哥儿呢!绣姐,你说我趁着父亲心情好去提一提,能不能成功啊?” “是吗?”张氏原本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的愠怒,眼眸微闪,低头轻轻的拍着贾琏的后背,正思忖着话语安慰,但冷不丁的看见贾琏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视线微转,看了一下贾赦。贾赦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凤眼上挑,便添一分俊俏,但让她尤为钟爱的却是一双似乎能望到眼底的眸子。 老祖宗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他这般年岁,眸子依旧如孩提般清澈见底。 但是琏儿-- 张氏带着丝狐疑看了一眼似乎心事重重的贾琏,但很快的便转移了话语。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用了晚膳。 用膳后,张氏把贾琏留了下来,待屏退了左右,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 第5章 张氏之谋 “你是谁?”张氏盯着贾琏,又重复了一句,眼眸透着一股冰冷,手紧紧的攥着帕子。原本她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的调查,但是如今……她怕!在这个可笑没规矩的国公府里,夫人偏心到能为二房媳妇暗害长孙扫尾,家主为家族利益能利用妻子下药害儿媳,一家子从根子里溃烂的府邸没有一丝的安全感。 贾琏面色唰的一下惨白,眼眸闪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有一丝恐惧。 “我张锦绣纵然只有一个人,但临死前收拾你区区一个替身傀儡还是轻而易举的,请不要无视一个母亲的愤怒!”张氏细细的打量着贾琏,见他眼眸中露出深深的哀伤,眼眸一眨,没来由的心里一疼,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语气不自觉的和缓了一分,循循善劝,“就算长得完全一样,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琏儿如今不过三岁,正是好玩爱动的时候,恩侯在府中没什么地位,可是在大房这一亩三分地里却是把人捧若珍宝的,恩侯眼中见到过最悲伤的不过父母偏爱,其余眸子一片清澈,而琏儿不提祖父母,但父母宠爱皆在,无忧无虑,最是天真烂漫岁月,故此,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贾琏听了张氏的话,一下楞住了,而后余光看见张氏说起贾赦与贾琏时候嘴角涌出的一线柔和,脑海浮现出种种,整个人有些崩溃。 “对,我眼里是充满阴沉,充满算计,因为我死了又活过来了,呵呵!”贾琏嘴角挂着笑意,眼泪却是忍不住的流下。有那么一瞬,他嫉妒三岁前的自己,可更多的是悔恨,恨自己为什么脑海里父母恩爱,对他宠溺的画面都通通没有。 “娘,你信吗?” 一句话,四个字,贾琏整个人都透着无限的悲痛,甚至是绝望! 闻言,张氏攥着帕子的手一松,深呼吸一口气,凝眉看着贾琏许久,见他眼底里露出的心如死灰的悲凉,张口,沉声道:“我信,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何况鬼神之事向来众说纷纭。你若真是我儿子,上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遇,我不仅感谢菩萨日夜顶礼膜拜,更宁愿用自己生命换的你的生机,但若你所言为假,我拼着最后一口气,送你上西天与佛祖团聚!” 说完之后,眸子斜睨了一眼贾琏,张氏接口道:“你说你重来一遭,那就将后事说来听听。” 听出张氏话语里的松动,贾琏看着面色灰白毫无血色却依旧硬撑着身子跟他对峙的张氏,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上辈子的往事历历在目,说起来似乎都是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 “恩侯流放后便死,倒是他个性,但是你呢?” “我?”回想起自己临死那一幕,浑身上下又遍地生寒,那一天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可以说出自己所有的蠢,与贾赦父子两人的隔阂,但却说不出来“我是谁的儿子”以及“帝王恋1尸”这两件让他震撼了心跳,以至于畏惧帝王之威而活活的吓死。 “我也死在流放途中,风雪交加外加娇生惯养好吃懒做的,就这般熬不过去死了。”贾琏说这话的时候,头垂下不敢直视张氏的眼睛。 他怕张氏看出端倪来。 “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果不其然,下一刻张氏话语还带着厉色,但是面色却是柔和外加悔恨,“琏儿,别怕,有娘在,谁都欺负不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她信这个贾琏所言贾家日后会发生的事。贾代善是个自我的人可他还讲究脸面,但是贾史氏却是任性自我的人,把不合心意的长子赶往马棚边又如何?一个孝字压下来,贾赦那个愚孝的不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她纵然如今中毒了活不上,那就趁着能活这几天,把贾代善夫妇,二房全部拉下马来。 张氏眼眸闪过阴毒的神色。 贾琏因被搂在怀里,因此错过张氏扭曲的面色,而后造成一辈子的追悔莫及。 母子两“久别重逢”,又絮叨了一会,贾琏见张氏面色晦暗,劝着让人休憩。 张氏见贾琏离去,静静的坐了许久,屋内只听得沙漏滴答滴答的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啪!”一下,狠狠一拍桌子,吓着在外伺候的宋嬷嬷几个心腹立即进来。 见张氏眼圈红肿,面色带仇,宋嬷嬷忙上前劝道:“奶奶,您这怎么了,怎地如此动怒,要是伤了身子……” “宋嬷嬷,他们欺人太甚!”张氏见满屋心腹,胸口堵得慌,又不好说从贾琏处听到日后的事情,便直言不讳着,“谁能想到堂堂荣国府长媳病了,是因为公公下毒?要不是四姐还惦记我这个张家小妹,央着六皇子彻查了太医用药,我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会以为贾家情深意重。” “奶奶,”一听这话,饶是从宫中出来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宋嬷嬷也忍不住微红了眼眶。他们因在暗中彻查瑚哥儿落水一事,岂知道拔出萝卜带着泥,倒是让他们看清了贾家如此虚伪的一幕。 “眼皮子浅薄说的便是这依着从龙的暴发新贵一族!”张氏冷哼一声,眼眸直接带着鄙夷,“若不是当年祖母与我张家有恩,且贾赦又是个乖巧听话的,我岂会踏这烂窝。” 宋嬷嬷又是一叹。 她入张家后也听闻过贾家老夫人与张氏内眷的交情。 昔年,天下还未大定,荣国公贾源还跟着太1祖南征北战,乡野中老夫人便操持家务,生儿贾代善。那时正逢战乱,一个年轻媳妇要养大孩子,心中自然艰辛万分,老夫人泼辣的能拿擀面杖打到觊觎田产的族亲,骂退流氓混子,操劳了十年。后天下大定,贾源被封荣国公,富贵发达了也没忘记家中糟糠之妻。老夫人接信之后,自然欣喜万分,携儿入京,岂料京城之中后院美妾遍地,庶子庶女皆有。 纵然有嫡妻的尊荣,超品的诰命,但老夫人心却冷了。 出门散心离开之际,正遇到入京的张家女眷遇流民,吓到正怀胎七月的张夫人,老夫人手拿擀面杖直接三下五除二的将混子收拾妥帖了,更是充当稳婆,把日后的张家三爷给顺顺当当的接产下来。 张夫人感念且张家三爷似与老夫人有缘,一离开便哭闹不休,故此老夫人便留在张家当了奶嬷嬷,奶大了张家三爷。 后老夫人身份曝光,张夫人便手把手教她如何管理内宅,与众夫人交际。 张贾内眷的间的情分就此结下。 等到后来,老夫人病重,想要给自己孙儿求一门亲,张家三爷听闻后原本想将自己嫡女许之,但天意弄人,帝王一道旨意,张家三房女也入宫为皇子妃,至此张家满门圣眷浓重。 想到这,宋嬷嬷偷偷抬眼看了如今了无生机的张锦绣,谁能知晓当年贵女如今落到这般田地。 “宋嬷嬷,”感受到有人在打量的目光,张锦绣叹口气,“我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但是如今,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当年的她年轻气盛,又强势非常,与人恩断情绝之后,见贾赦虽有些贪花好色,却是赤子心诚的,而且长的模样也俊俏,说起古玩鉴赏也是头头是道,能带出门交际的。至于不会读书什么的,他家里多的就是读书人,都看腻歪了,正好换换口味。 于是,带着丝任性她嫁入荣国府。 不出三日,摸清了贾赦的性子,此后日子过得自然是滋润非常,除了时不时来膈应一下的苍蝇一家子。 “奶奶,你……” 附耳过来,张锦绣忽地挑眉一笑,原本苍白的脸忽地带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不管贾琏说的是真也好,还是……假的也罢。 只要有苗头了,就要掐死襁褓之中。 宋嬷嬷等人闻之色变。 ---- 这边张氏撑着最后一股气筹划,另一边将重生之事告诉张氏的贾琏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一闭眼尽是当年。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入内,贾琏双眼呆呆望着床幔,怔怔出神。 因为重生之事过于玄幻,他害怕,下意识的便选择了依赖母亲。因为母亲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他信她。 可若母亲因此与他一般患得患失,心中忧愁不已,岂不是不利修养? 一想起张氏毫无血色的脸,贾琏深深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担当,将自己的苦闷胆怯转嫁到他人身上。这般想着,愈发睡不着觉,待鸡鸣天亮,贾琏便起床,想要前往张氏的院子。 “琏哥儿今日可醒的如此之早?不若多睡一会。”赵嬷嬷慈眉善目的说道,边说边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彩霞彩云两丫头呢?” “嗯,我长大了该一个人睡了。”贾琏垂头敛去心中忧思,努力装出三岁孩童该有的烂漫天真来。他被人识破一次,总不会有第二次。 “现在该去给父母请安了,晨昏定省,我刚学到的词。”贾琏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也不管赵嬷嬷听见后如何眉色带喜,夸了他一通。 因打着请安的旗号,赵嬷嬷率先带着他去了贾赦的院子。 贾赦这些日子都宿在书房。 故此,当贾琏走在曲径通幽的花园小径里,神色还带着丝恍惚。自从他有记忆,荣国府花园这大半都围上了墙。 因着思绪飞扬,转弯之时,便没注意与人相冲,贾琏不由朝后趔趄了几步,才站定,看向来人。 第6章 张氏之谋 “琏哥儿小心。” 贾琏面色一滞,眼眸瞧了一眼说话之人,林如海,他的姑父。不如上辈子脸色灰白带着抑郁之色躺在床上,如今的探花林海,正直年少,身形挺拔俊如松竹,一身儒袍,端的是书香墨气。 赵嬷嬷见到林如海还有林如海身边跟着的荣国府当家心腹管家赖大,忙搀着贾琏请安。 “林姑父。”贾琏按下往日种种,面上带着恭敬的神色,仰着脸蛋,对着人笑眯眯的问好,并道:“是我没有仔细着走路,惊到了姑父。” “你这孩子~”看贾琏奶声奶气的模样,林如海嘴角勾起笑笑,刚准备说话,便听赖大拉拉衣袖,面色带着丝焦急催促的模样,话语一顿,眉头紧蹙,想到岳父来信时的急切话语,不过一句先告辞了,便离开。 贾琏看着林如海离去的背影,眸光一闪,随后将注意力移到身旁的赖大。 此人,乃是他祖父的心腹,赖嬷嬷的丈夫。 赖嬷嬷,他攻略的首要目标。 贾琏下意识的伸手揉揉手臂上的铃铛。 “琏哥儿?”赵嬷嬷看人神色恍惚的模样,忙轻轻唤了一句,怕贾琏因先前相撞而吓着了。 “无事,嬷嬷,我们走吧。”贾琏边说边抬眼看了一下天幕晨曦初露,还是灰白交际混沌的一片。这么早,来干什么呢? 按捺下心中的狐疑,贾琏朝贾赦书房而去。 宿在书房之中的贾赦才刚刚起床。 在等候之际,贾琏疑惑的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吞吞吐吐的解释了缘由。从前,大老爷也是晨昏定省,风雨不缀,但自从老夫人去后,老爷因上朝时间过早太太心疼二爷宵衣旰食的用心读书,遂免了二爷请安,又……不想大爷每日晨昏定醒,有了对比,凸出二爷的不孝来,故而便全免了。 当然事情虽然这样,也不能完全的透露出来,赵嬷嬷一润色,边将实情变成--老爷和太太疼两位爷。 贾赦听到贾琏来请安之后,眉开眼笑着,“咱们父子间不玩这套虚的,来带你去见你娘,让她看看咱们琏儿懂事了,有多么的孝顺人!” 边说,便笑眯眯着抱着贾琏准备离开。 “父亲,我可以自己走路了,我已经是大人了。”贾琏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还大人,才三岁!“贾赦捏捏贾琏的脸,“有一段路程呢?你不嫌走的累,爷还嫌你小短腿,走得慢呢~”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贾琏,揉揉贾琏的包子头,伸手比划了一番,正好到自己大腿处,不由眯着眼道:“看看,等你长到了-”朝自己腰间一笔划,“这般高了,再说走不走。” 贾琏:“……” 再一次被扛在肩膀上,贾琏气闷。 等见到了张氏,一想起昨日之景,愈发的胸闷,连头也不敢抬起看张氏一眼。 “琏儿,来这边,娘给你准备了最爱的芙蓉蛋羹。”张氏一见贾琏一双满是愧疚自责的脸,略一思忖,也大概明白了几分贾琏所思,于是慈祥的出声唤道。 “儿子谢母亲。”贾琏乖乖行礼,看人招手,慢慢吞吞的走了几步,被人半搂在怀里,嘴巴张口,被喂进了一勺蛋羹,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贾琏唰的一下子脸蛋通红。 他都快三十多的人了,还跟母亲说破了重生,如今居然被喂食,简直是羞死人了。 看贾琏低头害羞,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模样,张氏终于心里重重的松口气,伸手慢慢拍着贾琏的后背,一手继续舀了一勺蛋羹,意味深长道:“琏儿,你是我的孩子,当娘的给你喂口饭,不是理所应当的?你还小,”边说眸子看了一眼贾赦,笑道:“你要是再不吃,娘可就--”故意拉长了调子,话语中带着丝丝戏谑,将勺子方向一转。 在一旁正用膳的贾赦毫不犹豫的张嘴咽下。 贾琏:“……”爹,你别当巨婴,好吗?! “看看咱琏小二爷的眼神,绣姐,不喂他,让他自己吃去!”贾赦眯着眼惬意的开口,瞅了一眼黄灿灿的蛋羹,拿起小银勺。 “好。”张氏笑笑,将蛋羹舀起一勺喂了贾琏,看着递到眼前的蛋羹,瞥一眼面色憨笑,什么都不知道的贾赦,望着那从前想护着一辈子而如今情势逼人不得不敲碎干净毫无阴霾的眼睛,眼眸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辣之色。 她所中之毒,如今尚未找到解药。 所以,只有贾赦立起来,日后才能护住他与贾琏。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娘,你也吃。今日厨房炖得这蛋羹不错。”贾琏忙不迭的也伸手想要拿勺子给张氏舀上一勺。 “嗯!”张氏恨不得一手搂一个,让他们成长在自己的庇护下。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用了早膳,张氏又用了药,才一手拉着贾赦,神色中透着对往事的眷恋,“恩侯,熊太医说我……” “绣姐!” “好,”看人板着脸的急切的模样,张氏无奈的笑笑,“不说这个了,只不过我如今瞧着外面草长莺飞,春日阳光大好,私心想着去庄子上走一走。” “可是你身子……”听人说到去外面踏踏春,贾赦面含担忧的,“不好乱动,万一劳累了怎么办?” “不过近郊,而且不去庄子也行,我想去礼佛,拜拜菩萨,求保佑你们无病无灾,一辈子都可以安康快乐!” “可是……” “我整日呆这一亩三分地可是要闷出病来的。”张氏拉长脸。 “我……那我去准备。”贾赦偷偷看一眼张氏的苍白的面色,“你可要保证照顾好自己,嗯……请不到熊太医随行,但是得用的黎大夫,一定要带上的。” “自然。” 看着张氏露出的笑容,贾赦也挂上大大的笑脸,转身便忙不迭的准备去礼佛一事。若说直接去庄子里玩,太太定然是不许的,可是礼佛就上天保佑,谁也不好拦着。 他出门自然不用禀告,但是带着病重的妻子出门,贾赦还是向贾母汇报一番,等来到贾母住处,正是欢声笑语不断,贾史氏正搂着出嫁回家的贾敏说笑。 听到门外小丫头帘起帘子禀告贾赦到来,贾史氏一张笑脸面色刹那一僵,但很快又不动声色,唤人进来。 贾赦恭顺的请安之后,见到贾敏在场,不由心中窃喜,也不管出嫁妹子为何会在家中,他只知有贾敏在,太太今儿心情定然不错,那么没准他能少被骂几句,一次性的就将“出门礼佛”一事办妥。 不由的欢欣鼓舞,贾赦朝贾敏寒暄几句听到林如海此刻在与贾代善议事,想也没想,道:“我闻如海字画一绝,正巧我前日得了唐朝的古画,此物在我这不若宝珠蒙尘,不妨边送与妹夫赏玩吧。”边说,闪着一道亮光看向贾敏,心里默默祈求贾敏能看古玩的份上,等会帮他说几句话。 “大哥厚爱了。”贾敏抿嘴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她虽然是贾代善夫妇捧若珍宝的掌上明珠,但是对于贾赦这个嫡长大哥来说,她永远的也要退射一地。不是父母宠爱之心,而是嫡长的名号就宣告了一切,小到身边的仆从月俸,大到家产继承联姻之族。她自幼便与二哥交好,自然替他抱不平。而贾赦之妻,虽然对她也是疼爱有加,但是那骨子里隐隐透出的高贵之气就无形之中让她矮上一截。尤其是三年前,张家衰败,张氏依旧傲骨存在,更是刺疼她的眼。 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话,贾赦也习惯了,面色不变,一躬禀明了来意,道:“太太,儿子私心想着这几日天气不错,想陪着绣,”话一顿,贾赦咬咬舌,“想带着大房的女眷去礼佛,求求佛神的庇佑,又……又快到了……到了……”结结巴巴着话语中忽地弥漫了一股浓浓的哀伤,“到了瑚儿的周忌,我想去护国寺添柱香。” “……” 一听贾赦的话,贾史氏神色旋即一黑,脑海掠过一道粉妆玉琢的身影,眉头一簇,话语中带着冷淡,“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吧,不过注意身子,老大你媳妇约莫是不怎么好了吧?别传出我贾家苛待儿媳妇的名声!” “多谢母亲关心。”贾赦笑笑,又寒暄几句,立马离开去准备。 贾母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眼底露出一层淡淡的鄙夷。 这儿子虽然是她所生,但没学到她半点聪慧!从小就被农妇老太太养着,被老太太教养毫无勋贵之族的富贵气来。想想她堂堂史侯家千金,当年以孙媳妇的身份嫁入贾家,上头两重婆婆手下熬日子,这两太太都是乡野农夫粗鄙之人,就算一进门享有管家权,但整日活的压根要窒息。 那老虔婆第一日就给她下马威说都是一同起家的勋贵,谁也别扯什么公侯名号,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听听这叫什么话? 等好不容易熬死了老虔婆,没想到临死前,那老虔婆还见不得她半点好,把全部的私房留给了老大,半点没给自己还有老爷,显得自己特么不孝,有段时间在勋贵诰命间抬不起头来。 而且不仅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就连政儿,同意是嫡亲的孙子,也没得到半分! 丝毫不知贾史氏背后的怨念,贾赦迈着轻松的步子出门朝大房院子而去,好好的安排了一番,最后浩浩荡荡安排了十几辆马车出行,张氏的衣食住行还有丫鬟婆子大夫一件不落一人不少。 正与林如海商议近日京中诡谲局势,贾代善命贾政旁听之后说自己感想,忽地赖大来报,大房一行人十几辆车要出门礼佛。 “据闻有消息说吴祺已经现身琉球,如今诸皇子争嫡,岳父贵为京城节度使,正该低……”林如海如今刚考过庶吉士,原本深得帝王青睐,但局势动荡,他想要谋划重振林家,必须先保存自己,留得青山在,故此正筹划着外放,为自己留得一线生机。 反正京中贾代善乃是帝王心腹,只要荣国府有人,他日后回京也是无多少困难险阻。 正说话着,听到赖大的回禀,林如海话语戛然而止,偷偷的抬眼打量了一下面色不虞的贾代善。 贾代善脸色阴沉,昨日散朝皇帝私下招了他们几个心腹老臣,隐约着透露出自己身子不太好,想要退位的想法。不是立储,而是直接立皇,自己退居太上皇! 朝中年长皇子有九位,他手握京城兵马,如今正是该谨慎低调行事的时候。 这老大 简直是-- 贾代善眼眸冰冷一片。 ---- 与此同时,张氏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面色带着丝犹豫,“恩侯~” “无事的,我听太太吩咐的!”贾赦拍拍胸脯保证着,“太太说贾府儿媳妇出门,不好让人小觑的。” 张氏:“……” 有那么一瞬张氏觉得贾赦在扮猪吃老虎,但是下一刻看着贾琏,想到蠢死的两人,彻底熄灭刚才的念头。 “那么,上车,我们快走吧!”趁着如今光明正大坑一把贾家也好。张氏放下帘子,坐在车内,闭目养神。 到了外面,府内没了人镇压,魑魅魍魉才会做妖,等着她回去一锅端。 到了外面,没了孝道挟制,能更好的设局,请君入瓮,一锅端。 贾代善,你要我命,因所谓家族利益,我绕你一回,但算计自己亲孙子,我儿子贾瑚,我张锦绣定然会送你一份大礼。 让整个贾家因你蒙羞! 第7章 执念入魔 仲春时节,万物复苏,正是赏春游园的好时候。便是如今朝政诡谲,但亦不过勋贵朝臣之家气氛紧张,普通百姓人家哪愿错过春日好风景。 贾赦一行人到达护国寺时,香客往来,热闹不已。 “护国寺后院果林风景不错!斋饭素的寡味,但放生池里许多肥鱼烤起来挺好吃的。”贾赦抱着贾琏,悄悄耳语如是介绍千年古刹。 被抱着的贾琏忍不住翻一白眼。且不说寺庙传承千年,乃是禅宗祖庭,但能冠之护国名号,便说明与皇家牵扯上联系,是皇族平日礼佛之地,何况寺中主持修缘方丈深受帝王信任。 可对于他来说,饶是阳光明媚,但并不想出来。 毕竟一月之内要解决赖嬷嬷,如今与她并无多少交集。 正思忖着该如何,便见宋嬷嬷与林嬷嬷一边一个搀扶着张氏下了小轿,瞬间压下心中所思,面上换了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来。 “母亲~” “嗯,琏儿乖。”张氏揉揉贾琏的头,视线转向贾赦,“恩候,今日据闻还有修缘大师讲禅,我想静坐听听,许是要一大段的时间,不妨你带着琏儿去后边林雅苑赏赏风景。”她知道贾赦向来最不耐烦这些求神拜佛,盖因小时候随祖母前来,有一庙祝替他解签道是【磐涅重生,展翅为凤】。那时正有点知事,自诩一个大男人居然解出凤命来,又被各种打趣的留下阴影。 “要不我陪着你吧?反正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你身子不好,万一……”贾赦面含担忧看向张氏,后面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嬷嬷他们呢,你一个大男人掺合在一群女眷里头也不像话,我们荣府在院中也有一间禅房,你们若玩累了,就去休息休息。” “那……好吧。”贾赦扰扰头,余光瞥见山门口停下天青色圆盖玉辇,低低的应了一声。护国主持讲课,的确有不少善男信女趋之若鹜,且护国寺乃是皇家寺,素日也有什么郡主王妃前来。 “那你自己注意些,就算有人来气你找茬,你也莫要理会,小心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一想起昔日张家荣宠之时连他这个女婿也有源源不断的恭维但一朝败落便谈之色变。贾赦忍不住担忧,“我……要不咱们换个庙?” “好了,我会注意的,你也要注意安全。”张氏笑笑,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别,带着一行女眷朝庙内走去。 直到视线内见不到张氏等人的身影,贾赦带着几个小厮,拉着贾琏为他介绍寺庙风景。看着贾琏耷拉脑袋跟霜打茄子一般没什么精神,贾赦眸子一转,带着人兴致勃勃的直奔后山。 与此同时,大雄宝殿内,张氏站着仰头看着法相端严的佛学在烟火缭绕隐隐的窥视不出真面目,扭头看了一眼跪地的信女还有几个垂髫童子。原本她想带着贾琏来求一求,但又害怕:原本佛神不晓,如今一拜,让人发觉了端倪。 散了跟随的大房几个老实的侍妾让她们各自散去拜一拜,张氏命人添了香油钱,跪在蒲团,虔诚的扣求。许愿之后,摇得个中签,请庙祝解签。 岂料庙祝眯着眼呵呵一笑,“此签何解自在夫人心中,执念成魔,放不下,佛不度。” 张氏一惊,面上一黯,拦下闻言面色不虞的嬷嬷,沉默了许久,道:“惊扰了佛门清宁之地。” “小僧倒是与夫人有缘,送夫人两词,慧极必伤,刚过必折。” 看着庙祝念佛走远,张氏秀帕擦擦手心里的汗,面色凝重,朝着袅袅熏烟中的佛像注目了许久许久,最后闪过一丝狠戾决绝,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禅房而去。 见到等候在房内的人,张氏面色带了笑意,迎了上前,“四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妹妹不用担心,先前便有礼佛打算,今日王爷也一同前来的,咱们姐妹便叙叙旧,外面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边姐妹叙旧,另一边贾赦带着贾琏趴到了放生池边。 放生池中鱼种杂多,不像养在家中后院都是观赏的锦鲤。旭日蓝天下,湖面波光粼粼,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池中悠闲的游走,划出道道波纹,丝毫不知此刻有人盯着他们口腹流津。 贾赦盯着最肥的一条不知何品种的鱼,眼中尽是怀念,“你爹我小时候最爱掏鱼吃了,不是自己的就吃的特别香。然后把自己的月俸丢进水里跟池水龙王买鱼着,简直是好蠢啊~” 贾琏:“……” 稍稍朝后退几步,看着池内鱼儿一条条的因喂食,奋力的蹦出水面,鱼尾甩出一串串漂亮的水珠。然后抱着拳头冷冷的看着正追忆童年的贾赦被溅了一身水。 贾赦挥挥手,擦拭身上的水珠,看着贾琏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模样,伸手一捏贾琏的小嫩脸,直倒泛起一丝红印,才道:“小没良心的,也不提醒一下我,看我抓到鱼,不给你吃!” 贾琏抬眼看了一下贾赦,见他正撩袖子,眸子瞬间瞪大。 贾赦得意的翘翘脑袋。他选址的这个地方靠近小石桥洞,四周都是花圃遮挡,只听游人嬉笑声,可却不见踪影,是干坏事最佳的地方。 “好啦,别怕,到时候多买几条扔回去就行!”贾赦揉揉贾琏的头,“身为男孩子,不上树掏鸟下水捞鱼,对得起你童年吗?” 贾琏哑口无言,只看着贾赦朝前而去。 忽地,只见池边有两条浑身闪着金芒的锦鲤猛然跃出水面,比先前任何一条都要跃得高,两条锦鲤一前一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在半空中稍稍停顿一会,然后在继续用力一甩尾巴,高高跃起,像是前面有一道坎一般,轻松的越过,然后噗通一身,落回水中。 正抓鱼准备露一手的贾赦被甩出的鱼水浇得正着,愣怔住,许久不言。过了好半晌,擦擦水,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下高度,惊叹,“鲤鱼跃龙门啊,必须抓住烤了吃了!” “……” “正好两条,咱们父子一人一条吃了也跃龙门。” …… ………… 不远处桃树荫下,见此一幕,徒律嘴角挂起浅笑,取出一块小碎银,抬起手,指头一弹,便有一道凌厉的气流朝贾赦而去,下一刻原本在池边的贾赦忍不住脚一趔趄,下意识的后腿一步,噗通一声跌进池水中。 看见池水中扑棱的贾赦,嘴角的笑意愈发大了。 果然今日没来错,看见他受苦受难,饶是再多的阴谋算计勾心斗角也不在话下。 于是,心满意足的离开。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贾琏似乎若有感触般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惧,朝后一看。 “儿子,你爹我在这里啊,你朝后看什么啊!”贾赦在池水中伸手刨着,很不满的呼喊道。 先前离开的徒律脚步一滞,回眸看了一眼贾琏,眼眸一眯,似笑非笑,慢慢的踱步离开。 这边,贾琏见贾赦在水中自在的浮水,眉头紧紧的蹙起,无奈道:“父亲,你先上来吧。” “不要,我要抓到那两条,给绣姐补补运气!”贾赦摇头,“放心,你爹我水性好的很,祖母从小就带我玩水,说是……”话语忽地带了一丝的迷惑,“大家族里总有几个少爷爱落水。” “落水~:”贾赦的声音愈发的低,低到连自己都听不见,但却脑中轰隆一声的炸开。瑚儿,他的瑚儿就算落水了,他也会水啊!! 他亲手教的,每一次洗澡,瑚儿也爱玩水,反正都是玩,就在浴池里慢慢的教人孚水玩。 就算只有五岁,但是熬到仆从来施救,肯定没有问题的。 他小胳膊小腿的怎么也不会被湖底的水草给绊住吧? 贾赦面色阴沉,忙游上岸,急匆匆的离开。 被遗忘的贾琏:“……” 被小厮抱着回到禅房,贾琏依旧未见贾赦踪影,张氏又在礼佛之中,只得按下心满肚子的疑惑,自己拿出《千字文》,慢慢的背诵起来。 上辈子他不过略识几个字,没有做睁眼瞎罢了。 这辈子,不仅是因为学文练武可以增加阅历值,救得母亲,而且,刚才贾赦落水之际,他没来由的心中一荒,那种无法诉说的威严时时刻刻的环绕在心头,让他从骨子里发寒。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 才不怕天子之威。 ---- 张氏续完旧,她不知上辈子四姐贵为皇后为何贾琏所言中从未出现过张家的身影,但是如今之际,她依旧能冒着风险,亲身来见自己一面,也算全了姊妹的情谊。 能帮是情分,做人不能求着他人,就连血脉之间也必须多番衡量。因为他们学到的第一课是如何维护家族利益,接着便是自身利益。没有道理自己不稳定下打肿脸冲胖子。 她最能依靠的只有放手拼自己。 听到嬷嬷来报贾赦落水后丢下贾琏火急火燎的离开不知去向,张氏心中一沉,拖着病弱的身躯来到禅房,看见小小一个人儿低头摆弄书本,正认真的诵读,便挥手让宋嬷嬷等人守在一旁,自己走了进去,揉揉贾琏的头,满是欣慰,“琏儿长大了,以后可要辛苦你了。” “母亲,我不辛苦。”贾琏沉声道。 “放心,琏儿会长大,你父亲……”张氏眸子坚定,“你父亲也会长大,浴火重生,凤凰磐涅!” “母亲!”贾琏眼皮忽地一跳,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何是好。 “好了,不说这些事儿,如今天气不错,为娘的在这附近有一处庄子,咱们琏二爷不仅日后要会读书,还得分五谷。”捏捏贾琏的鼻子,张氏笑道。 “五谷?”贾琏不由迷茫。 “出去走走,看看农事,免得“何不食肉糜”。”张氏又低声嘱咐了几句,让嬷嬷把人抱出去。而后端口起茶,抿口,才唤来宋嬷嬷,低声道:“必须尽快找到患牛痘的放牛娃,然后……”张氏话语一顿,想到贾赦忽地发觉开窍了一般,风风火火的命人找先前被发卖出去的晓静晓丽,要再一次调查瑚儿落实之事。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把我们查到关于瑚儿的事慢慢的引着他查到,但也就到贾史氏为止,不容透出贾代善之意。” “奶奶!”宋嬷嬷不满惊呼。 “有些事,等我死了知晓才更好。”张氏冷冷道:“放心,不会太久,不会……咳咳……”看着秀帕上的血,张氏擦擦嘴角,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的疯狂。 第8章 张氏身亡 当张氏默默筹划,贾赦也忙着调查四处奔走之际,贾琏板着手指头数日子,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有系统提供的经验教学-《庶女难为》,《嫡女宅斗手札》,《主母养儿计》诸如此类涵盖嫡庶争斗东风压倒西风的文,可真实践起来,还是困难重重。 三岁的小豆丁,怎么虐掉祖母的心腹? 虽然说后院争斗都是围绕大家长,只要抱到大粗腿,一句话,分分钟的事情。 但贾家大家长-- 呵呵。 贾琏垂眸想掩饰住心中那一丝的悲痛。自从他们大房庄外游玩回来后,拜见贾代善时,祖父那眼底的冰凉丝毫不掩饰的对着贾赦……好吧,对着他蠢比的爹。 不管贾赦如何,这爹最后终究对他有千两银子的恩惠。 贾代善是手握重权,英勇果决,简在帝心的权臣桂勋,但却是贾家长幼不分的根源。贾史氏的心偏了,那不过是后院这一亩三分地,但贾代善的心偏了,偏的便是荣国府对外的形象。 他也说不出这爹是幸还是不幸:空有嫡长的名头,却无嫡长的尊荣!不过,能活蹦乱跳的长这么大,还是得亏从贾史氏肚皮里爬出来的。 否则-- 贾琏想想那些早逝的庶女姑姑,嘴角挂上了丝讥讽。手缓缓的摩挲着如今翻熟的《千字文》,蹙眉凝思该如何快速的解决掉贾史氏的爪牙赖嬷嬷。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苦肉计,在他看来如今是最便捷的方法。 脑海里正盘算着得失利弊,忽地屋外传来喧闹声,隐约的是贾赦的声音,贾琏眉头一簇,终究没抵过看热闹的心,迈着腿跑了出去,便被嬷嬷拦截个正着。 “我的好哥儿,可不好出去添乱!”赵嬷嬷见贾琏探出脑袋来,忙低声道。 “赵嬷嬷,”见赵嬷嬷眼圈微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贾琏心中愈发好奇,仰着天真的笑脸道:“我想去见母亲,有句话不懂什么意思。”边说顺手拿出泛黄的《千字文》一晃,然后迈着小短腿几个错身,便顺门熟路的跑远。 他如今居住在大房正院的东厢房,离主屋并不远,待嬷嬷丫鬟追到之际,贾琏已经踏进屋内。 进得屋来,抬眼便见贾赦一身狼狈地背躺在床上,弓着身子,疼的倒抽冷气,衣衫上还带着丝血迹,明显是被人仗打,行了家法。 --- 张氏满脸怒容,见到贾赦进屋浑身带血的那一瞬,她恨不得冲出去直接杀了贾代善夫妇。因为不喜,就该如此作践人吗?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理智,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怨恨,想起自己最终的谋划来,张氏勉强撑起一丝的笑意,一字一句的戳心窝,“恩侯,我们也不缺什么古玩字画二弟喜欢给了就给了,不读书也没事儿,你好歹是贾家嫡长子,能让一让的便让了,老爷太太都是极喜你的孝顺。” 开府的老国公出身乡野,待展现调兵遣将之才,乱世之中抢夺的也是金银珠宝,对于古籍等物从来无视,等日后老夫人与张家结交,拐弯抹角的诱着老国公征战在外劫了金石古玩。后因种种缘故,老夫人拧着一口气,连着私房与古玩等物一同给了贾赦,她从小养大的孙子。如今逐步入太平盛世,黄金有价玉无价,古玩圈又重新兴盛起来,文人清流之中对字画追捧也一日胜过一日。新荣暴发之户与家底殷实的世家区别也慢慢显露出来。有着不菲私房的贾赦在贾家中无异于三岁儿童捧金于市。 自从张家被牵连,不负往日荣宠。贾史氏借口孝敬,不知刮走了多少字画。 贾赦瞳孔紧缩,脑海随着话语浮现出一幕幕,无声的流泪。他想到了第一次母亲问他要最为钟爱的王羲之的一笔鹅,他不给,与老二起了争执,父亲见老二眼圈一红,还说些长幼有序,世俗风雅之类的话,就请了家法责打了一顿,说他自私自利。 反正他不会读书,要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不是暴殄天物吗? 不会读书,又无法从军。 文不成武不就。 为什么就是长子呢? 多少次听见父母怒气而下脱口而出的话语,“你怎么就是长子呢?” “恩侯~”张氏见人红肿着眼眶,面露死灰,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毫无亮光,死气沉沉,眼泪也无声的落下。还不够,敲碎了天真,还要逼人立起来。 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双手紧紧的攥着丝帕,按下心中滔天的愤恨,旋即眼眸睁开,垂头遮敛住怨毒的神色,几乎是哽咽着道:“恩侯,不疼,我这还有御赐的雪花膏,当年你跟瑚儿淘气的不像父子倒是哥两,姐姐特意求了恩典……” “瑚儿!!” 一听到贾瑚,原本自怨自艾的贾赦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着,“不仅母亲,连父亲都要为那毒妇遮掩!哈哈,就为了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就为了贾家的颜面,我瑚儿难道白白落水了不曾?!” “你这个孽障!”贾史氏怒气冲冲而来,一听闻这话立即气个倒仰,“孽子,你还有脸说,你竟敢谋害嫡亲的侄子!” 正嚎啕的贾赦见贾母满脸怒气的踏进屋来,眸子一缩,闪过一线光亮,刚想申辩,却听贾史氏劈天盖地一连串的怒骂。 “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文不成武不就,比不过政儿也就罢了,谁知竟然心狠手辣,谋害珠儿,想想珠儿如今不过五岁,你竟然把他扔进了湖里!政儿如今就这么一条根,你竟然如此见不得他好。害了珠儿,你以为满府就剩贾琏一个,他就是大爷了吗?” 听到这话,张氏心头猛地一跳,她只知道贾赦查到贾瑚落水的真相,满怀期待的去找贾代善做主。但是之后,她如今昏昏沉沉,倒还未得到消息。 “荣国府大爷就我瑚哥儿一个!”心中那仅剩的期待被毫不留情的击碎为粉末,那毒妇就是为了嫡长孙的名号!贾赦憋着一股气,背后火辣辣的疼,像是在无声的嘲讽他,听到贾母的话,余光又瞥见张氏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白,颧骨凹陷,整个人病病歪歪的。几种心绪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儿的全爆发出来,贾赦猛地站起身子,激动道:“我也只有一条根,只有一个宝贝!合着如今是阳春三月湖水还暖着,你怎么不想想我瑚儿那是寒冬腊月,该有多冷啊!极力呼救却没有一个人。”他拿着证据却遭到父亲一顿家法,正心情不妙呢,老二带着贾珠来请安,他趁人不备直接抱着贾珠把人扔湖里去了。 “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你们有本事就去说啊,堂堂荣国府大少谋害嫡亲侄子,众目睽睽之下,证据都不用遮掩,去说啊说啊!!”贾赦双眼猩红,咆哮,“大爷我就文不成武不就,有本事你别生我出来,直接把我掐死得了!” “你……这个孽子,孽子!” 贾赦根本不在于贾母的怒气,如今正是一时之快逞得浑身舒畅之际,“一命换一命,谁要是胆敢把此事传出去,呵呵,爷大不了鱼死网破,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恐怕老二官场名声也不好听吧?谁叫我们是兄弟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说道最后,嘴角还挂着一丝狞笑。 “孽障。”贾母厉声咆哮道。 看着贾母凄厉的呼喊,张氏眸子一缩,面色已然愤怒至极,激动道:“太太,大爷,你们难道不该给我给交代?我的瑚儿难道不是落水染了风寒才早殇的?!” 边说,张氏若胸口疼痛,还没来得及捂住胸口,身子一摇晃,还没等一旁搀扶的宋嬷嬷等人反应过来,已然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绣姐!”贾赦忙不迭的把人扶上床,“来人请太医,太医。” 一直在角落里目睹了一切的贾琏,忽地浑身一个哆嗦,一股寒气从心脏顺着血液慢慢的流变周身,由内而外的全身透着一股冷气。接下来几日不若脚踩虚无缥缈的浮云,一步一步都让人渗的慌。 犹豫了不过一瞬,待张氏转醒,贾琏将思忖好的借口慢慢的吐露,“母亲,儿子得到了大机缘,只要能收拾掉赖嬷嬷,就能换到九转还魂丹,救你一命。” 张氏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听闻贾琏的话,仔仔细细的盯着贾琏看了许久,才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傻孩子,你以后要把这事藏心里,有时候当娘的也是祸害!血缘关系并不是最牢固的同盟,只有利益相同才是,懂了……咳咳……” “母亲~” “琏儿有此机缘,那我走的更加的放心,有些人死了不如活着,有些人活着不如死了。琏儿,我……”张氏撑起身子,拉着贾琏坐在附近,看着肖似自己的眉宇,眸子闪了闪,露出一丝的笑意,“都说外甥似舅,你日后可要向你舅舅一般顶天立地,我张家的血脉绝不允有懦夫的存在。” “母亲!”贾琏一震,刚想说话,便被张氏伸手打断,见她面色刷白,迫不及待道:“若真有起死回生之药,不妨与你父亲,这一回,终究是我欠了他。”抬手细细抚摸着贾琏稚嫩的面庞,“终究是我有愧于他。”边说张氏气息愈发微弱,胸口起伏渐渐驱之为无。 “母亲……”贾琏错愕的睁大眸子看着眼前一幕,伸手忙搀扶,边呼唤道:“嬷嬷,快唤太医,太医!” “绣姐,”还没一会儿,贾赦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恩侯,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嗯!” “以后做事前要三思后行,不许像之前那番。”张氏一顿,贾赦此举她知道后也是万分解气,但如今他们处于劣势,根本抵抗不住贾母与二房的报复。“不然,”伸手替贾赦擦擦眼泪,张氏缓缓道:“我做鬼也死不瞑目,跟在你身后督促你!” 所幸,她从琏儿处知晓后世。 四月十八日,康源帝下诏退居太上皇,即位者六皇子徒律,她姐夫。 故此,她趁着药性尚未发作前,提前一步结束自己性命。 开启报仇之路。 用一个更大的丑闻压下贾赦扔侄子之举。 第9章 阴谋迭起 这晚,贾代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府,赖大便一路恭迎引着回了荣禧堂,听着府内人声嘈杂,面色涌出不虞,刚想呵斥,荣禧堂内贾母见贾代善前来,即刻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行动间头上的五彩串珠相撞,发出悦耳的响动。这些日子为着那孽子谋害珠儿,王家且不说如何安抚,就是整治嘴碎的仆从就废了她好大的心思,整个人都气的上了火气!若不是打着骨头连着筋,她定要让外人看看,这贾赦被那无知村妇教导成什么样子! 而如今,张氏死了。 死在这档口,她压根一点都不想替人操办后事! 一想起珠儿被吓着了至今卧病在床,她的政儿也是满腹委屈却又知礼明事还替那孽子上王家赔礼道歉被狠狠一通奚落,这心就忍不住的怒火燃烧。 “老爷,”贾史氏见贾代善面色不快,忙关心道:“您这般晚来,想必公务繁多没怎么用饭,我命人温着几道你爱吃的小菜,炖了参汤,等会多喝点正好解解乏。” 贾代善在人侍候下褪了官袍换上常服,又喝了口热茶,头微转看了一眼满腹忧愁的贾母,脑海浮现出康源帝再一次把他们一帮心腹老臣聚拢在一起,就忍不住暗叹一口气。人死怨消,更何况先太子坏事之后还得忠义之封,皇上原本就偏爱太子如今更是年老心软,就是可惜-- 猛然的眼皮一跳,贾代善端起茶盏,掩盖住眼眸一刹那涌出的心慌,和颜悦色的道:“老大媳妇身子骨不太好,你可要多多关心!”这段时间绝对不容许出任何的差错,听着康源帝隐约透着的意思,要立中宫养子六皇子徒律为新皇,等十五日大朝就宣旨昭告天下。这新皇他要如何取信尚且不管,但是六皇子妃乃是张氏女! “老爷,”贾史氏头皮一麻,拿绣帕捂捂嘴,硬是撑出哽咽的音调来,伤心道:“老大媳妇是个没福分的,今儿下午已经走了。” “走?”贾代善眼睛立即瞪了起来,面带一丝狐疑的望了一眼贾史氏,道:“太医不是说还可以在熬一熬吗?”张氏所中的慢1性1毒药-暗魂香,乃是前朝秘药,他默认贾史氏投毒,却也控制住分量。毕竟当初就怕若今日之局发生,张家卷土重来。 贾史氏瞧着贾代善打量的眼神,心里堵得慌,原本就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如今正好一吐为快,气道:“老大媳妇那还是知羞的,知晓老大那个孽子做出如此罔顾人伦亲情的,被活活气……” “闭嘴!”掠过当日贾赦满怀期待拿着证据前来,他却因维护贾家荣誉之故,对此视若罔闻,把人打的血肉模糊,最后离去之时贾赦眼中的那死气沉沉的眸子,贾代善下意识的便狠狠的一拍茶几,茶盏发出咣当的一声,顺着被拍起的力道坠落在地,发出咚咚清脆的声响。 “你……日后休要再提此事,现在,一定,要把张氏的后事办的妥妥帖帖,绝对不容出任何的差错!”贾代善见贾母愤愤的模样,呲牙裂目喝道:“想想瑚儿,想想张家,王子腾就算再有能耐,如今还比不得老大。今日皇上亲口打趣了什么知道吗?连襟!” 贾史氏一滞,旋即又是愤愤,“不就是因娶了张家女,害的老爷前两年官场多么艰难,那废……” “够了,闭嘴!”贾代善揉揉额头,知晓自家老妻也是为自己好,为贾家筹划,面色和缓下来,拉着贾史氏的手道:“没办法,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叫……”谁叫他估错了圣心,又以为是其他皇子。顿了顿,贾代善接口,意味深长道:“六皇子妃也姓张!” “老爷,您的意思是?”贾史氏闻言,心噗通噗通跳,面色随之一变。 “其余你先不用管,如今先安抚住老大,还有琏儿,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贾代善叮嘱一句,随后便大步离开去内书房。 他要想想,贾家何去何从。 --- 贾史氏见贾代善离去,回了自己屋子,噼里啪啦的砸了好几个上好的汝窑瓷瓶,只觉得心中还跟刀戳了一刀似的,一口血噎在喉咙中,难受的要命。 她的政儿啊! 命苦的政儿! 怎么又摊上了张家要一朝得志? 那个老虔婆! 贾史氏眼眸透着一股阴狠,明明同样是自己的嫡亲的子孙,怎么就如此千差万别?她能托病求娶张家女,就只顾老大,明明老二是个读书人,与之匹配。埋怨了老夫人,贾史氏转念一想,又恨了王夫人。她怎么可能眼光比那老虔婆差呢?这一切都是王家不行,区区的县伯之家,那比得上史家侯爷,贾家国公! 这番怨来怨去,直到赖嬷嬷小心的提醒,隔壁宁府已经听到消息,贾敬之妻顾氏前来帮忙。贾史氏拉着脸,不情不愿的换了素净的衣裳,摘了抹额,簪子等富贵堂皇的珠宝首饰,绾了最为简单的发髻,施施然朝大房所在的院子而去。 贾赦当年不管怎么说都是嫡长,居住的院子除了正院荣禧堂,便是荣国府里最巧夺天工建的一四进大院。一进院子,看见两边白帆挂起,灯笼照如白昼,虽然闹哄哄的人来人往,但几乎不怎么见乱处。贾史氏眉头一拧,她一个时辰前便得到了消息,不过那时正阖眼假寐着,闻人禀告,心一转,就想先冷冷那孽子。 没想到那孽子竟敢无视家中长辈,自己去发了丧报! 仗着裙带关系,果然翅膀就硬了。 贾史氏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她的政儿是人品端方的正人君子,不屑走这外戚之路,他定能凭所学才能,堂堂正正的考取功名,中举出仕,当个清贵的翰林,慢慢走上入阁拜相路。 仿佛眼前浮现出贾政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场景,贾史氏心稍稍顺了些,连带着面色也和缓下来,露出哀戚的神色走进了停灵之处。 彼时,贾琏跪地双眼红肿着,一手还搀扶着棍伤未愈,行动颇为不便的贾赦,余光瞥见贾史氏迈着步子淡定的进来,头一垂,遮挡住心中的滔天恨意。 才半个月不到,他又没了娘。 没娘的孩子便是颗杂草,而且更要命的是-- 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神魂落魄,自从母亲走后,就一直傻傻呆坐眼泪不自觉流淌的贾赦。 不仅他没了娘,这蠢兮兮行事大跌眼眶的逗比爹也是另类行事上的“没了娘”。 正暗自伤怀着,贾琏便见贾史氏捏了帕子捂住嘴巴,疾步走了进来,半揽着他,开始哽咽道:“我可怜的琏儿啊~~”边哭着便看贾家各房媳妇在贾顾氏的带领下朝她开劝着“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子,商议料理后事”等等的话语。 贾琏被揽着抱入怀中,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忍不住的头昏脑涨。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里苦啊,老大就这样子,【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道我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撒手走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贾顾氏等人闻言一颤,默默的瞥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贾赦。 “太太,”贾琏眨眨眼,恍若三岁稚童,奶声奶气着,“太太,难道琏儿不是人吗?!”这辈子,他就算如上辈子浑浑噩噩一般,也得拉贾家二房等人下地狱。 敢让大房内绝灭无人,他就敢让整个贾家绝灭无人! 贾史氏正哭诉的嘴角一僵,见贾琏眼珠子黑漆漆的看着他,没来由的心里一慌。 “奇怪了,大房明明有很多人啊,有父亲,有娘,有琏儿,对了……”贾琏板着手指慢慢的数道,忽地眼眸迸发出一道亮光,朝后面挥挥手,兴奋道:“还有大哥,我看见娘和大哥了!” 话语落下,屋内顷刻间哑然无声,只剩下哀乐拉长着调子幽幽的响彻灵堂。 跪地在蒲团,手紧紧拉着棺木的贾赦闻言手动了动,眼眸闪现亮光,迫不及待的转身,“啊……”因许久未动身形僵硬又跨越幅度过大,瞬间疼的倒抽口冷气,贾赦咬着牙打着冷颤,“琏儿,你娘还有大哥在哪里?!”所有人都知道,小孩子眼睛亮。 “父亲~”贾琏见贾赦眸子里甚至带了一丝的祈求,心中阵阵的抽疼,但是屋内众人,尤其是某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眸射!来,贾琏伸着手指指贾赦背后,脸上扬着笑容,“父亲,娘在你后面啊,娘在睡觉前不是说了吗?要是父亲不爱惜自己,她做鬼也会监督你的。嗯……是这样,琏儿没有记错,娘说她要在小黑屋里睡觉,要让琏儿以后好好的孝敬父亲,要像舅舅一样六魁首当状元,要……还有好多好多,我没记住。” 贾赦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呆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 看着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年幼懵懂不知事却一一道来张氏的遗言,在坐的媳妇婆子都是心疼得不得了。 “怪可怜见的孩子。”贾史氏原先闻言整个身子一僵,听到贾琏的叙说之后,慢慢的伸手揉揉贾琏的脑袋,带着慈祥的目光,说道。然后一瞥贾赦,“老大如今……该是立起来,顶门立户撑起一个小家的时候。日后忙乱,可不许若今晚一般魂不守舍。”又是训诫又是宽慰的说了几句,贾史氏是话锋一转,“如今大房正忙乱着,琏儿便先养在我膝下,得空的时候,你爹也可以教育一二。” 众妇人闻言皆是点头称赞,只除了一脸阴沉的王夫人,带着一丝怨恨死死的顶着被赵嬷嬷抱着的贾琏。 有着贾代善开口,张氏的葬礼自然而然的被重视起来。 贾史氏白日面色含凄,做足了慈婆婆的样子,但在贾政夫妇眼中,却是无比刺眼的存在。他们的嫡长子如今还缠绵病榻! 不过几回,贾史氏也发现贾政夫妇的不虞,自己定然不愿让儿子离心,偷偷唤来这样那样的一阵吩咐。 闻言,王夫人心里不住的发虚,眼神也开始游移起来。 “王氏,明日就是头七了,客来客往,一丝都不能出错给我坠了贾家的颜面,懂吗?!”贾史氏正说话间,一见王夫人面色,瞬间呵斥道。 “我……”王夫人一颤,不好如今跟贾史氏抬杠,手里捂着帕子抹眼泪,顾左右而言他,哽咽道:“我就是心疼珠儿!” “我难道就不心疼?!”见王夫人一脸心虚的模样,贾史氏甩袖,怒气冲冲道。正想呵斥几句逼问说出实话,忽地赖嬷嬷面色苍白的跑了进来,战战兢兢的带着颤音,牙齿上下打颤,“太太出事了!” “怎么了?” 赖嬷嬷嘴唇蠕动着不敢说,只是砰砰磕头眼眸朝四周转了一圈,幽幽的盯着王夫人。 王夫人被盯的一颤,莫非她想下药让贾赦重孝淫1秽还是收买粗使嬷嬷开窗户让贾琏感染风寒被发现了? 正踌躇间,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嘈杂一片。 “砰”得一声,门被踹开,贾赦一看屋内几人,一想起之前事,瞬间了然,噼里啪啦道:“老二,可真够有你的,娘枕头风吹还不够,连自家二内兄也能说动,让他去吹父亲枕头风!”难怪……呵呵,我之前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我瑚儿堂堂贾家嫡长孙都能被王氏这个毒妇害死而罪魁祸首却高枕无忧,原来都是好哥哥吹的好风啊!” “老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我说父亲原来好上了南风这一口,头七不到就迫不及待的书房相约与他的好1姘1头王子腾!书房,真不愧是红1袖1添1香的地啊?”贾赦双目猩红的幽幽打量了一眼贾政,鬼使神差的补了一句:“老二,我记得你也常去书房吧!” 第10章 忠仆殉主 一字一顿,贾赦戏谑般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眼中猩红一片,仿佛若蛇淬着毒液,带着幽幽的红红,死死的盯着他们。 “老大,你这个孽子,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贾史氏瞧着贾赦恍若疯子,衣冠不整,额上带血的模样,又是颠三倒四的话语,阴沉着脸,恶狠狠的问道。 “大哥,母亲为大嫂后事劳心劳力,我们不过走开伺候母亲一番,你这般斤斤计较还玷污父亲名声,简直是……”贾政脸色一板,说道最后带着不敢苟同不敢置信诧异失望的种种情绪蕴含的语调,意味深长的截然而止,留下无尽的猜想。 “呵呵,既然那么听不懂,我就从头说来?”贾赦见二房夫妇一左一右的拥簇着贾史氏,站在他跟前,泾渭分明,明明不过几步路程,却像是隔了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贾赦张张嘴,先前发生的事彻底的断了他仅剩的一丝念想,“我们不妨边走边说,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个时辰前我……” === 因为贾琏先前一句“娘与大哥在身后啊”,贾赦打起了精神准备头七引魂所用的饭食,不假他人之手。在大房的小厨房内翻找着炭灰,据大师所言可用此来检验逝者是否回来。 正舀了满满一盘灰回了书房悉心筛选着最优质的炭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贾赦揉揉盯久了有些酸涩的眼,再睁开眼时,便迷迷糊糊地觉得很不对劲,他近日食欲不佳,三餐都不过稍微喝了些易于消化的各色粥肴,因此四肢都是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力道,可是此刻却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尚未放在心上,人死之前都能回光返照,他有绣姐庇护着,也是精力充沛。 这般想着,忽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恩侯~” 贾赦下意识的转头,眼眸瞬间一亮,“绣姐!” “来,恩侯,你累了,先喝点汤。”春碧手端着青花汤蛊,听贾赦充满惊喜的声调,心中一喜,她趁着宋嬷嬷等大少奶奶的爪牙准备头七一事与阴阳大师正协商不在大院中,穿着二奶奶送给她的首饰衣服,装扮成与奶奶平时装束相差无二,果然这招没有用错!她本就是夫人因看中她与奶奶有三分相似才别得以提拨,从庄子里的小丫头一跃成府里的大丫鬟。继续捏着嗓子学张氏的腔调,温温柔柔的说道。 “嗯。”贾赦端起来迅速的喝了一口,然后感觉全身上下似乎都被温和的光照晒着,懒洋洋的非常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念头刚一上来,上下眼皮恍若有感应一般若浆糊擦拭后瞬间黏合在一起。 见贾赦摇摇欲坠,春碧忙上前搀扶住贾赦双臂,让人靠在交椅上,眼眸一扫桌案上盛放的灰盆,露出一丝的冷笑,轻轻的往桌边一推。 盛放用的祭祀小鼎随之倾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带着丝沉闷回响在书房。鼎内的炭灰因着三足鼎的倒塌而飞旋而出,洒满了一地。 春碧带着笑意,坐在贾赦大腿上,一手勾着贾赦的脖颈,一手慢慢的解开纽扣。 …… ………… 不远处,宋嬷嬷淡然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紧紧手中的绣帕,心里慢慢的默念着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又朝着荣禧堂所在摇摇望了一眼。 她先前借着大师之口准备头七请灵一事,特意的去了一趟正院,想请示老爷夫人,不料夫人未得空,老爷在书房。于是便忙不停蹄的去了二房王夫人处。毕竟如今她帮忙筹备张氏的后事。 然后,头一次的感到害怕,果然不出奶奶所料。 一切计划都顺利进行。 眸子一闪,迈着坚定决绝的步子,宋嬷嬷出了大房所在的延庆院,走向停灵处,见贾琏原本白皙圆润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都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来,不由的一阵心痛。可恨那毒妇的祖母还打着守孝的旗号,把人养着连少许的荤菜都难得一喂,还四处传播贾琏年纪小小便立志为母守孝,影影绰绰说些结庐而居的话语,这是硬生生的要把琏哥儿往绝路而逼。试想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被不许碰一点的荤腥,日后这身子岂会茁壮?! 世人守孝的确有此规矩,但都有变通之处,可对方却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企图无形之中毁了她的小主子。遮挡住心中那源源不断的恨意,眼眸再一次闪过决绝神色,环视了一圈作陪着的贾珍,贾瑞,贾琛、贾琼等王子辈贾氏族人,露出了慈爱的面色,向众人行礼之后,对着贾琏劝道:“琏哥儿,如今稍微休憩一下吧,您都快跪了一天了,奶奶在天有灵也不愿哥儿为此坏了身子。而且,您也要为大爷想想,大爷伤心欲绝,又重伤未愈,” “嬷嬷?”贾琏抬头,期期艾艾的一声呼唤,同时不由的心中一咯噔,总觉得宋嬷嬷似乎话中有话。 “嗯。”宋嬷嬷拍拍贾琏的后背,轻轻的安抚着。微微扭头,余光瞥向不远处的沙漏。她当然不可能让那小贱人得逞,但是要加深贾赦的愧疚却是必不可少的。 否则,未来世事难料,一个逝去的怎么比得上活着的人? “琏哥儿可是乖孩子,该是用膳了,嬷嬷陪你去找大爷,你们父子一同用膳,好不好?” --- 贾赦感觉自己睡得正舒服呢,忽然就感觉像是寒冬腊月,他耍赖着不肯起床然后被无情的掀开被子,迎头一盆冰水灌下,把他彻彻底底的清扫成千上万的瞌睡虫。 “你们贾家欺人太甚!” 一声刺耳尖锐的咆哮传进耳内,一个鲤鱼打挺,贾赦神智回笼,旋即的睁开眼,呆滞的看着眼前之景,刚适应了突如其来黑压压的一帮人,便见宋嬷嬷三步并做两步,直挺挺的朝着柱子猛烈的一幢,血流如注。 “宋嬷嬷!” 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对于宋嬷嬷,张氏的奶嬷嬷,他也是一直信任有加,并敬畏着的,忙不迭的冲上前,推开她身旁想要搀扶着的丫鬟,“宋嬷嬷,您怎么做此等傻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啊,还不去请太医!”头一转,贾赦对着仆从咆哮道。 “好好说?!”宋嬷嬷似乎被气恨了,愤愤的推开贾赦,一指贾赦凌乱的衣衫,头一次的罔顾尊卑,“说什么?!我家小姐为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她可曾对得起你?可是你,大少爷,你像个一家之主吗?我家小姐头七还未过,看看这丫头!”指指披头散发,委委屈屈哭的好不伤心的春碧。 被宋嬷嬷一指,贾赦才发觉自身的不妥之处,衣衫大开袒胸露乳,衣襟上还带着些红唇,再斜睨一眼被众人围堵在地上,低低哭着的春碧,只见她身着缕金百蝶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还带着步摇,在一片白帆中显得无比的刺眼。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贾赦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春碧,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以祭绣姐在天之灵。 见贾赦还未意识到最终极的缘由,宋嬷嬷咬着牙上下打颤着,“绣姐儿还尚未入土为安,你们就胆敢如此欺辱?!盗取主母饰物,学个东施效颦,好个贾家的家教,这是欺我张家主子不在吗?”语调陡然又飙高一个音调,但是宋嬷嬷脸色却是苍白了一分。 贾赦闻言一颤,醍醐灌顶般懵懵懂懂的开了窍,一扫春碧,才猛然心惊,除了装束外,春碧的眉宇间竟然有三分行像张氏! 那一双丹凤眼,眸光流转,顾盼生辉。 “大少爷,我……我冤枉啊,这宋嬷嬷含血喷人!”春碧见贾赦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先前被当场抓包的惊恐感一扫而空。她可是夫人赐下的丫头,长则赐不敢辞,这句话向来是她行走大房的利器,更何况,这一次,她就差一点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绝对不容许被破坏掉。 “她也不过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审问与我呢,后院的事情自然是有夫人做主!”春碧哽咽着说道,却不知一句话挑起了贾赦的神经。 “哈哈,夫人,这还是后院的事吗?嫡长继承人妻丧!淫!乱,当真是色!中!饿!鬼,急不可耐!” “嬷嬷,我没有!”贾赦一听忙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一般,指天立誓着,“我真的没有!否则就让我天打……” “哼,你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说出去,谁会信?”一见贾赦神情肃穆,宋嬷嬷脸色愈发苍白,话语中也带着一丝的无力,害怕誓言,忙打断道。“贾家欺我张家太甚,骗我张家太甚,当初求娶之时,老夫人如何信誓旦旦的保证?而如今……咳咳……” “宋嬷嬷,您好好休憩,我命人给你找大夫,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贾赦一听老夫人,想起往日种种,愈发伤心欲绝,强烈的对比使他忍不住手背上也青筋横跳,郑重的说道。 “不用……太医,姑爷听我几句话,就算恩赐了,好不好……就算,咳咳……奴婢求您了。”宋嬷嬷额上血迹不断的流着,面色愈发的虚落,拉着贾赦的衣袖,挣扎着起身,想要给他跪下。 贾赦急急忙忙的拦着,哽咽的应了一声。 “老身……咳咳……跟着绣姐儿一块儿走了,免得她一个……一个人……一个人和瑚哥儿孤苦伶仃,没人顾着……”宋嬷嬷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眸四处转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见到了眸子里迸发出亮光,“琏哥儿说……说见到奶奶和瑚哥儿了……都晓得……孩子的眼亮,通鬼神……我……我去伺候他们,大少爷……您……您若是能照顾……照顾好琏哥儿……就请好好护着,不然……不然……断绝了父子关系,把他送到张家,不然……”宋嬷嬷忽然双手紧紧的抓住贾赦的手,哀戚道:“奴婢怕,怕他步了瑚哥儿的后尘啊!” 贾赦面色旋即一白,刚想说话,却见宋嬷嬷已经咽了气,脑海中浮现出种种,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贾赦忍不住嚎啕大哭。 贾琏自从宋嬷嬷带着他顺便邀请了贾珍几个用膳,入了贾赦书房,就一直呆楞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贾赦被抓1奸在床,春碧一身妖妖娆娆,宋嬷嬷喝令仆从拉下春碧,贾珍偷摸命小厮去叫父母,宋嬷嬷与春碧对质,被气的撞柱殉主,贾赦醒来。一幕幕的回放在脑海之中,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贾琏不由的揉揉胸膛,那里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着,愈发的急促。 哭着哭着,贾赦余光看见面色苍白的贾琏,一想起似乎还回荡在耳边的话,猛然的抱起贾琏,“琏儿肯定不会有事的,那个毒妇,这一切定然是那个毒妇的算计,琏儿莫怕,父亲定会给你,给瑚儿,还有……”贾赦眼泪一擦,“给我自己讨个公道!” 他决定了,去找父亲,要是父亲还包庇那个毒妇,他就带着绣姐的灵柩去入赘张家! 反正张家三叔还在京城。 祖母对她有半母情谊,大不了他脸皮厚一点。他次次舔着脸想要父母的关爱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练出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以他屡败屡战,次次摇尾祈求的毅力。 第11章 百口莫辩 贾赦强压着鼻尖的酸涩,紧紧的抱着贾琏。以前祖母走了,就算父母不喜,祖母还为他求娶了绣姐,绣姐可以陪着他伤心流泪,可以劝着他,哄着他,安抚他被血脉亲情伤的遍体鳞伤的心,告诉他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是相处出来的,不然都是抵不过利字当头。 而如今绣姐也走了,忠心耿耿的宋嬷嬷撞柱而亡,因为他们大房受到如此算计,而不信他能担得起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 贾赦愤怒又深深懊恨自己从而激发出一股不甘心的劲头,喝令着仆从牢牢绑着春碧,一挥手,抱紧贾琏径直去荣禧堂找贾代善。路上遇到前来的贾敬等人。 贾敬见状,刚想呵斥,就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一看,就见自家儿子红着眼眶,低哑着嗓子,哽咽道:“父亲,您可要替赦叔做主啊!”行文开宗明义,贾珍心里一顿默想如何写好一篇檄文要领,接着三言两语就解释了前因后果,“因着临近晚膳,我带着琏弟想让赦叔劝着他用些饭,但谁知一入书房,那贱丫头不仅盗窃了婶子的首饰还药倒了赦叔欲行不轨之事,被我们抓个正着还打着长者赐的旗号,把婶子身边的宋嬷嬷都气的撞柱而亡了!”贾珍虽然是低头像其父诉说,但是音量都不低,保证身边的贾家族人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父亲,您可要秉公处置!不然,张家三叔父他们可还是在京城的!”张家三叔父可是有名的莲花书院山长,当年绣婶婶都带他去拜访过的,要让去书院读书,末尾再一次重申点题,拔高要领“祖父说了,贾家宗族的名声可不能坏!但更不能坏了良心!”掷地有声的,贾珍一字一顿,缓缓收尾,而后偷偷的吁了一口气。 他的心思很简单,比起那个爱读书却次次落第,连他父亲一根手指头都不如的却爱在他面前摆长辈读书人的风范的政二叔,他更喜爱赦叔一家子!赦叔也是不爱四书五经这些的,但是对杂学古玩这些却是能娓娓道来,他也喜欢,而且,绣婶也是温柔善良还会指点他功课的,每次他被父亲逼狠了布置下一堆功课毫无头绪着,他都爱来找她,然后都茅塞顿开,思如泉涌的,在拉着赦叔一块儿在书房用功作业,做完了还有白白胖胖的瑚哥儿可以玩。 他先前守祖父孝,几乎都憋了三年了委屈牢骚要跟他们诉说呢,但没想到一出府门,瑚哥儿没了,绣婶婶也没了。 贾敬闻言面色早已阴沉如锅底,再欲询问,便见贾赦风风火火杀气腾腾的朝荣禧堂而去了,还不及询问更多,怕惹出事来,大步跟了过去。 他是贾家族长,绝对不许贾家暴出如此惊天丑闻。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曝出更大的惊天丑事。 见贾赦一路若无人直闯进内书房,贾敬原本还留着一丝的理智思忖内书房向来是“军!机!重地”,令跟随的仆从不要踏入,带着两个心腹小厮走了进去,便见贾赦站在门口,浑身僵硬,牙齿上下打颤着。跟着往里一探,面色也跟开了染坊般精彩,颜色变化来回。 贾珍如今不过十一,正是精力旺盛好奇心能害死猫的年纪,见状,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一瞧,视线所及,临靠近窗户边上有一张软榻,正情到浓1时的两人猛然听见惊扰之音,在上边的露着精壮肌肉赤果着上半身的男子便头一转,怒目而来,而随着他起身,下边那人面色也显露了出来,有风吹拂而来,吹开了带着霜白的发丝,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入了眼帘。 陌生的是那带着丝娇羞,五官柔和的模样。 熟悉的是剑眉,鹰眼,挺鼻…… 瞬间错愕的大叫,“叔父你竟然和男的在行男!女!之!事!不对,媾1和,不对,交配,不对……”嘴巴里喋喋不休着,贾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适当的词来。他也快到通人事的年纪啦,但是身边最多能探听到的都是男女风流韵事,怎么可男男呢? 一听自家熊孩子咋咋呼呼的,贾敬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掐死自家儿子前,他更想直接了当了结贾家父子。欺负他刚升任族长呢?! 这叫什么事啊? 好南风,契兄弟,他也不是没见过,雌雄莫辩的娈1童他在应酬的时候也狎昵过一回呢。 但问题是,能不能别这么着急! 如今,孝期啊! 就算死个儿媳妇,不受宠的老大的媳妇,但身为公爹,你好歹注意点,注意点,她家堂姐夫明日要当皇帝,圣旨都已经在翰林院,就差明日过明昭了啊! 现在不仅仅是废太子的岳家,还是新皇的岳家啊!张家老太爷还在,这大房也好三房也好都是张家! 心好累,好想看看《黄帝内经》!不对,《道德经》! 当族长好烦! 贾敬暗自腹诽时,贾赦的脑海里一团混乱,看着两人还面色不虞带怒的瞪着贾珍,一副好事被打扰的模样,心瞬间仿佛掉进了冰窟里,整个人都冷了,有太多太多的愤怒想要咆哮而出,但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头一转,揉揉贾琏,把他小脑袋紧紧的闷在怀里,这等肮脏的事情,怎么能让孩子看见。 “敬大哥,此等污秽事,莫要让珍大侄子染了眼睛,您先带他走。我来处理。”贾赦低声的说道,却是挺直了腰板。 他是一家之主。 贾敬叹口气,看着院子外黑压压的人影,挥挥手唤来小厮,让他把贾珍带走,“你大哥我好歹也是贾家族长,今日就厚着脸皮,越俎代庖,你放手处理,我贾家名声绝对不能败坏了!” “这是自然,家丑不可外扬。”贾赦冷冷的瞥了一眼内里场景,眸子闪闪,然后一转头,看着大闹的贾珍,把贾琏塞进他怀里,许以重任,“珍哥儿,叔叔拜托你了,先帮我照顾好你琏弟!” 看人信任的眼神,贾珍高兴道:“好,赦叔,我一定会的。” “谢谢!”见人欢天喜地的模样,贾赦眼眸一闪,一滴泪缓缓滑落,不知不觉流到嘴边,带着浓浓的苦涩。他第一次有心眼,算计的却是对他毫无设防的大侄子。 因为他是贾家族长之子,贾敬唯一的儿子,在荣府他孤立无援,绝对不能让贾家族长在偏了去。 掌心的嫩肉被掐的已经痛无可痛,贾赦反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带着一帮仆从,亲自去请贾母等人。毕竟人来齐了,好戏才可以上场。 ---- 等贾母等人一路听贾赦不阴不阳,冷冷的诉说来他的所见所闻,待入了书房,嗅着隐隐的腥1味,贾史氏整个脸都绿了,无视在座的众人,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巴掌挥向王子腾! 她日防夜防,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个疏漏。现世风俗中是有契兄弟的“雅好”,世家子弟豢1养1娈1童的也不少见,军队之中更是龙阳聚集之地。昔年,她管贾代善管得严,对方也拿过小厮泻火,更有军队好兄弟。费劲了千辛万苦,就怕沉迷此道,甚至忍痛纳了姨娘,好不容易引回了正道。 没想到,如今头发花白了,竟然又给她捅出如此丑事来! 贾史氏这个气啊,心肝肺都疼了,捂住了胸口,带着怨毒的神色狠狠盯着王子腾,又扫向贾代善,但却见贾代善还胆敢众目睽睽之下去搀扶王子腾。 此刻两人恍若被邪恶势力拆散的苦命鸳鸯一般,贾代善半环着王子腾,面脸心疼的模样,一手轻轻的摸着红肿的脸庞,王子腾依是满腹委屈,手环着贾代善的腰间,抬眸看向贾代善。两人的情谊,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脸上恍若被狠狠的抽了几大耳光,打完左脸抽右脸,贾史氏瞬间被气的直挺挺的倒下。 一个响亮的巴掌迎头劈下,像是隐隐的一道指令,先前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猛然一下子,贾代善回神了,王子腾清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身子明显的一僵,胸口阵阵的抽疼,先前种种竞相浮现在脑海之中。 -- 今日刚下了衙,贾代善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背靠着椅背,露出疲惫神色,双眼无焦距的定定的看了房梁许久许久,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哀乐,缓缓了合上了眼眸,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明日还未降临,就如三皇子所言,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老大,就算未来真成皇帝连襟,那又如何?不过是个仗着祖宗荫庇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若说是次子,不顶门立户,他想来还有些欢喜,偏偏贾赦顶着嫡长的名号,便是块鸡肋,而且如今有贾瑚这心结在,他一朝得志,会如何对付二房?想想如今还躺在床上的贾珠,便心中有数。 知道贾赦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也寒了心。 这孽子办事从来没有家,没有想过贾家的未来。 而老二,他一直寄予重望。为他挑选的姻亲也是万里挑一的。王家,同贾家一般出自金陵,王家父子也简在帝心,王子腾渐渐崭露头角,前阵子刚剿匪回京,只要去外历练一番积累功劳,升官加爵指日可待。 想着想着,贾代善眼眸闪过一丝的决绝,定下了荣府的未来后,慢慢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唤人上了杯热茶,端起抿了一口,听着外面的响动,手无意识的敲敲桌案,眼眸瞅了一眼桌边放置的《大戴礼记》手抄本,眉宇一挑,多了一丝的笑意。 张氏不管如何,还是个妥帖的。殡礼隆重些,也可。 这些古籍该是张氏的压箱底的陪嫁物,那孽子扔贾珠落水后,就被送过来赔礼道歉。 正思忖着,听到赖大来报,王子腾求见,贾代善嘴角的笑意收敛,但见他进来之后,并未一直在死死揪着贾珠一事,逼着他答应出些人脉帮他在军中活动,反而是说起了日后主子的选择。 王子腾见贾代善神色肃穆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紧。父亲不好出面,他借着祭祀的借口过来走一趟,贾家此刻乱糟糟的,一路行来按下心中的鄙夷之情。若不是现在贾家还有贾代善,手里有人脉,王家与此处是短板,他又何必卑躬屈腰。 “贤侄何须多礼。”贾代善见王子腾毕恭毕敬行晚辈礼,眉头挑的愈发高,但一想起先前的打算,笑眯眯的走几步,搀扶起王子腾,意味深长道:“你我两家本就是通家之好,自然该是一同进退,莫要拘束眼前之事!” “是侄儿着相了,世伯。”王子腾面色也带着笑意,在贾代善的搀扶下起身。 两人视线一对,忽地双双胸口一疼,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一般,但不过一瞬,便消散而尽。 “我还记得贤侄先时刚入军,便是在我麾下,不过几年,子腾你早已能独当一面。”贾代善摸摸胡子,开始回忆峥嵘岁月,开始拉关系也为了提醒王子腾飞黄腾达也莫要忘记挖水人。 “还多亏将军世伯教导有方。”王子腾随着话语回忆军中生活,忽地胸口萌发出一股灼热感,全身像着了火,从头顶到脚底,恨不得跳入冷水之中降降火。余光瞥见张嘴喋喋不休的贾代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看对方的眼神也倏忽变了。 大步上前,一手环住贾代善,凑在贾代善耳畔,轻声呢喃道:“当初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多亏世伯手把手教导,如今还请世伯疼疼我,再手把手教育一番,如何?” “你……”贾代善刚想呵斥,但不知怎么的,看向王子腾,胸口一疼,然后没来由的心底却欢喜起来。 “小将来替将军解袍子。”见对方嘴角的笑意,王子腾胸口噗噗跳着,露出一丝的欣喜,全身上下愈发火热,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起了贾代善,放在交椅上,翻身翻身覆上,把人压在了身下,凑到颈项间,看着身下战功赫赫的贾代善,眸子里愈发亮晶晶。 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征服感,战胜的*…… 驰骋的尤其畅快。 第12章 珠琏见喜 “!!!” 有那么一瞬,贾代善只想昏倒,两腿一蹬,什么都不知晓,但是难以启齿的疼痛正无情的揭开血淋淋的事实-他被人算计了。 而王子腾也因清醒过来,脑海中一幕幕清晰的回放在眼前,猛的眩晕了一下,随即胸膛里像炸裂一般,一时竟不知说和是好。 但是两人久久的双目对视,在外人眼中那就是明晃晃的情深意重,死不要脸!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带着诡异的眼神直刺刺的瞪向两人,眸子里蕴含着万千的思绪。 “父亲,你玩娈!童嘛不过风流韵事罢耳,如今儿子还有正经的要事禀告,能否先……”贾赦视线扫向两人,唇角弯了一弯,带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 不过那笑声里没什么笑意,只不过透着一股子落寞与惶然,但是在鸦雀无声的书房里,原本气氛紧张中忽然来了这么轻巧的一笑,听在有些人耳朵里,不啻于刺耳的奸笑。 “老大,够了,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贾代善额上青筋凸现,手紧紧握成拳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的斜睨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贾赦,让自己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质问,“孽子,先前可是你带人闯进书房,莫不是……”贼喊抓贼? 那未尽的话语,连个三岁孩童都听得懂话外音。 贾赦身子明显一僵,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冷意,怔了片刻,划过一抹带了讽意的笑,才哑着嗓子道:“父亲,儿子可是来求您当家做主,为儿洗刷冤屈的,没曾想……” 见父子对峙,互打机锋,原本在一旁不愿意卷入麻烦中的贾敬忙拉着贾代善三言两语的说明了前因后果,“善叔父,今日之事太过于巧合,恐怕背后有人在算计赦……”见贾代善面色阴沉,贾敬舌尖一转,贴心道:“设计你们父子,想要坏了贾家的名声!” 贾政一听,忙上前一步附和道:“敬大哥说的没错。这两件事太过巧合可以了,一定要彻查!”义正言辞的指着被五花大绑的春碧,目光又幽幽扫了一眼“荣光满面”的贾赦。 贾代善站立得笔直,听见这话,眼皮蓦地一跳,忍不住酸痛,但却又不想再次跌了面子,只硬撑着一股气,眸子冷冷的刺向春碧,“敬哥儿,还烦你去前院帮忙照看一番贾家来客,我这厢先处理完再去向来客赔罪。”今日乃是初六,非正经的日子,又兼之张氏“鸡肋”的身份,张氏除却张家三房,并无嫡亲在京,故此来吊唁的人不过零星几个,早就夜幕回府,如今在荣府的都是贾家人。 他有能力把这件事按死在荣国府里!“ 贾敬一听贾代善的话语,眉头一簇,听人叫他敬哥儿,摆明了长辈风范,叫他勿要插手,却又驱使着他行事族长的义务去看牢贾家族人。真是要马拉人又不给吃草,暗自埋怨着,贾敬偷摸打量了一眼贾赦露出一丝的担忧。他原本对贾赦贾政并没有多少偏向,两个堂弟,跟他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年龄相隔也大,但是如今嘛? 人总是下意识的同情弱者。 “敬哥儿,你刚出孝,也正好借此事练练手,学着当个族长!”贾代善见贾敬神色,缓缓道。 闻言,贾敬脸一长,一拱手,“善叔父说的是!”他父亲不就当年是个太子1党,不也赶在皇帝清算前就光明正大的鞠躬尽瘁死在任上,让皇帝也发作不出来,又没怎么牵连到荣府,自己算计错了还借着他父亲的风守孝转移危机的,需要摆出一副受宁府牵连的模样吗?! 但如今他还不过庶吉士,没个权柄,又是晚辈,憋着一股气,贾敬离开书房,待回了会宾客处,对着贾家族人的闲言碎语,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尝试一会偏袒的感觉。 只要按死了贾氏一族里,其余的他何必管那么多。 --- 贾代善命贾敬离开,如今书房内便只剩下当事人与贾政。 一步一步看似镇定自若的走向楠木交椅坐定,刚坐下就一阵酸疼还不停的有东西流出,贾代善瞬间面色铁青一片,手紧紧的拢在袖子里,让自己克制下来,唤来赖大,当着众人的面雷厉风行的唤来亲卫连夜审问贾家后院全部的仆从,着重拷问了贾赦身边的小厮长随。 因为他知道,自己母亲走前留下不少的人给贾赦。 贾赦一直面无表情的坐着,心伤无可伤,也就浑然不怕了。 整整一夜,书房的小院血都染了半红。 原本在伺候昏睡过去的贾母,王夫人一听到这消息端着药汤的手都抖了抖,努力想要冷静下来应对眼前的情况。 贾史氏闻言却不由的想吐血,面色瞬间涨红,贾代善清洗贾家仆从,明摆了是不信任她!正想命赖嬷嬷送信去史家,莫要欺史家无人,边见一陌生的婆子进来,朝他们规规矩矩的行礼,语调中透着一股阴森,“太太,王夫人,将军请你们二位走一趟。” “什么?他还有脸?”贾史氏不由尖声叫道:“那个-” “太太,您还未发现贾家后院是个筛子,被人钻了漏洞,算计了吗?”那婆子并不杵贾母,直截了当的打断贾母话,不咸不淡的回道。她不是贾家家仆,不过自己丈夫乃是老爷亲卫,老爷对他又有提携再造之恩,如今老爷受难,他们夫妇定然鼎力相助。 循着春碧查了又查,身为女人,对偏心成这样的母亲,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对王夫人便是愈发的鄙夷。待他们走后,她还领命彻查一番太太的院子。 “算计?”贾史氏脑海一转,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走向书房。 王夫人闻言却是忍不住的冷汗淋漓,手紧紧的拉扯着绣帕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往肚腹里轻轻一摸,告诫着自己,莫怕,莫怕,无论如何,她肚子里刚诊断出一条小生命呢! 当婆媳两来到书房,忽地便听“砰!”的一声,一直一言不发默不吭声的王子腾突然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力气大的连上面的茶盏都随之咚咚震动了几下,一个茶盏还斜侧着,茶水滴答滴答的顺势滴落在地上。 几乎是咬牙切齿,王子腾一见面色还带着沾沾自喜的王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王梓婉,你还不跪下认错!设计陷害大伯,我王家可从未有过这般家教!” 他原本还是带着恼怒,自己好端端的过来请教却遭了暗算,正想借此好好坑贾家一把,没想到一夜看戏下来,背后冷汗淋漓,衣衫都湿透了。 他这妹子,胆子忒大! 一军棍下去,春碧没了半条命,还有什么吐不出的。 如今,只有先发制人,否则王氏被休,整个家族都要蒙羞。 环视了一圈屋内贾家父子三人的脸色,王夫人心中咯噔一声,闻音知雅意,忙噗通一声重重的磕头下来,“二哥,我错了,可是我怨啊,我恨啊,我可怜的珠儿如今还躺在床上,我一时鬼迷心窍啊,母子连心,我没有办法看着仇人逍遥法外,珠儿啊,为娘的珠儿……” 见王夫人哭的好不伤心,贾赦噗嗤一声笑,“我的瑚儿呢?” “恩侯,冤冤相报何时了~”贾史氏一见王夫人跪地认错,想起先前贾赦所言被贱婢下药之事,瞬间明了内情,语气和缓下来,双眸充满慈爱的目光看向贾赦,那个孽子最是愚孝的。 循循善诱着,贾史氏语重心长道:“王氏做错了事败坏你的名声,但你也众目睽睽之下谋害了嫡亲的侄子,若是真闹开了,咱们贾王两家谁的名声也不好听,家丑不可外扬,我们私下妥善解决了便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同时你也该替你二弟考虑考虑,珠儿不过一稚童,总是无辜的,长辈间的龌龊又与孩子有什么无关系呢?”说完,口中一声微叹,带着说不尽的慈善之心。 “长辈间的龌龊又与孩子有什么无关系呢?”贾赦若有感触,呢喃了一句,定定地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太太,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今日,我在这说的明明白白了,若不把这毒妇休了,大不了我去撞登闻鼓!” “孽子,你母亲的话你竟然一点也没听进去!”贾代善嘴唇带着一丝白,颤颤巍巍的指着贾赦。他最厌恶贾赦这个废材儿子的一点便是毫无家族荣誉感! 这个家交到他手里,到时候还会是那个有慈善之名的荣国府吗? “我知道要贾家荣耀!”贾赦胸膛被气的一抖一抖上下起伏,“我难道就是个蠢的?呵呵,父亲,你觉得你儿子真蠢连一丁点脸色也看不懂?!” “贾、赦!” “你儿子我好歹也是养在祖母膝下的,老二就算再会读书,祖父临走前不过让他从科举出身,还吩咐了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而我,嫡子,长孙。”贾赦轻轻的咬着最后两个词,不急不缓道:“我与正统四书五经不行,但自幼祖父可是手把手教我御下取上,不平不稳中庸之术。撕开一切,你不就觉得张家衰败了还连累到你了?你当年借着太子” “啪!”贾代善一听闻当年,疾步上前,对着贾赦就是一巴掌扇下,“孽障,闭嘴!”他的面色已经出奇的难看,恍若仇敌般死死的盯着贾赦。既然都知晓,贾家!他为了维护贾家的尊荣有多少辛苦费尽心机煞费苦心,这孽子还敢如此自私自利! 见贾代善满脸铁青的站着,脸色红白相交,贾母站在一边,却不敢说话,绞着帕子,低垂着眼眸闪过怨恨之色。 那个老虔婆做主娶来的搅家精! 如今张家败落,就算三房咸鱼翻身,但一切都是未知数,而王子腾年少有为,仕途越来越顺,王父也简在帝心,王氏背后娘家的势力如今渐渐呈现出可以与贾家分庭抗礼的苗头,更别提老二是她钟爱的孩子,不偏向王氏又如何? 为了老大一家,连累政儿还有聪慧的珠儿,她做不到! 贾赦被打,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虽然不甚聪慧,但自幼嫡长的教育还是受过的,不过自从九岁祖父走后,就没人教过他,而且没了顶头泰山般压力,便腻歪着祖母,此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顾着自己喜欢的一门功课,不喜欢的通通丢掉了。 如今,重新捡起来,即使过去久远,记忆蒙尘,但利益一词总归记得。 一时间,书房内又陷入无声的寂静之中,只听得滴答滴答未落的声响渐渐的敲击在心头。 但不过几息,屋外就传来喧闹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将军,刚整顿内宅,发觉这粗唤婆子身上带了痘珈粉的香囊,属下便请了军医。” “这是二奶奶给我的啊,我真的不知道是这般害命的东西,老爷太太明鉴啊!”一四十多岁的穿着青衣袄子的婆子带着慌乱与恐惧哀嚎着,“我真的不知道~” 王夫人眼眸瞬间瞪大,心口一1窒! 但后面的话语更让她眼前晃过黑影。 “军医说府上琏哥儿,珠哥儿都已有见喜的征兆!” 第13章 皇帝出场 见喜一声落下,不亚于地动山摇,天塌地陷,所有人不由的身子一僵,眼眸露出一丝的恐惧。避天花称见喜,人人忌讳避之,几乎谈之色变,便可知此病疫的威慑。 十人九死剩下一麻子。 贾代善回神当机立断吩咐道,“去请大夫把两位少爷先送到庄子上,好生看顾!” 王夫人闻言,身形晃了一晃,下意识的便想揉揉肚子。 “我可怜的珠儿~”贾史氏拿起绣帕擦拭泛红的眼圈,眼眸带着一丝的阴鸷狠狠的刺向王夫人,这愚蠢的毒妇!自己作死也算了,居然被人抓到把柄,还牵连了珠儿,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里忍不住的怒气翻滚,但是一瞥屋内众人的神色,眸子一转,哽咽的接道:“琏儿这孩子命怎么这般苦?刚一生下来,就……”含糊的略过废太子之事,“没个福分见外祖一家,如今娘刚走,又被……”越说,贾史氏却越觉得没准贾琏还真顶个天煞孤星的名号!自从张氏怀了他,厄运便接踵而来,简直是扫把星! “……” 先前若入坠冰窟,贾赦浑身发冷,脑子一片空白,久久未回过神来,但耳边嗡嗡声不断,尖锐刺耳的音调将他的思绪从深渊中拉回,整个人清醒过来。一听贾史氏话语中名为担忧,实则挑火一般的话语,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环视了一圈书房众人,然后视线定住,疾步上前,趁人尚未注意,对着贾政就是狠狠一巴掌扇下,目光似刃,泛着锋芒,“老二俗话说夫为妻纲,你媳妇坐下的孽你担!我日后可没你这兄弟!” 看着贾政不可置信的神色,贾赦冷哼一声,而后不紧不慢的,余光看向王子腾,沉声道:“你们最好祈祷琏儿无恙,否则,爷拉整个王家给他陪葬!”大不了鱼死网破,琏儿还有亲爹在! 说完,贾赦便甩袖离开,朝门口战栗着的婆子问,“我儿子在哪里?” “荣禧堂西厢房。”婆子低声回禀。先前为了彻查后院,把两个小少爷都暂时请到了老爷的院子。 知道目的地,贾赦径直离开。 刚入了垂花门,跨进荣禧堂,便见颤颤巍巍跪了一地的仆从,面色带着恐惧,“能……侍候……伺候珠大爷……是小人的荣幸,但小人没出过痘,林管家我上有老下有小……” 贾赦疾步而来的脚步一顿。他也没出过痘。也……也怕死。 正踌躇间,低头不经意间看见腰间的沾染了炭灰的麻衣,灰白交织着在雪白的孝衣下特别的刺眼,贾赦身子晃了一晃,额角渗透着冷汗。 这一切,终究是他欠了绣姐的。 要不是她嫁到了贾家,嫁给他这个没用的男人,就不会……眼睁睁的看儿子去世,都讨不回公道。 “我……”贾赦深吸一口气,才敢抬头朝屋内看去,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一步一步昂头看向天边冉冉上升的红日,就像告别一般透着一股迷恋,随后眼眸一闭,闪过一丝的决绝,大步朝屋内走去。 “我是一家之主,脊梁骨,绝对不能倒下!”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荡警戒着自己,贾赦踏进屋内,一步连着一步,走到了床前,看着面色泛红,脸上还有几颗小红点的儿子,两股战战,面色泛白。 “大爷,这可不能进。”张嬷嬷眼眸闪过一丝的惊讶,又带着几许宽慰,开口道,“奴婢等人留下来伺候琏哥儿,请大爷放心。我们都是出过痘,无碍的!” 贾琏被烧的迷迷糊糊地,耳边有股杂音吵得他难以入睡,不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哑着嗓子道:“父亲?” “嗯。”贾赦坐在床沿,一手握住贾琏带着滚烫温度的手,又摸了摸贾琏的头,“琏儿,不怕,父亲在这陪着你,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天花是会传染的,是会死的。 但就算死-- 不由的略过书房一幕幕,贾赦眼圈泛红,“张嬷嬷,你带着人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去百草园。”百草园,是祖母回忆乡野生活,临老给自己建的一所回忆之处,但祖母走了,也就把这庄子给了他。不同于别处,这里曾经承载这祖母对他的期望,希望能若草一般坚韧顽强! “绣姐的丧事,若……我们回来了,我再操办,若回不来了,那就……”一家人一起出殡! “是。”身为张氏的心腹嬷嬷,张嬷嬷心里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只道了一字,便闷头准备去了。 命人收拾随身的物件,张嬷嬷回了一趟大房,看着院内惶惶不安的众人,这里大多是张家陪房,剩下的便是先太太留给大少的人手,剩下的几个便是贾家的仆从,深呼吸一口气,“你们也知道,如今主子为难,既要操办丧事,大少慈父心肠还要去陪着琏哥儿,因此人手需要分两批,去庄子的谁愿意去,说一声。” 众人齐齐一僵,旋即,张家陪房差不多站了出来还有几个老太太的仆从,“我愿意。” 生死检验忠城度。 张嬷嬷一叹,“知道你们忠心,可天花不比其他,我们是跟着去伺候人的,若是自己倒下了,反而不美,还心中添怨,有谁出过痘且身体强健的站出来。” 这一次,过了好半晌,才站出了八人。 贾赦惯用的长随玳安,奶兄林之孝,大丫鬟雅兰,贾琏的奶娘赵嬷嬷,张氏大丫鬟冬菊,罗兰,陪房张绥,李琴。 --- 贾家大房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请好随行的大夫,做好防范工作,直接朝南郊百草园而去,并且关闭了大房院子的门户,派人清倒药水,清查病源,熏艾草。 “照顾不好珠儿,我要了你们的命,把你们家人全发卖到黑窑子去!”王夫人捧着肚子不敢踏进去,只隔了帘幕远远看了一眼脸上脓包四起的贾珠,一想起贾珠张口呼唤“母亲”那一幕,王夫人心痛如绞,却又畏惧不敢靠前,只好在走之前对着伺候贾珠的仆从厉声呵斥道。 他的珠儿! 这些日子,自己抱着肚皮伏低做小的跟贾政诉说,让他出面与贾代善周旋,在荣国府后院偏僻的地方,隔出一个院子来安顿贾珠,又不停的像贾母哭诉,让人向贾代善吹耳旁风,向太医施压。 太医的医术何等高明,定能治好她的珠儿。 这般想着,原本愧疚的愁绪冲淡了一些,迈着步子急匆匆的走了,丝毫没有看见那些人眼中带着一丝的怨恨。 被贾代善请来的王太医正好见此一幕,一想起同样见喜却不同待遇的大房,重重的叹口气,面色铁青的扔掉防护的衣物,呼吸口新鲜口气。 见喜那是要死人的!而且,贾家一堆晦气事,他一个小小五品太医搀和进去干什么?直接自己来了个医者不自医,请了病假。 岂有此理!这日,收到王太医病假的消息,其余太医又纷纷有事,王夫人面色阴沉,心中暗怨:拿俸禄不干活的庸医。 面上带了气愤之色,王夫人又是稀里哗啦的摔了大堆瓷器。 贾政在门外看见王夫人若疯子一般的举动,眉头一蹙,直接走进来,怒叱,“你在闹什么?蠢妇!”要不是这个蠢妇手脚不干净,脑袋不灵活,设计不够仔细,他的嫡长子如今又岂会危在旦夕! 在想起那一日,受的屈辱,被人,被他一向看不起的老大,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贾政便怒火燃烧,看向王夫人满是厌恶,冷声道:“给我请二奶奶去佛前给珠儿祈祷!”说完,便转身朝书房走去。如今新皇登基,已经下旨要开恩科取仕了。 他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谁都看得出来,新皇登基,但根基不稳,急需自己的人手,这次若是中举,来日必当仕途顺遂。 --- 被人惦记的新皇徒律饶是登上梦寐以求的九五之尊之位,但依旧面无表情的阴沉着脸。 长达十几年的夺嫡,留下一大烂摊子,父皇犹在,那些兄弟也依旧活动猖狂。但这并不是主要因素,有些事,重来一遍,解决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可重来一世,没有人告诉他上天居然又跟他开了黑色幽默的玩笑--贾赦染了天花。 上辈子,苦心孤诣十几年,终于平定朝纲,河清海晏,他都留下禅位诏书,还有几个被控制住的蠹虫留给太子为皇立威,自己准备谋一己之私。 就是想稍微给那么一点小教训,就带人远走高飞。 可就是差了那么一步。 就永远的阴阳相隔。 “来人,传御医,备车,去百草园。” 第14章 心理阴影 百草园彻夜灯火通明。 贾琏喝了药,已经睡了,贾赦耷拉着眼皮看了人一眼,艰难的抱着牌位,被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到了隔壁的屋子睡觉。他也感染了,而且,比贾琏严重不说,忍耐力比个孩子还不如,张嬷嬷他们便在他两只手上都缠上了棉布,让他想挠也没法挠,难受死了! 坐在床上,伸手想要摸摸祖母崔夫人的牌位,祈祷祖母能够保佑贾琏活下来,也保佑他能活下来。 “大爷,您不会有事的,喝完了这碗药便好了。”雅兰瞥见贾赦面色泛红,原本白皙的脸庞布满了痘,整个人都消瘦不堪,眼眶不由一红。 “嗯。”贾赦缓慢的转头,尽力的抬眼,只不过眼前朦胧的像是隔着重重雾霭,只依稀辩得身形所在,开口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你要是染上,长的难看了,就当不了管家媳妇了。” “噗!”雅兰心中一疼,听得管家媳妇,眼眸黯淡无光,大少爷还帮着记得她的婚姻大事,给她想着嫁妆,可惜竹马却遵了母命,准备另娶了他人,就为了维持荣国府管家的地位,暗敛下心中的万千酸楚,将药碗递到贾赦跟前,面上挤出笑意来,不由戏谑道:“那大爷就纳了奴婢,让奴婢也逞一把姨奶奶的威风!” “不、好!”贾赦指指牌位,道:“祖母说了要给你们安排好日子过的,宁为小家妻,不为大家妾!”顿了顿,接着极为认真的说道:“而且,跟了我,也不好,我现在无法顶门立户,宋嬷嬷,绣姐,瑚儿,我一个人都护不住,就连现在,本想陪琏儿的,没想到自己更弱不禁风,所以,跟我,不好!你还是跟奶兄吧,我给你们包双份的红包。” “大爷~”雅兰眼眸一闪,泪珠还不知为谁而留,忽地感觉后颈处传来酸痛,正想伸手去揉一揉,便眼前一黑,毫无知觉。 贾赦两手捧着药碗,傻傻的看着人倒下,还来不及惊呼,看着走进来的人影,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是六月天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瞬间清醒,浑身舒爽。 “你……你……”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贾赦急急忙忙的放下药碗,翻身准备行礼。 刚踏进院子,便听一句若黄鹂般悦耳的音调,毫无羞耻的说道:“那大爷就纳了奴婢,让奴婢也逞一把姨奶奶的威风。”徒律直接阴沉下了脸,推开了房门,恍若无人的走了进来,一抬手,自有暗哨出手解决,若不是听闻贾赦的话语,环视了一眼地上的丫鬟,定然已经一命呜呼。 徒律看见眼前面色带着病态的红润,脸上还带着几处令人作呕害怕恐惧的脓包,可没来由的心里却是诡异的满足。 真好。 这一次,他总算来得及时! “别折腾了,好好喝药,躺下。”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徒律叹口气,上前几步帮人拿好药碗,面色带了一丝的害怕,解释道:“如今局势虽然诡谲,但我来看看你们,也算情理之中,但这小丫鬟绝对不能知道,否则泄露出去,危疾到了你。” “王……皇上?”冰凉的指尖触得他愈发清醒,贾赦身子迫不及待的往外面侧了一侧,双手捂嘴,忐忑的唤道。还记得当日琏儿感染了天花,他们收拾东西来庄子,就听到钟声低鸣响彻皇城,普天同庆,恭贺新皇。紧绷着弦,睁大了眼睛,看人坦然自若的模样,愈发的胆战心惊。他与六皇子,如今的新皇,能够认识,因为他们都是张家女婿。先前每年有两三次见面的机会。 可就算张家女婿,但也基本上没什么共同话题啊? 他一般都是跟张家侄子玩投壶射箭传鼓蹴鞠种种游戏,不去书房的,因为张家五个女婿,其余女婿也是读书人,就他一个不爱读书的。不过,也算物以稀为贵?他在张家待遇比在自家好,而且绣姐一点儿也不嫌他拿不出手,一句“我家恩侯最好看!”就绝对碾压了众姐夫。 一想起张氏,贾赦脑袋又泛疼的耷拉下去。好半晌,贾赦才回神并且脑袋一白,冷汗淋漓,“皇上,这……天花……霸道的很,您怎么进来了?” “朕乃真龙天子,区区天花,有何畏惧?”徒律嘴角不自禁上钩,他家恩侯会关心他,不错。 贾赦:“……” ----- 此时此刻,不远处,原本入睡的贾琏却是唰得一下睁开眼,眸子露出一丝锐利的亮光来。 他又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阴寒,先前那一瞬,还带着杀机。 【恭喜宿主激发隐藏超能力--第七感:皇帝の定位】 许久不见的系统映入脑海,贾琏一时呆滞,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这系统因与意念相沟通,平时可以关闭,保护宿主的*。 不过此刻,贾琏的手蓦然一紧,咬牙,“皇帝真的来了?” 【嗯。】系统不明所以,还在极力赞美,【宿主,你有此能力,日后窥伺帝踪,为刺客提供情报就可以赚翻了!“不过……貌似,宿主你好像被他吓死之后,心里阴影有些重,需要我提供几本心理治疗的书,或者你以后积分够了,攒起来,买药?】 贾琏:“……” 【如果可以,请买提高智商的药(づ ̄3 ̄)づ╭~007检测到张氏非正常提前死亡前,安排下一系列的动作,觉得你可以跟她补补智商。】身为系统,007很郁卒,发布下的第一个任务,居然会得到这个结果,虽然赖嬷嬷被台风眼扫到,已经没了管家权,但张氏帮着贾琏直接越级n跳,战斗等级一下从后宅到了前朝,还怎么玩升级流? 【张氏,实乃战斗力破表的原子弹级别!007也要因此暂时闭关升级3.0版本,更新数据库。手动拜拜】作为高科技公司出品,头一次被土著逼迫升级的第一系统,想想,还略有些带感!其他系统伙伴们肯定惊呆! “系统,等会!”贾琏见小菊花旋转,忙不迭唤道,狐疑,“你说我母亲安排下一系列计谋?” 【不然涅?你觉得贾代善和王子腾是真爱,恋爱脑残到青天白日玩书房play?还是佛口蛇心的王夫人连简单的豆粉都撒不好?给自家命!根!子玩苦肉计?】 “这些,都是我母亲?”贾琏一震,大惊,“怎么可能,那时候母亲都--”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所以007才建议宿主尽量补补智商,就算重生一回,你不过涨些阅历。】见贾琏小脸刷白过于震撼的模样,007稍微人性化的避开铁一般事实的诚实叙说,缓缓道来:【根据前情概要:上辈子,你还小,没有印象,张氏走后,不过一年时间,贾代善也病重离开。】 贾琏拳攥得更紧,“你是说?” 【没错,正如你所想。张氏查出贾瑚之死,就在设计让贾代善旧疾复发,如今,你重生告诉张氏,你们日后遭遇,张氏便愈发仇恨。得罪一个聪明且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女人,下场定然是悲惨至极。】 “我……” 【等我版本升级完毕,会将此案例整合起来,为宿主提供教学。现在,还望宿主好好养病,早日康复,日后自己动手享受撕铭牌的乐趣!自力更生,自强自立!】 …… ………… 系统带来的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贾琏久久未回过神来,脑袋里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手因为攥紧的时间过长,都泛着青紫。 身上的里衣因先前的慌乱无措的举止,被风吹了一股凉意进来。贾琏望着烛光摇曳的桌案,又看看堪堪支着软榻入睡的张嬷嬷,罗兰两人,眸光一闪。 他的奶娘赵嬷嬷并未跟随而来,不过,他也心中有数。若真忠于他,上辈子赵嬷嬷如何潇洒的活在贾家,甚至连王熙凤都对她赞誉有加。凭的不就是趋利避害,见风使舵的性子。 上辈子…… 贾琏心中一抽疼,脑子清醒无比。 第七感,皇帝的定位。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屈辱,因为怕,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让他就算重来一世,如今在睡梦中也就惊醒。 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子,掌心里的汗水慢慢渗透,贾琏死死的盯着沙漏,静谧的屋子里,一滴一滴,听着它滴答滴答的落下,像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无能为力。 母亲尸骨还未寒,那边……脑海掠过大红喜烛照耀下,那水乳交融……贾琏忍不住的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但眸子里却闪着火苗看向不远处的斩衰。 子为母,丧三年。 夫为妻,丧一年。 他不知帝王与贾赦到底纠缠如何,但如今他母亲,尸骨未寒,重孝未过。 掀开了被子,贾琏小心翼翼的爬下床,穿鞋子。 就算他怕皇帝,也没关系,贾琏摸摸额头上的脓包,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他害怕,可天花不会怕人! 第15章 满脸麻子〔抓虫) 眼底带着一丝的狠戾,贾琏踮起脚,看了一眼榻边熟睡的嬷嬷,敛声屏息,放轻了步子,走着。从桌案上摸过火摺子,弯着身子,朝屋外走去。刚出得屋外,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贾琏原先紧绷的神经愈发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全身注意力高度集中,杯弓蛇影一般。 因为不向他的屋内,灯火通明,隔壁贾赦的屋子,屋内只有微落的烛影在闪动,风吹的门板嘎吱嘎吱的作响,映着一个模模糊糊站立的人影。 手中的火摺子被紧紧的攥着几欲形变,手心里的汗愈发多,贾琏胸口沉闷不已,刚上前一步,却见门又嘎吱一声打开。 刀唇薄颌,宽肩长臂,一袭锦瑟黑袍,衬得整个人气势出众。虽是四月春日,但晚风吹拂而来,依旧烈烈作响,尤其是在山野间,更是带着一股萧瑟的冷意,因此,袍子下摆被风吹起,猛然一扬,带着五爪金龙的图腾便显在眼前。 贾琏胸口猛地一悸,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徒律瞥了一眼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涔涔的贾琏,头微转,眼睫一抬,朝屋后看了一眼,唇角弯了一弯,然后,回眸朝贾琏望了一眼,无怒无喜,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 贾琏忍不住心跳加速,又带着一丝的怨恨,你要过来,我就用天花传染你!传染你!传染你! “贾琏,你这条命是我家恩侯与你的,他有多么怕死,怕疼,怕丑,却为了你,染上天花,这一辈子,你都欠他,敢对他不敬,朕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 一字一顿,像是一把钝刀,慢慢的磨着心尖最嫩的一片肉,割了许久都不见割下,每一次就像差那么一点结束痛楚,却次次重来。斩不断,血满地。贾琏只觉得浑身冰凉,脑中唯有痛处,待回过神来,刹那间便只剩冷风猎猎,那一刻,心中一涌而出的首先却是一丝的庆幸:他为了母亲,来过了,可是对方,那无法抵抗的威慑,主动的消失了。 默默的给自己找借口,即使这个借口有些可耻。 当这个念想一闪而过,有一瞬间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他依旧是个胆小鬼。 没了娘,什么都不是,即使手有系统,也不过守着金山无从下手! 暗卫悄然靠近,看着小小一团缩着的瑟瑟发抖的贾琏,眼眸一闪,飞快的在人背后一点,而后贾琏一瞬间便毫无知觉。 翌日,贾琏傻傻的呆坐在床头,揉着脖颈后那一丝疼痛,脑中将昨晚之事缓缓的从头仔仔细细的过了几遍。 “儿子~”贾赦挥舞着两被包扎肥嘟嘟的双手,在林之孝的搀扶下,兴奋的走了进来,虽然声音依旧低哑,但却满是欢愉,“儿子,我跟你说!”贾赦坐在床榻之上,朝呆滞的贾琏挥挥手,“你姨父当皇帝喽!”然后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朝贾琏悄声耳语着,“虽然不是亲,但是堂姨父也是姨父,他给你派了御医,御医,可不是我们平常看病的太医,御医哦,琏儿马上就会病好了!” 贾琏抬眼,一双漆黑的眸子眼睛盯着凑近的贾赦,仔仔细细的瞧了半晌,那上面还满是泛着农浆的水泡,皇帝不会那么…… 我家恩侯什么的,皇帝,我那传说中的姨妈造吗? 我家恩侯什么的,皇帝,我爹压根不知道! “父亲,”贾琏好奇的抬眸,“御医?为什么我从前没听过啊?” “因为他刚昨儿来的。”贾赦笑眯眯的回道。对于医术,他最信任的自然是太医,尤其是专门只为皇帝看诊的御医。御医的尊宠,在他印象里还只有开府的祖父荣国公病重弥留之际被帝王赏赐过一回。那是祖父戎马半生得到的礼遇,没想到他这里,走走亲戚关系,就这么轻松的得到了。 不过,琏儿他堂姨父说了,不好给人知晓走裙带关系,对外就宣称山野名医。 一下子从御医到游方的大夫,胡黄连便人如其名的,黄连苦但说不得偏偏又良药苦口,谁叫某人是帝王的心尖子?! 有着御医的加入,堂姨父倾情的私库药材供应,原本本就不怎么严重的贾琏不过半月,便早已恢复,贾赦也在逐渐康复之中。 不过,相比贾琏又是一张小嫩脸,毫无任何痘印留下的痕迹,一月之后,完全复原的贾赦却是顶着一张芙蓉脸,哀愁不已。 他毁容了。 额头中间有块大大的黑块! 麻子! 他成麻子脸了。 带着满腹的哀怨,贾赦收拾了东西,准备回荣国府。 这一次回去,不仅要报绣姐的仇,还要报他的仇。有这么一丑兮兮的东西,不说仕途如何,就出门交际也好挫! “恩侯怎么样了?”徒律挥退了宫侍,站在宫墙上,看向不远处勋贵云集的朱雀坊,问道。 胡黄连躬身,“回皇上的话,赦公子无碍,不过……”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叩首请罪,“求皇上恕罪,臣照顾不周,以致赦公子脸上有痘印尚未除去。” “可是额上?”徒律淡然的问道。 “是。” 徒律嘴角不自禁上钩,“朕听说宫里有一雪莲膏,抹上四五年便可消除任何印迹?” “是,可是那药材珍贵,连……”胡黄连本想劝说,但一见徒律挑眉,赶紧低头不语。雪莲膏因去疤无痕,向来是宫中妃嫔最爱,但因其一味药材千金难求,所用得上的还只有贵妃以上品阶,且每年只能领上一支,完全的限量供应。 “走朕私库,功效延长一些,朕要七年才彻底消除。”徒律极目眺望了许久,放下了西洋舶来的望远镜,透着镜头只依稀见着车行,便毫无其他,不由拧眉,对胡御医吩咐之后,就甩袖离开。他如今危机重重,兄弟如狼似虎,绝对不可能把人拖进来来,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最迟7年,一切将会尘埃落定。 胡黄连:“……” 总感觉……好像……可能……那水泡是皇帝挠破的!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要求? --- 丝毫不知自己被人窥伺,贾赦带着贾琏回了荣国府,此时,离张氏离去正七七四十九日。大房一切井然有序,贾赦冷眼看着因他父子全须全尾回来的荣府众生百相,手紧紧的攥出青紫。 “老爷,都道盖棺定论,儿子想着在张氏下葬之前,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我怕绣姐死不瞑目。”贾赦拉着贾琏的手,再一次站在了贾代善面前。 贾代善不禁皱了皱眉,目光在他身上凝视了许久,又略微视线朝下,望了一眼身量还未到桌脚的贾琏,眼眸一闪,浮现近日种种,露出一丝的疲倦神色,嘴唇一动,语重心长道:“都说知子莫若父,我也知道你怨我们,但是一笔写不出贾字来。你就算把证据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氏最坏不过白绫三尺,可是贾王两家便因此结了仇恨。我如今还在,能支撑贾家几日,可是日后呢?你与老二,哪个可比的王子腾?比得过蒸蒸日上的王家?更何况,后院*,你拿不出证据,且你自己又失德在先,恩侯,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当为这个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想过了,一人各打五十大板,将此丑闻死死的按住在贾家。 “得饶人处且饶人?”贾赦音调陡然飙高,面色阴沉,咬牙,“大小多少,报怨以德?你当我老子?” “我已经向皇上上了让爵的折子,你日后继承荣国府,又有七分家产,还有……”贾代善叹口气,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出口成章”的贾赦,“还有母亲的私房,你也得想想你二弟。当年,母亲如此偏袒与你,我与你娘可怨过分毫?以德报怨,以直报怨,都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宝,母亲疼你,你娘疼你二弟,这都不过人之常情。” 贾琏手被握的生疼,但更疼的却不过眼前慈眉善目老者的话语,眼眸一闪,戳戳贾赦的手,挣扎出来,踮脚,扒拉到桌案,仰着脸,道:“祖父,那这么说,我是大孙子,你们也会疼我对不对?我以后不要喝苦苦的药,可不可以?” “琏……”贾代善闻言,面色愈发柔和,刚想开口说话,便听人奶声奶气的,挥挥手,那手腕处还有一道青红,眼眸瞬间扫向贾赦,正思忖着借此把贾琏要到跟前抚养,不过四岁,还养的熟,谁料便听人道,“不对,我不是大孙子,是二孙子,难怪老太太不喜欢,喜欢珠哥哥!对了,祖父,珠哥哥呢?” 贾代善面色一滞,看着仰着脸,面色白皙红润异常精神十足的贾琏,心中一痛。 贾珠毁了,即使如今安全无恙的熬过了天花,但是原本白皙的身躯坑坑洼洼好多痘印,就算衣服可以遮挡,但是脸上却怎么也消褪不去。 他下了老脸三请四求太医,才有素日交好的言语,能去疤痕者,宫中有秘方,但所用药材皆稀少,珍贵无比。一支雪莲膏,他就算跪求皇帝,也无用,按着珠儿受伤的程度,须得五六年,日日不断的涂抹,才有恢复的一日。而且,他求了太上皇许久,可太医院中此药已告罄。 一看贾代善真情实意的留出悲恸的情绪,贾赦冷哼一声。他对贾珠原本挺有好感的,因为长的粉妆玉琢,虽然不及他的瑚儿,但也不错。精致的小孩子,又乖巧的,他当然喜欢了。每次给瑚儿带小礼物,也忘不了他这个侄子一份,但谁叫王夫人防他跟放狼一样,老二也处处提防,就怕他把他们带坏了。 一次两次,他也没个死贱的硬是凑上去的道理,又不缺这么个漂亮的侄子,没有侄子,他还有外甥呢。不过张家外甥,长的好,读书也好,不过不知道是否跟张家风水有关,每年去张家总要落水那么两三次,害得张家原本漂亮的洞庭湖,因为他水位就从来没过膝盖,就这样,他得了个降水姑爷的称号。 正思忖着,忽地书房外一阵响动,有人几步匆匆的推开房门。 贾史氏拉着贾珠,走进屋来,看着两面色白皙的父子,眸子一闪,眼眸瞬间红润,上前几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人一眼,“老大,琏儿,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贾代善见贾母恍若无人的闯进,面色一沉。 “琏儿,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看看,琏儿这脸多漂亮啊……” 贾琏瞪眼,心中咯噔一声,总有不好预感,尤其在是某人视觉冲击之下。 第16章 族长好烦 贾琏脚像是扎根了一般,纹丝不动,正说话的贾史氏见状眸子一垂,遮挡住心中那一丝的不喜,上前几步,拉着贾琏的手,一副慈祖母的做派,和声道:“琏儿倒是乖巧的孩子,据说水泡会痒的难受,却没挠过,小小年纪这自制力倒是比你珠大哥哥强。” 闻言,王夫人面色一暗,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双眸子带着怨毒直勾勾的刺向白面无暇的贾琏。 贾琏眉目很精致,粉妆玉琢,尤其一双眼睛,眉目流转,顾盼生辉,虽说是综合父母优点,但是相比起来,更让人要道一句“外甥似舅!”,张家那个六连元却当场推辞受封的狂士无双公子。贾珠五官不敌贾琏精致秀气,但是圆脸,浓眉高鼻,不仅与父母相似,而且一双眉毛修长浓黑,与贾代善有几分相像,因此光凭相貌上来说,饶是贾琏长的可爱若金童,但在贾家更让贾代善夫妇喜爱的却是贾珠。 但是如今--- 贾珠眼底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瑟瑟发抖的紧紧攥住王夫人的衣袖。若不是那帮为奴不忠的狗奴才,他如今怎会……余光瞥见手背上错落的五块黑点,贾珠将唇咬的殷红,又怎会变成这副满身麻子的模样?!而且,抬头看了一眼贾琏,明明都是同时感染的天花,为什么他依旧面色白皙? 刚熬过天花,祖父母都说他是个有福气的,但是痘印半月久久未褪,渐渐的他听到愈发多的唉声叹气,麻子,他堂堂荣国府嫡长孙成了“十不全”面有瑕,无法参与科举,无法出仕。 若治不好,他这一生便毁了。 有一瞬间,他恨那些奴才不尽心伺候,但是却更多的带了一丝的祈祷,因为母亲说,父亲若是能继承爵位,就算满脸麻子,他也可以凭借祖荫出仕,所以大伯,感染了天花的大伯,求不要在回来了。 …… ………… 贾赦上前一步,将贾琏护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贾珠,嘴角一弯,露出丝害羞神色,“多谢太太谬赞,我家琏儿没那么好自制力,不过是张嬷嬷林嬷嬷他们时时刻刻看护着,绑了琏儿的手脚而已。”他家儿子很乖,忍耐力比他还要强,这种事情私下里大房清楚就得了,如今若是得瑟,没准会被嫉妒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有些道理,他模模糊糊的脑子里有个印象在,如今捡起当年被耳提面命的东西,虽然有些艰难,但总归不是在原地踏步,脑子生锈。 “那……”贾史氏话语一噎,刚想继续哭诉,将话题引到雪莲膏,便见贾赦黯然开口,但话语中带着决绝,道:“既然太太,还有弟妹都到了,不妨派人去把二弟也叫过来,咱们趁早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这个孽子!” 贾赦拉着贾琏的手,像是在吸取支撑的力量,不去看不虞面色的贾史氏,头微转,看向面无表情的贾代善,“老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当面锣的说清楚,不然,我总不好带孝敲登闻鼓!” 贾代善手肘抵着桌面,揉揉头,目光久久凝视着贾赦,似乎要看穿所思所想,或者说背后能依仗的靠山。他这个儿子向来好逸疏懒,没什么心机,不喜读书,练武也三天打网两天晒鱼,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不过鉴赏金石古玩有几分天赋,但这东西,当文武全才的时候,算个雅号,当一个人什么实力也没有,那就是玩物丧志。 十四岁前靠母亲护着,十四岁之后靠个厉害的妻子护着。 而如今,这两人都双双离世,能让他翘起脖颈得瑟的还有谁? 不过是嫡长的身份! 贾代善思及于此,眉头一拧,沉声质问道:“你要罔顾手足情谊?骨肉相残!” 这话可真是戳人心肺,贾赦闻言气的发抖,“您这意思说我兄弟倪墙,骨肉相残?我告诉你,你要是今日肯将谋害我瑚儿的毒妇一网打尽,我这就自请离家,不惦记你这爵位,亦不要半分家当!为了区区国公爵位,不对,还是要降等继承的爵位,也值得一家子煞费苦心,没了良心!” 收到消息赶来的贾政听闻此言,不由心中幽幽一喜,旋即满腹怨恨。因为得到的太容易,这会才会轻言放弃。多么可笑!就因为晚了几年,贾赦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他,次子想要爵位,就是宵想。明明他自幼苦读诗书,又得父母喜爱,比纨绔无才空有相貌的贾赦更适合继承祖辈的荣光。 “逆子,你胡言乱语什么?”贾代善直接双目赤红,起身,一巴掌挥了过去。他一刀一枪流着血汗打下来的功绩,战战兢兢的从帝王手里拿到平袭国公,开府八公中唯一的尊荣,用了一辈子小心翼翼维护的国府荣耀,竟然被人如此的轻1践。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贾代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这个孽子,从小顶着国府继承人的头衔,活的有多么潇洒自在!要知道,你这天真淡然富贵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所赐予的,离了这个家,你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我儿子,不是从你娘胎肚子里出来,有这血脉的羁绊,你,贾赦,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我……我……是没有资格……”贾赦咬牙让眼泪憋回来,“我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忍不住呢喃了几遍,像是在确定什么,“所以---”贾赦忽地音调提高,“我不要所谓的国公大少头衔,等你,不对,等我给我的瑚儿报仇以后,我就离开,离开的彻彻底底,保证与荣国府,与贾家毫无任何的关联!” “你?!”贾代善不可置信的斜睨贾赦。 “我瑚儿落水的仇,琏儿中天花的仇,证据都在,现在!”贾赦心里硬逼着自己不许掉泪,目光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头颅高高抬起,语调冰冷带着颤音,“你们早早认罪,你们的儿子,丈夫就可以成为继承人了。” 王夫人一颤,贾史氏面色黑如锅底。 “不认罪,那我跟你们死磕到底,谁叫我会投胎呢?” “你这个孽子,黑了心肝的孽子!”贾史氏回过神来,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咆哮着,“不孝忤逆的东西,来人,给我请家法!” “谁要请家法呢?好大的火气!小猴子,听说你破相了?” 双方正恍若几世仇敌,互相对峙着,忽地屋外传来一道声响,令屋内所有人一下子面色齐齐变幻。在国公府能长驱直入,恍若无人之地,唯有帝王。 徒律面无表情,但若是亲近的人,自然能发现眸子里隐藏的怒火,而在他一旁,张家三爷张诚远眯着胡子,特意挺直了腰板,道。 看着齐刷刷下跪的贾家人,别提有多爽快了。 虽然他不过白丁,当个山长,但是这女婿,如今出息了!先前,张家阖族牵连太子一案,被帝王下令无昭永不进京,大房一脉更是被困回老家江东,三代以内禁止出仕,但他一无官身,又还有个皇妃女儿,就被网开一面,成了漏网之鱼。 好不容易熬到新皇册封后宫,这徒律不是个心狠的,力压众臣,将张氏女封后。 女儿为后,他这个当爹的,终于借着封承恩公的旨意,有了入京的机会。一进京,知晓外甥女遭遇,狠狠心,他舍下老脸,整整跪了三小时,闹得太上皇也知晓,终于请来皇帝这大杀器,给他撑腰。 “免礼,朕不过走走亲戚。”徒律控制住想要疾步上前,把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顿,然后把欺负他的人全部狗头铡了的冲动,抿嘴,淡然道。 张诚远见状,忙拉着贾赦又看看小外孙,暗敛下心中的欢喜,让人引着他们先往灵堂去一遭。毕竟,皇帝忍耐有限,被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求来撑腰的。 徒律:“……” 不过一盏茶功夫,被人恭恭敬敬的送出门,徒律面色说不出的难堪。 而荣国府内,张国丈坐在上首,义愤填膺,撩胳膊开始算账! “荣国公,你知晓的,我乃家中幼子,被父母兄长宠的无法无天,一向快人快语,如今儿,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张诚远低首抿口茶,茶盏拨弄着茶叶,“我来之前给王家下了拜帖,他们一会就上门,你们必须给我张家一个交代!不然,绣姐儿我直接迎回家去,而且,绝没有张家血脉流落在外的理。” “张三爷,”贾代善紧紧盯着张诚远打量了许久,忽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嗤笑,“你想让琏儿成为罪臣后裔,三代之内无法出仕?” 张诚远面色黯淡,放下茶盏,放出咚的一声脆响,幽幽的回荡在大堂内。 坐在上首的两人眼神厮杀,不甘示弱。 坐在下首,人人面色迥异,各有思量。 贾赦紧紧的抱着贾琏,张家三叔能来,已经出乎意料,他不敢在奢求更多。原本不过打算,等事情真相大白,告慰绣姐,瑚儿的在天之灵后,他就扶灵回乡,带着琏儿,若是琏儿平庸,那隐姓埋名过平常人家的生活,若是有大才,那就扯掉帽子,上门找吴祺,让他认祖归宗。一个家族嫡长子所拥有的资源,远远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贾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一旁站立的贾珠,眼眸闪了闪,心中慢慢思索。 屏风后面,贾史氏狠狠剐了一眼王夫人。 一时间,大堂内安静无音。 因族长之身份被请来的贾敬面色不虞,左看看右看看,一团乱帐压根不想管,直接抿口茶,道:“张公,贾家族内发生此事,也是我这个族长失查。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该着眼当下,不管如何,都是打着血脉连着筋,您怄气我贾家,但也该为琏儿考虑一番。” 听闻贾敬的话语,贾代善松口气。这个大侄子还上道。 张诚远鄙夷了一眼,“据说你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书读的不错。” “不及张公。”贾敬被刺了一句,面无表情的回道:“今日之事,我身为贾家族长责无旁贷,贾瑚之死,贾珠被投湖,贾琏,贾珠见喜,都是一团乱帐,但牵扯贾,张,王,三家,我便腆着脸,说个处理法子,你们姑且一听。恩侯是我贾家人,绝不能离家,但既然不想在荣府一脉,既舍得爵位,我便做主,入了我宁府一脉,宁国府招牌也护得住父子两衣食无忧,没有仕途阻碍的忧愁。” 贾赦:“……” 贾敬视线扫向贾政,开口,“贾王氏需常伴青灯古佛,但贾政不能休妻,毕竟贾珠,你嫡长子前途似锦,不是?” 贾政:“……” 欣赏了贾政跟吃了苍蝇一般的神色,贾敬心满意足的转移视线,瞥向上首的贾代善,“善叔,荣国公的荣耀,您挣得的确辛苦,但人经历也有限,顾得了大家顾不了小家,本族长提议,如何?你让贾史氏礼佛,我帮你劝恩侯入我宁府一脉?你许以众望的小儿子继承你的爵位?贾史氏,不妨考虑一番?” 第17章 首撕铭牌 荣禧堂内满满当当的人,却静的像是夜里无人一般,徒留了那最后一句的回音。 考虑一番? 考虑? 贾政努力挺起腰腹,正襟危坐,紧紧的抠着手心的汗水接着若有若无的疼痛来抑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过了一会,确定自己平复下心绪,贾政偷偷用眼角余光朝屋内站着的贾敬望去。贾瑚也罢,贾琏也好,这些腌臜的事情,他从未参与过。 贾敬甩甩袖子,直截了当,“你们或按着我说的办,或三家自己合计合计想个法子。可我话撂着,绝对不容贾家的名誉受损,若这消息泄露出去,别怪我开祠堂,除宗籍!”说完,贾敬负手,施施然便走。 血肉亲情为个权势都能闹到这个地步,啧啧,这凡尘俗世果然恼人。 浑然不知荣府兄弟倪墙使得贾敬厌世几分,加重了入道的信念,待他走后,贾赦睥睨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抱着贾琏请张三爷往大房而去。 张诚远入了大房,原本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的模样一下子便褪去,待与贾琏闲话了几句,看着嬷嬷把人抱走之后,露出了疲惫之色,长长叹了一声,“恩侯,要不是因太子一事,你也不会跟着受到牵连。”罪臣后裔,一词就戳破了他所有的依仗。张家就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让贾琏荫庇在张家之下,便无法为官做宰。 “三叔,您这话说的。”贾赦露出自嘲的笑意,“一旦心偏了,那还有理说,先前不过碍于权势,我……我还有些用处罢了。”眼眸一闭,浮现出往日的种种,先前一叶障目,如今撕开了温情的真相,就算傻,也看懂了一二。原本,还能自欺欺人,可是对方咄咄逼人,那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张诚远拍拍贾赦的肩膀,无奈的笑笑,又说了几句话了解近况,最后捏着山羊胡,语重心长道:“恩侯,你若真舍得荣国府的爵位,不妨考虑一番贾敬的话语。虽然人死怨消,六王爷登基了,可太上皇依旧还老当益壮,那我张家就起复无望,我能来,还是舔着承恩公的东风,可就算玲儿为后,裙带关系带来的荣宠太薄弱了,而且……”张诚远环顾了一周,拉低了声音,手指指皇宫所在,“那位据说心里有人。” 贾赦眨眨眼,摇摇头,他对这皇家秘闻不敢有八卦念头,踌躇着想道他是直接想远离京城的念头,但是还没开口,便又听人声音愈发压低,只用两人听得到的音调小声道:“当今位置还不稳,三爷有兵,五爷贤王之明美传,八爷是同胞不假,但这位爷闹的最凶,宫里那位西太后也是个偏心的主。” 贾赦懵懂的点点头。 张诚远细细的给人分析自从泰宁帝禅位,弘文帝登基一月来的腥风血雨,总结道:“当今虽然之前默不吭声,但观其一月行事,说句大不敬的,会咬人的狗不叫。” “……”贾赦错愕的看着皇帝他老丈人。 “我姓张。”张诚远眼眸一垂,似乎知晓贾赦的所想,嘴角一抽,铿锵有力道。对皇族,尤其是太上皇泰宁帝不怨是不可能的。眸子透着一股深沉,张诚远接着道:“日后恐怕几位王爷下场都不会好,这也是我劝着你考虑贾敬的缘由。宁府,乃是太子臣,那是过了明面的,上皇赐下忠武谥号,弘文帝为着面子也会优抚一番。最为重要的是,说句难听的话,你爹心大了,借此机会避开,也是好的。” 闻言,贾赦面色一沉,眉间紧皱,抬头望着张诚远,“三叔,我带琏儿去金陵,如何?” 张诚远挑眉看了一眼贾赦,愣怔了一会,他如此费尽口舌,这娃怎么就开窍不了呢?终是不忍打击,张诚远拍拍贾赦肩膀,“恩侯,你走的出京城吗?” “嗯?” “说句很难听的话,会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你这大杀器,放你出去咬谁?” 贾赦面色一白。 “在京城,你好歹还头顶国公大少的头衔,要合情合理的少一个人,总要顾虑良多,等你出了京城,天灾*的不要太多。” 贾赦手脚僵硬,嘴巴张开,嗫喏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我在京时间有限,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人,该如何抉择,还要靠你自己。” …… ………… 看着张诚远远去的背影,贾琏慢慢的从花丛中探出脑袋来。面色阴沉,嘴抿得死死的。 先前屋内的话,他也听个一知半解,但是一想到上辈子,当今直到太上皇驾崩,才开始光明正大的处理四王八公等老臣,便隐隐约约的懂了一些。 可如今当务之急是-- 贾琏伸手挥开头上的树枝,默念道,【007,我想试试,主动选择撕铭牌对象!】 【豪华3.0版笨熊007竭诚为宿主服务,亲,决定好了吗?】 【嗯。】 【请问选取的对象。】 “贾、代、善!”贾琏咬牙,一字一顿,缓缓道。 第18章 光耀门楣 【……】 【!】 贾琏不解的看着那一串陌生的字符。 作为很有人性化设计的智能系统007,在经过权限受限制,凭借升级的3.0智脑黑掉低端的出厂版本,非常贴心的询问:【宿主,您确信如今便选择荣国府boss?贾代善,智慧值89(固定值),气运值60,阅历值84,武力值70。另作为荣国府副本最高boss,享有金手指30。】 贾琏扳粉嘟嘟的小嫩指头算数,算着算着心里面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金手指?他为什么会有这东西存在? 【宿主,虎摸,不气不气(づ ̄3 ̄)づ╭~按着既定的剧情,贾代善一年之后将亡故,之后,贾赦为一等神威将军,贾政被赐员外郎,因张氏筹划,已经打乱剧情,故此,开1撕吧,骚年!】 贾琏面色凝重,狠狠的点头。 【宿主任务对象选取完毕。因不可抗力时间,剧情已经完全脱离,按照群众喜闻乐见的发展趋向,请在一个月内让贾代善意识到放弃大房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意识这东西太过飘忽不定,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实施指令?】贾琏凝眉许久,踟躇了一刻,道:【除非大房能有实打实的荣宠与功绩,不然人一条道走到黑,永远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如何是好?我如今只有四岁,人微言轻,而父亲……】 贾琏眼里忽地一闪,手缩进袖中握了起来,一字一顿,“我宁愿如今被打压入尘埃,也不愿父亲背负佞臣的名号。” 【给不抱皇帝金大腿的宿主点三十二个赞,么么哒(づ ̄3 ̄)づ╭~】007自诩很暖心的鼓励道,【所以先前说宿主不气,不要嫉妒副本boss的金手指值,你有个把本系统逼迫升级的娘!!!!张氏战斗力那是原1子1弹级别的!!!!】 【嗯?】 【步骤一:让贾赦与荣府断绝关系,但不能败坏贾家对外名声。毕竟人在社会混,人言可畏。】 【步骤二:协助张嬷嬷把牛痘避天花药方献给太医院。】 【步骤三:请宿主自由发挥。】 【本次成功后,没有任何的奖励,因为此计策系本系统自动转发,窃取别人智慧成功--智慧の三连杀。】 贾琏一怔,而后面色带苦涩。 他就算重来一世,还如此无能,连累着母亲最后一刻走的也不安心,还煞费苦心的给他们谋划至此。 -- 贾赦在听闻张城远推心置腹的话,脑中一片空白,他做好跟人断亲远走高飞的准备,可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虎毒食子”的可能。 虽然说是最大的恶意,但一想起瑚儿怎么早殇,就有一股寒气从脚心钻入四肢百骸,让人打心眼里发寒,而对于贾敬递上来的橄榄枝。被亲情弄的伤横累累,疑心疑鬼的,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脑海里众多思绪翻滚,愁肠百转的他脑仁发疼,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想出来呼吸新鲜口气,贾赦刚一踏出门,就看见院子花丛里迎风站立的小身板。 “琏儿!”贾赦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毫无一人,下意识的害怕,“嬷嬷和奶娘呢?怎么就胆敢让你一个人出来?!” 正蹙眉内疚的贾琏回眸,见贾赦面色焦急害怕的模样,手不禁又往袖内缩了一缩,紧紧的握成拳,面色却柔和下来,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黑漆漆若星辰灿烂的眸子里沾着泪水,带着一丝的害怕,缓缓开口,“父亲,张嬷嬷说孩儿整日呆屋里不好,让春夏秋冬陪孩儿玩躲猫猫。孩儿藏在父亲这里,他们一定是想不到的。” 听了贾琏的解释,贾赦面色和缓下来。他们大病初愈,多出来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 “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日后记得一定身边要有人跟着。”贾赦伸手把人抱了起来,揉揉贾琏的头,从袖中掏出块帕子,为他抹干了眼泪,低声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如今正乱着怕有疏忽了,而且正直你娘热孝,嬉笑玩闹也要有个度,知道吗?” 又开口去唤守在院外的仆从。他先前因张家三爷跟他密谈,把人都派走了。因为,要准备入殡,他能派出去的人都派走了,留下的忠心不可知,就全都离开,这书房便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是,父亲,孩儿会记住的。”贾琏板着脸,郑重的点点头。 看贾琏努力装出一副小大人老成的模样,贾赦眼眸一闪,不可否认,敬大哥的话动人心弦,张家三叔的话更摧毁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是贾家大少,生来就在这个名利局中,如今他一个绣花枕头,完全做不到全身而退。而且,他就算万一有机会走出京城,他这个生来唤奴使婢,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又干的了什么? 最为重要的是,贾赦紧紧的抱住贾琏。 这个孩子,不该跟他受苦。 思定了主意,贾赦来到了宁国府。彼时,贾顾氏收到风声,在跟贾敬唠唠叨叨的不满,“老爷,这么大的事儿,您这么就不跟我说一声?!” “你先前不是还替琏儿和恩侯心疼吗?”贾敬喝茶,不解的看向自家向来温婉贤惠的妻子。 贾顾氏:“……” 面色一僵,贾顾氏带着委屈,“您决定自然可容不得我来置喙,但我们夫妻一体,想想那……说句难听的话,那偏心引出来的槽心事儿,那可是天花!”贾顾氏咬牙,眉间露出愤恨,“一想到咱们珍儿差一点就成了两房争斗的牺牲品,我……老爷,妾身也不说若真过继过来,家产如何这等粗鄙之话,可一旦沾染上了就怕甩不掉这包袱!” “我也知道有诸多的隐患。”贾敬叹口气,正准备说话,听闻贾赦来访,命人请进来,同时拉着贾顾氏的手,叹口气,“菀儿,等恩侯来了,我给你们一块说明缘由。我保证不会触动咱们珍哥儿的利益。” 贾赦进屋,见贾顾氏也在,行完家礼,正准备避让,就听得贾敬开口,“恩侯,不用避讳,都是自家人,知晓你过来是什么缘由,今日就当着你们面说说清楚。” 拉着人坐下,又命人叫来贾珍,待各自坐定之后,贾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环视了屋内三人,语重心长道:“恩候,我先前提出的不是玩笑,过继你这一房,我也是有私心的。一来,父亲忠心义忠亲王,宁府铁板钉钉的站错了队。上皇因感念父亲忠心梗直,放过对宁府的清算,但这爵位还是削成了一等。我如今就算出孝,重入翰林院,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该起复无望,也不敢起复,就这么混混日子,还不如选择我所喜爱的,况且……”贾敬自嘲一笑,“我并不喜欢那氛围,出身武将,就算正儿八经的考中进士,也跟读书人格格不入。” 一想起翰林院的日子,贾敬的面色说不出的难看。不比荣府有兄弟相争,他唯一的哥哥早觞,父母又无其他子嗣,他不可否认有些娇宠,又一路顺风顺水的进士及第,可一入翰林,明明同样的庶吉士,可众人愣是背后指指点点,隐隐错错说他高中不过仰仗父辈恩宠也就罢了,还处处指责他来彰显自己不为权贵折腰,清高无比,看着就让他不爽。 他也拉不下脸来送上给那些穷酸人践踏。 反正,他本就不怎么喜欢四书五经。 “而且,说句攀亲的话,琏儿也算殿下的外甥,身为臣属,能伸手一把是一把;二来,”贾敬叹口气,接道:“身为贾家族长,你们闹僵了,闹大了,毁的是贾氏整族的名声。我就算嫌,也不可能不管。三来,也是最为重要的,珍儿,过来!” 贾珍懵懵懂懂的看着贾敬朝他招手,不甘愿的一步一挪走过去。他总觉得今日氛围怪怪的。 “珍儿,去给你赦叔磕个头,你日后的荣辱,宁府能否中兴,都与你叔叔有关!” 贾赦闻言,脑中一片空白,久久呆滞。 贾珍错愕的睁大眼眸,“父亲?” “你祖父没有跟错主子,可是笑到最后的是其他人。”贾敬绞尽脑汁将其中厉害关系扳开了给人说明,又朝贾赦望了一眼,又低首拉着贾珍的手,“等你赦叔决定好之后,我就上奏让爵与你,以后,你可要撑起一个家。” “父亲?!”贾珍愈发不解,陡然飙高了音调,“那你干什么去?” “我去入道,这世间权势争夺忒烦人,看看如今,我这般费尽心机的谋划,那有书上说的当官为民?”贾敬唇瓣划过讥讽的笑意,视线扫向贾赦,“恩侯,我这个当堂兄的,听着有些趁火打劫,但我也不求其他,只求你在中间牵线搭桥一番,让珍儿拜张家三爷为师。读书出仕,这师座太过重要了。你嫂子家原本也是书香世家,但……” 贾顾氏闻言,眼眸一闭,婚,两姓之好。选妻选婿,官场之中不但要门当户对,这利益也是想通,能够守望相助。她父亲前任礼部尚书如今被贬北地。 “可是敬大哥,三叔他还入不了京城。”贾赦听人坦诚自己的打算,心里万千滋味形容不出,但就冲着这份坦诚,相比在自家遭受的一切心里却又微微好受些,开口,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怕人日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是因为入不了京城,我才这般厚颜无耻有所求。”贾敬沉声道:“珍儿不过十岁,还年轻,有得是时间,琏儿也小,他们,两府的嫡脉,如今韬光隐晦,日后贾家才有光复门楣的时候!” 贾珍:“……” 在自家筹划怎么跟张嬷嬷说药方的贾琏:“……”忽然满满的压力若泰山压来,怎么回事?! “两府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商议过贾家三代改换门楣,但是我们这三个,或多说少都是失败的。”贾敬眼眸一闪,带着丝愧疚底下了头。说实话,他其实不过是逃避。没了父亲这压着他学习的大山,对于四书五经,这些儒家治国之策为民理念,他真的一点兴趣也提不起,他喜欢的道家那种淡然,万事无为。还有偌大的贾氏一族,每日东家长西家短,吵得人心烦不已。 这一点,他比不过贾赦。 当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之地,即使手段粗暴稚嫩,但是他已经有一颗勇于面对的心,而他,没有。 贾赦犹豫,他从来没想过自家儿子要担负家族荣辱这重担,毕竟,那啥……贾琏不是他亲儿子。贾家重担不好担负在他稚嫩的小肩膀上。 正踌躇怎么跟寄予厚望的族长拐弯抹角的消除这梦想,忽地外面嘈杂声响起,有人疾步匆匆而来,“老爷,赦大爷,不好了,隔壁闹起来了,国公大人被气昏过去了!” 第19章 代善昏迷 贾敬眉头紧蹙,揉揉头,心底咯噔一下,绷紧了神经,暗道一声麻烦事,神色却是肃穆至极,摆着族长的威仪,施施然朝荣府而去。贾赦听在耳里,脑中空空,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有手足无措之感,漫天的疲倦若泰山压而来,迈着重如铅坨的步子,浑浑噩噩的进了荣禧堂。 原本喧闹的屋内倏忽安静下来,贾史氏等人见贾敬,贾赦一前一后的入内,眸子一变,面色旋即转阴,声音略变,带着尖锐之色,盯着贾赦,愤愤道:“我这个当娘的却不知自家儿子原来这么的聪慧,良禽择木而栖?呵呵!” 边说又带着锐利的锋芒瞥了一眼贾敬,“敬大侄子,怎么近日如此有空,不用上衙?”要不是贾敬横插一杠!提出如此诛心的建议,老爷又岂会左右为难,被活活的气昏在地?“瞧我这老婶子的记性,大侄儿你如今正闲赋在家呢~” 在一旁的贾政额头豆大的汗珠直流,手掐着掌心的内肉,死命的咬住唇,面色带着愤怒之色,盯着走进来的两人。这两人狼狈为奸,竟然构陷于他不孝不义的两难境地。 而父亲,竟然说已经上书让爵。 也就是说,他们母子活生生的被人耍了一回! “呵呵,一个人精力有限,既然身为族长,自然该当先处理好族务,不然一家败坏,一族名声具损,我这个族长又有何面目自诩读书人,兼济天下,为民请命?”作为桂勋中凭实力二甲进士及第,宦海起伏,名利政!斗,嫡子继承人的教育是被贾代化手把手教出来,对上贾史氏,既然选择了撕破脸皮,贾敬嘴皮子利索直接抹掉最后一丝亲戚的情分,“贾史氏,我善叔为何倒下,本族长要个解释!” “敬大侄子,我可是你婶婶!”贾史氏闻言,拉长了脸,“你这是要……” “够了!”正当贾史氏面色带疾,手捂胸口,一副被气的摇摇欲坠之时,忽地传出一声微落,但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贾代善一口气憋在喉咙口,看着屋内黑压压的一帮人,昏迷之前那口被堵着的气又上下翻滚!他恼贾敬这时提出什么过继的话语,可更恨贾政这个眼皮子浅的居然真被蛊惑了! 过继嫡长子,还是已经成年,有子嗣的嫡子,他就算掐死贾赦,也绝对不可能让如此贻笑大方的事情发生!!!可身边,一个两人竟然恍若魔障了一般! 一想起贾敬处处设计着陷阱的话,贾代善硬是撑着一口气,煞白着脸庞,呵斥走乌压压的一群人,留下贾敬,直入重点,开门见山,质问:“贾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就是老子嫌你们槽心烦的要死有没有?老子为什么要是族长?为什么要有你们这偏心眼的亲戚?为什么站错队了还不跟老子一样夹起尾巴来做人?为什么?为什么?! 三清,带我走吧! 暗敛下心中的不耐,贾敬对于这个靠着战功平袭国公的叔叔还是有些敬畏之心,即使这颗心早已被磨损的差不多,“叔父您说笑了,我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舔着老脸求得恩侯妥协一番,这事闹出来,人心惶惶,整个贾家都会毁了!” “那个孽子!”贾代善见贾敬毕恭毕敬却不卑不亢的模样,有心想指责贾敬几句,却又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乃是族长,饶是比他低了一辈,但是族长。 他当初压根来不及把这件事按死在荣国府内,若是在荣国府里,就算贾赦知晓闹得天翻地覆,他狠狠心……眼眸缓缓一闭。近日种种,连番发生,竟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浑浊的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斜睨了一眼贾敬,贾代善接道:“真有你说的这般好心?过继的前提不是贾赦,而是处置婆媳,用爵位吊着政儿,贾敬,你真不愧是勋贵中中举的头一人,三言两语间便蛊惑人心,好算计!” 贾代善躺在床上,靠着软榻,忍不住咳咳,面上一片愁苦。他能历经两朝,从战场厮杀活到庙堂之高,作为开国元勋后裔唯一能平袭国公尊荣的二代荣国公,从来就不是无知浅薄之辈,阴谋算计,心机城府,样样不缺。 但唯一的失策,便在这两个儿子上。尤其不比老大,贾赦摇摇学步到长大成人,这中间他一直镇守边疆,空缺的时光,他不知该如何相处来弥补,便下意识的忽略。而贾政,这个从怀胎开始,他便从胎动,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呱呱落地,慢慢的莲藕一般小胳膊挥舞有力,第一次会翻身,第一次会喊父亲,第一次会走,第一次会跑,第一次…… 他的成长,自己完全参与其中,那种为人父的喜悦,只有他一个。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贾政以往在他面前的表现,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完全符合他心中那个温文优雅,读书知礼,又老实敦厚的好孩子。 就因为他这般君子端方的平性,他怕自己走后,贾政因不知变通,被人欺负,才想着趁着最后的岁月,拼搏一把,给人挣下一份庇护。 就算贾瑚落水而亡一事,他饶是不喜王氏,但看在贾珠的份上,贾政的份上,也不允许他原本心目中的好孩子因此染上污名,坏了品性。 但是今日,却像是凌空朝他脸上狠狠的扇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完全把他打懵了。 “父亲,儿子无能,身为人夫,尚不能枕边教妻,又发觉不出王氏的阴狠,以致酿成如今大祸,身为人子,母亲她……虽然子不言父母过,但世上有不孝之说亦有不慈。” 贾代善不想再想下去了,可是他脑海却清清楚楚的浮现出那一幕:当时听闻之后,便胸口一阵绞痛,贾敬的话语萦绕在耳旁,于是,他鬼使神差道:“我已经上了让爵的折子了。” “什么?!!” “自古夫妻一体,王氏做下孽事,你难道一点也不曾察觉?且不说是否以爵位作为补偿,你大哥本就是嫡长子,继承荣国府爵位,名正言顺!” “但是,父亲,我……大哥,大哥,他光天化日之下残害侄子,珠儿被毁了啊~” “你好好准备科考,其余不用考虑,我会给珠儿留下保障的。” “保障?珠儿若不是有我这个嫡次子父亲,他需要有什么保障呢?科考就算进士及第了,也不若嫡长子,名正言顺。” …… ………… 颓然靠在软枕上,贾代善一下子恍若苍老了十几岁。 贾敬看着陷入沉思的贾代善,嘴角一扯,静默了片刻,刚想唤一声,听着外边一声,“老爷,我给你送药来了,太医说要趁热喝。” 见边说边直接推门而入的贾史氏等人,贾敬敷衍的行个礼,直接告退。 “老爷,我对不起你啊,要不是我生下这个孽障,黑心了心肝的,你也不会被气的倒下。”贾史氏端上药蛊,眼泪不断的流下,“那老大被鬼迷心窍,倔的实在是……令人寒心。近日事情一堆堆的,打那个孽障耳根子软的,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些疯言疯语,就这般吵闹,张氏死了,珠儿天花……我们这一家是犯太岁!” 贾代善却似没有听见,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忽然就有些心灰意冷。 “世上有不孝之说亦有不慈。” 从最爱的儿子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可真真把他给打醒了。这一次为个虚幻的大饼,能舍得妻子老母,下一次呢?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古往今来,谁会过继嫡长子? “你出去,让我静一静!” 听着贾代善冰冷至极的话,贾史氏哭诉的话语一滞,手捂住帕子,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冷意的眼芒直射而来,身子顿时一僵,贾史氏放下药蛊,叹口气,擦擦红肿的眼眶,离开。 走到门外,贾史氏拍拍在一旁心焦的儿子,一想到先前贾政火急火燎的来报,贾代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奏了让爵的折子,心中不由的一紧。 听到贾敬的建议,她原本愤恨不已,但是政儿一哭诉让她不由想到卧薪尝胆一词,就算如今她入了佛堂,贾代善最近身子不是很好,待上了让爵位的折子,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凭借她超品的国公诰命,还有生母的身份,依旧是老封君。况且,此事一出,王氏没被休,王家就必须对老二感激涕零一辈子。 原本打算好谋划一切,但是谁知节骨眼上贾代善居然昏过去了。 而且,据说还是被老二气昏过去的。 幸亏近日贾家收拾过仆从,不然一顶忤逆的帽子扣下来,她的政儿不是毁了? “政儿,都知道你是孝顺的孩子,给老爷侍疾的时候也要注意身子,知道吗?”贾史氏面上露出一丝的笑意,柔和的说道。 贾代善既然已经上了让爵折子,可是若不是荣国府一脉,那么这个折子就该废了,或者说……大病未愈且情深意重,准备丧事过程中,不小心劳累病逝了呢? 贾史氏眸子闪过一道决绝的阴霾。 贾政乖巧的听话,搀扶着贾史氏,“母亲,您也累了,儿子先送您回去。” “好!” 看着两人母慈子孝的离开,贾赦毫不在意,叹口气,回了灵堂。张氏发引之日在即,先前因帝王降临,故此有不少人前来。 虽然看不惯这些见风使舵的,但终究如今他处于弱势,也不好得罪。 贾琏算计着时间,吩咐张嬷嬷打探之后,带着嬷嬷踏进贾代善的屋内,对着伺候的仆从,当着孝子贤孙,“父亲因忙于母亲一事,我这个当孙子的理该来伺候祖父,而且,嬷嬷们都说琏儿是有福气的,熬过见喜,现在,我要把这福气给祖父,让祖父跟我一样!” 虽然贾琏带着孝,但是面色精致,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又是孝心可嘉的,仆从也不敢多加阻拦,便见贾琏蹭蹭的跑到贾代善床边。 贾琏见似乎被伤狠了的贾代善,小眼珠一转,他不知贾代善在书房跟贾政说了什么,导致父子争执,但总归是一件可利用的事情。 “祖父,您不要生气了,虽然外边有好多人说二叔不孝忤逆,但是二叔,嗯……就像先前祖母说的,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宝贝,二叔是小儿子活泼一些是正常的。” 贾代善:“……” “贾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贾政刚跟贾史氏商议完,一回来,踏进门槛,就听得贾琏的脆生生的话语,当即面红脖子粗,怒从中来。 贾琏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的一抖,垂下眸,露出害怕的神色,还没等自己开口设坑,忽地便被人抱在怀里。 贾琏仰头看着冲过来的贾珍:“……” “琏儿不怕哦~”贾珍揉揉贾琏的头,他先前虽然听不懂父亲那么一长串的诉说,但明白了一点,赦叔和琏儿被人欺负了。赦叔比他大,他不能护住,但是小琏儿还是没问题的。 他可是族长之子,宁府大少,在荣宁大街谁敢欺负他! 敢欺负他罩着的人,那就关门,放焦大叔! 第20章 发配金陵 贾代善吸一口冷气,紧紧的靠上身后的软垫,闭了闭眼睛,不去看眼前这一幕。先前贾敬的出声,他就知晓这族长一支的立场。 若他这次不摆出个态度,恐怕这个族长还真能蛊惑贾赦过继。 手不由的紧攥着锦被,贾代善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闻着屋内幽幽清香的安神香,耳侧尽是孩童稚嫩却戳人心的话语。 “珍大哥,二叔是长辈,我们晚辈的要尊敬着,书上说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琏弟,你真笨,我跟悄悄跟你说,书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你大哥我其他不会,就会这个,父亲要请家法的时候最管用了!”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字一字的带着火苗,烙印在心脏,瞬间烙烤着心脏血肉模糊,贾代善愈发紧紧闭起眼睛,脑海翻滚着一幕幕:贾家,张家,王家,上皇,当今,三爷……后院失火,兄弟倪墙,朝政诡谲,暗流涌动。他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正当贾代善闭目养神之际,赖大来报,出嫁的姑太太贾敏和姑爷收到消息前来探望。闻言,贾代善唰的睁开眸子,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面色带喜。 原本便在小心翼翼观察贾代善的贾琏见状,眸子一闪,头一垂,收敛控制不住的狐疑,安静的被贾珍拉着坐在一旁,等待贾敏夫妇的到来。 上辈子,对于贾敏,荣国府最受宠的大小姐,他的姑姑,他其实没多少印象。贾敏跟随其夫在外一回事,另外,毕竟他爹是贾赦,而贾敏是贾史氏一手养大,上有慈爱的父母,下有一同长大又会读书的二哥,贾赦这个只会败家的大哥,又会有多少情分? 而对于……林如海。 他去替人收拾后事,替荣国府吞了林家家产,自己昧下了五万两“辛苦费”。 还记得病床上林如海那三分担忧中夹杂道不明的眼神,但他忠心耿耿的仆从眼中明晃晃的鄙夷,鄙夷他这个绣花枕头,无德无能之人。可林如海到最后却不得不求贾家的庇佑。 那个时候,他笑得何其畅快!“ 因为他亲眼见证了“人走茶凉”这个词。死在任上的林如海非但没有任何的嘉奖,不过半月,新任巡盐御史上台,据说掌握盐政十年之久的帝王心腹的前任就成昨日黄花,在位施政的所有措施化为虚无。 所以,贾史氏等人才会如此理直气壮,毫无畏惧。林如海亲戚不靠,而同年,好友也销声匿迹,林黛玉便彻头彻尾的成了一针一线出自贾家打秋风的寄居小姐。 念及往事,贾琏脸色微变,黑漆漆的眸子好奇的看了一眼林如海,心中纳闷,不是说书香世家,探花如海,简在帝心,手握重权,怎么就败落的如此干脆利落? 感受到屋内一道打量的视线,林如海目光微转,面色带着恰如其分微笑寻找来源。在扫到贾琏之时,见人薄唇紧抿,一张苍白的面庞衬得那殷虹的小嘴,尤其是一双黑幽幽的眼珠,没来由的让人心中一慌,总觉得对方似乎看他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同情。眸子一闪,脑海中旋即飞旋过种种狐疑猜测,林如海上前一步,给贾代善问安。 而贾敏早已哭着匍匐在软榻边。 贾代善命赖大把贾琏与贾政送走,又轻轻拍着贾敏的后背,安抚几句,最后留下林如海。 “如海,敏儿这性子被我宠坏了,你日后可要多多担当。”贾代善喝口茶,跟人叙旧。 “岳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敏儿是我的妻子,我定然会宠她一辈子。” 知晓女婿与女儿伉俪情深,贾代善又笑了几句,才言归正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如海,听说你点了扬州同知的职?” “是,岳父,这还得多亏岳父先前的提点,我如今避开诸王乱,以备日后。”林如海虽不解贾代善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躬身回禀道。贾代善助他良多,在他高中探花,入官场之后,也帮他悉心规划未来,更是提点过不少官场之事,可谓恩重如山,故此,他也投桃报李,带着二内兄打入文人圈子中。 “哎……”贾代善闻言长长的叹口气,面色带了一丝黯淡,“如海,你也是自家人,我也不满你,荣府最近你大内兄他们闹得……想我贾代善聪明一世却糊涂了一时。” “岳父,您这拳拳爱子之心,大内兄他们必然是知晓的,不过有时候一叶障目罢了,亲兄弟哪有隔夜仇?”林如何宽慰道,来之前,他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的风声,但是因先前贾代善便雷厉风行的处理过一匹贾家的仆从,故此,没流出什么信息。大多是贾家的族人闲话几句。 “也是~”贾代善闻言,苦笑一声,“都是老夫教子无方,我这般想着如今朝政诡谲,稍有不慎就牵一发动全身,你二内兄这次恩科便不参与了,下金陵回祖宅闭关苦读三年,我这求你一件事,你也知晓你二内兄的性子,偶尔得空了去指点一番他的功课,如何?” 闻言,林如海眉头一簇,下意识的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贾代善看着林如海的模样,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幽幽说道:“留着青山……”边说边蘸着茶汁在光滑的桌上写了几个字。 林如海眼眸瞬间瞪大。 “如海~”贾代善见他这般反应,心中一闪,嘴角不自禁勾出一抹笑意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他相信这个励志要光复门楣的姑苏林家家主会做出令他满意的回答来。 “这本是分内之事,何来麻烦一说?岳父大人您严重了。”不过一炷香时间,林如海便平复下心绪,嘴角挂着适当的笑意来,望着贾代善,道:“敏儿先前还说让我收珠儿做徒,我就怕教坏了珠儿了。” “哈哈,有你这个探花姑父!”贾代善回以一笑,开口道:“珠儿若不是……也该是命中有此一劫。” 一个时辰后,林如海出了书房,面色带着一丝的凝重,仰头望向蔚蓝的苍穹,看着展翅高飞的鸟儿,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 三日后,张氏停灵铁槛寺,贾赦待宾客走后,直接双手捧着牌位,“老爷,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你当真不顾手……”贾代善舌尖一咬,血脉手足一词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但,环顾屋内面色各异的荣府所有人两房泾渭分明,一左一右站立着,还有在悠哉喝茶的贾敬,按下心中万般心绪,扫一眼贾政,狠狠的瞪了一眼王氏,瞟一眼如今微微凸起的肚子,沉声道:“不管如何一笔写不出贾字来,家族名声绝对不能败坏!”边说边视线微转,望了一眼贾赦。 “若老爷判处公允,儿子我也不会想让琏儿有个虚伪的叔父,奸诈心狠的婶娘,坏了他的名声,毕竟一颗老鼠屎祸害一锅粥。”贾赦拉拉贾琏的手,不咸不淡的说道。过继那是下下之策,而且避得了一时,他避不开一世,必须勇于面对。 “你!”贾代善拍桌。 “叔父,气大伤身。”贾敬开口,“外边张家,王家,还等着一个结果。” 贾代善闻言,脸色自青转红,又由红及黑,半天才低声道:“还望族长不要插手,这毕竟是我荣府之事!” “叔父您知道的,我自幼是个惫懒的主,喜欢无为而治,清净自然,只要家丑别外扬,捂的严严实实,我向来是不管的。”贾敬笑笑。 荣府一家子:“……” 贾史氏对这明摆着给老大撑腰的族长没什么好感,不过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有族长之尊又如何?他家老爷还是国公,还是长辈! 她还是超品的诰命夫人!贾史氏挺直腰板,上前一步,刚想说话,便见贾代善闻言呵呵笑几声,瞥一眼毫无敬意,眸子冰冷无情的贾赦,又看一眼忐忑不安的贾政,直截了当开口:“的确家丑不可外扬,贾瑚之死,贾琏,贾珠天花,贾珠落水,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都不必以五十步笑百步。老大,你虽然是嫡长,但是仗着这身份胡作非为,致害珠儿落水伤了身子后险先熬不过天花,故此你必须为珠儿延请名医,医治创伤。” 贾赦闻言,眼皮子也不抬一下,无悲无喜。 贾琏错愕的看向贾代善,手捏成拳!好想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老二家的,所有事皆因你妒忌而起,但且不说家法如何,国法中亦孕妇免于处罚,可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荣府久居京城,这老家金陵也需要人看守,做人勿忘本,老二,你带着你媳妇,回老宅,闭门苦读,准备参加下届的科举,待来日金榜题名时,在分家。爵位,我已经上了让爵的折子了!” 最后一句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毫不犹豫! 王夫人脑中一片空白,心口一窒,喉间忽然涌出一股腥甜,忍不住咳了起来,绣帕掩唇,好半天才缓过来。 贾政吓得脸都白了,毫无之前听闻对贾赦处置的欣喜,惊慌失措着,“父亲!!”噗通一声直直的跪在贾代善面前苦苦哀求道:“父亲,我没做过这样的事,都是这个毒妇,毒妇!不是说……”贾政看到在漫不经心的喝茶的贾敬,眼前一亮,根本没注意贾代善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哀道:“敬大哥不是说只要王氏去佛堂不就可以了吗?” “我是让你回去参加科举!”贾代善胸膛一起一伏,面色阴沉,黑如锅底,从喉咙里憋出话来。他至今还疼这个从小护到他的儿子,给他找好理由,找好帮手。 结果呢? “父亲,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为什么受处罚的是我,父亲,您只是我从来……” 哭诉声不断,贾代善看着贾政,忽地有一丝的迷茫,这真是他最受期待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贾赦,忽然感觉心像是被挖去了什么,瞬间空落落的。 “老爷,”看到贾政这般,贾史氏心如刀绞,看向贾赦恍若几辈子的仇人,直接噗通一声跪下,“老爷,我们自从祖上发迹后就没去过金陵,人生地不熟的政儿该如何相处?……老爷,你就饶了老二这一次吧,是我没教好他,我这个慈母多败儿,可是老爷就看在我们几十年夫妻的份上,您要罚就罚我,我去金陵,我佛堂,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我是让他回去参加科举。”贾代善再一次道,眼眸里浓浓的失望之色。 “是让他回去参加科举?”于此同时,贾赦摇摇头,呵呵冷笑着,“待来日金榜题名时,在分家?” 第21章 只要分家 此言似千万跟钢针扎心而过,贾赦说话同时身子止不住地抖,撇开母慈子孝的感人一幕,透着窗台望向蔚蓝的天空。他不敢去看那一家人。 严父慈母孝子娇女,他们一家四口才是真正的血脉家人,而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者。 “父亲。”贾琏环视了众人一圈,从不知世上竟有如此理所当然之人。上辈子贾赦饶是再无能对子女无视,却无法否认一点,对贾母的愚孝,可就算在孝顺也抵不住……乜斜一眼跪地的贾政。只见他原本因去金陵一语显得慌张的神色因贾代善再而三的提及科举一事,眼眸之中带着诧异还有一丝的忿恨,贾琏不由的挑眉,也对,要贾政金榜题名,呵呵。 上前了几步,垂下眼眸,敛下心中的怒火,贾琏拉着贾赦的冰冷的手,深呼吸几口气,抬眸朝贾赦望去。 “琏儿。”贾赦闻言回眸,见贾琏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着一股担忧,不由的一暖,头微低,遮挡住外泄的眸子,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声音中带着诡异的兴奋,“琏儿,父亲带你走,好不好?” 贾琏脑子轰然一声雷响,木然的看向贾赦。 原本正哭诉的贾母转头,瞪向贾赦。 贾代善眸子一沉,不带一丝的神采冷冷的盯着贾赦,面上虽无表情,但是心中却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惶恐。这种危机意识他是在战场之上真刀真枪的锻炼出来,曾经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 “父亲,写契书吧!”贾赦紧紧的握住贾琏的手,脑中闪过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来,“如你所愿,贾政去金陵,金榜题名之日,我---”故意拉长了语调,贾赦斜睨了一眼额角带着血迹的贾政,嘴角一扯,“我送他份大礼!”抬起下巴,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我贾赦不用你的施舍,祖父既然能白手起家,我舔在其膝下,接受祖父教诲,自然也会有立身之本!” 屋内之人瞬间哗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指攥得咯咯响,贾代善心跳加促,面色阴沉,唇舌蠕动,刚开口吐出一个孽字,便听人不急不缓道:“我不用过继,也不要爵位,我要分家。只、要、分、家!” “恩侯!”贾敬忍不住出声惊呼,这傻弟弟好好的一手牌怎么糊成这样?! “还望族长做主分家。”贾赦面上硬是挤出一丝的笑意,毫不犹豫的说道。 “孽障,你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贾代善望在眼里,火苗不断燃烧将眼眸烧得通红。他愿不愿意贾赦继承是一回事,但他绝对不容许贾赦拒绝。这荣国公的爵位,是他花费了无数的血汗才换来的尊荣! “父母在,不分家!你这个黑了心肝的孽障啊安的什么居心……”贾史氏见状,眼眸闪过一丝算计的眸光,起身冲上前来,本打算打几下贾赦,却不料人直截了当的避开。 贾赦朝后退了几步,安坐在交椅上,抱着贾琏坐在膝盖上,垂下眼,似乎没听见父母的难堪的话语,喝口茶,淡然道:“这是目前对你们最好的选择!” “最好?”贾敬不解,他觉得自己的计策才是一箭双雕之举,“那最差呢?” “我跟皇上做了交易!” …… ………… 见人云淡风轻的说出来,贾琏的心似是被猛地一锤,不其然的浮现那龌龊的画面,不由紧紧的拉着贾赦的袖口。 感受到自己袖子被拉拽着,贾赦垂头看着一脸错愕的贾琏,不由的抿嘴笑笑。他就是狗屎运棒棒的,琏儿他姨夫是个大好人!是个好皇上! 一个时辰前,张氏停灵铁槛寺。 贾赦正满心疲惫的送走最后的宾客,瘫坐在交椅之上,喝茶冥思眼下之局该如何是好,忽地一道阴影铺天盖地而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悠悠响起,“此处人多眼杂,随我去外边走走。” 这声音…… 贾赦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刷得一变,竟不顾尊卑,直直的望向他。来者一席素衣,肤色便在蓑衣的衬托中较时下流行面如傅粉三分白的男子,黯了三分,显的略微有些黑白分明。但刀唇薄颌,斜眉入鬓,身子透着凛然的气势。贾赦狠狠吸了口气,恰触上那男人望向他的目光。心不由咚咚地跳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紧促,不由身形一晃,朝后倒去。 “刚大病初愈,又是一阵忙,这些日子怕是累坏了吧?”见贾赦脸色腊黄发白,徒律叹口气,克制住上前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不似自己这般粗糙,手腹处练武握笔留下老茧,贾赦的手十指纤细,光滑无比,让人爱不释手待人站稳之后,恋恋不舍的慢慢松开掌。 贾赦不由的鼻尖一酸,抬眸见人,眼眸一闪,终究记得眼前之人的身份,忍不住朝后退了退,拉开两人的距离,留出下跪的空隙来,“皇上,草民……” “够了!”徒律闻言,眸子一沉,冷声打断贾赦的话语,听着贾赦脸色蓦地一变,心中一颤,双腿下意识的就要弯下,却才刚弯曲,便见帝王再一次的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我今日不过是来走亲戚的。” 贾赦定定的望着他好一会儿,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浑浑噩噩的跟着走了出去。 徒律眼底火苗跳跃,袖口垂下来,盖住二人相握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灵堂,又抄小路离开铁槛寺,直上了马车,才微微松口气。 离上次见面,已二十三日六个时辰三刻了。 他凭借上辈子的记忆飞速的令几个兄弟元气大伤,但终究上面压着太上皇,有些事他急不得,也不能急。 因此,就要委屈恩侯。 可是,他做不到如先前规划一般,见人受委屈而冷眼旁观。 抬手触上他的额头,徒律缓缓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拨至一边,看着额尖出那一凸起的黑块,眼眸一闪,修长的手指一动,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贾赦:“……” 像是一道开关,贾赦全身僵硬之后,瞬间回过神来,心提到嗓子眼,“皇上您……” “要是以往,你该一拳捶过来了,倒是经历了些事,性子收敛不少。”徒律边说又重重的按了按黑块,压下眼底那火星,嘴角带着一丝的戏谑,安抚道:“别怕,你好歹对我还有救命之恩。” “……” 听到他这般说来,贾赦惊诧不已,心中一跳,不由的有股酸涩,眼眸一闪,声如蚊蚋,呐呐着,“我当年救了你,你……我不挟恩求报,你也不能秋后算账!”求上苍保佑,皇上不知道他曾经见死不救过。 “我保证不会秋后算账,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徒律伸手擦擦贾赦额头的冷汗,不情不愿道:“自当涌泉相报。”上辈子,他曾经怨恨贾赦见死不救,让他在水中几乎溺死后才出手相助,而且借口如此的可笑--他长得审美不合他口味,但是待日后相遇欺负着欺负着就不知不觉上了瘾,想把人牢牢的禁锢在身旁。 贾赦鼻尖愈发酸了。 “好了,你不但救了我有功,而且如今我们还是连襟,贾家的事或多或少我都知晓,你不管如何选择,朕都站在你身后!” 贾赦闻言抬眼,胡乱的袖子擦擦脸颊,看着郑重其事保证的帝王。 “朕永远都站在你身后!”徒律望着人的眸子,再一次深情款款道。 贾赦闻言头皮一炸,浑身僵麻起来开口时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皇上……皇上……您没事吧?”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他神经不由紧绷起来,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之感。 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而且血脉尚且算计利益,身为帝王能无私奉献,哪还来夺嫡风云? 见贾赦脸色明晃晃不可置信的模样,徒律心底里蓦地腾起一簇火苗,刹那间火舌吞噬了理智,头稍稍压低,凑近,感受到面前之人浑身紧绷的模样,终究咬牙克制住心中那叫嚣的冲动,眼眸紧紧闭起,一次次的安抚自己狂暴的心,反正日后贾赦只能在他身下哭泣,绝对不会在为其他事情掉一滴泪。 “朕帮你,一来救命之恩,二来,总归有歉张家,三来,吴祺所求。”睁眸,徒律松开紧握的拳头,从怀中取出奏折,“前线八百里加急战报,吴琪攻克琉球,周围岛国全部臣服,愿岁岁纳贡,归顺□□。其战功赫赫却唯此一求。” 贾赦侧目看向奏折,瞪大了双眼,“皇上,您……您说什么,那死鱼脸……不……我是说吴将军,跟我没什么关系的。”那死鱼脸要帮他撑腰也不能明着来啊,万一被查出什么端倪,绣姐的名声不都毁了,即使他这个丈夫有些事情是自愿的,但终究抵不过悠悠众口。 “自然跟你没关系。”徒律冷哼一声,要是跟贾赦有关,他上辈子就逼人“功高震主”了,“他与大舅兄是好友,与张家乃是通家之好,不过为大房留一脉而已。” 听到徒律的话,贾赦一颤,心中一痛,对啊,跟他这个只会吃喝玩乐,出事了找祖母的无能废材有什么关系呢。无德无能,如今连一张脸都不好看,绣花枕头都算不上了。 可是…… 贾赦久久呆滞。 他可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不能永远的靠别人。 自强自立。 “皇上,多谢皇上开恩,但是我……我贾家事,这是我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还应有我自己担当。”贾赦捋捋思绪,回旋了几遍一家之主一词之后,眸子看向徒律,说道。 “你这是……”自尊心发作?徒律多年暗中欺负人的习惯使然,想刺一句,但一想起差一点阴阳两隔,一时间就忍不住想拥人入怀,撕心裂肺的告诉他,放着我来!诛十族都没关系。 “皇上,我……”贾赦小心翼翼的观察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我虽然现在还没什么本事,但是……我愿意把祖母的留给我的私房钱百万银两捐给国库。” 徒律:“……”算嫁妆吗? “还有我祖父的军中人脉。”贾赦见人不为所动,急道。他也是听到吴祺,才想起史书还有祖父的教诲,历来帝王想要江山永固,手里总有自己的兵马。而六皇子登基之前并不显,登基之后,手中也无多少军权。 而他,既然父亲不喜欢他,那他翘父亲墙角又如何?反正祖父手中的人脉分布在他走之前,也给了他一份。 那个时候他还是嫡长孙,未来的继承人,享受家族最优秀的资源。 他现在有些弱,不好靠“情敌”,只能厚颜无耻的借祖父的恩情。 第22章 树大分枝 原来他还有这般胆大的时候,贾赦迷迷糊糊地想到。要是以往,他就直接死皮赖脸的借着吴祺的东风趁火打劫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种忽然聪明起来“运筹帷幄”的感觉还是不错,让他由内而外的充满满足感。 见贾赦脑袋微垂,露出丝羞怯之味,贾琏瞬时睁大了双眸透着惶恐之色,手紧紧的攥着掌心,快要掐出血来。 “父亲!”贾琏逼着自己开口,但是话音中还是忍不住的带着颤音,“您……您……”做了什么交易?!踌躇了许久,终究问不出,亦不敢问出后半句。 “琏儿,乖,不怕。”贾赦回过神,不明所以的看着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的小贾琏,脸色露出担忧之色,手轻轻的拍抚着后背安抚。 细细的打量了许久,贾琏见人眼底清澈,思忖着应不是他想的这般,道:“父亲……” 只不过贾琏还未开口说些什么,贾史氏早已怒不可遏的呵斥,“你这个孽子!……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孽障,老爷,我对不起贾家,对不起您啊……”一边哭诉着,一边贾史氏眸光瞟了一眼贾代善的神色,眼眸闪过一丝的算计,她要以死明志!不然若是被这个孽子让老爷迁怒了该如何是好?疾步上前想要朝柱子撞去。 只不过刚走一步,就听那个孽障尖锐刺耳的话音再一次响起,硬生生的阻绝了她的步伐。 “我也不想闹的太难看,直截了当的分了吧,到时候还有一丝的情分在!”贾赦深呼吸一口气,眼眸瞥向贾代善,腰板挺直,一字一顿,道。 “自古孝大于天,你这个孽子你自己忤逆,也不怕连累琏儿断了仕途?”贾代善眯着眼,眼底露着阴鸷,要挟道。不管如何,他们是贾赦的父母,就占据天然的优势,饶背后有帝王之尊也无可奈何。他先前倒是被狐假虎威给愣怔了一会,听到贾史氏的话语,才猛然想到:他何必追根究底问什么交易?他是贾赦生身之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可谁叫琏儿他亲……姨夫是皇上呢~”贾赦不急不缓说道,心中不由的暗自感叹,他当年一时义气,如今却成了救命的稻草,一饮一啄,皆是因果。谁人会想到,他贾赦能药倒吴祺给人下了春1药? 贾代善:“……” 姨夫! 怒极反而冷静下来,贾代善眼底透着阴霾,眼眸忽闪,让人辨不出其意。脑中略过种种画面,贾代善斜睨了一眼兀自得意,嘴角还上翘的贾赦,心中冷哼一声,脑中闪过一丝亮光,也罢,这个孽子分出去也好,免得尾大不掉,拖了他的后腿坏了他的好事。而且,如今他们都闹无丝毫的情谊,还不如远香近臭,分出去,也是一条退路! 不过须臾之间,定下计策,贾代善面色却铁青,咄咄逼人道:“可父母在,不分家!” 贾赦闻言,听得贾代善话语里的松动,面色一暗,“敬大哥,还望您做主。” “我……”被寄予厚望的贾敬火冒三丈,咬牙,“你们不都能耐了吗?自己都定好主意了!还要我这个族长做什么用!”边说,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若是可以他真想戳开贾赦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塞的是什么东西!分家也就算了,这明晃晃的刀子也能接过来,听听他老叔最后一句话!这是逼着贾赦担恶名呢! “你当真心意已决?!不要爵位,不用过继?”贾史氏闻言刚心中一喜,随后眉头一簇,见王夫人拉扯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比划,眼眸一闪,打蛇上棍,眸子瞪得凸圆,飞快接道:“亦不要家产?” “贾史氏,你莫要胡言乱语。”贾代善冷冷的瞥了一眼发妻,他没想到这关头,贾史氏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关心身外黄白之物,“莫要让人笑话了去!老大既铁了心,可该得的家产半分不会少!” 贾赦听着父母的话,眼皮都不皱一下,对于家产,他还真没想过。毕竟他从来不缺钱财。抬头对着贾敬不可置信的眸子,坚决的说道:“敬请族长做主!我贾赦自立一房。” “……” 贾敬心下对贾赦这牛撅性子无奈,愈发好奇于帝王的交易,可一想起父亲的离世缘由,又胆战心惊起来,想了许久,终是叹口气,“善叔,你也确定了?” “既然这个孽子攀上高枝了,我又何必妄为小人!”贾代善面无表情的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就算贾家闹出什么笑话来,但是恩科在即,饶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过几日功夫就烟消云散。至于爵位继承的奏章,送上去了,也有留中不发,只要日后三爷事成,到时候,哼! 余光扫向贾政。 不管如何,这总是他养了几十年的寄予厚望的儿子。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决定了。”贾敬从顺如流,吩咐人取来笔墨,提笔写下分家文书,又回眸看了一眼势单力薄的贾赦,眼眸一闪,另起一笔,贾史氏,贾王氏需长伴青灯古佛,不得出。 “贾敬,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比王夫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养,贾史氏定定的看着书案上的蝇头小楷,眼眸闪着怒火,啐道:“我可是超品的诰命夫人,你胆敢如此罔顾长幼尊卑!” 贾敬搁笔,眼眸扫了一眼贾史氏,唇瓣划过一抹冷笑,“贾家的祖坟你要进吗?叔父,您是要用宗法处置呢还是打算用律法?” 贾代善眼眸一沉。 “贾家的名声饶是败坏也不过你一房,侄子我按着族规,你们整支除籍都绰绰有余!”贾敬拍桌,没想到都商谈好了,居然还有胆子闹腾,简直烦死了。“别给我扯你们乃是国公,爷也不稀罕,世间权势算得了什么,看看你们如今的样子,我念着血脉至亲,闹的不要太难堪了,不是给你们蹬鼻子上脸!” 贾敬没来由的一通怒火让贾史氏气噎,但是偷偷打量贾代善的神色,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谁叫对方是族长,而她不过是个女子。 “老二去金陵不会变。”贾代善自贾敬提笔之后,一直余光打量着跪地的贾政,见人一时不察露出的怨毒神色,心中一惊,试探道:“终究是有愧老大,家产八成由老大继承!” “这是自然。”贾敬面色一缓,点头道。 “如今不过分家,但是可以分家不分府。”贾代善睥睨了一眼贾赦父子,又乜斜了一眼面色旋即黯淡的贾政,道。 “恩侯?”贾敬听后看了一眼贾赦。 贾赦嘴角一扯,都分家了,在呆在荣国府,后院杀人无形的手段,他难道也要落水,染天花? 见贾赦抗拒的神色,贾敬眼皮子抽了抽,又看了一眼神色不一的荣国府众人,叹口气,“既然分了,不妨就断的干干净净,不过,还请叔父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多多配合,侄子难得当族长处理回事,必当将此事完美落幕,不会坠了两府的名声,贾家的声望。” 屋内众人错愕的看向贾敬。 贾敬头一扬,一副道风仙骨的模样,捏捏胡须,笑而不语。他先前想着过继贾赦,也不是失心疯,张口就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如今这计策要换个名头了。 贾敬也不管众人如何思量,提溜着贾赦问清了心意,再三确定后,无奈叹口气,“随你吧,你随琏儿一起闭门三年,三年后没准河东河西就调换个了呢~”边说边唤人去了钦天监。他跟监正云逸道长关系不错。 而这边,贾代善面无表情的看向贾政,心中的恐慌愈发大。 贾史氏见贾代善阴云密布的脸庞,心惊胆战不已,刚想跟人好好闹一番的心息下来。就算如今被迫进佛堂了,可她又不是没有娘家的?而且,每逢节日,她也是诰命在身,要进宫的。 就不信找不到机会,跟人好好哭诉一番黑了心肝的孽子还有助纣为虐的族长! ==== 诸方妥协,协议分家,接下来便是如何让分家变得情有可原,不伤及贾赦的名誉。毕竟,父母在,不分家。 贾敬一脸倒霉的跟云逸道长喝口茶,送上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道家孤本,肉疼的逛街道天桥下。这边向来三教九流集聚,他以前顶厌恶讨厌的地方,不过好了道,也知晓山外有人,鱼龙混杂之中没准有高人。而且,如今荣国府一事,自然不能找行家里手,要的就是那种“腥里加尖”会耍把戏又有真功夫,能把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三日后,烈日当空下,荣国府内树木齐齐断枝,引为奇观,众人皆惊,不出一会,就传遍大街小巷。在人议论纷纷中,有人手执“赛神仙”番布,来到荣国府门前。 “贫道丹墨,有缘窥伺天机,前来拜访,还望施主引荐。”一身合体的道袍,身形削瘦,一副道风仙骨的模样,捏捏山羊胡,淡然的说道。 门房不屑,赶人,“你这个老道,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树大分枝,实乃天意。”丹墨面对门房的话语,继续淡定的朝外云集的看客说道,说些阴阳协和,风水地理,祖辈显灵,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在门房动手赶人之际,一挥袖口,一阵白雾过后,飘然离开。 众人哗然。 第23章 树大分枝 “太太,外边小人都是些眼皮子浅薄的,我按着您的吩咐稍稍引导了言论走向,但没料到珍大爷,”赖嬷嬷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面色透着焦急之色,“会借助鬼神之说!”她前阵子被老爷抓住把柄,连带着自己儿子也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他们一家平白的受尽了冷眼。经此遭遇,他们全家都懂太太的重要性。 顿了顿,赖嬷嬷接口道:“故而虽然此举挑衅了分家的世俗传统,但……” “闭嘴!”贾史氏见人支吾的模样,也猜测得出外边的情形--大势已去!她知道,如今贾代善心意已决,还自己与贾敬配合散布分家谣言,她恐怕要在佛堂呆一段时间,避风头。双手紧紧的揪着锦帕,贾史氏环视佛前那袅袅的烟雾,脸色出奇的难堪,“父亲那边至今还没有回信吗?” 赖嬷嬷见状心中一惊,忙不迭的宽慰:“太太,许是因为侯爷病了,大爷他们忙着尽孝伺疾耽搁了!” “嗯。”贾史氏闻言眉头蹙的越紧,一言不发死死的盯着面色和蔼的观音佛像,现在境况对她一点也不利,身为女人,一辈子能靠的只有父亲,丈夫,儿子。老父已经垂垂老矣,家族事务都放权给大哥,可是大嫂却不是好相与的,日后能借史家的势又有几分?丈夫……一想起分家文书上白纸黑字的话语,顺着那些黑心肝的意把她关进佛堂,还把老二赶到乡下,越老越发昏聩!贾史氏冷哼一声,也是个不能靠的。唯一能够期待的只有政儿,期望他能高中,衣锦还乡。 贾史氏带着美好的愿望骐骥着贾政,但是贾政却是跪地在贾代善面前,苦苦哀求。 他去金陵可以,但是约定金榜题名,却是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已经连续考了三次了,连个秀才也不是。当然不是自己无才而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每当落第,他都以“天将降大任,苦心智熬筋骨”来勉励自己三年后还有三年。但当这一切与能否回家,继承贾家来比,那就是碍眼的沟渠。 “父亲,孩儿知晓我让您失望了,可是若这个家您还在便分开了,大哥出去另开一府,就算有敬哥的计策,可终究与理不合,到时候流言蜚语,那些小人往您身上泼脏水可如何是好?大哥就算铁了心,分家不分府难道也不可吗?!”贾政痛心疾首的说道:“如今树大分枝的谣言已经散布出去,但分家终究会败坏了名声。”尤其是他的名声,老大出府,老二却留在府里,让众人日后怎么看待他? 贾代善面色苍白,不见半点血色,一双眼睛瞪起,眼球上面布满了道道血丝,此刻正伸手揉揉头。在他心里,即使一时半刻名声有污,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成王败寇,等过段时间三爷起事成功,谁还会在他眼前不要命的提这个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且,那个孽子,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了,大丈夫行事何必扭扭捏捏,拖泥带水。让他反而担心的是素来敦厚的小儿子,实在是那个怨毒的眼色给他留下太大的震撼。 “老二,你就不要在关注此事,多花些心思读书,早日金榜题名,不然……”贾代善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如何把贾家交给你?” “可是,父亲……”贾政闻言瞳孔一缩,露出惊喜的光芒,旋即又面色带异样,“可那什么树大分枝计策真能唬住所有人吗?贾家的名声该怎么办?!” 听人处处维护家族的荣誉,贾代善难得的露出些喜悦之情,松了松口风,“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挣些功名,只要你能金榜题名,能顺顺利利的把国府的辉煌传承下去,区区小人几句中伤又算的了什么?” 贾政见人主意已定,深知自己多说无益,行礼告退之后,勉强支起似乎灌了铅坨的双腿,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刚刚走过了回廊,迎面就碰见林如海而来。 看着对方志得意满的模样,贾政眉间一皱,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闪现一道亮光,于是面上带了丝笑意,“还未恭喜妹夫升官之喜!” “二内兄客气了。”林如海扬眉笑笑,眼眸打量了一眼神色郁卒的贾政,联想近日贾家发生的种种,也带了一丝的忧患。毕竟,婚,两姓之好。 更何况,他现在虽有探花美名,但终究还缺人脉资源。林家书香门第不假,可终究逃不过“人走茶凉”一词。他需要贾家的支持,而贾家改换门庭需要书香味。他们守望相助,互相提携,说实话,他并不期望和和睦睦的氛围被破坏,尤其是他还未真正站稳脚跟的时候。 “二内兄,近日京中流言颇多,不知可否告知这“树大分枝”所欲为何?”林如海寒暄几句后,直接问道。他今日是来辞行的,三日过后就要赴任同知。 “哎~”贾政叹口气,“妹夫也不是外人,待你与父亲告别后,我略备薄酒,我们两个好好絮叨絮叨,如何?” “这是自然。”林如海余光瞥见贾政说话时眼角露出的一丝算计,不由的眼眸一垂,遮掩住向上勾起的一抹嗤笑。他这个岳父倒是个精明人物,但是这两个内兄,却未学得一分。 可比起一无事事,只懂风月古玩的老大,矮个子里拔高,这个得父母偏爱,又有几分小心思至少能出口成章的老二便成了他同盟者。 林如海念头不过浮过一瞬,便笑着跟人告别,朝贾代善的书房而去。 与此同时,林如海之妻,贾家出嫁的姑奶奶,四小姐贾敏抱着贾史氏哭诉一通之后,施施然的来到了贾赦院子。 她对大哥一向不喜,如今更是厌恶非常。一个女子娘家惹出这般天大的笑话来,就算如海与她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但依旧让人抬不起头来。 似乎耳边隐约能听见旁人指指点点的嘲讽声,“贾家这般家教?这嫡长为何会分家别居?这……” 贾母带着一帮奴仆怒气冲冲而来时,贾赦正命人清点库房,一边牵着贾琏,核对张氏的嫁妆。连续大半月的布置,如今街头巷尾,人人都知晓贾家老祖宗显灵“树大分枝”,之后子孙会有奇遇,能更好的青云直上。就连有“小国师”之称钦天监监正云逸道长都出面表态,证明先前的道士所言不虚。他们父子五行相克,若硬要顺应世俗一家合住,则会产生“煞星”!而且当家主贾代善怒叱此乃妖言惑众后,不过半个时辰,一向老当益壮的他便倒下了。 贾代善的病重以及连隔壁宁府树木都齐齐断枝,跟着祠堂牌位变动,这一切切布置下来,不分家也得分家保命。 贾赦一想起贾敬的一系列糊弄人的把戏,嘴角一抽,他日后恐怕连道教也信仰不得了。 都是装神弄鬼的! 不过,敬大哥怎么装起神棍一套套的跟打了鸡血一般? “父亲,我们以后搬出去,能不能住小一点的院子,就像在百草园一样,好不好?”贾琏面带孺慕之情,撒娇的说道。 “怎么,琏儿不喜欢大院子吗?”对离开居住了二十几年,几乎承载了半辈子喜怒哀乐的房屋,贾赦还是略有几分不舍,此刻听闻贾琏的要求,倒是露出一丝的笑容,低下头,好奇的问道。 可是不!防!贼!采花贼!贾琏心底嘀咕着。他现在对抗皇帝便是以卵击石,只能时时提防。 “因为这不是我家!”贾琏作小儿状,板着脸,很认真的解释道:“敬伯伯说荣国府是敕造着,万一惹皇帝不开心,他就可以随时收回去让我们流落街头,每天吃糠咽菜,碗里没有一只鸡腿!” 贾赦:“……也对,好像他们没有荣国府的地契啊~” “皇上很喜欢抄家的!”贾琏毫不犹豫的道:“听下人说最近菜市场多了好多好多的肥嘟嘟的小野狗,都是皇上拿人肉喂的!” 贾赦:“…………” “据说小狗肉吃起来特别香!” 看人说得认真,贾赦忍不住伸手摸摸脖颈,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一场景,忍不住翻山倒海的干呕起来。 贾琏见状眸子一闪,眼眸露出一丝苦笑。真的,据说舔过人血的野狗肉很香,当年隔着一排排的栅栏,他这个囚犯亲眼看着狱卒喝酒聊天,锅里香气弥漫。 这香气中,似乎还有与他一般牵扯到平安叛乱的同案犯所贡献的新鲜血液。 正当贾琏失神之际,外边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看着小厮慌张来报,姑奶奶来访,贾琏不由眉头一挑。贾赦闻言也呆了呆,猛灌一杯茶,压下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寒感,转头对雅兰道:“去书房把文莱大师的字帖拿过来。” 雅兰面色一滞,带着不愿,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贾琏却是不客气,见状好奇问道:“父亲,您吩咐雅兰姑姑拿字帖干什么用啊?” “给你姑姑,姑父鉴赏,免得在我耳边说些听不懂的大道理。”就当买个清静。贾赦捏捏贾琏迷惑的小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贾琏:“……”总有种打发叫花子的感觉,可是这叫花子有些小贵!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贾敏走进就听贾赦大大咧咧的一句话,旋即恼羞成怒,眼眶红肿的问道。 “我……”贾赦刚想道歉,但是抬眸瞥见逆光而立,闪着明亮光晕的贾敏,心中一酸,他果真没什么亲缘,叹口气,“没什么意思,只是你哥我字画多,正如你一身华服,都是一回事。” 贾琏转眸,贾敏今日梳着回心髻,身着淡蓝窄袖衫,外套莲花半袖,长裙逶迤拖地,简简单单的初夏衣物了了勾勒出一副美人图。 可惜,美则美,在大房白帆尚未褪去之时候,有些刺眼。 贾琏抬手,遮挡住阳光下照耀下熠熠闪出珠宝的光芒,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上辈子,喟叹一声。 上辈子,贾敏作为出嫁女,贾家为其守丧也不过区区五个月,弹指即逝,故此,林黛玉进府后……不知那个时候,林黛玉是否与他此刻心情一样。 可是,又如何? 这世间谁也不欠谁。 日后,能记得母亲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夫为妻,丧才一年。 他的父亲以后会有继室,会有孩子,会有一个家。他恨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却要亲手促成此事发生,因为,这样是正常的人生。 第24章 顺利分家 被儿子筹划着要娶妻生子的贾赦此刻正默默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唤着雅兰招待贾敏。 贾敏被先前贾赦直白的刺了一句,面色带了一丝的不虞。她今日一番妆扮,那也是事出有因,喜事临门,而且如今要随着林如海南下,不知归期何时,自然要漂漂亮亮的离开才能让父母安心。 “大哥,您这话说的,贾家谁人不晓您深的祖母偏爱,这字画古玩自然是多不胜数。可是如今,您这般抓着二哥一房的小辫子肆意哄闹,不说对得起父母恩情,您对得起祖母吗?您对得起贾家吗?”贾敏虽然语调柔和,但是话语中责问的语气却是严厉非常。 贾赦抬眼瞄了一眼贾敏,嘴角一扯又耷拉下去脑袋,心里不断回旋着我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他没有什么大能耐,为整个家族出谋划策,也不愿在看父慈子孝的一家,所以他要这个敕造的国府。 日后会如何,他不清楚,但是现在,他愿意为琏儿,撑起一个家。一家两口,很简单的过日子。 “你如今是林贾氏,林家主母。”贾赦捋捋思绪,轻轻反驳道:“只要荣国府的招牌在,你依旧是国公千金,我的离开,对你来说应没什么多大影响,毕竟你大哥我只是个会金石古玩上不得台面的,至于其他,不过及时止损,对我们双方都好。你该去劝着老二奋斗金榜题名,这样日后林如海与贾政官场上守望相助,共同奋进。”抛却了亲情温情的外衣,他如今也渐渐懂了,为什么他送了探花妹夫那么多的字画,却依旧两人相看无言。 一番话说得贾敏脸色青白交加,几乎要被气个到仰。她不过想着娘家能和和睦睦,让一直以此为傲,而不是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尽风凉话。且,官宦世家,最注重的便是名声。一母同胞,打着骨头连着筋,她就算是出嫁女,又岂能避开这股妖风? “夫人,您怎么了?!”看贾敏面色忽然煞白起来,大丫鬟涟韵忙不迭的开口关心道。 “还不快去请太医看看。”贾赦见人似乎被他给气昏了,忙不迭的出声说道,露出焦急之色,唤来张嬷嬷,郑重其事的把人送走,还道:“绣姐刚走,终究是有些忌讳,妹妹还是下次再来吧。” 林如海刚从贾代善书房议事出来,就见自家小厮慌慌张张的来报夫人被鬼神冲撞。 林如海:“……” 待林家人走后,谣言又上了一层楼,不分家连出嫁女都不得安稳。 贾敬摸把胡子,对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弥天大谎”表示深感欣慰,抿口茶,拨弄着茶盖,看向贾赦,“不管如何,你终究还是贾家人,就算分出去了,日后叔叔婶婶们有事也必须相助一番,不然,你若是贴上“冷血无情”的签,你不出仕关起门来过日子没关系,但是琏儿不能因此毁了,知道吗?” “嗯。”贾赦点头,“三节两寿,时应礼品,我都会送过来的。日后每年的赡养费也不会少。” “这便好。”贾敬颔首一笑。他在此事件中很大程度偏向贾赦,不仅是想通过贾赦为儿子搭上张家这一条线,也是因为贾赦知道好歹,比起贾政那自以为学识高的迂腐的性子,这堂弟让人相处起来舒服多了。而且,贾赦如今这番叛逆,也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贾敬道:“九日后便是个好日子,适合搬迁,我等会便去与善叔商议,你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诸事俱是妥当的,劳烦敬大哥了。”贾赦真心诚意的弓腰道谢。 ---- 九日后,贾氏族人收到消息来到祠堂中,静待最后的结果。他们虽然听得外边的风言风语,道是祖宗显灵,分家另过,但是都曾经参与过张氏的祭拜,隐约知晓两房的龌龊,如今不过是颜面上好看一些。可不管心里如何猜测,面色却不会显现一分,他们还靠着荣宁两府生活。 贾代善环视了一圈族老,喝口茶,悲痛万分的说道:“想必诸位也听说过近日京中的流言蜚语,原本吾等俱是不信,但是此后一桩桩一件件却让人深信不疑。如今,情况紧急,万般无奈,我身为荣国府一房家主,只有忍痛将两个儿子分出府外另过,避开劫难,以待日后。老大,留在京中,老二,南下金陵。” “大哥莫要悲切,还望保重身体。”贾代儒出声,说的感慨万千,“这也是父亲显灵,如此分开不但是为了贾家,也是我等后辈的孝敬,毕竟自古以孝治国。” “正是此理,百善孝为先!”贾敬端坐上首,抿口茶,淡然的说道:“今日颇为无奈为两房分家,令他们离府另过,但都是贾家子孙,出府在外,一定要切记一言一语都是贾家的颜面。”边说,贾敬斜睨了一眼下首站立的两人。 “这是自然。”贾赦,贾政两人齐齐出列,回道。 “敬哥儿,请族谱吧。”贾代善揉揉额头,瞧了一眼贾赦,长长的叹口气,旋即将目光投向贾政。但愿贾家的列祖列宗保佑,他的选择不会出错,日后贾政能光耀门楣,延续荣国府的风光。 贾敬闻言转身焚香静手,请来族谱,翻寻到荣府一脉,看着贾代善下面分裂出来的两房,笔锋蘸墨,却悬未下,抬眼扫了一眼贾政,见人翘首以待的模样,眼眸闪了闪,心里咯噔一下,念叨着计划要加快,随后眉头紧蹙,带着恋恋不舍的神色,望了一眼狼毫,再郑重其事的看了一眼族谱。 族长的重担,终究不适他来做。 贾政看着踌躇不已的贾敬,露出焦急神色。 而贾氏族老爷错愕的看向忽然间犹豫不决起来的族长,满是疑惑。 一时间,祠堂内一片寂静。 “咳咳……”贾代善轻轻嗓子,冷眼看向贾敬。 贾敬回过神来,很是担忧的望了一眼贾代善,见他不过是出声提醒,也松口气。他承担不了族长的责任,这重担也不好给珍儿,毕竟他还小。而且,按着现状,皇帝似乎对勋贵之家很不满,他的珍儿日后可是要做清流的,相比还尚未转型,府内无一功名的荣国府,他们宁国府好歹还有个进士及第。又有他离开,蛰伏十年的宁府回归后定然会不一样。 故此,这族长之位…… 贾敬望了一眼屋内的族老,眼睛望着平摊着的页面。轻轻的提笔一划,上面蝇头小字旋即被墨水覆盖。划去贾赦这一支,另起了一页,重新写上。 至此,分家顺顺利利的在宗族内也结束。 在荣国府大门口,贾赦跟贾敬等人话别,贾政也与贾代善道别,带着十几车的行礼南下金陵。贾赦带着贾琏,轻车简行的离开荣国府。至于行礼,则按着张嬷嬷等人的建议,早就分成几趟运送进新家。 两兄弟一南一北,转身背道离开,有不免让人感慨一番。 “哟,贾家真的分家了?” “可不是吗?我听人说这两兄弟都被分出府了!” “可就老祖宗显灵,这是不是太玄乎了,父母都还在呢?” “父母在更要分!难道要被活活可死了才顺应世俗?” “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好像听说偏心老二,看看老二身后几十车的心里,再看看老大,怪可怜的!” “……” 听着耳边围观者的眉飞色舞的八卦,其中一人面色阴沉,眉头紧紧蹙起成川,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又慢了一步。 目光紧紧的盯着贾赦与贾琏,原本黑如锅底的脸色略有一丝的动容,手不禁紧紧握成拳,看着他们一步步的入马车离开。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尾,才抬起眸子恶狠狠的盯着敕造荣国府的匾额,眸光闪过一丝的狠戾之色。 “她说过,把你们当我孩子,我会做到的。” 说完,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 贾赦原本伤感不已,毕竟真的离开了。但是一到新家,看着龙飞凤舞的贾府两字,又瞬间充满活力。 新家坐落在柏青巷,这边大多是官僚居住之家,不比先前勋贵云集的朱雀坊市,大多乃是敕造,无法拥有地契,这边因官员调任,经常有房屋买卖。此屋的上一任主人乃是个清贵的翰林学士,屋中的布局无不精致小巧。在经过大半月的装修,入目皆是低调的雅致。 一路行来,贾赦很满意,贾琏也很满意,听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身旁仆从恭贺乔迁之喜。 贾赦笑眯眯的赐下赏银,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他一家之主的新生活就此展开。 入夜,贾赦正准备休憩,看着带着被褥过来的儿子,不由愣了愣。 贾琏一边作小儿状撒娇,说自己换了环境睡不着,一边心里猛搓007,皇帝の定位技能到底灵不灵?他有预感今晚这样的好日子,皇帝一定会来趁虚而入。 “琏儿可是要当小男子汉哟。”贾赦口头嫌弃着,“一定要学会一个人睡觉,”但还是伸出手臂把人抱到床上,捏捏贾琏的小脸,开始抑郁,话说,要怎么养儿子? 贾琏看人愁思,也不打扰,自己闭着眼跟007交流,他还没跟贾代善撕成功呢。 不知过了多久,看贾琏睡去的香甜模样,贾赦却闭着眼睡不着了,想要打滚的翻来翻去,又怕碰着贾琏,一个人在床上煎熬不已。 徒律熟门熟路的解决掉在外伺候的仆从,刚跨进卧室,就见翻滚的贾赦。刚想上前一步,就见一个鲤鱼打挺,一个小身板从床上弹坐起来,迷糊一句“父亲”后,转眸恶狠狠的看着他,扯开了嗓子嘶喊,“来人啊,有贼!” 徒律:“……” 第25章 贾敬入道 徒律随意的瞥了一眼贾琏,眸中火花陡闪,而后视线转向贾赦,嘴角忽地一翘,淡然的朝床榻走去。贾赦身着里衣,探出脑袋,傻傻的看着他。 黑夜中,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仿若星辰,望着他,一如当年初见。徒律一步步的走去,眼神坚定万分。有幸重来一世,再也不会天上地下,若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一年一年的苦斗成为心机沉沉坐拥天下的帝王,而他却依旧守着小小的院子古玩美!妾!夜!夜!笙!歌! 他想霸占他,让他眼眸里只有他一人。 贾赦心噗噗的跳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抵着墙角,顺着案上跳跃的烛光,男子的面庞跟着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就这么一瞬,贾赦紧绷的弦松了口气,让他到舌尖的尖叫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但又一下子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起来,费力的拉过奋力呼喊的贾琏,瑟瑟发抖的开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皇……皇上?” “嗯。”徒律随手点亮了火折子,大迈两步,靠近塌边,将黄釉瓷灯点燃,随后自然的坐下,转眸看向贾赦。 就这么一个字,轻声柔和的说出,但是贾赦听在耳朵里,却不啻九天玄雷,道道劈下。许久才恢复了语言能力,贾赦下意识的拉开锦被,准备下床行礼。 “好了,无须多礼,我不过得空过来看看。”徒律低叹一声,伸出手,将人扶起来,随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的温度,忍不住的想要触碰更多。 贾琏两眸子尽是怒火,吞噬着理智。他原本想着一声吼,吓退帝王,没想到皇帝厚颜无耻到这般境地 【宿主,理智莫要喂狗,你现在还恁不死他!】 【宿主,理智莫要喂狗,你现在还恁不死他!!】 【宿主,理智莫要喂狗,你现在还恁不死他!!!】 徒律眼眸一闪,遮挡住燃烧的火苗,动作略有迟疑,却依旧未放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贾赦的袖口朝上稍稍卷了又卷,透着烛光,看着白嫩光滑的手臂,嘴角稍稍上翘,黑眸浅眯,慢慢转移视线,望了一眼三寸小豆丁贾琏,淡然开口,“我今日来祝乔迁之喜外,还有一件事与你商议。” “什么事?”贾赦见人郑重其事的模样,注意力瞬间转移。皇上神出鬼没的玩夜探又不是第一次,习惯就好。 “贾敬与你借助“祖宗显灵”鬼神之说顺利分家,”徒律缓缓说道:“这件事给了忠廉亲王灵感,他想要在祭天的时候也同样制造神灵。” 贾赦心中咯噔一下,脑海瞬间闪现血雨腥风的宫廷大戏。 徒律话锋一转,目光看向贾赦,眸子里露出几分乏力的神色,“恩侯,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内忧外患……”刚想再靠近一步,徒律面色一僵,看着卡进他们距离中间的一坨! 被小心眼形容成一坨的贾琏牢牢的扑在自家爹怀里,虽然被007洗脑后冷静下来,但是避免贾赦被忽悠还是重中之重,“父亲,孩儿怕~” “乖,琏儿。”贾赦忙不迭的想要伸手去怕贾琏后背,才发觉自己手好像……呆滞的看向身旁的皇帝。 徒律眼眸狠狠的剐了一眼贾琏,恋恋不舍的放开,自己伸出龙爪,很是亲切的拍了拍贾琏的头,“恩侯,你也不能这般宠爱孩子!都几岁了还撒娇卖痴,你一个人照顾也辛苦,我与纨娘说说,让她派教养嬷嬷来,这样你也轻松一些,等出了孝,让他入宫与炆儿一块读书。” 贾琏:“……” “乖孩子,我是你……姨夫,会替你爹好好照顾你的!”徒律转眸看向贾琏,嘴角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笑意来。 贾琏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但是面对帝王威慑气场全开的徒律,下意识的回想起临死那一幕,忍不住打个寒颤。 【去你妹的姨夫!!!不要以为我没听出你停顿了两息!夭寿的!替我爹照顾,问过我娘,问过皇后吗?宿主,你该这么撕,狠狠的neng死后妈!】 心中硕大的标语,让他不禁一松,贾琏转眸看向闻言欢天喜地的爹,顿觉前途黯淡无光。 贾赦闻言的确很开心,几乎乐得合不拢嘴。别说他正愁自己教不好孩子呢这边就送枕头来,就说皇帝金口玉言认下这门亲戚,代表的就是他家儿子未来前途似锦啊~ 恨不得打个滚冷静冷静。 揉揉噗噗跳的小心脏,贾赦按捺不住开口确认,“皇上,这是真的?” “这是自然,我就只有炆儿一个孩子,琏儿与他乃是姨表亲,亲香亲香对他们都有好处。”徒律见人欢天喜地的模样,点点头回道,“不过,你可不能向今日这般宠着孩子,为人父母,要为之深远,如今的严厉是为了长大后成材!” “嗯。我保证不会的。”贾赦拍胸脯保证,为证明自己的决心,顺手跟贾琏拉开距离。 徒律又一个顺手把贾琏放到床尾,“这样才是个好父亲,教育孩子要松弛有度……” 贾赦听得不断点头,恨不得拿小本子记下来。 呆坐在床尾的贾琏磨牙,看着某贼大谈特谈实质为“论隔开贾琏的三十六计”的教育经,猛戳007,立志,我日后一定要撕掉衣冠禽兽的真面目! 看贾琏咬牙切齿的模样,徒律心情特好,说起今日借口来看贾赦的正事。 “你最好通知贾敬,把这件事给抹平了,不然他日被人捅出来,以此为借口,你就毁了。” ---- 翌日,贾赦耷拉着脑袋去请贾敬,脑海回旋着“谋逆”,他到不怕自己名声如何,可在贾家中也隐隐约约的知晓一点,他父亲先前就效忠忠廉亲王。 先前,诸王争夺,正统未定,还好歹说是政治博弈,如今帝王都登基好几个月了,还要一条道走到黑,这不是……找死嘛? 贾赦揪着自己的发丝,都觉得愁出白发来。想自由自在的过自己小日子,却耐不住祸从天降,谋逆诛九族!不单荣国府,连宁国府就算出了三服,但还在九族之中,可谓一*害全族。 贾敬收到消息,被人火急火燎的催促赶来,打发了想着兄弟的贾珍,自己步入书房,茶还没喝一口,就见贾赦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般说道:“敬大哥,不好了,皇上昨天晚上跟我说那个忠廉亲王从咱们计策中获得启发,想要借此……敬大哥,我虽然不怎么理事,但是父亲先前也跟忠廉亲王走的很近,会不会也参与其中?” 贾敬:“……” 贾敬后退一小步,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静待答复的贾赦,脑海回旋那一段耸人听闻的话,迈开步子,脚步迟缓的绕着贾赦走了一圈,停下,头微垂,欲言又止。 “敬大哥?”贾赦心提到嗓子眼,他眼下能商议的人只有眼前这个族长大哥了。 “你……”贾敬顿了顿,开口,“你没被夺舍?” “啊?!” “恩侯啊~”贾敬叹口气,语重心长,“就算知晓你论亲戚关系,的确能跟皇上拐上关系,但是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昨晚皇上来找你?昨天十五,按例皇上是宿在中宫,饶是政务再繁忙,祖宗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必定宿在中宫,以求繁衍后嗣。”面上尽是不信之色。 “可是敬大哥,重点不是时间,而是透露出来的事情啊。”贾赦心急如焚,他说了那么一长串严重性,为什么敬大哥都没把握住重点? “哦,不就是树大分枝嘛?”贾敬说的轻描淡写,“这件事参与者不过你我还有你父亲的配合,大家不管如何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总不会……”贾敬话语一顿,脑中一片空白,旋即摇摇头,“你父亲虽然有些……咳咳,但办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向来一言九鼎的,至于其他人,你母亲还有弟妹不被弄进佛堂了吗?会不会贾政,从头到尾,好像,似乎,他从来没参与过什么!” 贾赦眉头随之紧蹙。 的确,好像,从头到尾,他家老二都是清清白白的。 要怎么说,他们是兄弟呢,都是靠着女子。老二有着母亲为会他横扫一切,有着弟妹保驾护航,正如之前的自己,小时候有祖母,长大了也有绣姐。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会靠自己的实力。 “但,如果老二把这件事说出去,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啊?”贾赦迷惑不解。 “管他是谁呢。”贾敬撇撇嘴,一副凡人俗事的模样,负手踱步了几个来回,对着贾赦道:“你帮我照顾好珍儿,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 说完,便疾步离开。 贾赦不解,左等右等不见贾敬的消息,等月过柳梢,终于传回消息,却几乎是耸人听闻的消息。 宁国府继承人,丙辰年二甲进士,庶吉士贾敬在太一观入道,遁入教门。 第26章 蛇鼠一窝 出家,不管是佛门还是道家,都是极为不易的事情。现今世上虽有冒名顶替之辈,但是手有“度牒”的僧道却是被人推崇至极。因为不但文化程度要达到进士水平,而后还要考佛法道经,才可得皇帝承认获得度牒。可谓“黄金白玉非足贵,唯有袈裟披最难。” 一个人披荆斩棘进士及第,还是爵位继承人却一转身研习道门,真可谓跌破一杆勋贵的玳帽,也让平凡百姓错愕不已。 面对众人各怀心思的打探,贾敬脖子一扬,一身道袍略显仙风道骨,咬死不松口,只言,“父命难违。”但一转身,看着红了眼眶的发妻,脸上略有松动,叹口气。 “老爷,虽然说夫为妻纲,妾身不该过多干涉,但您可是我与珍儿的顶梁柱,是这家的天,您走了,留下我们,说句诛心的话,不亚于寡母孤儿的存在!”贾顾氏说道最后,话语中带了一丝的怨恨,眼眸含泪,不断的落下。 贾敬疲倦的揉揉头,“可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珍儿在家学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我把他送到恩侯那里,他们虽是叔侄但却兄弟,玩的都是具好的。皇上点了琏儿为伴读,我把宁府先辈遗留下的人脉……” “你不但自己要走,还要珍儿跟我分离吗?”贾顾氏一听人提及贾赦,眉头愈发紧蹙,音量陡然提高,“要是没有荣国府这些腌臜事,我宁府又岂会落到这般境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是我舔着老脸在算计恩侯父子两,知道吗?!”贾敬疾言厉色道,但一说完见人面色煞白的模样,缓缓的叹口气,认认真真的解释,“你平日不挺精明的,怎么现在犯糊涂?如今上皇摆明了开始心软,而且新后出自张家,张氏一族终究会回归,雪中送炭易,我这也是为了珍儿未来打算。而且,我向当今递送这求道考的消息后,文内相奉命给我透出消息:皇上也知晓私下荣宁两府的龌龊,故此当今补偿在你父兄身上。你父亲不日将会升迁,而且你大哥也会恢复功名。”若不是贾家子弟没几个有功名又扶不起的,这番补偿,虽说是联姻,但总归心里别扭,可自家不成器,也只好让祈求岳家今后记得这番恩情,扶持珍儿一番。 贾敬说完抿口茶,想通之后他觉得这交易简直是划算极了。他本就想着入道,如今不过计划加快。而且趁着魑魅魍魉闹妖之前,他果断反其道行之。这些皇子王孙上位者大都疑心慎重,也许“树大分枝”能猜测到背后装神弄鬼,但是若他直接抛弃一切功名利禄,出家,则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山崩地裂。 在外人眼中,一个正常人除非脑子被门夹了,谁会丢掉辛辛苦苦寒暑苦读得来的功名还有唾手可得的爵位与族长权利? 而且,一旦他入了太一观,则还有方外势力保护。他已经跳出世俗烦忧,就算日后有人借机生事,他咬死不认,或者直接掐指一番,拉大虎皮,谁也奈何不得。 如此思忖了一番,贾敬愈发觉得自己没错,心里美滋滋的。 贾敬心里美,但是贾顾氏却不好受,家族的盛荣与一个身为平凡女子的心交互在撕咬,一滴一滴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心房里。手不由的往袖内缩了一缩,许久,咬着牙,颤声问道:“若我们就此没落下去呢?粗茶淡饭,耕读传家,亦然不错。”说道最后,沾着泪水的眸子带着一丝祈求。 贾赦闻言面色一僵,傻傻的看了一眼贾顾氏。他想不通了,向来大度得体且聪慧的娘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异想天开了呢? 粗茶淡饭?简直是笑话!他们压根习惯了锦衣玉食,都是娇养的主。贾敬坚决的摇摇头,“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自己一个人出门交际找找小姐妹,等几年后就可以抱大胖孙子了,珍儿婚事,当今……”贾敬忽地话语一滞,眉头一皱,这“琏儿姨夫”貌似好像太过热情了些吧?怎么只要恩侯开心,就一番心满意足的样子。 贾顾氏见状却是愈发不满,手紧紧的拽着袖子。 “他会给珍儿指个郡主,既是皇亲贵戚,又能参政议政。”贾敬想不通,也就丢到一旁不去理会。反正这都是沾了恩侯他们的光,“你啊,安心当老太君,等珍儿出息了给争个诰命回来。” 窗外,贾珍探着脑袋瞧着书房里的一幕幕,面上露出一丝的深思,原来不是他护着琏弟,而是他们全家靠着赦叔父。 这个认识让一向称霸荣宁一条街的珍大少耷拉下脑袋,失魂落魄的离开宁国府,一向爱去的茶馆酒肆如今热议的都是宁府家主入道一事,各种各样的言论不绝如缕。 “这贾家又有新闻,族长居然去当道士!” “他又不是天桥下的老鼻子老道,那位可是有正经功名在身,而且他是要当庭被八位大名鼎鼎的道长考道经的,等日后度牒在手,再经过修行,那便是得道之辈,超脱尘世!” “哼,简直是枉为读书人!身为儒家子弟,不为国为民效忠君王,居然入这些装神弄鬼的微末之流!” “人家那是视钱财名利与粪土,不正好符合那句什么过眼云烟。” “……” 争执声渐渐飘远,贾珍发觉自己拳头早已握的铁青,手心都已掐出血来。一路行来,他恨不得上前大声吼道不是这样的,但偏偏又无力。 因为,父亲这般筹划,是为了他。 ===== 贾赦听到张嬷嬷来报贾珍在府外徘徊一副焉哒哒的模样之时,正拿着《三字经》一板一眼的教贾小琏认字。 贾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抽搐的看向脊背挺直,手拿戒尺,还顺手摸摸不存在的山羊胡子一派老学究样子的贾赦,低头瞅瞅自己肥嘟嘟的小手,余光瞥见另桌案上憨态可掬的各色奇珍古玩,艰难的握笔练字。他两辈子岁数加起来,都快比此刻贾赦多一倍了,因此,是该好好配合小辈一番。 看着被管家引进来一副失魂落魄,还眼眶微红的贾珍,原本垂眸的贾琏眉宇拧起。 不知为何,看起贾珍,就想起上辈子的自己。 他们一同喝酒遛1鸟玩女人,这兄弟纨绔情谊也算颇深。而且,两人难兄难弟结局也颇为相似,都背负国孝淫1乱这一违背礼义廉耻令人难以启齿的罪名,还有他孝期停妻再娶之罪也少不了宁府父子两,最后抄家流放,大头罪名都在他们身上。 按说这么一个“坑货”他重来一回该及时撇清,但做人终究不能五十步笑百步。 他苦父亲蜗居马棚,继母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在老祖宗面前卑微,在王熙凤面前伏低做小,可听发泄一二苦闷的也只有贾珍,这个有爵位又是族长的堂哥。当然贾珍光鲜背后也有他的抑郁,小小年纪便担起一个家。 别人能说宁府连门前的石狮子都不干净,可是他却说不得。因为他们蛇鼠一窝。 贾琏忍不住默默叹口气,若是他能劝动贾珍学一技之长,也算全了上辈子兄弟情谊。而且,毕竟活在俗世,一个好汉三个帮。 “珍儿,你又逃学被抓了还是功课不会惹敬大哥生气了?”贾赦看人眼眶微红又一副愤怒的模样,回想以往,好奇的道:“总不能打架打输了吧?” 贾琏:“……”你这叔叔能不能盼着人好? 闻言,贾珍眼里忽地一闪,父母对话不其然的环绕在耳畔,一字一句的都在敲碎他的自尊心。原来,堂堂宁国府已经败落到这般境地,需要借助姻亲,还是隔房的姻亲,靠着年幼的堂弟那一半张家血脉才能继续维持体面。 余光瞥见不过四岁的贾琏握笔勤学的模样,在想想自己,贾珍手缩进袖中紧紧的握了起来,抬眸对上贾赦一如既往关心的眸子,嘴唇张了张,又张了张,才低声解释道:“赦叔,今日六叔父感染风寒,学堂放假了。我没有逃学。”六叔父贾代儒是被父亲入道之事给硬生生的气昏过去的,他才好奇的回家想要查探一番。因为,在他眼中,父亲遁入玄门,对他来说,就是没了“泰山压顶”般的威胁,简直是想哼一句,出家好,出家妙,从此再也不用当老二。 贾赦讪讪的点头,不禁想要敲一下自己的猪脑子。他习惯性的思索倒是偏了方向,忘记敬大哥了。在世俗眼中,谁会好当当的出家?外面流言蜚语,按照珍儿一逢休假就出府玩,必然会被中伤。 “珍儿,你……”贾赦扰扰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敬大哥大半还是被他所拖累。 见自家蠢爹一副纠结的蠢模样,贾琏轻轻嗓子,利用自己“童言无忌”的优势,轻轻嗓子,奶声奶气的开口,“珍哥哥,我们一块练字,然后把父亲的宝贝通通赢回来,好不好?”边说,手指指那堆金光闪闪的顽器,眉飞色舞的说道:“赢回来!” “你这小子。”贾赦眼眸瞬间闪过亮光,揉揉贾琏的头,失声笑道,朝着贾珍,郑重的拜托着,“珍儿,既然学堂不上课,那你就教教琏儿练字?练好了,奖励一人一半!”小孩子嘛,注意力转移就好了,其他的等他搞清楚了敬大哥的打算,在行安慰。 贾赦心里正窃喜的想着,一双眸子亮晶晶期待的看向贾珍,但还没等贾珍说些什么,忽地外边响起喧闹声,雅兰兴致勃勃的冲进来,对着他们行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外边有天使来宣旨呢。” 贾琏闻言,目光朝张嬷嬷看了一眼,见人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忍不住双手捂脸。 娘,您给儿子一次刷存在感的机会,行吗? 第27章 帝后密谈 贾琏之所以笃定是他娘又“显灵”,因为先前007便已经提示过,要协助把天花的方子上交,而不管他如何拐弯抹角朝张嬷嬷等人打探,别说药方,连药味都没闻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过,他打死也不想去承认。贾琏默默的捏着小肉拳,眼眸瞥向喜滋滋的贾赦,他绝对不许贾赦被人戳着脊梁骨成为佞臣! 自古皇帝真爱死得快! 贾赦犹自不知自己儿子拳拳护父之心,一听有旨意降临,嘴角一乐,吩咐仆从上好茶招待着,又让贾珍当好大哥哥教贾琏练字,确定两个小孩无事,才换身稍微添点喜气的衣服疾步朝正院而去。 贾赦刚一踏进正院,原本正喝茶的执事太监眼眸闪过一丝的满意之色。贾赦一席淡蓝长袍,左右衣边和下摆衣缝,断处外露。既符丧礼,但又一身淡蓝略带几许勃勃生机,也算颇为知趣。毕竟如今张氏入殓不过一月,该是闭门守丧之时。却又因天家恩赐,需得开门迎接,面带大喜之色。 想起自己来的缘由,执事太监一躬身:“给赦大……瞧奴才这笨嘴,给贾老爷问安!”边说,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弧度把握的恰到好处,“杂家元生,奉皇后娘娘懿旨,念贾琏年幼失估,特赐四位嬷嬷温良恭俭以教养贾琏。另恭贺贾老爷乔迁之喜,特送一些得用的物件。” “多谢元公公。”贾赦谢恩之后,眼眸略过一道惊艳的目光。他纵然先前不受父母宠,但是太监没少见,可没一人长得如眼前一般不仅雌雄莫辩,眼角一滴泪痣显得格外的魅惑三分,最为重要的是,太年轻了,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要知道能出来宣旨的都是司礼监大太监,而且还要按资排辈的。但是很快贾赦便眼角抽搐,傻傻的看着一溜串打开的箱子:碧粳米,番邦的马铃薯,等身的铜镜,银炭……涵盖之丰,让他错愕不已,连递送银票的手都抖了抖。 这赏赐的也太……贾赦纠结,几年后猛然回忆起这一幕,他已经从自家儿子口中学会一个词,能简言概之--接地气的高大上! 别人家起码来个玉如意,他家来两麻袋贡品绿豆。 皇上爱半夜翻墙也就罢了,这癖好怎么愈发怪异? 正在与人议事的徒律鼻子痒痒的十分难受。 张皇后淡然的摩挲着茶沿,对皇帝的异状视而不见,扫过宫宴安排的折子,正凝眉自顾思忖着自己的事。 自从张家一门双皇妃,他们姊妹间明面上联系就淡了许多,待到储位风波愈发暗潮涌动,就几乎断了往来。可不管如何,总归是从小处到大的情分,更何况一个张字,身为从小接受“传承家族,维护家族”的张家子女来说,有些事,就不得不略施援手。 命人带懿旨一路浩浩荡荡的前去贾府宣旨,不是彰显皇恩,而是为了警告。一则提醒贾赦,小妹留下的孩子有她这个皇后姨母在,万万得罪不得;二则是警告荣国府一家。她没有赐下金石古玩一类物件,反而是锅碗瓢盆,衣食住行等相关的日常用品便是为了狠狠打脸。虽然父子已分家,可一个嫡长子带着嫡孙出府另过,饶是能用“祖宗之意”遮盖过去,但若是不管不问,也会令人发指。世有忤逆,也有不慈,身为女子,更能明白女子,如何从小处着手,令贾家女眷积攒的名声毁于一旦。当然,没了荣国府这招牌,贾赦父子不过平头百姓,惯用的一切,都会因等级而被削减。 当然,会不会因此有人造谣到她身上……张皇后眼眸闪过一丝的冰冷,余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她是顺势而为,令人不解的反而是皇帝行事的诡异。 自古小姨子和姐夫……说句诛心的话,比比皆是。 但--- 张皇后手臂轻轻一抬,手指轻触纸笺,目光锁定“吴祺”,薄唇紧抿,若是可以,她宁愿是娥皇女英,效仿大小周后……呵呵,嘴角勾出一抹似讥似讽的笑来。 她的小妹爱的何其轰轰烈烈,却飞蛾扑火,捂不热那石头。 所以,张皇后睫毛轻轻一颤。就算夫妻同场异梦,但也成婚八年之久。近日,皇上几乎性情大变,饶是外人眼中面色依旧毫无表情,可也抵不过枕边人的揣摩,更何况,他压根没有隐瞒。 “皇上,您说昔年被刺得恩侯相助,故此,想要报恩一番?”张皇后思定,目光略过奏折,朱唇轻启,问道。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微微沁出汗水来,她权衡该不该拿出天花的方子。张氏女出嫁都会有压箱底的秘法,该如何处决都只凭其意。先前庙中相遇,小妹想借此为贾赦博得一个爵位,她本没有多大胜算,原想厚颜待吴祺归来借力一分,但若她猜测为真,那么一切,就感觉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徒律摸摸鼻子,小心的挠着略感瘙痒的地方,忍住了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没失礼的朝天打个响亮的喷嚏,眸光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张皇后,不愿跟他人回忆过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下,反而另起话题,“你送些日常用具,就怕有心人嘴碎到那个人身边,到时候你反而遭罪!”对于张锦纨,徒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一个合格,乃至于完美的国母。上辈子,他们合作的很好,相互扶持,周旋内忧外患的局势,终于苦尽甘来,柳暗花明。 那个人,乃是甄太妃,皇帝亲母。原本改加封太后,但被皇帝以嫡母在,无二后之说拒不加封。 张皇后听闻不甚在意的笑笑,“皇上,您又岂是不知,我张锦纨本该是他妻子的存在啊。” 徒律:“……” 那一瞬间,徒律形容不出自己的心,只觉得自己是一头饥肠辘辘的老虎终于咬破囚笼,可以下山觅食,恨不得捕杀个痛快淋漓,让自己吃个饱腹。 而捕杀的对象,唯有一人。 他已经容忍了一个女子的存在,占了原配的地位,岂会有第二个的道理! “这事若非……”张皇后眼眸冰冷的看向一瞬间怒气冲冲的皇帝,嘴角带着一丝的回忆,愉悦的说道:“父亲因受周老夫人之恩,在老夫人为其孙求媳的时候,就曾想报答一二,可曾想造化弄人父亲入了上皇的眼,连带我这个小小山长之女也一飞冲天沐浴浩荡皇恩……”张后摇摇头,感叹,“虽然如今张家……败落了,但父亲也该会为恩侯再寻一温柔持家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延续后裔。” 徒律脸色愈黑,压根紧咬,下巴扬起,对上她那冷冰冰的眸子,尤其到最后眼眸闪着滔天的怒火,手紧紧的捏着曜变盏渐渐突变,最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张后见状眼眸轻轻一闭,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张锦纨,你在玩火。”听到近在耳边的脆声,徒律松手,看着手指上因擦伤挂起的血珠,理智回笼。 张锦纨闻言,伸手拿过因茶盏脆裂溅起水珠滴落的折子,然后垂头遮住无边的苦涩,静默了许久,嘴角一扯,“世有契兄弟,我稳坐钓鱼台,又何须挂怀?只不过……”指尖摩挲着奏折,话语中透着一丝的感怀,“真是造化弄人,可怜苦心谋划,终究不过……”张后回想那日庙宇相见,面色愁容,但一说起某人却眸子熠熠生辉的小妹。 她为贾恩侯算计了一切,甚至连少年爱慕的对象都被利用殆尽,到头来,却是人走茶凉。 可悲可笑还……可怜。 而贾赦,却丝毫不知。 这种无力报复的恨,像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心尖最柔嫩的肉上慢慢的割出一道道的肉末来,混杂着新鲜的血液,简直生不如死。 可她却无法哭天抢地的忿恨,因为这样的情况,对于她这个皇后来说,非常的有利。 至于帝王恩宠能维持多长时间…… 张后眼眸一闪,伸手往袖内掏出一张薄薄的笺纸,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皇上,既然如此,此预防天花的药方,还请您赐予贾赦国公爵位,我要世袭。” 这种说话笃定的语气,简直是……徒律眉头一簇,拿过药方一扫,冷冷开口,“这么说来,贾琏见喜是有所预谋?” “是又如何?” “若没有朕应许,你该如何筹划呢?”徒律斜睨了一眼张锦纨,聪明的女人很可怕,所以他们只会是同盟,饶是上辈子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走过来。但是对方太冷静太理智到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怕有朝一日武瞾再临。 “不是我该如何筹划,皇上,只不过我这个张氏皇后也不过是小妹的一环中呢。”张后随意的一瞥徒律,说她对帝王毫无敬畏之心也罢,反正一颗忠君之心在张家落败,被绝京城之外,便早已灰飞烟灭。 “就算没有我,还有--” “吴祺,对吗?”徒律阴沉沉开口,截住张后的话语,“你的妹妹的确是个难得的人物,所以,战胜凯旋归来的吴大将军提前入京,如今日夜守在坟茔前呢。” 被将回一局的张后:“……” 第28章 哈哈哈哈 徒律干脆利落的说完,眯着眼睛瞧了一眼张后,“朕希望能与皇后相安无事,但我介意你越界。” 张后听见这话,眼里不禁冰冷。她能揣摩出一二,不过是因皇帝未在她面前掩饰一二,昨日十五之夜,皇上忽然离宫且打着她的名义恩抚贾赦父子,而自己的妹子性子她又知晓,故此无事献殷勤的对象也能很快的甄别出来。能凭白无故的对人好,最现实的便唯有利益相同,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每一个女子心里总有一段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凄美动人的故事。 身为女人的直觉,她从来不小觑。 如今皇帝明摆了他看上贾赦了,要她安稳的配合。 张后不禁眉头蹙了蹙,飞快的权衡各方利益后,缓缓开口,铿锵有力,郑重的许诺,“皇上您予以我张锦纨应有的尊严,我自然国士待之,待之国士。臣祝贺你们【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余生】。”说道最后,张后眼中露出一丝的诧异,不由的眉头紧蹙。 她怎么会不由自主的说出那句话? 最后一句,出自小妹,出自吴祺,那最是情深意切,羡煞旁人之时。 可惜如今,狠过嫁为人妇,狠过阴阳相隔,便是爱依旧,但抵不过一个家。为了这个家,年幼的孩子,无用的丈夫,愿意算计自己所爱的人,一如当年吴祺为了家族的传承,拒绝纳吉跨马离去奔赴沙场。 徒律定定地望着张后,望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吉言。” 从小的后宫生涯告戒着他不能看轻任何一个女子,尤其是漂亮聪慧且家世不凡的女子。而面前这个女人,她聪慧非常,出生传承千年的世家,且其家族中女子皆是自幼充当男儿教养,个个乃是巾帼不让须眉人物。除去眼前这位,他所接触过的另外两人:张家老幺自是不用说,如今入殓了还搅得贾家风风雨雨,吴祺死心塌地。张大小姐,他的大嫂,在太子大哥病危,自己乃是双生子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面对窥伺东宫的忠献王一派,蛇打七寸,不到三月将气焰高涨的忠献王一脉连根拔起,唯一的痛楚便是因劳累导致腹中胎儿早殇。除此之外,那一仗堪称完美。 上辈子,徒律轻轻一叹。那个时候,他内忧外患,在与张后合作的时候,也甚为提防。如今重头再来,能坦言相告,也算是对自我的一种突破。 张后:“……” 看着皇帝忽然笑靥如花的模样,张后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番,深呼一口气,直接端茶送客。她要处理宫务来静一静! 徒律被人送出,也毫不在意,转身返回勤政殿,处理政务,但一想起依稀回荡在耳边的“生儿育女,延续后裔“突然间便觉烦躁起来,胸口瞬间有股挥之不去的抑郁之气。 与此同时,贾赦却忍不住想要读一读《三字经》来克制一下心中忍不住汹涌澎湃的欢喜之情。 那个死鱼脸算他还有良心,功成名就不忘糟糠,呸,是不忘好友。 贾赦握着拜帖的手渐渐缩紧,紧张的背后冷汗淋漓。毕竟,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一个很美好的回忆。他勇敢的跨出了一个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男人都不会干的蠢事。以区区一介纨绔之能药翻了战功赫赫的将军。而且用的还是青楼随处可见的催1情酒外加*药。 这种至今回想起来帽子绿油油但又成就感十足的酸爽简直是……贾赦忍不住想要摸摸脖子。 【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余生。】 多么动人心弦的情书,他无意中发觉之时,除了一瞬间的愤怒外,更多的却是不平。像绣姐那样的女子,居然有人胆敢陈世美一般的抛弃她,简直是令人发指。可胆颤心惊的打探到原委后,又说不出话来。 这种我们相爱却不想守,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至今回想起来,他也说不出当年为何脑子被门夹成那样,大概,也许,只是,一时义气,想着,若是,可能,或许,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就会床头打架床尾和。 忽然脑中一道白光闪过,贾赦回过神来,扔掉被挤压不成形的拜帖,风风火火的朝贾琏的小书房奔去。 他一定要把琏儿给藏好! 他可以等某人战死沙场的时候,借琏儿去捧灵送终,但是现在一定不可以让人发觉任何一丝的端倪。贾琏,姓贾,是他的儿子。 而且,当将军的儿子,尤其是驻守边关的将军之子,命苦。 他的童年,几乎没有父亲的身影,饶是仆从一次次的重复你父亲是个大将军,可心中却没有任何一丝的概念。待父亲入京述职,第一眼相见,便是害怕,那个面目煞气,似乎可以止小孩夜啼的将军,是他的父亲?不过半月相处,刚适应了自己原来有一个严厉不苟言笑的父亲,等待来的却又是一次的分别。 他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钻着马车,想要一同离开,换来的却是斥责。 为父为将,得皇上恩,驻守边疆,你留在京中,那是祖宗规矩。 贾赦的脚步一滞,眼眸露出一丝的感伤,等日后再一次相见,母亲有了二弟,那个他们一同养大的二弟,情分又岂能与他相同? 贾赦揉揉划过阵阵酸楚的小心肝,扬头瞥见哥两好的兄弟,听得一声孺孺软软的父亲,瞬间喜笑颜开。 生恩如何呢?还不如养恩。 他要把琏儿养得白白胖胖,武能提马安天下,文能下笔治天下,文武全才,封侯拜相!到时候,牵着贾琏的手,一定要脖子扬得高高的,走到吴祺面前,拍拍的他的肩膀,感概:“小吴啊,多谢我当年药翻了你,得到了一个好儿子。如今犬子取得了小小的功名,就是得个探花,杀个绒贼,不像你战功赫赫的就封个侯爷,他吖不算成器,就靠着他皇帝姨夫得了个绒国公的爵位,他把绒王庭给灭了呢,把你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呢,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贾琏见贾赦几乎嘴角咧到耳朵,露出一口白牙,眼皮莫名的跳动了几下,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29章 吴祺拜访 然后,不到半柱香时间,贾琏发觉自己第六感真的很灵,冷着脸看着贾赦来回折腾仅有的几套略带喜气的丧服,立志要帅比潘安,貌若卫阶。 “怎么样?” 贾琏没说话,只勾了勾嘴角,手指捏起一块山药红豆糕。晶莹剔透山药泥中镶锲着一颗颗红玛瑙似的红豆,在炎炎夏日中白里透红便透着一份清凉,引人垂涎欲滴。贾琏将红豆糕贴到了嘴边,闻闻味。他可是要抵制皇帝,保护蠢爹的男人,绝对不受糖衣炮弹的侵蚀。 绝对不! 欺负他家厨娘做不出来似的。 贾珍刚想伸手戳戳贾琏鼓鼓的腮帮子,听得问话,眼睛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贾赦,露出一丝的惊艳。说实话,他家赦叔是个风流俊俏人物,他还记得祖母打趣过,就凭那张脸,饶是赦叔在外名声不佳,也有不少闺阁小姐中意,顶顶的乃是“绣花枕头”中的翘楚。 就算翘楚,但一下午尽看人换衣裳,也会疲倦。 不知是不是落日熔金光线拖长的缘故,换回最初朴实无华丧服的赦叔,萦绕着金芒,显得格外的宁静,宛如嫡仙下凡,别具风格。让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无端的脑海中就闪现一句话:“女要俏,一身孝。” “!!!” 很是汗颜自己的大逆不道,贾珍不敢去看贾赦求评价的脸,垂头,“赦叔,您这衣服挺……挺好的,可是你若是穿这身进宫谢恩,不太好吧?” “谁说我这是要进宫了?”贾赦不解。 “那您是?”贾琏眸子闪现出一丝的光亮。不进宫就算贾赦一天换一百套衣服他也愿意陪着看啊! “有……”看着两人迷惑的样子,贾赦细细的为他们解释了一番后宫赏赐与帝王圣旨的不同之处,才道出缘由,“有一个朋友,先前因为征战在外,如今想要过来祭奠一番,聊表情谊。” 贾琏眉头一簇,不由的浮现出京郊外,那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男人,耳边似乎还回旋着若金石瓦砾相触,低沉魅惑,却又丝毫不显张扬的嗓音,一字一顿,毫无波澜的否决那个似乎沾沾自喜了二三十年掩藏住秘密的某人。 手不由的抓住了贾赦的衣摆,贾琏压抑住心中呼啸而来的愤懑与无可奈何。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不用吴祺,仅仅他身边亲卫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就可以将他最后一丝的尊严撕碎。 他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在人眼中是个纨绔渣宰,于国于家无望,还让一向公正廉明,声望不菲的战神染了污名。 那一切的鄙夷都是他应得的。 可就是忍受不了! 大概,在他心里,那个是“家”,总能包容一切。那个向来纨绔的父亲临走还给他留下一千两呢。 “琏儿,你怎么啦?”贾赦见贾琏一下子苦涩着模样,忍不住惊呼道。 “父亲,你……”别丢下我。贾琏嗫喏了半天,依旧说不出后半句话来。 “琏儿一哭鼻子就不好看啦~”贾赦揉揉贾琏的头,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泛酸,难不成真是血脉相连,心有灵犀?这么一想,愈发控制不住,可还没容得多想,余光瞥见贾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又不禁心疼,忙哄着顺手指指一旁想安慰却无从下手的贾珍,“看,再哭,你珍哥哥也会跟着哭哦~” 贾珍:“……” 呆滞了一刻,然后很是郑重的点点头,十分配合的张口,“琏弟不哭,你一哭哥哥也心疼,我们一起哭!” 贾琏:“……” “父亲,我没有哭。”这一点必须申诉! 他只是一时间有些醒悟。他忍受厌恶不喜他人的闲言碎语,所仰仗的从来都是身份。借着荣国府继承人,就算落败在将军府里,他心里还有一丝如今想来很可耻的念头,他亲身父亲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站神呢。 等到临死那一刻,至今回想起来,仍旧有一股寒气从心里散发,迅速席卷四肢百骸。 也让他明白,实力的重要性! 仅仅是过于强大的气场就把他活活的吓死在雪地之中。 “好,没有哭,没有哭,是风大眯了我们琏二爷的眼。”贾赦笑着说道:“琏二爷现在可不哭,等会儿陪我去……去见朋友。咱们得穿好看一些,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拿很多的表礼。” 这种话题是怎么跳跃出来的? 贾琏看着一旁被拉过来被予以充数重担的贾珍,忍不住朝外瞅了瞅。 “琏儿,风度,风度。”贾赦坐在上首,小声的提醒道:“这可是代表我们三的颜面,很重要的。” “赦叔。”贾珍正襟危坐大半个时辰,忍不住疑惑,“这真是您好友,不是死敌来找茬的?” 他们三自晚膳过后,就一直保持风度翩翩的模样,嘴角笑容恰到好处的露了一个时辰了。 “也许吧~”贾赦一想起来,忍不住伸手摸把脖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当年事事亲为,简单粗暴的药翻吴祺,该是没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恨不得除之后快吧? “反正,我在门外安排了二十个巡逻的护卫,应该不怕的。” 贾琏&贾珍:“……” “或者说,我先前同意他来祭拜的时,该让他自己喝十香软筋散的。” 正当众人不知该错愕还是惊叹,便透着烛光,看得出门外有人而来,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又透着一股威严森冷。 对方踏进门槛,绕过屏风,视线顿时开阔在书房内的父子叔侄具是闪过震撼的神色。 那锐利若鹰隼的光芒恍若昨日,贾琏不由得心下感叹,相比二十几年后,岁月沉淀,历经年华,如今的吴帅当真是一表人才。玉面俊俏,还有股书卷气,看起来似乎满腹经纶,贾琏边想眉头一簇,原谅他读书少,不是看起来似乎满腹经纶,而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战神,曾经乃是探花郎,弃笔从戎。但相比读书人,如今的吴将军英气逼人,只不过轻轻一扫屋内之景,室内就陡然多出几分肃杀之气。 只见吴祺一步一步靠近,逆着摇曳的烛光,看不清表情,但贾赦觉得,他好像是在看他。那眼神,有点阴森,尤其是合着窗外潇潇的风声,期间还飘出几缕白绸。 贾赦忍不住朝后缩缩。搓搓手给自己鼓劲,“将……将蠡兄,好久不见!”吴祺,字将蠡。感觉自己说的干巴巴的不够气势,贾赦挥挥手恭贺,“恭喜你灭琉球诛海寇,战神凯旋归来……呃,你提前归京?!” “嗯。”吴祺淡然的点点头。 贾赦深吸一口气,才敢抬头看去。这种无昭擅离职守,被人抓住小辫子,就能直接被人抹掉偌大的军功,不过,死死得盯着对方了无生机的眼,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哎呀,我忘记给你介绍了。”默默的为自己的机智乐呵,贾赦拉过贾琏,用一种意味深长你懂得的语调,幽幽道:“这是琏儿,今年三岁了,他出生可是个好时节,昭和四十六年六月六日,很是吉利!快,琏儿,来见过将蠡兄。” 贾琏:“……” 昭和四十五年九月十五他领命出征琉球,十六日贾赦上门,用区区一瓶酒药倒了他。 可饶是催1情,但对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人来说,不足挂齿,但面对锦绣,他们情断后,难得的温存,他却是极为的眷恋。 他们两老朋友一般说些趣事。 总结了经验教训:不要小觑身边的任何人,不能思维定势,不然什么时候被药翻了都不知道!!! 这个经验,他一直牢记,前不久在战场上还因此发挥出巨大无比的作用。 但是眼下,吴祺余光一扫贾赦面色带着一丝的得瑟,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是爱锦绣没错,宁愿终身不娶,但也不会趁人之危。他们都是极为自傲的人,绝对不会因外力折损自己的傲骨。 故此,两个人伤得两败俱伤,血肉模糊。 吴祺本是想澄清,但一想起贾赦的壮举,一时间却又说不出话来。扪心自问,作为一个男人,他万万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而且,会错意了也好。贾赦日后会续娶,也会有别的孩子。贾琏身上流着一半锦绣的血脉,就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这样日后入了黄泉,也可以向人交代一番。 吴祺转了转右手拇指上鹿骨扳指,面上有一丝的动容,视线往下,弯腰目光温和的看向贾琏。轻启薄唇,漾开一个微笑,“好孩子!”辛苦你有这么一个父亲呢。 第30章 暖心情敌 不知为何,贾琏总觉得吴祺的话语中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怜悯,不由的面色一僵,板着小脸严肃的思索着,但贾赦却是截然相反,听闻吴祺的赞扬,嘴角的弧度自然而然的上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吴祺:“……” 不忍去看父子两迥异的神色,吴祺视线微转,忽地目光一滞,望着不远处依旧挂着的白幡,脸上笑容慢慢收敛。 凝视着吴祺慢慢皱起的眉毛,贾赦眼眸眯起,挥挥手示意张嬷嬷等人把两小孩带下去,而后脑袋一转,思忖了万千的说辞,但喉咙就像被卡住一般,什么话都道不出来。 毕竟,他们之间身份太奇怪了,该抓谁去浸猪笼都不知道。 屋内一时静谧。 “……”吴祺想要说话,但看了一眼绕着他走圈,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贾赦,眉心渐起一道褶皱,可一想起自己的身份,没来由的心虚,一言不发的静待贾赦开口。 贾赦很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不知不觉的绕了十几圈,待到有一丝的气喘,累着想要喝茶,才停下脚步,偷偷瞄一眼依旧不改其色冷着脸的吴祺,暗叹一声,讪讪的开口,“你等会自己去吧,不过……那啥,先提个醒,绣姐的牌位在家我立的跟无字碑一样。”他已经很大度了,这恐怕翻阅史籍也找不出像他这般奇丈夫了,所以,他们两人的恩怨情仇还是不要稍带上他了。 “无字碑?”吴祺音调陡然提高了几个分贝,错愕的看向贾赦。 贾赦摸把鼻子,眼眸上转转下看看,声若蚊蚋,轻轻哼着,“就是……就是咱们心里想这么称呼绣姐,以后祭拜的时候上面就是什么字嘛~” 他知晓自己这念头违背世俗礼法,可一来,张锦绣在他心里敬意大过于爱意;二来,他身为人夫,却无法撑起一个丈夫的职责,为她遮风挡雨,反而受她荫庇;三来,之前他不知道就算了,可是如今在他眼里这张锦绣跟吴祺与梁祝一般,该是双双化蝶的存在。不过,他没跟马文才一般成亲当日新娘就殉情夫,让他颜面扫地,便很是谢天谢地,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除了爱情,还有责任感。 有时候勇于挑战世俗很凄美,却终究伤的是最爱他们的人。 做人呐,要找出比自己更惨的,这样才会知足常乐。 “……” 基于贾赦带来的震撼,吴祺待走进祠堂,都还未回过神来,依旧周身僵硬,仿若被雷劈傻了。 虽荣府分家,但荣府一脉先人牌位都具在族长之家,阖族的祠堂中。贾赦自己设立的不过是一个小佛堂,请了僧侣专门祈祷张氏来生安乐无忧。 焚香祭拜之后,吴祺透着袅袅香烟盘旋的氤氲雾气,看向神龛里的灵位,露出一丝的苦涩,往昔种种充斥脑海。可纵然心如刀绞,但回忆不过一瞬。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角沾了血丝,吴祺紧紧的手握成拳,眉目瞬间清明。他们之间从来无岁月可回首。 错过,便是错过! 时光蹁跹,回溯过往,他依旧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昭和三十八年春,他春风得意马蹄疾,遍游名园,折花枝共许余生情深相伴。得喜讯,在外游山玩水的父母归来备礼,岂料忽遭厄运。在临海市海港等舶来珍品的他们遇海寇劫杀,死无丧身之地。 那一年,整个秋日沿海城镇都被血染红了往年丰收的果实,蕞尔琉球小国于千叟宴大放厥词,辱国,北方囚戎叫嚣,一南一北暗通曲款,妄图蚕食。 那一年,他拒绝纳吉,拒绝愿白头等君归来的恋人。 那一年,家恨国仇,还有亲手斩断的爱情,让他恍若疯狗一般在战场上肆虐。 那一年…… 也许,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因为自己定下的主意,容不得任何人让它偏离应有的轨迹。 所以…… 他该是没脸站在她面前。 这是自己一手创下的苦果,该由自己承担后果。 --- 吴祺阖上屋门,转身看到的便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皎洁的月光落下一地的银光,贾赦一身白衣丧服,在黑色的夜空中有了一丝微妙的氤氲感。 吴祺眨眨眼,半晌之后,他轻轻的叹口气,饶是用尽各种揣摩绞尽脑汁,似乎依旧是徒劳。他永远猜不透贾赦的心思。 他这个手下败将,输的不亏。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慢慢喝。”身为“赦文才”,贾赦为了感谢有责任担当感,那种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超级英雄仁爱百姓兼济天下的探花郎,特意从酒窖里扒拉出两壶珍藏多年的好酒。 “丧期内禁止饮酒。”吴祺不得不承认,贾赦有时候如锦绣所言贴心的让人心疼。 “哦!”贾赦耷拉下脑袋。 “不过谢谢。”吴祺郑重的弯腰道谢。 “不用啦~”贾赦伸手扶住,宽慰眼前孤家寡人的男人,“我以前想祖母的时候,绣姐说人走后就会化为天上的星星的,会永远看着我的,你要是想绣姐了,也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像绣姐那么聪慧的,肯定是最亮的一颗星!” 看着说的一脸笃定的贾赦,吴祺抿嘴笑笑,“锦绣说跟你聊天,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果然没错!” “真的?绣姐有跟你夸过我?!!”贾赦眼眸瞬间绽放出亮光,恍若耀眼的星辰。这种从“情敌”嘴里听到自家夫人的赞誉,简直是形容不出的开心。 “夸过。”吴祺见人一脸灿烂,略微有些心虚,因为张锦绣完全是用对孩子的态度来赞扬的。 “放心,你也是很棒的,我听闻你的事迹后感动的泪流满面呢~”贾赦乐颠颠的放下酒壶,拉过吴祺的手,“大英雄,咱们一见如故,来秉烛夜谈吧!”谈谈绣姐是怎么夸我的! 吴祺:“……” 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扶额,吴祺忍不住踹人一脚。才觉得贴心呢,这种往伤口上撒盐的事情又干的如此快准狠! 看着天空皓月当空,万丈星辰,吴祺嘴角慢慢一弯,拍拍贾赦的肩膀,笑得异常开心,“好啊!” 刚一说完,忽地静谧的庭院忽地传来咔嚓一声,即使轻微,但对于曾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他来说,依旧异常的刺耳。吴祺目光直刺声音发出的角落,可所视之处,毫无人影。 “走!”贾赦拍胸,豪气万丈, 难道自己多疑了?吴祺视线扫了一眼贾赦。区区一个纨绔子弟,应该不会如履薄冰。 两人一路走进卧房,贾赦美滋滋的洗干净脚丫子,准备谈高兴了还可以抵足而眠。 “你怎么脚上有伤疤?” 吴祺看着相隔不远的脚盆里几乎白如玉的双足,眸子闪了闪,曾经的探花郎也许也有这么一双养尊处优的玉足,但是如今,时光催人老。漫不经心的开口,“下海一不小心被谯石划了。” 华锦纵有几十万大军,但绝大部分都是为陆上战争而训练出来的兵,对于海寇,这一帮借助大海兴风作浪的贼孽,却没有多少正规的军队可以抵抗。他们那一批赴海关的人,都是从渔民弄潮儿开始,整日泡在海水中历练来快速熟悉水性。 “哦,”贾赦点点头,十分崇拜的看着眼前以一己之力深入敌营的将军,殷勤的拿过干净的脚帕,凑到跟前,“你如今立下大功,回来起码能封侯了吧?” “也许吧,这要看我是否有眼色的把军权还给对的人。”吴祺笔直的凝视贾赦,接过脚帕,随意的擦拭一番,顺着贾赦的话题,随口一问,“你今后又如何打算呢?原本该是人如其名的恩侯,你如今出了荣国府,据我所知,想要凭祖茔恩侯,可能性几乎为零了吧?” “呃……反正告诉你也没关系啦。”贾赦想了又想,看了一眼吴祺。他都能自愿戴绿帽子了,也能从侧目反应出吴祺人品贵重。“我分家前就跟父亲说好了,不要爵位。” “……”吴祺忍不住瞪大了眼。 贾赦扰扰头,看了一眼旁边嘴角已经在抽的吴祺,傻傻一笑,忽然能跟以往一般有个能尽情诉说自己酸甜苦辣的人,也不错!娓娓道来心中所想:“也许对于爵位和家产,从小接受的理念这一切都是我的,反而不太心疼了。不是那个什么,人生八苦,求不得嘛~老二就因为老二,所以他只能用“夺”这个字眼,而我却是“继承”,所以对于我来说,求不得的只有父母的关注。”看雅兰把床铺好,贾赦麻溜的钻进被窝。他已经成长为一家之主,是小小贾府的老爷,再也不用局限在父母的目光下明白对与错。 吴祺理解的点点头,得不到的也许会成为执念,但如今贾赦破除迷障,也算经历一番成长。故此,愈发有些好奇,朝自己想要的计划,再一次问道,话语中带着一丝的尊重,“你今日如何打算呢?” “打算?”贾赦迷惑,“守孝啊。”边说往内顺势一挪,拍拍空出的地来,指指另外一头,“你睡那头,咱们抵足而眠,看看谁脚丫子大!” “深远一些!”吴祺磨牙,引导问道,“有没有想过考取功名出仕?毕竟……”话语一顿,吴祺透着一丝的感叹,“结果不管如何,登基总归张家半子女婿,你向他投诚,门路要比其余大臣来得快。” 贾赦错愕,“买官?” “……”吴祺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揍纨绔一顿,“你就不能自己科举出仕吗?” 呆了一会,才明白吴祺的意思,贾赦有些不确信的摇摇头,目光漂浮,不敢去看人,“我……读书不太行的,就……就对金石古玩略有一丝天赋,嗯,等琏儿进宫当伴读了,我混古玩圈,也能给琏儿拉拢一些人脉的。” 吴祺:“进宫伴读?”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琏儿他姨夫是因为你,许诺了我好多好处?!”贾赦浑然不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话题被拐的越说越远。 听着贾赦喋喋不休的诉说弘文帝如何拉拢他,吴祺眼眸冰冷一片。他与锦绣之事,即使恋爱,但是未曾逾越半分氏礼,当然不是如今朱子理学束缚下的那一套纲常伦理。 能知晓的唯有……吴祺懊恼的想要拍拍自己的脑袋,跟贾赦在一起他也成绣花枕头了,先前还说了皇帝也算半子女婿。 “对了,你会不会因此支持皇上啊?”贾赦脑袋左右转一圈,一副说机密的模样,俯身靠近,凑着耳畔,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发誓!” 吴祺倚靠在床侧,闻言,眉目一挑,干脆利落道:“我的兵不会参与任何皇权更替!” “为什么?” “因为我为将,血只能用来杀仇敌。若争权,我当年又岂会离开?绕着一把龙椅,争得头破血流的还少?有些之所以能延续千年世家,揉杂两句话:国士待之,代之国士,子不我思,岂无他士?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折服我,我便愿意效忠,不然,无能的君,为何要拱卫若北辰呢?”吴祺试探将家族传承的理念给人灌输,“所以,恩侯,实力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过,话还未说完,忽地传来一声极为响亮的推门声,以及,吴祺耳朵一动,视线朝屋檐望了一眼,面色一沉,怒斥:“何方鼠辈,有此雅兴,破门而来?!” “吴将军过奖了,朕若无此雅兴,又岂知如今军中无首呢?”徒律大踏步入内,带进一股冷风,眼眸死死的盯着贾赦。 吴祺面色一丝丝的皲裂。他若是眼睛没花耳朵没聋,眼前这个一身龙袍,阴测测的毫不掩饰周身戾气的该是当今弘文帝! 贾赦:“……” 被天下至尊目光死死的锁住,贾赦忍不住头皮一麻,手微微一抖,脑袋慢慢的往吴祺背后一缩,绣姐,好可怕! 第31章 强制壁咚 饶是腹中墨水不少,但对于昔年的探花郎来说,吴祺绞尽脑汁各种思量飞速运转却也有一刻的发懵,形容不出眼前这诡谲的氛围。皇帝步步逼进,目光阴沉闪着怒火活像是个……妒夫?被戴绿帽子的?来抓奸的? 被自己一连串的下意识反应给活活吓噎住了咽喉,吴祺狠狠倒抽一口冷气,才挥掉脑中那些荒诞的念头,拉着贾赦,准备下跪行礼。 看着并排下跪的两人,徒律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眼中黑洞洞有似深渊,而后窜出簇簇火苗,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额角青筋突起,望着吴祺,“出去!” 语气虽然波澜不惊,可字字都透着寒气。 吴祺眼眸一眯,触碰上皇帝阴沉的怒光,忍不住的咂舌,却听人幽幽一句:“倭寇请降书有诈,欲借我华锦内部争权纷乱,妄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瞬间,吴祺身子一僵,不敢再疑,领命而退。 贾赦:“……” 听闻重大军情急报,贾赦偷偷的松口气,忍不住擦擦额上的汗珠。皇上不会借无诏暗自离军抹掉吴祺的军功,这便好。 “死……咳咳,吴祺,衣服啊~”看人急急忙忙的大踏步离开,贾赦忍不住叠声呼唤道。如今夏秋交替,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晚风吹拂而来,除了一丝凉快,更多的寒冷。 反正,他就受不了。 皇帝这不爱关门的,冻死他了! 徒律直接拿起衣架上的衣服丢了过去,“看好俘虏御明亲王。” 吴祺接过衣服,目光环视了一圈,眉头紧蹙,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皇帝很是莫名其妙。但是皇帝眼神如刃似剑,闪着锐利的锋芒,且吴祺眼眸往下摸把自己的丧服。他理亏在先,不是人人都是贾赦。 碍眼的人终于走开,徒律见着尚未起身的贾赦,目光停留一瞬,眸子火苗跳动。 贾赦今日为准备在“情敌”前好好逞一把威风,可是花了一个下午来装扮自己。眉间那豆大的豆伽被精心的遮掩住,唯恐胭脂露馅,还带上了一块貂鼠抹额,就算晚上就寝,也秉持着坚持到底输人不输阵,他就剩下皮囊能超过人的念头,贾赦指挥着雅兰,给自己画个浅妆,怎么一个白里透红形容的尽。 雄壮的身躯一下子把人笼罩在阴影里,徒律明黄的龙袍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下添几分生动,那盘旋的金龙似乎在腾云驾雾,睥睨世间。 一把手抓住他的前襟,将颤颤巍巍立不稳的贾赦往自己怀里一拽,徒律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唇,有些粗暴地亲!吻着。天知道,当他得知两人相约秉烛夜谈,饶是明白不会发生任何旖!旎之事,但那一刻依旧失控。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熊熊烈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预定的计划算的了什么,他现在一刻也忍受不了。 贾赦一下子懵了。直到裹露在外的肌肤触上微凉的夜风与迎面而来的滚烫热切的气息,冰火两重天的交织在一起,不禁颤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徒律感受到怀里的人颤抖,愈发把人抱紧,恨不得能融为一体。 贾赦回过神来了,唯一的感觉,便是嘴巴不是自己的。压着他的人就忽然像发1情了的野兽,毫无人性的啃噬着。那舌头攻城略地般的横扫他口腔里的一切,尽情的肆虐着,就差把他小时候贪甜而坏的龃齿都数着个数出来,不知重复了几遍。贾赦忍不住用力双手推拒着,舌尖也拼命抵抗着自己嘴中滑溜溜的舌头。 但对方纹丝不动且不说,反而还按住他的后脑勺,勾着他的舌头到了皇帝的口腔中,那舌头似乎有意识般的挑逗□□,很有技巧的撩!拨着。 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贾赦满脸通红,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可伴随着那娴熟无比的手段还有那若野兽般的狂野举动,最主要的是余光瞥见的一抹明黄。 他这辈子没被人这么亲过,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这辈子没被皇帝这么亲过,不知自己煽对方一巴掌,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他这辈子……贾赦忍不住心中咆哮,都不给他换口气的机会! 徒律连吻带咬,十分畅快的得偿所愿,见人脸上泛红,睫毛上都带了水雾,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望着红润滴血的双唇,徒律缓缓的舌尖转移阵地,划过耳畔,同时一手扣紧指间,与他掌心相抵,另外一只手仍然牢牢的将人锁在怀里。 “皇……皇上?”声音带着丝喘息,贾赦浑身冰凉,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今夜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恩侯,朕吃醋了!”徒律开口,声音低沉,话中甚至还透着一股落寞。 贾赦:“……” “恩侯,不要乱动,朕怕会伤了你。今日准备的不是很齐全,而且日子也不很好。”徒律熟稔的手缓缓往下,揉着贾赦的腰际,感受着温热的肌肤,忍不住叹一句,“我不想等了!”限制住对方乱动的双手,徒律无限感慨,真情流露着:“原本打算着等朕拢权,正式臣服天下了,有足够的实力护着你了,才跟你说,但是却发觉自己时间真的不是很多,你身边会有姨娘丫头,这些碍眼的存在,你心里装的人太多,朕要霸占住全部很不容易……” 上辈子那种撕心痛楚,在无数个夜晚,他后悔不跌。这许多事情,他还未得机会告诉她,他便如此狠心,生生掐断了他的所有念想! 如今的他,眼睛如此的明亮,笑容如此的灿烂,他的唇滋味那般美好。能拥入怀中,不像那一夜,那往后无数个夜,冰冷的身躯。 只消再想一瞬,他便觉得自己就要发狂! 他的理智已经在节节溃败。 “恩侯,给我机会,好不好?我愿此生唯宠你一人!你喜欢金石古玩,我便将最珍贵的古玩一一捧送到你面前……” 贾赦此刻已经完全的呆傻。皇帝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理解不了! 徒律眼眸变得幽暗,眸子里闪着簇簇火苗,舌尖滚过耳畔,留下一条晶亮痕迹,贴着他脸深情款款道;“恩侯,你也是欢喜不禁,对不对?” 贾赦:“……” “看来,你是同意了。我很开兴!”徒律见人呆滞的模样,十分理所当然的以沉默为默认的方式,觉得自己表慕爱意成功。 “我……”贾赦惶然,感觉身体很不对劲,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屁股那儿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他,他知道那是什么,而且自己小兄弟也有抬头的趋向,只觉得脸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了。虽然对亲亲爱爱,他打十二岁身边就有人了,作为纨绔,向来追求感官的极致感受,但是身后的人可是皇帝啊啊啊啊啊啊啊!最为重要,他从主导沦落为被迫协同,可骨子里却……很舒服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贾赦的眼眶似乎有点儿发红,徒律轻轻吻了吻眼睫,“恩侯~” “不要叫了!”贾赦面红脖子粗,哑着嗓音愤愤道。他向来随欲,如今因种种因素大半年的禁欲生活,让他忽地若逢旱霖,饥渴得不得了,但更多的却是恐惧害怕,那种恍若吃人的感觉,兼之帝王的身份,双重的威压让他无法抬头,忍不住又想跟以往一般跟人哭诉一回,可眼泪刚涌出眼眶,却又不禁咬牙想要把它给吞咽回去。 日后,再也没有人能听他哭诉了。 他可是一家之主。 “好。”捕捉到他的慌乱,徒律从顺入流,轻轻啄着贾赦红润的快要滴血的唇瓣,伸手抚摸贾赦不知不觉蹙起的眉头,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犬吠。带着愤懑的“汪汪汪”声此起彼伏。 贾赦闻音转眸,透着大开的屋门,使劲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众星拱月般打头的贾琏。夜色笼罩下,饶是身边仆从提着灯笼,但是贾琏不过三岁,小小的一个,偏偏手上提溜着一根缰绳,牵着一只膘肥体壮的狼狗,个头比人还大,衬托着板着脸装严肃老臣的贾琏,看起来颇为喜感。 但下一刻却喜感不出了。 因为除了被贾琏牵着的那一只,其余几十条狗朝屋内乱窜而来,撒腿狂叫着,简直应了那一句鸡飞狗跳。 贾琏冷眼旁观的,他自从换家了,就仗着自己人小,撒娇让贾赦买了不少看家狗。 对贾赦,狗,自然是看人护人,但是对皇帝,狗!男!人! 狗男人,别以为他看不懂那下三路翘起的东西,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神出鬼没的人!还让人好不好睡安稳觉了! 第32章 妖言惑众 到嘴的肉,吃到一半,硬生生的飞了! 徒律的脸黑了整整三天三夜,但比徒律脸色还要差的却是贾琏,一张小嫩脸媲如锅底,怎么一个臭都形容不尽,但无奈- 【三岁就没人权吗?】贾琏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戳眼前一团白球,磨牙跟系统吐槽,【爷已经三岁半了!四舍五入就四岁了!】他煞费苦心护卫老爹容易吗?结果呢,“他还是个孩子!!”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他全部的勇气,全部的智慧!还把他好不容易挑选出来最能看家护院的狗给充公了,给换了条死蠢死蠢还没他脑袋大的京巴狗,还特么的只断奶才一个月,只会眨巴着露出水汪汪可怜兮兮的眼神。 要它有个鸟用! 都不能借口牲畜无灵训练起来咬人小鸟。 对抗不了皇帝,他忍!但能不能让他为保护小家庭出一份力?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外带拖后腿的傻爹,明知后续发展的他却无能为力,守着传说中的金手指,却依旧无人相信。 这种落差,任何言语都描述不了现实面前他的弱小可欺。就如同他明知自己只会可笑的想着用天花感染皇帝,用狗幻想咬掉皇帝龙根,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却不敢堂堂正正的站在皇帝面前,跟他说,“我要与你决战!” 骨子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害怕。 【宿主,你把上辈子年龄不妨也算起来,开心开心?不过,除非能再遇一个张氏,否则,你想重新投胎?或者,】007一如既往的贴心,【您再跟贾赦重申一遍?】 贾琏:“………………” 【谢谢,我去背《论语》清醒清醒!】贾琏被安慰着牙根打颤,气的想翻白眼,瞬间眼眸闪现怒火。那日狗皇帝走了之后,他很严肃认真的贾赦谈了一回,甚至抱着一种难以明寓的冲动用半真半假的借口“黄粱一梦”给贾赦说了上辈子的结局,给自己杜撰出一个世外高人的师父。 然后,他爹说: “琏儿啊,少听一些传奇话本!” “琏儿哎,有梦想是好事,但不能是幻想啊~” “琏儿乖,睡一觉,天亮了就不做白日梦了!” “……” 一想起贾赦那语重心长的模样,再回想一句“你是谁?”贾琏忍不住捶脑,爹和娘怎么就差那么多呢?!他的眼睛如此深沉,眼神如此的复杂,他的眼里饱含后悔的泪水!! 贾琏了无生机的戳着毛茸茸的京巴犬,仰头环顾四周。傻爹不行,找找疑似爹?跟着他学文练武,拼搏出偌大的功绩,那个时候,他该有底气站在皇帝面前,能直截了当的吼一句,“呔,采草贼,放开我爹!” 当贾琏低眸盘算如果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与此同时,贾赦也耷拉着脑袋一手默默的摩挲着茶盏,一手托腮思忖人生大事:世间那么大,他要不要带琏儿出去行万里路?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怎么就……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一回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忍不住的摸摸被吓起的鸡皮疙瘩,贾赦刻意不再去回想那混乱的一夜,但脑海中却不经意的就浮现出那面红心跳的一幕幕,尤其是到最后被狗吠给弄萎靡前那根雄赳赳气昂昂戳着他的小兄弟,一想起那万分可耻的存在,贾赦就觉得脸发烫,一种前所未有地羞耻感袭来,不由脑袋想要往桌案上撞,他好想失忆,失忆! 那一夜,他至今留下后遗症,每日小兄弟都不搭理他了。 在小兄弟面前,他家熊孩子那晚讲个玄而又玄的睡前故事算得了什么? 贾赦继续砰砰的脑袋捶着书桌,说实话,他好想自己背上有大大的龟壳,然后他把脑袋给塞进去,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但现实却是严峻的能噼里啪啦凌空扇人两巴掌,把他活活打清醒过来。 他做不到因畏惧皇帝言语,带着贾琏丢下偌“大”的贾家一走了之。能跟他离开荣国府的,都是祖母与绣姐留下最忠诚的仆从,他家大丫鬟雅兰还舍掉管家奶奶的爱情跟了他呢~奶兄林之孝简直是个陈世美! 可让他雌伏于下,没准……呃……换个身份,他也许就屈从身体的欲!念了,反正都是玩玩,大家好聚好散,再见当个契兄弟。可问题是身份不平等,那便不是“玩玩”,而是豢!养。 豢、养! 贾赦眸子里多了一层阴霾。不管如何,他一出生便顶着的国公大少,继承人头衔,让他骨子里已经有了傲气,能坦然接受门当户对,可越不了跨越阶层,以身伺君。 多年后众人茶欢会,贾赦回首今日道出心路历程,早已为皇的贾琏嘴角抽搐,感情他这儿子横扫海洋为皇称霸天下,就是为了太上皇能门当户对的结亲。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天凉王破”的灭国,把亡国之君豢养了送给他爹当男宠,让你们当年趁我小秀恩爱虐单身狗。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贾赦经过慎重思考,以一家之主身份严格的要求自己,准备直迎皇帝的“妖言惑语”。 下定主意后,他如今唯一牵挂的只有立志入道的贾敬到底怎么样了。但对于朝中的勋贵朝臣来说,已有颓败之势的宁府当家人出家又怎么能比得上吴祺归来。拥有赫赫战功,手握重兵,皇朝新贵,且又文采出众,出生不凡,有探花之名,吴祺对各方势力来说,食之肉疼,需重利许之,弃之肝疼,恐壮大敌方。 可万万没有想到,凯旋归来的吴祺班师回朝当日,当庭叩首--“臣请卸甲归田!”追究缘由盖因未婚妻丧,心如死灰不复温,回家守丧。 众勋贵朝臣:“……”一句抵千万言语。光明正大的杜绝联姻,理所当然的上交兵权。 一瞬间脑海浮现万千,勋贵们忍不住大着胆子偷偷朝上首的弘文帝望了一眼,又视线转移到殿中匍匐行大礼的吴祺。 徒律慢悠悠的放下茶盏,看了吴祺一眼,眼角微皱,勾唇一笑,“既是将军所求,朕自当允了!” 一想起让他败坏兴致的贾琏,饶是他有无数种办法杀人不见血,但却舍不得贾赦伤心一分。贾赦不行,但疑是贾琏亲爹的吴祺却可以。 没了那碍眼的存在,恩侯就该满眼都是他的存在! 而且,上辈子……徒律脑海浮现贾琏的容貌,想起雪夜贾琏丧后,一向荣养安守佛堂的义忠王妃前太子妃张氏的疯狂,手轻轻摩挲着茶沿,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 那张脸,如今想起来,到真不愧是外甥似舅。 贾琏,呵呵! 徒律嘴角上翘三分,眼眸环视了一圈勋贵前排而立的兄弟们,眼眸一闪,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吴祺额角渗汗,头低着,不敢抬眼看前方御座上的男人。毕竟,任谁被皇帝半夜三更踹门来提醒军中事务出现纰漏,都或多或少会留下阴影,听闻皇帝金口玉言后,微微松口气。 如今京城这泥潭,他真不想踏进一步。 “吴将军也算性情中人,”徒律话锋一转,道:“将军可卸甲归田,探花不知三年后可否归来,朕以太傅之位候之?” 吴祺:“……” 众大臣:“……” 弘文帝子息单薄,嫡长子早殇,至今只有一嫡次子,名炆,年方十八个月。三年后会如何,谁能知晓?贾代善眉宇带喜。不管如何,今日总归他得益处。 他之前舔为京城节度使,手握京淄及其周边十万兵力,可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且三年任期即满。他是上皇心腹,却不是当今拥趸。吴祺凭军功战神归来,最有可能夺取的便是京城节度使一职务。 朝政柳暗花明,连带着一扫几个月来的抑郁之气,贾代善精神奕奕,走出太和殿。殊不知,在他背后,徒律笑得一脸灿烂。 丝毫不知未来自家儿婿笑得阴测测,贾代善人逢喜事精神爽,稍带着对隔房族长入道也多了一丝的宽和,更何况亲兄弟,明算账。如今宁府早已在走下坡路,而荣府在他带领下依旧满门荣耀。若是……贾代善心微动,这个年代,族长的尊荣还是颇为让人向往。 有着贾代善或明或暗的指示,贾氏一族对贾敬的关注骤然减少,不少人渐渐的将目光投向贾代善,如今贾氏一族拥有最高爵位的人,以求在他的带领下令贾家重新走上“一门双国公”的辉煌。 贾敬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趁着吴祺归来的热闹不已,按着自己的步骤将宁府交到贾珍手中,淳淳叮咛几句,随后考道经,入道,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待众人视线从吴祺身上转移时,贾珍为道一事已经尘埃落定。 贾代善听闻后,彻底放心下来。贾敬入了太一观,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跟贾家划清了界线,日后就算有人提及荣国府分家不允,也掀翻不起任何的风浪。至于“树大分枝”信则灵,不信又何妨?事情已经成定局。有人秋后算账,也有亲亲得相首匿可护他周全。 抿口茶,贾代善目光遥遥望向金陵方向。京中一切安好,唯有让他牵挂的便是老二如何。但愿他静下心来,三年后一举进士及第,顺顺当当。 然而,有时候往往事与愿违。 第33章 贾政中举 金陵贾家后院,有一方凉亭。亭中几个小厮整齐地站成一排,立在一侧,头略低,不敢直视眼前正泼墨作画的主子。 贾政笔锋蘸墨,眼睛望着不远处凌霜盛开的秋菊,眼眸一眯。回想近日来的种种,心中涌出一股愤懑之情。流方式的被驱逐京城,饶是父母语重心长循循善劝,可依旧改不了既定的事实。 三年三年又三年,若无法金榜题名,可不是永归不了荣国府? 他恨! 自有父母喜爱,连祖父也是一脸欣慰的赞他聪慧,可是呢?贾赦,仅仅因为他是嫡长子,就理所当然的占据一切! 祖父出门交际,带的永远都是贾赦,带着他打入的乃是四王八公未来继承人的圈子,记忆中仅有的几次,带着他出门,见的都是文人墨客,说的都是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 所以,他明明是国公少爷,也要寒暑不缀,勤学苦练。 而贾赦却被人众星拱月捧着长大。 因为,他是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这公平吗? 还记得他问母亲,这对他公平吗?母亲避而不答,只是让他乖乖的读书,读、书! 所幸,祖父走了,护着贾赦的祖母也走了。此后,满府里,他就是那最受宠爱的人!而原本的嫡长子,没了祖母,便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而且,贾赦渴望着父母宠爱,但永远都得不到。他至今记得那种讨好的笑意,那种失落的眼神,那一刻他心里涌出诡异的快感。 饶是嫡长,可母亲忽视,父亲不喜,荣国府已是父母当家,他还有什么用呢。 带着一丝对贾赦的怜悯,他愈发的努力乖顺,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贾政,比贾赦优秀一千倍一万倍,京中谁人不赞他是个翩翩君子,端庄有礼,而国公大少是个纨绔子弟,色1中饿鬼? 但饶是有这一切,又如何? 因为嫡长,他娶的是帝师之女,太子妃胞妹,而他,金陵王家女。 因为嫡长,往来皆是勋贵子弟王公子孙,甚至因为连襟,皇家宴会都有幸出席,而他,往来有鸿儒都做不到,不过几个攀附荣国府权贵的穷酸,有什么用处? 因为嫡长,凭借祖荫,他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到国子监监生名额,而他,父亲说最好自己一路从童生靠上去,正儿八经的出仕。 因为嫡长…… 他不甘心,恨! 他这一生都被“嫡次子”给毁了。 到后来张家覆灭,贾瑚早殇,他那时有多么解恨! 天道酬勤,苍天有眼! 那时,他只要努力获得父母好感,能中举,这荣国府铁板钉钉的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毕竟岳家内兄出息,贾珠聪慧,自己也是一表人才,还有林家主母的妹妹支持,这一切,比起内外交困的贾赦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 然后,这一切又被毁了。 王氏那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竟会遗留下把柄。 张家竟然会有如此好运,咸鱼翻身,连带那个小白脸老大又摇身一变,与皇帝攀扯成连襟。 他恨命运无常,作弄于他。 不过……今日乃是金陵乡试放榜之日。 贾政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滴滑落,手背上的青筋也显露出来。即使父亲让他等三年后在参加科举,跟他说清了这中间的隐秘之事,可是他等不了。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要回京城,回荣国府,趁早夺回自己的一切。 等三爷筹划大功告成,父亲享有从龙之功,再把一切功劳给他,那么有与贾赦有何区别? 他贾政要堂堂正正的科举出仕,封侯拜相,打败贾赦,然后再夺取荣国府,这样就没任何人再胆敢闲言啐语污蔑他清白之名。 故此,他来不及参与学道考试,便偷偷纳了监生名额,参加了乡试。而且,对于童试,他太熟悉了,两次名落孙山给了他无尽的打击。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 这一切都要亏母亲悉心为他寻找来的一个门客史韫。虽然是落魄举子,但是风采不凡,且其之前出生书香世家,对科考颇有心得。在临考之前,为他寻来金陵连续三届的考试题目,又悉心打听了主考官的评阅喜好,为他量身定制了复习的计划。这一番策划,对他来说,简直是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 一回想自己当时下笔如有神助,贾政心稍稍放缓了些,面上摆出一副严酷淡然的模样,不想让任何人发觉自己的端倪,留下茶闲饭后唠嗑的话本。 “少爷,中了,中了……” 听着由远及近的欢喜声而来,贾政眉梢一挑,露出喜悦之色,但面色却不显,严厉道:“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替贾政报喜的乃是他的心腹小厮清归,见贾政疾言厉色的模样,嘴角一扯,半弯腰着急忙说道,话语中带着欢喜,“是小的不是,还请二爷宽恕,小人这是有幸沾得二爷的喜气,沐浴在文曲星之下一时让得意忘形了……” 听得人话语中的奉承,贾政面色稍稍缓和,嘴角一勾,低眸挥毫而书,似乎发泄出了一切的苦闷,畅想了他日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景。潇洒写下:【瑟瑟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它年我欲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而后,才抬眸看向心腹,贾政眼睛望着案上平摊着的宣纸,压下心中无法描述的欣喜之情,开口道:“还是做儿子的不是,先修书一封回京报喜!” 且不提贾代善接到信件后是喜是惊,宫中,徒律看着密报上来的奏折,眼眸露出一丝的鄙夷。贾政何来的底气敢与黄巢相提并论。 至于中举,区区一个举人,还是个纳粟入监取得乡试入场资格的举人,有什么好愁的,毕竟,这届恩科,能不能顺利选拔英才都说不定呢。 而且那个史韫,是他好三哥的人马,为的不就是有把柄控制住贾代善。 所以……一群乌合之众,互相算计提防去吧! 不过,消息传来,也算印证了贾家分家后子孙青云直上。 那么…… 徒律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被积压在奏折底下的紫檀木盒,修长白皙的指头轻轻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 那里面藏的是张后与他的避天花的药方。 张氏拿它换贾赦一生荣华富贵,想要献药封侯,张皇后再此基础上,以他爱慕贾赦之心,提出因要封国公,要世袭,三代不降爵之承诺。 对于他来说,别说国公了,就算国库全换成金石古玩讨人欢笑,也值得啊。他已经为国操劳过一辈子了,这辈子,还不允追求自己所爱? 但,正因为所爱,才想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唯恐伤及分毫。 这道圣旨,他一旦下达,贾赦会成为众矢之的。 脑海浮现种种,最终定格在贾琏身上。他每次好不容易找打时间看看人,总有这个碍眼的存在。 徒律沉吟一下,对内监吩咐道:“去大明宫。” 沿着内宫西廊入了通会门,待进了后宫,徒律复行了数百步,忽地脚步一滞,不远处贵妃驾撵正从大明宫出来。 徒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仰头望着碧瓦琉璃上碧蓝的天,眼眸一闪。 上辈子,他即位,尊嫡母为后,因孝亲母也封后,但……徒律唇瓣划过一抹嗤笑,他这个亲娘比郑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要幼弟即位,全然不顾当他当时接受皇位内忧外患的困境,毫不犹豫的往他身上插刀。 不过,幸亏,他福大命大,待日后,收爵位贬郡王,抄甄家,回馈了血脉之亲。 这辈子,直接未曾封太后。 既然当初不要他这个儿子,他又何必多个娘? 更何况……徒律捂脸,重来一回,有些事情就忍不住想笑,冠宠后宫的甄贵妃,也不过因眉宇宵像几分帝王真爱,当个替身罢了。 而他父皇真爱…… 徒律长长的叹口气,死死的攥了攥手,过了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看着撵车走远,才慢慢踱步过去,面上是说不出的神情。 曾经以为,父皇立他为帝,不过看他母不喜,根基浅薄,好控制罢了。 谁知道,他父皇仅仅因为补偿,补偿他与皇后之间恩恩怨怨造成太子的悲剧。他这个皇后养子继位,为名为利总要尊太后;他父皇愈发年老便愈发护着四王八公,原以为只是聚拢老臣勋贵,想要与他争权夺利,谁知他护的不过其中一家。 贾家,贾琏。 因为内疚,所以弥补。 徒律站在殿外石阶上,清楚的听见殿内传出的咳嗽声,那声音低沉暗哑,每咳一声,似乎都在昭显垂垂老矣。 吸了口气,抿了抿唇,徒律眼眸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随后进了殿中。 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伤人伤及累及后代。 太上皇歪在软榻上,面色不善,唇也泛白,正端药碗喝药,听见徒律问安,才抬起头,皱眉,抬手一摆,道:“你来干什么?”还未说完,便又咳了起来,声音沙哑不堪。 在他眼里,除了太子,谁也穿不得龙袍,可因自己亲手酿成的苦果,只能从烂桃子里挑一个稍微好一些的,能护着他孩子的人。 第34章 帝王设计 徒律面上带了一丝的恭谨,“父皇,还望您保重龙体!” “龙体?”太上皇望着徒律,冷笑了两声,又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几月前,他原以为小六子算得个忠厚老实,谨小慎微,没曾想,一朝为帝,手段老练,心狠手辣。若不是尚有知恩图报之心,他就算背负千古骂名,也要废帝。 不过,既然极尊梓童,便不算白眼狼,其他唧唧歪歪哭诉的人,与他有多少关系? 一想起先前甄太妃等人的言语,太上皇眼眸露出一丝的厌恶,丝毫未曾收敛。他这一辈子隐忍过太多,痛失一切才幡然回首,懊悔不已,如今若还不能流露本性,那为人一生还有什么乐子? 看戏吧~ 太上皇端起药碗,睥睨了一眼徒律,原本疲倦的面色瞬间露出一丝的生机,他为皇不好过,这个趁机捡漏的皇帝岂能让他顺顺溜溜? “难为皇帝你竟还关心朕?”话语中带了一丝的不善,太上皇压下喉咙中的瘙1痒,语调平稳有力,“朕到不知你何时有这般瞒天过海的能耐!” “父皇……”徒律深呼吸一口气,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愿跟他爹打交道。狠狠握拳,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慢慢松掌,平复下心境,不急不缓嘲讽回去:“多谢父皇谬赞,儿子不过学得大哥几分罢了。” “你这个孽子,还有脸说几分?连阿文半分都没学到!”太上皇闻言,面色骤冷,狠狠拍桌,“你以为自己已经很能耐了,身为皇帝,母子失和,兄弟不服,结1党1营1私,朝政无建树,连最基本的兵权都收拢不回,朕当初立你为帝有什么用……咳咳……” 徒律:“……” 额角隐隐作痛,徒律伸手揉揉太阳穴,乜斜了一眼骂起人来底气十足的上皇,眼眸闪过一道黯然的光芒。饶是知晓了一辈子,这父皇从未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但接受起来还是略微有些伤感。 嗯……不过,倒是天涯沦落人,他应该与恩侯有共同的话语,这样,他们就能更进一步。 盘算好一切,徒律换上一副难为的模样,“父皇,您教训的是,还望您保重龙体,日后指点儿子。”把自己的姿态放着很低,说尽了好话。 太上皇扬眉,浑浊的眼眸露出一丝的精光。看,这就是孽子,全都在忽悠,诓骗他。 真当他老了! 哑着嗓子,太上皇一通发泄后,顺着皇帝递过来的梯子,面色稍稍和蔼,开口,“也是,朕本看你是个忠厚的,既然你虚心求教,那么便把奏折拿到大明宫来,朕一一教你!” 话音刚落,屋内氛围陡然骤变,宫侍无不低头屏息,不敢瞧当今一眼。 被轻飘飘一句话□□,没准会沦为笑柄的徒律先是手脚一僵,身子甚至一动也不能动,唇色蠕动了许久,过了半柱香时间,才神色惶然,垂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悲愤:“父皇厚爱,儿子感激不尽!”最后一词,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无比。 说完,徒律一甩袖子,怒而离开。 “切,太嫩了!”太上皇心里嘀咕着,面色不显,环视了一圈内殿里的侍从,挥挥手,自觉很是贴心的让人有机会把这一出大戏传遍宫廷内外角角落落。 “咳咳……”太上皇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药。 “皇上,药凉了,奴才去给您端碗热的上来吧。”戴权立在身侧,踌躇了许久,小心翼翼的见人面色和缓下来,才大着胆子开口说道。 “不用了,凉药苦口。再说了……”太上皇头微抬,视线直勾勾的望向门外,久久的注视某个地方,“朕不过孤家寡人,有谁会在意朕这个命大不死的祸害呢?” 戴权顺着视线看向不远处巍峨的宫殿,默然不语,心中低叹一声。 坤宁宫,原为安寿宫,乃是前朝祭神的主要场所,后太1祖立朝后,改建为后宫佛堂,供素日妃子礼佛所用。但自从先太子被废后,宁后退册封,凤印,自求被废,居住此宫,潜心修佛,从不外出。 --- 徒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出了大明宫,闲庭信步的迈入了坤宁宫。 说起来,上辈子,他还是挺惨的。父亲忽视,嫡母冷漠,亲母仇恨,兄弟谋乱,朝臣谋利……步步为营,挣出一条血路,而后九五至尊之位上回首过往,才发觉迷失了方向,不知为何而活。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别人的目光,而不是发自肺腑的心意。 檀香味萦绕着整个屋子,将平日里略显浓重的药味儿盖住了些。 相比太上皇偶感风寒,偏偏一副病危的模样,徒律对一心求死的宁太后才是深感无奈。一则,虽然没有太深的抚养之情,但太子曾经的确助他良多,真心诚意的把他当左膀右臂,他们也算兄友弟恭,二则,宁太后若是仙逝,疯狗一般任性自我的上皇,他可没上辈子的耐性在维持皇家父子和睦,而且,宁太后一走,他娘仗借孝一词,定会兴风作浪。 “母后。”徒律轻声唤道。 宁太后放下手中佛卷,眼里带了些血丝,凝神看了他一阵,眼里露出一丝的恍惚,愣怔了许久,才回笼了理智,面上露出一丝伤感,“皇上越发精干了,很是不错!” “多谢母后赞誉。” “嗯。”宁太后垂了垂眼帘,抿了抿唇,硬邦邦的开口,“皇上所来为何事,还是直截了当的说明吧,我没得个心思胡乱猜测,也怕乱了佛家清净之地。” 她饶是明白,是自己自作自受害死了孩子,但终究见不得任何人穿着本属于他儿子的东西,尤其是这个人,是那个贱1人的儿子。即使他们母子几乎为仇敌,可永远洗刷不了血脉传承。 徒律一滞,脑中权衡了一番利弊,目光注视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形如枯槁的宁太后,组织了一番词句,缓缓开口,“儿子有件事需要母后的帮助。” “继续!”宁太后轻道一声,眼不离卷。跟皇帝相斗了这么些年,朝堂局势如何,她也一清二楚,对于皇帝如今的困境,不用细想,也推测出一二。 “多谢母后。”徒律很诚恳的道谢,娓娓道来,“母后,儿子手里有一张避天花的药方,乃是张氏……”徒律话语一顿,颇为不心甘情愿着,“是贾张氏,便是大嫂胞妹所献,想以此为其夫婿留一条后路……” “不愧是张锦绣!”听完献药讨爵的利益交换后,宁太后叹息一声,眸子透着回忆,对于荣国府的恩怨,她自然知晓,一转眸,便知何意,不由感叹,“那女孩儿聪慧至极,倒是……所嫁非人。真真一朵鲜花插……” “母后,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徒律面色带上一丝不虞。他家恩侯哪一点不好了??!!! 宁太后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徒律,眉头微蹙。她是真喜爱性子与她相似的张锦绣,敢爱敢恨,何其张扬肆意。但没曾想,到后来张锦绣苦心谋划牵挂的却是个无能的废物点心。 “如你所言,贾张氏以古方所献,想要获得爵位帮助贾赦夺国公爵位,张后因张氏一族无法返京,想要裙带关照其妹婿,在朝堂有助力,两姊妹各有利益需求,皇帝,你是为何?” 面对直刺而来的探究目光,徒律毫不躲闪,笑意连连,“瓦解四王八公的势力,以此为突破口,收敛皇权。” “皇权收拢,你就不怕张家卷土归来,外戚乱朝!”宁太后嘴角挂着一抹嘲讽,“张氏女便有此才,更何况张氏一族男子皆是英才!莫忘前车之鉴。”说道最后,宁太后眼眸猩红一片。 “母后所言虽有理,但是,”徒律严肃认真,“他们不会。不说其他无法保证的话语,单说一点,他们若是想为外戚,必先大房与三房不合,而且……儿子今日之所以所求,还因为在调查的过程中,发觉了一件趣事。贾张氏二子贾琏,据说很是外甥似舅。” 宁太后不解。 “三年前,大嫂怀胎不稳,幼儿早产诞下为……”徒律轻轻道来自己上辈子所知晓的事情。 “证据!”宁太后的手微微颤抖问道。 “母后您这是说笑呢,两个张氏女合谋堪称赛诸葛的存在,我又如何取证?”徒律嘴角一扯,“只不过朕命人调查贾家的时候,发觉贾琏身上胎记与大哥相似。” “不过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身为皇帝竟也相信?”宁太后扫向徒律,眼神犀利万分。原本心存死志的瞳孔散发出一丝的光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你们如何待我,可大哥待我真心,我便真心待之。”徒律冷冷开口,“事□□情也简单,您可向大嫂询问一二,便可知晓。” “你……”宁太后心中有万千质问,可一看面色冰冷的徒律,又听他提及太子,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后,这件事你可自行调查,但为今之计,还是趁早把贾赦一家从荣国府真正的分出来,毕竟贾代善可是三哥的拥趸,他们可筹划好冬日祭祖兵变将我这个皇帝赶下台,到时候朕诛杀九族,贾琏也会成为刀下亡魂!” “若果他真的是,我该如何信你不会对他动手?”宁太后眼眸紧闭,手紧紧的拽着佛珠问道,“你隐藏这么深,连何时谋反都已知晓!” “那母后您就好好活着。”徒律目光侧向佛堂上摆放的牌位,嘴角一勾,“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洗刷你们为父为母不慈任性妄为带给大哥的伤害!” “滚!”宁太后手攥了攥,见徒律出了殿外,紧紧咬牙,更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泪便要滚下来。 为娘到这份上,连区区一个贱1人的儿子都替自己儿子抱不平呢~ 当真讽刺至极! 她当然知道自己孩子有多么优秀,可是她恨,恨他身上流淌着皇帝肮脏的血脉,恨自己当年深爱帝皇,恨他身为太子,那帝王惧外戚做大不动声色毁掉偌大的宁家,恨! 每每闭眼,她忘不了兄嫂仇恨的眼神,父母的绝望,满门血流成河。 故此,她苦心谋划,想要称皇为帝,武瞾再临,为此不惜利用阿文为棋! 三年前,事迹败露,该死的是她,但是走的却是阿文,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励志要走的清清白白。 --- 徒律出了殿外,冷风呼啸而来,望着乌云沉压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人,果真要学会知足,他过的很惨,但更惨的却是因父母之累,冠之爱之名被无辜牵扯的大哥。 还记得昔年太子大哥…… 徒律紧紧闭起眼眸,只觉眼角湿漉漉,不过飞快抬手,装作不经意的拂面而过,阴沉着脸,疾步回宫,抽出一份奏折,定了定神,朱笔提起,刷刷写下几行字,而后吩咐内监把奏折送往大明宫。 收拾整齐有序的奏折,第一份便是御医联名上奏牛痘避天花的可行性。 第35章 献药封爵【入V通知】 大明宫 守在门口的小内监原本耷拉着眼皮,正秋困打盹,忽地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将午后的静谧瞬间划破。一下子清醒过来的小内监打了个哆嗦,看着为首的内宫总管带着内侍抬着不大不小贴着封印的箱子而来,眸子转了一转,转身朝内禀告领事内监,再由领事内监通传内相戴权。 太上皇听闻后,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装奏折的箱子,而后冷着脸一言不发,待命人离开之后,才愤怒捶桌,“那个孽障!”他才不相信那个孽子竟一点不为权势所动!被如此奚落,还能打左脸后伸出右脸再挨一巴掌! 男人,谁骨子里没点权势追求,要真软骨头他定要废帝!再挑一个烂猪头上来,没儿子挑还有孙子。 气的面色发红,太上皇心中愤怒难消,回到软榻睡了一回笼觉,待到日落西山,才慢慢吞吞的翻阅起奏折。随意的一目十行扫过去,忽地,本是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整个儿人都清醒了不少,太上皇脸色先是一白,又立时黑了去。 天花之毒,轻者毁一人,重则成时疫,威胁全城。国人自古皆谈天花色变,因畏惧天花,避而称之为见喜。历来皆苦于没有提前避开的方法,只有病发后几乎听天由命的救助办法。 如此棘手之事,竟然有人研制出避天花的方法! 这赫赫功劳,那个孽障竟然只赏赐区区一个侯爵! 太上皇眼眸阴沉,仔仔细细的将奏折看了过去,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记载了事情的缘由:五月初,太医院里有个小官胡黄连得了一份药方,是贾赦敬献让他们研究,牛痘避天花是对他们有用还是对全天下人都有用……忽地身子一晃,后面字迹密密麻麻的细的让他脑袋疼,忍不住伸手扶额,面色带了一丝惶然。 贾赦? 赦? “梓童,你听他动了,动了!这孩子果真聪慧跟我打招呼呢,待他诞下,朕定要大赦天下!” “皇上,您如此恩宠,可过了~” “怎么会呢,要普天同庆,他可是我们苦尽甘来的结晶呢!” “……” 太上皇陡然睁大了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 当年的他,怎么会自负到这般地步? 那个时候,他可是手染宁家数百性命,那人又岂会为他生儿育女?! 这个承载了他满腹期待的孩子,因缘际会,一个“贾”道明了一切。 正兀自出神着,听到戴权轻声呼唤,冷不丁回了神,太上皇心中一惊。那埋在心里最不愿开启的回忆就像泄闸的洪水一般奔腾而来充斥脑海之中,满眼一片模糊,看不得真切。 因为惧怕自己的傻,恨自己当初棋差一招被骗,怨自己落到如此境地,故此从来无视他的存在。 真的老了,越老越会回想当年。 静默无言了许久,太上皇厉声喝到:“去把那个孽子给朕唤来,人家本就应承爵位,如此忠心耿耿的人,竟这般小家子气,朕都替他燥的慌!”说到最后,声音带着一丝的心虚。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徒律眸子一闪,照着他设想,本该是宁太后逼问大嫂,两人抱头痛哭准备迎回贾琏,为报贾赦抚养之恩,正好收到贾赦献药消息,以此为借口,赏赐提供一爵。 有太后相助,太上皇定然无法相拒。 到时候,他家恩侯封国公,袭三代,妥妥改换门楣,成为新贵。 本该运作一个月的事情,就半天不到?徒律眸子一晃,听着太上皇暴怒,怎么也想不通。 见他不开口,太上皇气的索性连朱笔也狠狠扔下去,冷眼斜睨了徒律半晌,“想当年老贾辛辛苦苦战战兢兢,那贾代善也是个好的,一门都是忠烈,如今赦……不仅贾赦熬过天花,连他三岁的孩子也一同熬过,这父子都是有福气的!你就这么硬生生的刹住他们的运道,你亏不亏心,要知道你能一跃成中宫养子,亏的还是贾赦!” 徒律目光一滞。 话一出口,太上皇心口一沉,唰地起身,“朕骂乏了,你先跪安吧!” 徒律:“!!!” ---- 与徒律满脸错愕回想往事不同,贾赦此时此刻正疼的哇哇直叫。 作为一家之主,赦大老爷觉得自己该有个一技之长,虽然乱世黄金,盛世古玩,收藏在太平盛世是件雅号。可雅号也要看人,若与他之前一般,是个绣花枕头,没有其余才能,就只会营浸古玩的,那定会被许多泛酸的人唧唧歪歪。 更何况,他还搞不清那个神经兮兮的皇帝是如何心思。 故此,两相结合,他觉得自己应该练武,有一项安身立命,起码日后被强的时候,恼羞成怒还能揍一顿在跑路。 但他没想到练武如此的痛苦,让人痛哭。 “恩侯?”吴祺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丝的彷徨。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撒娇撒的如此纯火炉青,不禁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恶魔的存在。 天知道,他就是让他蹲马步,对方直接手脚不协调,来个一字马劈叉! “疼~”贾赦已经顾不得四方射1来错愕的目光了,他先前一不小心撕拉一声,别说韧带断不断了,他觉得自己都有些风吹蛋蛋凉,破裤子了。 这感觉,这感觉……竟是如此噬人心骨的疼。 “死鱼脸,你肯定是报复我,报复我!”贾赦哭丧着脸。 在一旁原本认真蹲马步的贾琏伸手捂脸,画面有些太美,他不敢看。 不远处,他爹稳稳当当的劈腿坐在地上,一脸扭曲,忿忿不平,吴祺明显被窘吓倒了,呐呐说不出话来。 原本就他们父子守孝,在一起就听听贾赦教他念念书,讲讲古玩,没曾想吴祺抛却功名利禄要立志守节,他爹挥挥爪子写信诸如三人有伴,一起嘛,外加隐晦威胁我怕把你儿子教坏了。 反正不管什么缘由,吴祺摇身一变,默默入贾府,成了远房亲戚。 守孝的日常就变成文武双全的探花将军郎教他们父子……呃,还有预留的贾珍,他爹秉承一只羊三只羊区别不大非常有叔叔担当硬是说动了吴祺答应教三个学文练武。只不过,贾珍近日还在接受宁府庶务,要等半月后才能过来学习。 如今,吴祺不过给他们父子预热一下。 “父亲,您没事吧?”贾琏虽然很想不厚道的笑笑,但身为三岁孩子,自家老爹疼的倒抽冷气,想哭,他当儿子的自然要关心一二。 “琏……琏儿。”贾赦面色一僵,老脸一红,声若蚊蚋,哼哼着,“为父没事,没事。”边说,双手撑地,想要起来,但是刚一动,贾赦嘶的一声,面色骤变青紫。 “恩侯!”吴祺一惊,掏出手帕帮人擦拭额上脸上的汗珠与泪水,转头吩咐道:“张嬷嬷快去弄些冰!” “疼死我了。”贾赦绝对属于蹬鼻子上脸型的,见人神色慌张,“都是你的错,为师不行!” 吴祺:“……” 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忍住直接扔脸上遮住欠抽的表情,吴祺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温柔地抚了一下贾赦的鬓角,拍拍头,安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说的就是你啊!” “混蛋!爷这是马有失蹄!” “你的……咳咳,请过西席吗?” “滚!” “……” 贾琏默默的打个哈欠,果然,他是最没存在感的,哎,谁叫他人小呢,对吧,正胡思乱想,给自己找借口,忽地眉头一皱,他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吴祺见人注意力转移,靠近,一手穿过贾赦手臂,搭在肩膀上,一手准备托臀,把人抱起回屋上药,冷不丁刹那间忽地背后传来一声咆哮,“你们在干什么!” 贾赦眼神直棱棱的看着忽地窜出来的皇帝,吓的直接双手勾住吴祺的脖颈,死鱼脸,救命啊! 吴祺艰难的吞咽了口水,接受了皇帝再一次从天而降的认识,欲下跪行礼,可手臂却沉似千钧。 徒律眼眸闪着怒火,直接噼里啪啦的燃烧,一步步逼近,抬起手。 戴权身子僵硬万分,但目光无意中瞥见徒律抬手似扬巴掌的模样,心被吓的顿时噗通噗通直跳,忍不住出声唤道:“贾少爷,老奴来宣旨呢,这……能否还先请两位正衣冠?” 戴权说的结结巴巴,冷汗直流。 吴祺想把人放下,搀扶着先接完圣旨,毕竟眼下这个境况很是奇怪。试问天下那个圣旨宣读,皇帝亲至的?而且,戴权代表的是太上皇。 眉目划过一道深思,吴祺面上挤出一丝笑意,“多谢戴公公了,让诸位一时见笑了,恩侯练武不小心拉伤了,略有些不便,还请皇上见谅!” “练武?”徒律笼在袖子的手紧紧攥起,眸子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贾赦,见人眸子微红,面上透着一丝苍白,连……视线一顿,眸子死死盯着吴祺的手,恨不得剁之后快。 像是审查一般,将手伸了出去,坦然的将贾赦双手掰开。 吴祺配合的头微底。 贾赦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尤其是感觉到肩膀有一只手握了上来,似乎顺着他后背在轻轻安抚,不知为何,那日浑身战栗又略带一丝的安心涌上来。一瞬间,贾赦就忍不住委屈,将脸埋进吴祺的肩膀,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 这死鱼脸混蛋,难怪绣姐要甩了他,一点脸色都不会看。 皇上那么凶残,竟敢放心把他交给他! 吴祺头皮一麻,不知贾赦哪里抽了风,但瞥见衣襟的那抹丝麻,忍口气告诫自己怀里的就是个没长大的瓜娃子,顶着皇帝直刺过来的滔天怒火,镇定无比的朝皇帝露出歉意的眼神,凑着耳畔,小声道:“恩侯,接完圣旨好敷冰啊,不然……” 但话还未说完,便只见皇帝一手揪起贾赦后背,面色阴沉的把人扣在地上,恶狠狠的朝戴权一瞥,“宣纸。” 整个行动一连串下来,迅速的让人找不到反应时间。 戴权被吓的一个激灵,摊开圣旨,倒豆子一般飞速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天花霍乱一方,乃古今顽疾。今得尔之药方,功在黎民,利在千秋,【忠孝之家,庭训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光前无沗,贴后有方,爰申疏爵之荣,用章式谷之报。】尔祖父皆为国公,出身不凡,又【英资俊爽,目光如电,惠族睦宗,类晏婴之贷众,解衣推食同范纯之好仁笃启亢宗之嗣茂显体国之忠,】兹以覃恩,加赠尔为祚国公,添国姓,此后尔一脉为徒贾氏,【锡之敕命于戏,麟趾超群,青锁彰义方之训,班衣焕采,紫宸表余庆之光。】” 贾赦:“……” 祚国公? 徒贾氏? 可问题是? 献药方?还是天花? 贾赦脑袋一片茫然,呆滞片刻,然后两眼一番,直挺挺倒下。 果然,他疼的出幻觉了,竟然做出如此美梦。 第36章 风吹蛋凉 贾赦因过于惊吓直接昏过去,在倒下的那一刹那,吴祺身形移动,但依旧慢了一步。 “吴祺,朕不希望你在此守丧,师出无名!”徒律眸子一片冰冷,双手牢牢的抱着贾赦,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吴祺闻言当场身形一晃,眉心蹙起一道褶皱,一言不发的看着毫不掩饰盛怒的皇帝,看着人远走,仔细的想着前因后果,依旧无解。眉头一挑,斜看了一旁同样呆滞的戴权,解下荷包,递过去,声音还带着一丝的迷茫,“还望公公开解一二,我吴祺不胜感激!” 贾琏呲牙裂目的瞪着徒律,但无奈小胳膊小腿被张嬷嬷牢牢禁锢着,嘴巴还塞了两块糕点,实乃丧心病狂至极! 戴权叹口气,推开吴祺递的荷包,嘴角挤出笑意来,“吴将军您严重了,此事,老奴也不好多说,但赦公子因献药方关心民生确是实打实的功绩,任何人都无法抹掉!” 贾琏终于咽下糕点,在嬷嬷动手之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开口迫切询问,“公公,小子无礼,敢问祚国公是什么意思?!” 做?做!做! 贾琏磨牙,虽然他冷静下来,明白此祚非彼做,但做国公,联系皇帝冒绿眼的眼神,简直是最恰当无比的解释! “小公子忧虑了,此乃上皇因赦公子功在千秋,故此赐封,祚,福也,望能因此福运及于后代子孙。”戴权礼貌向他略一颔首之后,说出帝王蕴含其中最真挚的祝福,可惜……大概……戴权默叹一声,应该没人信吧。 “那徒贾氏?”吴祺紧跟着问道。 “……”哪来那么多问题啊! 戴权内心崩溃,但面色不显,硬是露出些谄媚的微笑,像是在讨好人一般颇为耐心的解释道:“这是今上封赏的,赐国姓彰显国公爷的功绩,但考虑到国公爷乃贾氏一族嫡长,未来继承人,又因两贾国公皆简在帝心,故此保留贾姓,组合而成新氏-徒贾。” 徒、贾、氏! 他就知道!贾琏磨牙推开张嬷嬷,直接迈开大腿往里冲。 当贾琏以百米冲刺速度赶来之时,徒律已经熟门熟路的进了贾赦的寝室。熟稔的地啃!噬着那张日日夜夜宵想的薄唇。只是这样简单的亲吻而已,但喘息却越来越重,一想到先前贾赦牢牢的抱着其他男人,徒律眸子染上猩红之色,愈发抱紧了贾赦。 被“野男人”抱着,他可以遍遍亲吻洗刷掉别人的痕迹,可以占有他,狠狠的惩罚他,让他哭着求饶,让他只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外面的世界如此危险,他那么怕疼又娇气的人,怎么可以练武! 他如今还太弱,竟让人没有安全感,保护不了他吗? 为什么?! 徒律响起太上皇下旨意不过半天的事情,轻轻松松,无视任何人的置喙,可是他却要费尽心机,甚至想借助女人的力量,简直是弱的不堪一击。 可是,他怕…… 徒律眼眸紧紧一闭,他的敌人太多,他还不够强大。 几乎被紧紧的抱着似乎要嵌入对方的身体之中,又被夺取了所剩不多的空气,这番折腾下来,贾赦难受地清醒过来,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直直的看着徒律,脑子跟塞了浆糊一般一时分辨不清现在这种情形是什么状况。 徒律坦然看向贾赦,额头相抵,直勾勾的看向对方眸子里倒映自己的身影,那一双清澈的双眸慢慢都是自己的存在,忍不住嘴角上钩,压下心中翻腾的暴戾躁动,在他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恩侯~” “皇……皇……” “恩侯,唤我肃之。”徒律亲亲贾赦的嘴角,“我给你浮冰,要是痛就哭出来,知道吗?” 贾赦:“……”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又不是琏儿,怎么会哭?!”贾赦愤愤道。不知为何,他宁愿在吴祺面前出丑,哭个淋漓尽致,嚎个天地色1变,也不愿在皇帝面前矮了半截。本来嘛,他们之间就横跨了一个沟渠,他在矮一分,完全不对等。 “好,不哭。”徒律闻言一僵,垂眸收敛一闪而过的哀伤,咬牙告诫自己不急,不急。只不过稍微停顿一瞬,视线往下准备解贾赦的腰带,但是忽地眸子一顿,面上露出一丝微红。 一道撕裂的缝隙露出半截雪白的里衣,因为姿势微微透开,露出可爱的半截丁丁,若隐若现,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媚态。 贾赦见人许久不语,顺着视线往下,瞬间脸色爆红。 风吹蛋蛋凉! 地板硬弟弟疼! 咯噔一声,明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溃,贾赦瞪着一双微红的眼,威胁,“我警告你,不准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话语戛然而止。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威胁皇帝的东西存在。 轻轻地环住他的肩头,徒律郑重其事的举手发誓,“我徒律发誓,定然不会说出一词一句,若违背此誓,天打五雷轰!” 贾赦一颤,忙不迭抓住徒律的双手,“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快!快呸掉,不灵的,你要是死了,还不得拉整个贾家陪葬啊!” “朕只要你陪葬,生死同寝。”徒律捏了捏贾赦的手指,含情脉脉说道。 贾赦:“……” 看着似乎会说话的眼,脑袋愈发混乱,贾赦心底万般复杂,又不知该如何说,直接一伸手,将头埋入被子中,不敢在去瞧徒律一分。 “恩侯……”徒律眼眸闪了又闪,终究化为平静,动了动唇,伴随长长的叹息,唤了一声,顿了几息后,面上带着一丝绯红,“你盖住上面,下1半1身我总该负责先给你上药,容不得任性,乖~” 贾赦直接装死,不理。他宁愿疼死也不要羞死。 徒律再一次秉承默认便是同意的规则,镇定自若的扒贾赦腰带,丝毫不理会人过家家般的反抗。 门外,贾小琏双腿乱蹬,恶狠狠的看向为虎作伥的黑衣保镖。 被几乎快咬下一块肉的暗卫首领锦江心底万般复杂,万千滋味涌上心头。这小狼狗一般的眼神,回想当初患天花耷拉的模样,真是精神百倍,特么欠抽呢! 可惜这熊孩子是主子心上人的儿子,裙带关系惹不得,等到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阶段,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007,老子要撕掉狗腿子!!!】 【宿主,别闹,你的活来了。】 【什么活?】 【你爹都祚国公了,你们难道还靠着你娘余荫?】 【你是说贾代善?】贾琏眉头一蹙,眼眸冰冷一片。 ---- 被贾琏惦记的贾代善手捧着赞他教子有方的圣旨,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万般滋味交织在一起。 那个一向纨绔无能的老大,摇身一变,祚国公,赐国姓。 祚,国运也。 就像心头被硬生生的横插了一刀,贾代善被刺的连睡梦中也辗转反侧,思索帝王背后的用意。虽然献药有功,但皇家恩赐太过厚重了。 而且-- “老大那个黑了心肝的,难怪他们父子能平安度过天花,我可怜的珠儿啊~”贾母忍不住哭诉着,初闻此事,她也是欢喜不禁的,但知晓缘由后,恼恨却占据了上风。贾赦那个诛心的孽子,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占了偌大的功劳,若是此药方由老二上奏,再不济让他们知晓,她也有把握说动贾赦交出来以贾家的名义敬献。 正思索诡谲朝政的贾代善回神,眸子闪着一丝锐利,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悲切万分的贾母,眉头紧紧蹙起。 “你若无事,最近几日还是继续呆在佛堂吧!”贾代善开口,缓缓道。先前,老二中举来信,又因着后院琐事需要管理,贾母自然礼佛归来。但是如今,皇家心思难测,而且,不管如何,贾赦已经实打实的是国公,他若知晓未按文书行事,万一得志便猖狂,牵扯出贾家*,那他贾代善便会沦为笑柄。 “老爷,”贾母不可置信的呼唤,心里似乎被一锅热油煎熬着,眼眶微红,手不断的擦拭眼角源源不断的泪珠,余光瞥了一眼贾代善晦暗的神色,默默的组织词语,面色真挚,“老爷是我着相了,但您也莫要累坏了身子,都说知子莫若父,这孩子本就是个惟我独尊小霸王的性子,向来有好东西都习惯了独占,这药方他也许无意间得之,又被奴才蛊惑,一时间被迷了心窍,没想着提前跟您打个招呼,小孩子性子的怕我们当父母的惦记着呢,忘记咱们贾家的荣辱该是休戚与共,忘记了阖族的利益!” 见贾代善倏然闭上眼睛,贾母眼眸一闪,嘴角微微上翘,夫妻同床几十载,自然知晓贾代善心中最看重的是什么,维护国府门第,保障贾家利益,还有男人的颜面。 贾赦,那个老虔婆教出来乡野般粗鄙的孩子,怎么会懂世家子弟的心呢? 贾代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心内思绪翻滚,老大他既然下定决心早已放弃,如今又岂能扭扭捏捏,他既然有此机遇,也算贾家祖坟冒青烟了,但是那个孽子,在外人眼中他们终究是打折骨头连着筋的血脉父子,这般行事,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与他,笑话贾家,而且因此事,他又无形之中添了多少攻讦? 正兀自想着,忽地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周瑞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满目青紫,泪流不已,手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封书信,“老爷,夫人,快去救二少爷,少爷回京途中,被蒙面大汉绑架了!” “什么?”贾母顿时尖叫,面色苍白。 贾代善身形一僵,唰得起身,从周瑞手中接过密封的信件,拆开之后,眼眸冰冷一片。 祚国公之父见信如晤:闻贵府二公子年少中举,特请其去清幽之地备考为春闱而奋斗。还望勿忘本心。 祚国公! 没来由的从胸腔迸发出一股熊熊烈火,贾代善目光似刃,直视着不远处的荣禧堂,眸子闪过坚定的神色,他是荣国公。 饶是贾赦如今如日中天,但依旧不会让他改初衷。 因为,贾赦担不起一家之主的担子。 第37章 我要分宗 贾赦揉揉发痒的鼻子,在内监的引领下,一瘸一拐的往大明宫谢恩,外加求收回成命。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祖母说了发横财死得快! 太上皇倚着御座,一双眼睛瞧着殿外梧桐树上不已叽叽喳喳欢快的鸟儿,看也不敢看贾赦。听完贾赦官面上推辞的话语后,挥挥手,利落地打断他,眯着眼睛道:“牛痘避天花确有其用。” 贾赦不解,木讷的点点头,犹豫了半天才道:“望上皇明鉴,这献药的功劳与我无关阿,绣姐的方子……”即使先前在家张嬷嬷把献药与张后交易获得爵位的计策从头到尾给他解释了一遍,但愈发这样,他就越发心情沉重,胸口闷闷的,想哭。 “绣姐的方子,那是她的压箱底的嫁妆,按着律法俗礼,给的应该是琏儿。”贾赦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禀明缘由。 听见这话,太上皇眼眸一冰,“张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氏族!”手慢慢的摩挲着茶沿,头终究是缓缓转了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地上匍匐跪地行大礼的贾赦,眼眸闪了闪,露出一丝的惆怅,而后缓缓起身,慢慢在殿中走了几步,在贾赦身前立定,铿锵有力的开口,话语中带了不容拒绝的威严,“朕向来一言九鼎,从无悔改之机,给你的你就接着,就当朕看在贾老,张氏一族的份上!” “!!!” “朕为天下之主,区区一个国公爵位算得了什么?就跟你买个古玩一般,全属个人爱好。”太上皇说的小心翼翼,思忖着借口打消对方的疑虑。 被迎面而来的王霸之气给威慑住,贾赦一呆,回过神来后忍不住松口气,不禁想要拍拍胸腹兴庆。怎么说皇帝忽然如此厚赏,原来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啊,他不过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自觉想通了前因后果,贾赦一身轻松。 看着人发自肺腑般的嘴角上翘,太上皇抿嘴无声的笑了笑,伸手拍拍贾赦的头,“起来吧!老贾把你教的很好,朕心甚慰。” “多谢上皇。”贾赦叩首谢恩,听着温和的语调,忍不住抬头想要偷偷窥伺龙颜。 见人黑兮兮的眸子露出好奇打探的模样,太上皇神色愈发和缓。挥挥手示意贾赦过来,手指指身边的案几,将盛放糕点的碟子推了过去,和蔼道:“御厨新研制出江南那边的酥饼糕点,朕吃着觉得味道还好,你尝尝看。” 贾赦垂目不语。 “不过一些糕点。”太上皇垂眸露出丝黯淡,“朕还记得你小时候随老贾进宫赴宴,小小的一团连路都走的一摇一摆像个小鸭子但性子却是个小霸王……” “我……”听着太上皇回忆过往,贾赦面色一红,胸口发闷,祖父对他可好啦~ 据祖母说,太太怀他的时候动了胎气早产,刚出生的时候跟小冻猫子一般,他们两老在他洗三后就养在膝下,事事亲历其为。据说他五岁时候脚丫子还没踩过地呢,能整日骑在祖父脖子上溜大马玩,能…… 不过祖父母虽然可稀罕他了,也没少戳着他脑门子让他力求明辨是非。 生在富贵乡中,学识不行有客卿,武功不成聘武师,为人首要心正有品性,次要会辨人。可是,他似乎一样都没有做到。 看着人微红的眼眶,太上皇愈发不是滋味,因着一番调查得知自贾源夫妇走后,贾赦这个纨绔子弟过的并不如意,心恨不得诛贾家九族而后快。 不仅因贾赦的缘由带着一丝的迁怒,而是,贾代善的心野了。贾源是个懂进退的,他宠贾赦并不因单单贾赦身世,却是慧眼如炬,目光长远。天下承平,武转文是必经之路。贾家两贾国公,荣府又两代平袭,对于帝王来说,功高震主便可道明一切。饶是帝王需要贾家,但木秀于林,必摧之。 贾家第三代需要蛰伏,等第四代平稳改换门楣,第五代才真正的崛起。 而不是现在,迫不及待的立从龙之功。 太上皇眸子不禁冷了又冷,有太多的人欺负他老了。 可惜,他老不死。 ---- 徒律瞧了一眼桌案上的沙漏,眉头蹙成川,放下朱笔,忍不住揉揉额头。这半日心浮气躁,他一本奏折也未批复完成,只因心在大明宫,牵挂着新出炉的祚国公。 他父皇办事的效率着实高的吓人,而且封号令无数人包括他都忍不住揣测一二。 祚,国运也。 这种脱离掌握的感觉,徒律垂目,双手握了又握,紧了又紧,面色露出一丝狠戾,饶是与天下为敌,他也不愿再经历一次上辈子那种阴阳相隔的痛彻心扉。 打定了主意,徒律眸光瞥向老老实实呆坐在小板凳上的贾琏,勾唇一笑。 感受到刺过来的视线,贾琏身子微僵,心底里有冷意渗出,尤其是他听见他轻轻的笑了,在静谧宽敞的殿内,那笑声显得尤为阴森恐怖,让人忍不住后退,想要撒腿逃跑。 贾琏捏了捏衣袖,忍着额头涌出的汗滴,吞咽了口水,拼命的警告自己不准怕。不就是皇帝吗?他是自己要来宫中,陪同贾赦来谢恩的。 自己决定的事情,决定不能后退一步。 总有一日,他也能跟那些话本一般,拥有无上实力,功高震主,让帝王胆怯! 奔跑吧,贾琏! 正兀自畅想未来,安慰自己,贾琏冷不丁的感受到一道凌厉的“暗器”朝他而来,不由错愕的抬眸,直勾勾的看向飞速而来的奏折。 奏折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打破了殿内静谧的氛围。 “捡起来看看!”徒律眼眸冰冷,“你的好祖父才是你爹只承袭一等将军的缘由,这还是--”徒律话语一顿,眉头一蹙,眼眸似刃瞥了一眼贾琏。 若他猜测没准,按着上辈子,他父皇早就知晓贾琏的身世? 贾琏脑中轰地一炸,抬头看他,“你……你……” “四王八公,唯修国公一府日后孙承一等子侯,按爵降级,你们当年就没想过缘由?”徒律面色一冷,“徒家从未狡兔死,但开国1元勋中你们太会自我找死了,便如你祖父,祖母,一手好牌,弄到今日这般田地还不死心!” 脑袋愈发空白,随着徒律的话语,上辈子的事影影绰绰,他不过晓个大概,但是唯一知晓的便是贾史氏从来把直接连降五级,由超品国公到区区一品神威将军虚衔的错处怪在贾赦头上。 谁叫他是个不能顶门立户,光耀门楣的纨绔子弟。 原来是……现成的靶子吗? 贾琏捡起地上的奏章,准确来说是密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忍不住双手颤颤发抖,听着上面飘来淡薄的话语,却不知如何来答。 他的好祖父欲想要立从龙之功,与三皇子忠成约定好一月之后冬日祭典,发动兵变。为保证贾代善能心无旁骛的起义,忠成王爷邀请新科举子贾政入他的庄园备考来年春闱。 徒律看了他两眼,见贾琏一张小脸煞是若染坊般五颜六色的转换难看至极,神色和缓,端起茶盏惬意的抿了一口,似不经意一般的说道:“怪可怜见的,重来一回,顶不住宗族牵连,这般小小年纪,按律该是去势呢~” “去……去势?” 贾琏眼皮狂跳,小脸煞白煞白,手紧紧的掐进掌心嫩肉,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你当我三岁小孩?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可以分宗,可以浪迹天涯,可以逃生诈死,可以……有无数的方法,而且,”贾琏怒火燃烧,理智倒是回笼了一些,马上反驳,“上辈子,我父亲依旧继了一等神威将军之爵,就说明我贾家尚有一线生机!” “那是有我这个贵人相助,舍不得我的恩侯吃苦啊~”徒律挑眉,理所当然的占据功劳,嘴角勾笑,“可惜,你们这些攀附恩侯活下来的血蛭却是极为厚颜无耻的存在呢!” 贾琏闻言一怔,脸色又黑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徒律,恨不得冲上去杀之后快。 “朕这辈子不想再做无名英雄呢。”徒律面上笑意愈盛,“没想到朕与你同获机缘,有些心里话不好跟恩侯说,怕吓着他,咱们继父子聊聊天,回忆往昔,也是不错的选择!” “鬼才要跟你说话!”贾琏忍不住怒喝。 徒律正准备开口跟未来儿子好好聊聊天,忽地外面殿门轻叩,心腹总管王全来禀:“皇上,沈大人来了。” “宣。”徒律提高一个分贝说完之后,斜睨了一眼贾琏,“给朕摆出三岁孩子该有的脸色来。” 贾琏这才回神,继续手狠狠捏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进来的男子。 来人穿着天青云雁官服,愈发衬托着身形瘦削,犹如碧绿翠,容貌妍丽,竟比得蓉蔷更胜一筹。要知道,贾琏曾经暗搓搓的觉得,普天之下,除了他两大侄子,就他最是纨绔绣花枕头。当然,贾宝玉不是一国的,不算。 但是,今日所见,才知天外有天。 简简单单便是一身官袍,但却显出无限的魅!惑。 而且,饶是身上如今不过是区区的四品官袍,但是,贾琏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摸摸脖子。沈意,二十年后为内阁首相,与吴祺并称永元双煞……双杰。 一则文采卓然,有诸葛之才,一则战功赫赫,守护南疆,是弘文帝的左膀右臂。 且双煞之所以冠之双字,他们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终其一生未婚。 他那个疑似爹就不说了,因镇守边关,风言风语倒是不多,可沈意,沈大人可就绯闻缠身,诸如入幕之宾,佞臣当道,要清君侧啦,每逢宴会总会听得那么几句。 谁叫沈大人长的绝色出尘也就罢了,还不是正经的科考出身。他虽然是解元,但却为继续参考,以六皇子门客的身份走上仕途,而且一帆风顺,升迁速度极快。 虽然,对方似乎挺有才能的,但耐不住众人羡慕嫉妒恨。 贾琏忍不住仰着脖子,想要细细的看看。 此时沈意进殿站稳,朝徒律敛袖行礼,“皇上!” “嗯。”徒律点头,而后开口,“擦擦口水!” 沈意一顿,视线往下,瞅了一眼刚到膝盖的贾琏。他虽然隐约知晓对方的身份,但是心中却是愈发的疑惑。 贾琏抬手一擦,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如此之蠢,忍不住回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徒律。 徒律眼眸带笑,朝外唤道:“王全,把琏儿送到皇后处,让两表兄弟亲香亲香!” 说完,并不看贾琏气鼓鼓的腮帮子,视线转向沈意,徒律面无表情的开口询问,“礼部祠祭清吏司的人全部控制住了没有?” 贾琏蜗牛一般的踱步着。 王全朝徒律望了一眼,直接抄起往咯吱窝一夹,快步朝外走。 在跨出殿门的那一瞬,听得“请君入瓮”一词,贾琏忍不住心中一凉。上辈子尚未成功,这辈子皇帝重来一回,收拾叛乱,不跟玩一样? 那他该如何避开九族之杀? 难道真靠对方施舍? 赶紧的分宗! 第38章 忠成叛乱 知道贾家要大祸临头了,哪还有空去见传说中的皇后姨母,而且,相见也是尴尬。他没脸跟人论亲戚。毕竟她家丈夫惦记着傻逼爹,在她妹子自己娘丧期还未满一年。 绝对是结仇的! “我要回家!”贾琏不反抗了,拉拉王全的衣襟,“我要那个……”随意的指个屋檐角落,“那个暗卫大叔送我回家,立刻,马上。回去禀告你主子,他定然会同意的。” 王全脚步一滞,身形一僵,看贾琏板着脸无比严肃的模样,心中不免疑惑,但还未思忖好如何劝阻,一道身影从背后蹿出来。 从暗卫首领沦为奶嬷嬷的锦江一脸苦逼相,“王公公,主子有令,把二爷交给我吧!” 贾琏冷哼一声,挣脱王全的束缚,朝着锦江脑袋一扬,打量了一眼穿着侍卫飞鱼袍,长的一脸普通无奇的锦江,板着一张冷脸,开口,“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去珍大哥家!” 锦江认命的抱着人走远。 王全伫立,远送两人离开,面色带着一丝迷茫。这……可别说,先前贾琏冷面的模样倒是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呢。 还未感叹完,王全眼睛一亮,旋即换上了笑脸,走下台阶,迎了过去,“戴公公~” “王公公~”戴权笑脸回迎,“还望回禀皇上,奴才奉命陪国姓爷来迎接小公子回府。” “这……”王全余光扫了一眼贾赦,狠狠松口气,还好对方就眼睛稍稍红肿,看来没受什么委屈。于是脸上的笑容显出几分真挚,“国姓爷,”王全一顿,不由目含钦佩的看了一眼戴权。老内相不愧是老内相,这般称谓起来,祚这个字眼风头不就被国姓给遮盖过去了,也让那些小人少些龌龊心思。 “还望奴才容禀,琏小爷性子跳脱,皇上已派了大内副首胡大人送其归家,不过,听小爷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着先往宁府一趟,寻哥哥玩耍去了。” “这孩子~”贾赦一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朝王全道了谢,然后马不停蹄的出宫。他多一分都不想呆宫里。当今虎视眈眈觊觎他后庭花,给予身体严重摧残也就罢了,上皇拉着他回忆往昔糗事,伤的是他幼小的心灵。 他到底跟天家父子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值得身心疲惫,双重打击!! 贾赦正悲伤不已,贾琏已经跟小陀螺一般忙得团团转。 正接受庶务,被忠仆焦大耳提面命,贾珍被闹的无比心烦,托腮着上下两眼皮直打架。正半睡半醒间,忽地啪的一声,贾珍被吓的一个激灵,抬头朝噪音声源处看去,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忍不住心头猛地一跳。午后灿烂的阳光随着大开的房门射1入屋内,让人忍不住抬手遮挡,但实现却牢牢的被似乎从天而降的人给吸引着。一个精炼健壮的男子肩膀上坐着一个面色阴沉,眼神渗人,活似个煞神的……堂弟,嘴巴惊吓的能塞鸭蛋。 多年后,依旧阴深深记得今日这一眼,贾珍揉揉泛疼的腰,总觉得自己心甘情愿的雌伏于下,定是被今日这一眼给吓怕了。 但是今日,贾珍发自内心地被震撼了,直到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了,也尚未回过神来,等脚上传来阵痛,才愕然回过神来。 贾琏松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嘴角一扯,直接丢下重磅消息,“珍大哥,我想分宗!” “什么?”贾珍倒抽口冷气,猛地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不解,瞪向贾琏,“琏弟,乖,不要随便开玩笑,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赦叔呢?” “我没有开玩笑!”贾琏眸子黑白分明露出狠戾之色,飞速的说道,也丝毫不管贾珍承受能力如何,直截了当道:“今日忽然降了一道圣旨,封父亲为祚国公,享国姓,我与父亲进宫谢恩,在当今宫里,我听到了贾……祖父与忠成王爷策划谋反一事被皇上发现,皇上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准备一网打尽。” 贾珍:“…………” 贾珍整个人一僵,朝后跌了几步,本是想大笑几声,道是玩笑开过了,但是一对上贾琏黑白分明闪着怒火的眸子,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珍大哥,我无法向你提供更加可信的证据,但此事却千真万确。”贾琏摸摸鼻子,望了贾珍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傻傻的盯着他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默默叹息一声。 上辈子,同属纨绔,但不管如何,贾珍幼年早已承担起家业,比起他们父子,能干太多。而这辈子,因他们父子之故,贾珍更早的肩挑一府。 “珍大哥,你信我一回,可好?我们与荣国府分宗吧!虽然我承诺不了荣华富贵,可是,我们可以向太爷爷,开府老国公一般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奋斗出一片崭新的天空!” 见贾琏说的笃定,有一瞬间,贾珍想点头,但是视线一往下,便如冬日里一盆冷水灌下,浑身浇个透心凉,心冰凉,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肉,疼的清醒过来,贾珍艰难的开口,“琏儿,你才三岁!” “三岁怎么了?!!”一提到年龄,贾琏忍不住炸毛,“古有甘罗十二为相,我三岁就不能是……是个天才,早慧啊?”语气弱了几分,贾琏面色爆红,小声哼哼着,耍无赖,“老子是有大机缘的天才!” “嗯,天才。”贾珍见贾琏一副小儿姿态,若平时无恙,才真正的把心放回,松口气,捏捏贾琏的脸蛋,“琏儿是个小天才,哥哥知道啦~” “我跟你说认真的!”贾琏磨牙重申。 贾珍叹口气,见贾琏一眨眼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忍住伸手去探额头的冲动,安抚道:“好,哥哥相信你是认真的。叔祖父……”一想起近日贾氏族人暗流涌动,贾珍眸子一沉。他虽然年纪小,但一夕之间,也明白了许多,更何况,父亲走之前,曾经细细掰碎了许多东西给他填鸭般的塞进脑海中。 轻叹一声,贾珍半蹲着一手揽着贾琏,一手揉揉贾琏的头,无奈着,“琏弟,这分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珍大哥哥我比谁都愿意分宗分家,偌大的贾氏一族简直是烦死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大堆,东家长西家短,有事没事都爱找族长,上门打秋风的求门路的……爷说真的简直想命焦叔乱棍打出去!” 贾琏静静的听着吐槽,发觉他珍大哥几十年如一日都是烦族务呢! “但是,我若分宗,别说宗族如何,就连哥哥身边的焦叔就能抱着祖父牌位痛哭流涕。”贾珍眉头紧锁,面色带了一丝不耐,“焦叔虽是忠心,但总爱提及当年,你说祖母他们讲讲古让小辈记得焦叔恩情也就算了,他自己十天半月的就重申一趟,还动不动哭太爷,特么鸡毛当令箭!” 听见这话,贾琏一颤。上辈子,听见人念叨,他自然顺着贾珍的话语讨伐焦大,毕竟区区一个奴才竟敢骑到主子头上,管东管西的让人厌烦,但这辈子……焦大即使越了奴才这界,但却是真心诚意的对宁府忠心耿耿。这样的奴才,调1教得当,就是一把利器。 “谁叫你十天半月的总打一回架翘几次课……”贾琏说着说着,话语一顿,忽地一个激灵,一个绝妙的法子涌上心头。 “珍大哥,我再问一会,你可信我?”看向贾珍,贾琏有些忐忑。 “信!”贾珍点点头,见人面色露出紧张的模样,咧嘴笑了笑,“嗯,我信你们的,我跟赦叔关系很好的,绣婶婶那么聪慧的人,你是小天才定然也是真的,而且,你们还帮我找了个好师傅,有情谊有事实,摆在眼前的事情,我为什么不信?!” 一想起先前赦叔来信,让他去拜师,师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吴将军,他就忍不住想要狂欢。 见人眸子带着一丝崇拜,贾琏脑袋左右转了一圈,踮起脚,拉着贾珍的耳朵,小声道:“珍大哥,我们去偷族谱吧,偷偷改了,先斩后奏。嗯……就像我们应付夫子一般,随便弄份作业叫上去,只要不祭奠添名,谁能发现,万一日后没有什么叛乱,我们在去取回家的便是。” 贾珍眸子一亮。听起来很刺激。 但是,贾珍余光瞥见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眸子黯淡无光,“可是若为真,没有族老的手印,依旧会被人发觉端倪!” “事急从权。”贾琏露出一丝狠戾,“父亲尤爱古玩,可古玩行当里可以有临仿一行,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找人造假,哥,一句话,干不干!” “干!”似乎被坚定的眼神说影响,贾珍豪气冲天,拍桌道。 贾琏闻言,垂眸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个珍大哥,本性上可是贼胆大的,不然岂会做出扒灰,扒的还是传说中废太子的私生女。 不过这辈子,还是不要想了。 他把他捆绑在同一船上,就不容再出任何一丝差错。 至于为什么选择他,忽视蒸蒸日上的探花郎? 大概,他们蛇鼠一窝,纨绔情深。 毕竟,还得感谢当年贾珍送尤二姐之礼。 ---- 锦江恭恭敬敬一字不差的把两人密谋传回给皇帝,徒律见后,嘴角抽搐,令暗卫配合,也就由如今两毛没长齐上辈子的两纨绔监守自盗去了。 贾赦对此是一无所知,只觉得他家儿子最近功课很用功,大侄子居然也勤快起来,开始每日往他家跑。两个孩子如今勤学,他也必须努力蹲马步! 吴祺见状,忍不住扶额,果然傻人有傻福吗?直肠子看世界,这花花世界也简单无比。 随着天气转凉,吴祺暗中收集而来的信息令他胆战心惊,尤其是贾家暗处侍卫几乎快达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眉头紧蹙了许久,吴祺再一次接到密报,深深叹息一声,旋即唤来吴府中的亲卫守护好贾府。如今贾府可不是侯门深院,立于勋贵府邸间,在官僚聚集地,很容易擦枪走火,沦为炮灰。布置好府里的防卫,扼令各处仆从各司其职,不准乱。吴祺随后一手提溜起贾琏,又斜睨了一眼贾珍,“我不管你们两小的再玩什么,近日不得跨出府门一步,宁府夫人,我会派人送去太一观,你们敢不听军令,待我回来,直接打断你们的腿!军法处置。” 贾琏&贾琏:“……” 威胁好两小子,吴祺冷眼看向贾赦,仰头环顾四方,眼眸紧紧一闭,有些事,他再看不懂,简直是睁眼瞎。 “贾赦,记住,你如今还在孝期,莫给我孝期淫1乱!” 贾赦:“……” 待回过神来对方说了什么,贾赦准备了经典国骂,但是早已无对方身影。 满腹怨气无从发泄,贾赦摩拳擦掌,决定去佛堂好好跟绣姐唠叨唠叨,他堂堂丈夫都不气有姘!头,这姘!头没想到得寸进尺,完全在他家当家做主,威胁他儿子侄子,还敢训他。 但抱着牌位刚酝酿出情绪,冷不丁的外边就灯火通天,还有隐隐的哀嚎传来,贾赦忍不住好奇的朝外走去,想要命人一探究竟。 可还没走出门口,旁边一左一右两刀戟相交的卫兵便已经开口,淡定无比,“国公爷,将军吩咐了您安心守孝,外边忠成亲王造反了,没什么大事。” “造反?!”贾赦陡然提高了一个音调,“还不算大事?” “算得了什么大事,这些皇孙公子哥就无事闲得蛋疼。”其中比较年轻的卫兵开口,“我们将军说了,军队是保家卫国的,不是用来拉帮结派,玩过家家的,等揍老实了,扔海水里泡几天,绝对跟鹌鹑一般屁都不敢放一个!” 贾赦:“……” 大概是一身铠甲,满身肃杀,云淡风轻的模样,贾赦倒是心里安定不少。 焦急的奔到书房,看两小的淡定无比的在背《论语》,心彻底的放下来了,继续吃吃喝喝,习文练武,插科打诨,半个月后,叛乱终是落下帷幕。 贾赦拉着贾珍正仔细叮嘱着回府示意,忽地赖大连滚带爬的进来,哭嚎着,“大爷不好了,赶快回家啊,大理寺带了人,说是皇上旨意,府里有人与叛军勾结,要抄家呢,太太已经被气昏过去了!” 贾赦面色一白。 第39章 贾母被囚 先前风起云涌,甚至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腥味,但是在小小的贾府,却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和合美满。但赖大的一句话恍若神1器开天斧,一刀子下去瞬间天塌地陷,地崩山摇。 贾赦浑浑噩噩,心神不宁的赶往荣国府。 贾琏心中一紧,咬牙跟了上去。贾珍一哆嗦,冷不丁的脑海浮现那日贾琏闯进来的话语,身子一僵,面色带了一丝的惶恐。他先前不过出于哥们义气,外加一点儿逆反心理,才不遗余力的与贾琏合谋“监守自盗”。 如今看来一时冲动,没准能救人一命!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到了荣国府,便见里面无数番役往来络绎不绝,各门把守,有些正吆喝着一箱箱的往外搬东西,有些正四处盘查,有些……所有的仆从都一副惊弓之鸟,瑟瑟发抖的缩在院子里等候锦衣卫官僚的检查。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大人,我们老爷那可是最忠心王事的人,怎么可能与那些乱党相互勾结?!绝对是有人在栽赃陷害,肯定是有人眼红我贾家故意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对,肯定是这样!”贾母哀嚎着,忽地似乎若溺水的幼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面色带了一丝笃定,“我们老大,那可是上皇新封的祚国公,赐国姓的荣耀,我们贾家可是与皇上连着姻亲,又岂会偏于乱党?!” 刚失神落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贾赦远远的听见既熟悉又陌生的音调,脚步硬生生的止住。 曾经有多少次,他想让母亲以他为傲,但终究不过午夜梦回,一个白日必醒的梦。 而如今…… 贾赦忍不住哼了一下,满是苦涩。 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 原谅他这个不读书的废物儿子,只能用如此与桃色绯闻的话语来形容传说中最无私最伟大的母爱。 径直的往内走去,如若无人之地。贾琏环视了一圈侍卫,眼眸一沉,想必这出好戏是狗男人精心设计的。 本与贾母对峙的赵堂官眼尖的看见贾赦,嘴角一勾,原本凶神恶煞的脸一扯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公正无比的模样,眼眸冷冷的斜睨了一眼超品的国公夫人,恍若在看撒泼的乡野村妇一般,透着一股鄙夷,“本官奉旨,带领锦衣府来查封荣国府,似乎并未与祚国公府有任何牵连!” 贾母闻言面色一黑,先前痛哭哀嚎之下,没有平日半点雍容华贵姿态,如今听得对方冷言冷语,并不为权势所动,心更是慌了几分。 贾代善有没有参与此事,别说多年夫妻,她也平日言行中推得一二,就是那日接到老二被绑信件,她便知晓个一清二楚。而且,叛乱已平,但是贾代善却不见任何踪影,她至今都不知是死是活! 一想到丈夫儿子生死未仆,贾母低着头的牙齿紧紧咬着,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害怕乃至恼恨。她好好的侯府千金国公主母,岂会一夕之间沦落为阶下囚呢。 都是贾代善无能,害她临老了还要吃苦! 正兀自埋怨着,贾母忽地听见一极带谄媚的音调刺耳响起,声音悠扬飘荡在空荡荡的荣禧堂,似乎绕梁三日,久久不曾褪去音色。 “下官给国姓爷请安,见过神威小将军,琏小爷。”赵堂官上前几步,朝人一拱手,态度柔和,“还请三位爷恕下官公务在身……” 贾母耳朵嗡嗡一片,她已经听不得其他,单单一个国姓爷,就让她整个身子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可饶是仅剩一丝的理智,让自己不冲上去,狠狠的掐死那个黑了心肝的孽障! 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是来看荣国府出丑的吗? 一双眼眸满是阴霾直勾勾的刺向贾赦,仿若杀父夺子的几世仇敌一般。 但就这么一眼,原本还惦记生恩的贾赦的喉咙干涩起来,双唇张张合合,硬是想要挤出话语来,可似乎咽喉被滚热的火焰给灼烧了一般血肉模糊,说一句话,都疼得不得了。 要知道,他可是个纨绔,最是怕疼了。 可终究…… “赵堂官您严重了,不知我能否多嘴问一句,荣国府……”贾赦上前几步,靠近人,伸手掏掏衣袖,空荡荡的,往腰间一抹,解下玉佩,一抬手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众人的视线,递过去。 “多谢国姓爷的赏赐。”赵堂官接过后,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余光冷冷的扫着贾母,面上带着一丝的感概,半天不隐瞒自己“所知”,皇帝扼令他背的滚瓜烂熟的话语,朝贾赦劝道:“国姓爷赤心纯孝,吾辈都有所耳闻,担心血脉至亲也是人之常情。可小人官卑职小,只得奉命行事。”见贾赦面色一黯,忙不迭接下去道:“虽叛乱中反贼忠成拿出原本在贾国公手中的令牌把手京城四大城门,扼住了前来救驾的城西援军,让反贼在京中肆虐了整整两日导致血流成河,平民流离失所……” 每说一句,贾赦面色便愈发苍白一分。 贾琏闻言忍不住手紧紧握成拳,那狗皇帝明知叛乱发生,却稳坐钓鱼台,可怎么眼睁睁看着无辜平民因此受牵连? “琏儿,你说那些人某狗样为害一方的官吏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这个凭祖荫吃喝玩乐的纨绔,说你老哥哥我宁府连门前的狮子都不、干、净!呵呵,爷不过是玩个女人,读书人那就是风流韵事,呵呵,【青纱帐里一琵琶,纵有阳春不敢弹,愿借公公弹一曲,尤留风水在吾家】,看看他们自己,猪八戒照镜子,全是猪毛,偏偏以为一白遮百丑!爷就算纨绔,祸害的不过是祖宗基业,贾家老祖宗都不找我,那些硕猪,恶心……” 听着京城百姓的惨状,贾琏脑海却不由的浮现出他与贾珍寻花问柳,推杯换盏互吐苦水时,贾珍的话语。 历经上辈子,他也知晓自己身为纨绔,不能顶门立户,着实无能至极。但他自觉纨绔的世界很纯真,一群狐朋狗友又如何,他们的世界只有吃喝玩乐,着眼与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了不起互相攀比夺名伶……不是为自己找借口,而是万里江山一局棋的皇者,宦海沉浮的高官权臣,他们真的比纨绔高贵吗? 皮囊下都是腌臜的存在! 贾琏第一次涌出一股不甘,他要为纨绔正名义,比起硕猪,他们纨绔可爱的多。 不过眼下并没有多少时间让贾琏感概万分,因为他一回神,竟然听见-- “皇上平乱之后,自是怒不可遏,毕竟令牌有多么重要,贾代……”赵堂官身为帝王心腹,忍不住替皇帝憋屈,又恨贾代善竟然如此好命,明明狼子野心,竟免于刑罚!舌尖硬生生咬了一口,转了用词,“国姓爷不必担忧,贾国公是个忠心王事的,叛乱起始,他一直未露面,原是护主心切,在大明宫救了老圣人,受了重伤……” “什么?!”贾赦脑袋一片空白,有点懵懂,过于惊吓,陡然音调提高。 贾琏:“……”特么前面一堆废话是为了什么?玩万万没想到?! “那你们抄什么家?”贾珍快人快语质问道。 “这令牌……”赵堂官语调拉长,话语中透着一丝冰冷,“总有人接触到吧!没想到荣国府一门忠烈,到最后……唉,说句难听点话的,一窝老鼠屎坏一锅粥,家贼难防啊~”双手合掌一拍,口中长长一叹,赵堂官唱念俱佳:“国姓爷还请宽心,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愤难耐,才雷霆震怒发作到荣国府,毕竟抄王府之时,贵府二爷贾政正为王爷出谋划策,道自己为质子,定能让父母心软,倒戈相向,啧啧,真不愧是君子端方的人物啊!” 贾赦眨眨眼,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贾琏觉得自己被狗皇帝如此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却无懈可击的能力给折服了,给贾政抹黑,他定不遗余力。 他琏二爷可是非常记仇的。 【实在犯官不理家务,这些事全不知道,问犯官侄儿贾琏才知。】 贾政当年做了初一,别怪他落井下石,做十五。 “我记得祖父的书房二叔向来来去自如的,祖父顶顶喜欢二叔啦,令牌是祖父的,祖父就算送给二叔了又有什么关系!”贾琏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十分不满的摇摇头,似乎在替人打抱不平,“我二叔顶顶会读书了,谁都称赞是个正人君子的,不信,问祖母啊,对吧,祖母?”边说,仰着脸看向黑兮兮说不出何种脸色的贾母,露出大大的灿烂笑脸,“祖母~” 一连串话语又惊又喜又吓,贾母早已冷汗打湿了亵衣,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微佝偻着背,想要躲避众人的视线。 她已经顾不得恨贾代善,黑了心肝的贾赦,还有……双手捂住胸口,心阵阵抽搐着疼。 万万没有想到,伤她最狠的却是自己一直捧在手里,给予厚望的儿子,贾政! 如今脑子一片空白,死死的盯着地板,想要找出一条缝隙来,自己可以钻入其中,不用在去看任何人嘲讽的眼神。 听见贾琏似乎催命般的呼叫,心噔得猛一跳,贾母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去。在她意识陷入昏睡之前,似乎有一道声音响起,“老爷回来了!” 第40章 撕逼前奏 贾母倒下的那一刹那并未听错,贾代善的确回来了,满身是血,被侍卫抬进来的,身边跟着御医与戴权。 贾赦至此,面色已经出奇的苍白,毫无一丝的血色。 眼神淡然的从贾代善身上移开,贾琏眸子一转,抬眸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贾赦。相比贾赦,对于他来说,贾代善上辈子不过是祖父的代名词,幼年的记忆早已消褪化为烟雾,这辈子,有祖孙的情分吗?重生以来,往事历历在目,贾琏恨不得盼望着贾代善早死早超生! 他恨贾代善! 若没有他的无视,乃至默许,长兄贾瑚,母亲又岂会中毒? 如果没有“狗皇帝”,他们大房“人微言轻”一个孝字就压的他们翻不了身,要遵循上辈子既定的轨迹,被二房压的死死的,等他功成名就,也是十几年后的光阴。 这一刻,贾琏猛然心跳,权势带来的好处着实让他着迷。 “国姓爷得罪了,老奴奉旨为贾大人延请医药!”戴权一弯腰,神色露出一副踌躇的模样,“贾大人救驾有功,可也识人不清,丢令牌在先,纵然功过相抵,可终究要按律令办事,荣国府一行人需暂行收监,至于您与……”戴权眼眸扫了一眼贾珍,“谋逆,十不赦累九族,还请几位最近莫要出府,随时等候大理寺的宣召,等此案了结之后,再行他事。” 没想到自己人居家中,祸从天降。贾珍猛然神色一变,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贾琏。嗯,他相信小天才小堂弟有办法的! 被许以众望的贾琏恨不得揪着贾珍的脑袋狠狠的啪一下,当年父子两忽悠他娶尤二姐的智商给喂狗了吗?他琏二爷唯一的黑历史,停妻再娶,孝期淫1乱! 不过余光扫到似乎没听见戴权话语,一副呆呆傻傻模样没了精气神的贾赦。贾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因为没有情分,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关心贾代善如何。 可是,他傻爹不同,当年他可是能以愚孝一词洗刷贪花好色之名,偏居马棚几十载,获得御史同情怜悯的存在。 他爹是真的很孝顺。 “多谢戴内相。”贾琏抿抿嘴,用孩童特有的稚嫩却清亮的嗓音,却说着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懂会说出的话,“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以律行事,我等自无话可辩驳,且此事我贾家心亏,家教不严酿成的大祸!若我贾家仰仗着祖宗血汗之躯打下的功绩,舔着脸皮借所谓的献药之功,如何对得起因此丧失生命,飞来横祸的无辜百姓!” 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原本喧闹的院落似乎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注视着贾琏,眸子中闪过一丝的惊叹。 贾赦闻言,意识渐渐回笼,仿若第一次见贾琏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许久,看着看着,慢慢地伸出手去,腰一弯,似乎想碰一下他幼小的肩膀,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犹豫地蜷起手指。 眼前这个人……是贾琏,却终究…… 眼眸缓缓一闭,贾赦眼角红肿。 果然不是他的种,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死板死板的比死鱼脸还像死鱼脸!!! 但意料之中的有道理呢~ 无辜躺枪的吴祺冷不住喷嚏连天,目含歉意的朝满殿朝臣抱拳示意。 殿上满满当当地站着朝臣们,神色莫名,却无一人敢言,毕竟驻扎在城外四万勤王之兵不是好惹的,直傻愣着看着昔日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御前失仪,喷嚏打个酣畅淋漓。 徒律:“…………” “吴将军劳苦功高,国之栋梁,若是不慎感染风寒,可莫要因国事而耽误了,毕竟身体乃万事之本!”徒律张口,略调解了一下殿内尴尬的氛围,而后把话题重新转移到如何处置一杆反贼,着重点放在如何安排贾家。 他本想直接除了贾代善。 可万万不曾想到他父皇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截走了贾代善。在维持半个多月的叛乱中,贾代善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唯一能证明他参与谋反的便只有令牌。 不能从源头上一招灭掉荣国府,那么就只能父债子偿,反正贾政似乎在三哥那里小日子过得不错。 “回禀皇上,那乱贼贾政虽其心可诛,但荣……贾大人却是忠心王事,况且其兄半月前亦有功于社稷,得双皇嘉奖,故此,臣斗胆恳求皇上三思后行,莫依律问斩全族!” “皇上,正因为其父兄之功,若是杀了贾政,却没准让忠臣因血脉之情而暗中生怨,不如以德化教之?” “王大人这话难道是要姑息养奸吗?皇上,请恕臣不敢苟同,纵然有血脉之亲那也不是万能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此刻群臣为贾家一事争辩的面红脖子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定不下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谁叫朝臣背后有两个天大的猪队友,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当今,谁都不愿贾赦背负一个罪臣之子的骂名。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足三日,为救驾病危的贾代善临死自己上血书陈情,驱逐孽子贾政出荣国府,除宗籍。 --- 贾代善之所以会血书陈情,不过是断臂求生。 人人都道他贾代善忠心耿耿,以身挡剑,护住老皇,可内中详情唯有他自己清楚。 那一日冬祭,按着策划,当今率领文武百官莅临太庙祭祖,祈求上天保佑。趁着内宫守卫被抽掉大半,他潜伏进宫,控制住后宫妃嫔以及弘文帝如今唯一的儿子。 但是,他刚打开通往内宫的通汇门,便遇到戴权,还没等他寒暄几句,便被宣诏入了大明宫。 接下来的记忆完全是最为昏暗的存在。 他被关入了一个黑漆漆的地窖,混沌不知天日,等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便听得若冰裂炸开冷的彻骨的声响,那声音似乎在呢喃,轻容无比却带透着威严,“贾代善,你该感谢赦儿,让朕留了你一命。” 而后便是漫天的血色,浑身的疼痛。 “贾代善,朕不否认你的才能,抹掉你的功绩。兵法阵列无一不精,行兵打仗你永远能身先士卒,国公爵位的确是你自己一刀一刀杀出的血路,但朕只问一句,可还记得第一次为何身先士卒?那个时候的小先锋可带了功利?你父亲的期望你真得达到了?” “……” 眼前模糊一片,似看不得真切,但话语却真真实实的听个一清二楚,像一计猛捶,砸得他喘不过气来,砸得他血肉模糊,竟比身上插得刀子口还痛。 贾代善有一时的昏眩,待意识回笼之后,耳朵边嗡嗡作响,尖锐刺耳的音调瞬间撞破耳膜,吵得原本就晕晕乎乎的脑子越发疼得厉害。拧眉正要呵斥,贾代善恍然记起,那不啻惊雷的话语,喉咙便似乎被掐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挣扎着想要反驳,偏一动,便不由疼的倒抽口冷气,似乎有一道温热粘稠的液体缓缓的划过,贾代善想要睁眼看看,却发觉费力至极。 “都是一群废物!”贾母冷不住失声尖叫道,她再也忍受不了! 虽说是收监,但总归惦记着世俗因血脉之缘对贾赦的流言蜚语,徒律不过命人把贾代善夫妇安排在荣国府搁置不用的偏院,甚至因贾代善还顶着救驾之功,屋内的设施都是齐全的,每日还有两个御医轮流驻扎着,可贾母却没有这般待遇。 住的地方破败不说,还因临近下人院子靠近马棚,空气里整日弥漫着一股恶臭,恼得她愈发胸闷,吃不下饭。 想她顺顺利利一生,就算当年初嫁贾家,有个乡野村妇出身的婆婆让她受尽了难堪,可终究是锦衣玉食的活着。一辈子,没受过这种屈辱。 自然而然的怨恨导致这一切的人。 恨贾政,可他一心看重的儿子,但好歹十月怀胎,又是一封绑架信在前,故此,对引发贾政为质的贾代善可恨个正着,尤其是现况的对比,人家可是每日用高参吊命,千年何首乌当茶呢! 恨贾代善识人不清,一朝败北,让他沦为阶下囚。而且……恨着恨着,贾母细细一想,这贾代善让她恨的可多了,初婚不过一载便赴边关,久久未归,让她背负了许久不下蛋的称谓,待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了,回京任职,却一房一房的小妾开脸,无视她辛辛苦苦为贾家操劳几十载,听信小人言语让她入佛堂……这种种的一切,简直是罄竹难书! 可这一切又比不得从自己怀里出生掉下一块肉的贾赦,他更是活生生让自己没脸存活! “废物,废物!”贾母找准了时机,见贾代善屋子把守不严,打着关心的旗号前去探望。严厉的让屋内的小厮丫鬟离开,贾母目光紧紧的锁住冒着热气的药碗。 就算是药膳,带着丝苦味,但也比馒头馍馍要强的多。 端起来猛灌了一口,贾母闭着眼感受缓缓流淌其中的暖流,忍不住叹一声,才目光朝病榻上的贾代善望去,见贾代善面色呈现灰白之色,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心中一颤,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贾代善,你这个废物!你难道想一死百了,不管我的死活?你这个废物,连儿子都控制不了的废物……” 屋内传来的暴喝旋即让屋外的侍卫踹门而进,看着被血染红的锦被,忙不迭的拉开癫狂的贾母,一面派人去请御医。 贾代善仿若整个人寒冬腊月的掉入冰窟里,浑身上下冻的直打颤,却忍不住艰难的伸出了手。 连儿子都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 控、制! 不是保护。 他要起来,他要问个明白。贾代善拧着一口气,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被人一左一右挟持着的贾母。 第41章 贾琏出马 恍若利刃的这一眼让贾母愤怒的面庞和推搡的动作忽然一下都凝结住了,不由心中悠悠一颤,眼眸一眨,看了看贾代善,又环视了一圈锦衣府衙役,在视线转移到贾代善,脑海瞬间闪现诸多的念想,但终究开口,带着一丝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老爷,您醒了?还不快去宣太医!”最后一句看着之前左右挟持请她出去的宫女,兀自多了一分颐指气使的高高在上。 “嗯。”贾代善眼眸微垂,并未看向贾母,待御医检查过后,靠着床榻,灰白的面色硬是挤出一丝丝的笑意,“我……咳咳……家中孽子犯下如此大罪,且救帝王本是臣子分内之事,我又岂敢居功?劳烦苏公公多日,已是感激不尽,如今我已恢复,有内子照看便已无恙。” 苏明,戴权的徒弟,帝王的耳目。 “国公爷果然深明大义,但皇上历来是赏罚分明的。您战功赫赫……”苏明恍若弥勒佛一般,拍拍自己发福的肚皮,朝贾代善笑眯眯的笑着,而后余光瞥了一眼贾母,颇有眼色的告辞,“瞧奴才这记忆哟,上皇最是惦念国公爷的伤势了,既然您清醒了,奴才这便回去讨赏~” 贾代善感激不尽,下意识的伸手,却发觉袖中空落落毫无一物,面色一滞,但还未来得及尴尬,苏明早已颇有眼色的带着宫侍出去,留下几个丫鬟,也是贾家的家仆。 既是自家人,贾代善多少没了卑微谨慎之心,喝完药后正是精力稍微充沛,打发了人外边听候,眸子便冷冷朝向贾母,开口,声音还带着丝丝的沙哑,“你先前这话什么意思?” “……” 贾母一怔,愣怔好半天才想通贾代善这没头没脑质问什么东西。心中刚涌起一股怨气,但因先前一番遭遇倏然间便冷静下来。 女子在家靠父,出嫁靠夫,父死从子。 她兢兢业业经营了多年,为自己后半生几乎孤注一掷的押在老二身上,可老二带给她的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她不信老二的性子会做出谋反的事情来,可言之凿凿,证据充分,又如何反对得了? 没了老二,她能靠的只有贾代善,即使如今对方岌岌可危。但她宁愿以自身减寿十年,亦也要贾代善好好活着。只有他活着,她才是人人遵从的超品国公夫人,荣国府的当家主母。没了他,她不过是个守寡的老太君,况且,贾赦这个黑了心肝的孽障,变化的让她捉摸不透,丝毫不像从前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敢也敢不走的像只苍蝇一般嗡嗡萦绕在她耳边,吵得她心烦意乱。 打定了主意,贾母静下来心,温柔小意的上前搀扶着贾代善,又给他背后塞了两个枕头,调整了一个舒适的靠姿,让他慢慢地靠在床头,悲恸道:“老爷,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这些天我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煎熬着,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如此呢?”边说边红了眼,老二他……老爷,都怪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儿子,等伺候您安康了,我就下去跟贾家祖宗们交代,我坏了他们的一世英名!” 被贾母这番话一堵,又提及贾政,对于贾代善来说,他打心眼里明白自家儿子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被他所牵累。若没有太上皇与当今暗中的角逐相斗,否则,背负谋反罪名的是整个贾家。 贾代善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面色苍白。 他这一生几乎是为了维护荣国府,维持贾家的荣光而不断的奋斗,到头来,牵累整个家族却是他。 他是整个家族的罪人! 这么一想,贾代善没了跟贾母周旋,追根究底的心情,眼眸迸发出一丝火热的光芒,无论如何,贾家不能败,不能败在他手里。 “咳咳……”喉间一阵痒意传来,贾代善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牵动伤势,又噬得倒抽口冷气,“去……去……去把老大给我叫来。” 原本正涕泪横流,贾母想着先哄好贾代善,借着贾代善的救驾之恩,若是能救回老二,她这心才彻底的安定下来,她才会有保障。虽然经此一事,老二无法出入仕途封侯拜相,但依旧可以用来刺激老大,况且,老二一事还连着王家。婚,两姓之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但是没曾想,贾代善昏迷清醒后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却心心念念牵挂着那个飞上枝头的黑心肝的老大。因想着贾赦满腹怨气,话语中便带着一丝的不耐,“老爷,您这话说的轻松,我们荣国府被收押丧了自由身,可圣旨并未提及堂堂的国姓爷!” 贾代善闻言眸子冷了冷。他与家事上有偏颇,宠爱会读书讨他欢心的贾政,但这是从前,建立在望贾政能出仕,比得爱金石古玩,扶不起的阿斗贾赦尚有几分可取之处上。但如今,不说对两子的定位他是否要重新思忖,就先前太上皇一句看在贾赦的面子上,就足够他低下头来,像贾赦展示一副慈父心肠。 他不能成为贾家家败的罪人,唯今只有舍贾政护新出炉的祚亲王。 “单凭国姓爷还不够吗?”贾代善几乎从喉咙里硬憋出话来。说实话,别说朝野上下无数人嫉妒贾赦,走狗屎运般青云直上,就连他,贾赦之父,也万分嫉妒祚国公。 贾母面色一黑,但见贾代善发黑的脸庞,唇舌蠕动了许久,却呐呐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也是呢,国姓爷。国姓爷从她肚子爬出来,单凭一个孝字,就奈何不得。 这么一想,贾母浑身舒爽,眼眸透着一股自信的光芒,朝外走去。 ---- 收到贾代善苏醒的消息,贾赦面无表情的赶了过来。他着实说不出心中万千滋味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只好木楞着一张脸。 贾琏像个小尾巴一般尾随其后,就算一进门迎着贾代善审视的目光也丝毫不退后一步,反而挺挺小胸膛,他可是来首撕铭牌的。 奔跑吧,贾琏! 有求于人,贾代善自认为能屈能伸,把姿态放着很低,可一见贾赦失魂落魄的模样,一副如丧考批,还披麻戴孝,终究有些刺目。 他知道自己要死,不管太上皇背后如何思量,但终究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可就是因为明白自己要死,便愈发的见不得人,尤其是自己从前尚未多关注的儿子摇身一变,高高在上,让他低下头颅。 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顿了一会儿,贾代善眸光瞥了一眼贾琏,面露慈爱之色,朝贾琏挥挥手,说了些可爱且聪慧的话语之后,哀叹一声,“琏儿还小,跟着你终究不像样子,待日后就算娶了继室,但琏儿身份贵重,总不好养在她膝下,离了与张家的情谊,不如养在你母亲膝下,也好有个照应,而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赦,“母子哪有隔夜仇,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有着琏儿充当桥梁,相比你们母子也会和好如初,日后……咳咳……”他也知道这儿子能指责任何一点,却骂不了不孝。 见贾代善一副托孤交代遗言的模式,贾琏仗着自己人小,直接任性摆出一副“二爷就是有靠山”的模样,特意奶声奶气*1*开口,“祖父,你为什么会说琏儿没人照顾啊,我皇姨夫给我送了四个教养嬷嬷,说日后让我跟炆表弟一块儿进学,不过……贾琏笑容很灿烂,一口小米牙白的闪瞎人眼,不过我已经拜了吴将军为师,才不要入宫呢,走亲戚一点也不好玩!” 走、亲、戚! 贾代善忍着一口老血没吐出来,斜睨了一眼贾赦。果真一朝得志就猖狂,与皇家走亲戚这话都说得出来! 贾赦被瞪的回过神来,先前脑子混沌一片冷不丁的回了神,撞见贾代善刺过来不可置信的错愕目光,还以为贾代善对贾琏的话语存疑,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忙不迭的举证着,“琏儿他……咳咳,我的意思是皇上对琏儿着实很不错看在他……他外祖一家的份上。”说着说着,一想起皇帝的“妖言惑语”以及“高超手法”很是心虚的垂下头,不敢直视贾代善的眼神。 “嗯。”贾代善眉头一拧,心中不知不觉的生出一股怨气,仅仅因为联姻,贾赦献个药国公爵位便向大白菜一般赏赐,而他呢?真刀真枪从战场上厮杀出来,九死一生。 这个世间,不公平至此,他不过为自己未来更进一步,而放手一搏,却背负上颠覆贾氏繁华的罪名。心中像是被钝刀子磨一般在凌迟,贾代善刚想呵斥,但话语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瞥见贾琏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眼眸一缩,想起自己的目的,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长叹一声,平复下自己翻滚的心绪,才沈声道:“话虽如此,但皇家毕竟是皇家,为人臣子者要遵守自己的本分。” 贾琏嘴角一抽,挑眉瞥了一眼贾代善。 贾赦点点头,他对为臣之道一点都不关心好吗?只要皇帝不半夜在破门而入,就算画地为牢,让他呆贾府一辈子不出来也没关系啊,不过前提得有无数的金石古玩。 “父亲,您说的有道理,正因此我才找着关系,让琏儿拜了吴祺为师,日后吴祺赴边关或是卸甲归田,不管如何我们一家自然跟着远去,离了京城也少一些是是非非。”贾赦笃定了要随着吴琪的步伐走,一来,谁叫他是姘头,这世间竟有他这般宽容的丈夫,吴祺就该好好护着他!二来,他儿子辣么聪明,万一跟着他伤仲永了,怎么办?身为儿子,自然要随亲爹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算另类意义上的认祖归宗了。 贾代善语滞。他本打算顺着讲姻亲,谈交情,然后诱导着贾赦自己自告奋勇去皇帝面前为贾家求的一丝保障,但真不知贾赦这脑子在想些什么东西,话语牛头不对马嘴!堂堂国公,居然远离京城,还可笑的跟着吴祺。 贾赦见贾代善疲惫不堪,面色灰白的模样,很是紧张兮兮着,“父亲,您还是好好休息休息,至于……老……”怕贾代善伤心,贾赦自觉的略过贾政。说实话,他也不太相信老二会胆子大到谋反,可据说乃是人赃并获。 搞不清里面的花花肠子,他也不想清楚篡位背后的真相。他也是个很自私的人,先太子叛乱的那一段晦暗日子留给他无尽的阴影。 宵小入侵,吴祺出战,绣姐伤心,又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子失势,被栽赃陷害,可能营救的……身为太子岳家,张氏一族避卷入皇储争端,主力早就在几年前六皇子妃出嫁后便有计划退出京城,留下的只有风花雪夜,善为人师的张三爷,外加他一个充当花瓶的半子女婿。 为保全六皇子,且太子岳家乃张氏大房,大房同胞姐妹硬生生的掰扯断与三房的联系。那一战,真正参与的唯有两人。 两个为母则强的聪慧的女子。 那半年,他几乎夜夜如同惊弓之鸟,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可身为当事人吃嘛嘛香,睡的可沉了,还养胎保健,闲来看戏听曲,吓得他愈发风声鹤唳,干焦急! 在他们赢了的那一刻,他唯一的感觉便是我擦!绣姐不爱我的感觉真是棒棒哒!不然,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绣姐万一瞅上了他,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小妾通房不要太多! 后怕的拍拍胸腹,贾赦接着道:“父亲总归有救驾之功,皇上都是宽厚仁慈的,不会寒忠臣之心。”硬邦邦的宽慰了几句。 贾代善面露晦暗不明,声音有气无力,朝贾赦望了一眼,“给我取文房四宝来!” “嗯。”贾赦不明所以,点头出去吩咐小厮。 趁着空隙,贾代善本想闭目休息,思索对策,不曾想贾琏爬到了床边,眯着眼说着话却冰冷至极,“祖父,成王败寇,你连这点男人的担当都没了吗?” 贾代善眸子瞬间紧缩,恶狠狠的看向贾琏。 “祖父,你为了权势但没想到会搭上自己最爱的儿子吧,哦最爱的儿子一家,还有珠哥哥呢~”贾琏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而我们,圣旨下达的那一刹间,就相当于另立一宗。”边说,贾琏面上扭曲,手紧紧的捏起成拳。他贾琏发誓,终有一日,他会让徒贾氏变成贾徒氏! “贾家将分奔离析!你一生为之奋斗的贾家因你走向衰败。因为你,不是因为你无能,而是因你迷失在权欲中,丧失了良心。” 第42章 好戏开罗 明明语调中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清脆,但听在耳朵里却不啻晴天霹雳。贾代善忍不住想要反驳,可意念刚涌上心头,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一道铿锵有力的质问:“那时候的小先锋可带了功利?” 两道声音仿若琴瑟和鸣汇成曲调萦绕在他耳边宛转悠扬的诉说,诉说着他蝇营狗苟。 何其恶毒! 见贾代善一副心如死灰,嘴唇被咬的发紫,贾琏眼眸一闪,干脆了当的转身背坐着。他才不想看着贾代善垂死挣扎的模样。 贾赦拿着文房四宝便进了屋,望着贾代善发黑的面色,又忙不迭的请御医相看。跑前跑后了好半天,待贾代善面色和缓起来,才叹口气,走出了房门。 贾琏耷拉着脑袋略微不开心。 啪啪打脸的感觉很爽,但他不过“狐假虎威”,而且他至今没有完成任务。 系统显示,贾代善至今没有悔改意识,认识到放弃贾赦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他爹虽然有时候行事颇为出恭,但看看他为贾代善劳心劳力,卑躬屈腰的模样,简直是堪称二十四孝好儿子! “琏儿,”贾赦脚步一顿,看着后面没跟上来的小尾巴,转身出口唤道。 “嗯。”贾琏脑袋瞥一眼躺在床上阖眼的贾代善,戳戳007得到假寐的消息,冷冷的哼一声,“父亲!” “谁惹我们琏二爷生气,都快挂油瓶了?”贾赦上前几步,忍住戳戳气鼓鼓的腮帮子,特意低缓了语调,边说边弯腰抱着贾琏,准备出门。 “你!”贾琏坦然被抱着,双手勾住贾琏的脖子,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床榻,直截了当的开问,“父亲,不是说以直抱怨吗?祖父对我不好,也不喜欢父亲,为什么父亲您还如此呢!” 话音一落,明显的看着锦被一抖,贾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不遗余力的给“狗皇帝”摸黑,洗白自己,“皇姨夫说血脉不过是最原始的利益纽带而已,孝顺虽为基本人伦,可终究抵不过相处的情分,利益的合谋。” 贾赦:“!!!!!!” 贾赦忍不住眼眶发红,面色狠戾,心里却是没多少底气,因为大概自己心中也明白万事利当头,剩下的便是日久生“情”,亲情,友情,爱情,都需要人用心去维持。 一双明亮若黑曜石的眼睛极力掩藏住那点不安,贾赦扳出一张肃穆的脸,冰冷的表情很是色厉内荏,“你这孩子!皇帝那是天家,天家行事岂跟我等小民相同?你祖父……其实,”贾赦叹一声,伸出手揉揉贾琏柔顺的发丝,“他其实对我吧,也算还好,看看家产分,你爹我占了八成富得流油!是我没按着他预期长大能封侯拜相,引领荣国府走向辉煌,才会选择会老二,一副世家精英做派,端得清贵读书风范。”说道最后,贾赦心里略酸。 贾琏紧紧盯着贾代善,脑袋却是小鸡啄米般点点,带着好奇,“那父亲你为什么不照着祖父的期待长大了,这样他们就喜欢我不喜欢珠哥哥了。” “我……”听着贾琏童言无忌却直白透彻的话语,贾赦眸光幽幽的看了一眼贾代善,眼眸流动着眷恋的神色,“因为我是按着祖父的期待长大的呀。贾家手握重权,两家国公扎根军营,荣宁两代四个将军,要是第三代还是将军,我们贾家也许就会烟消云散了,所以祖父他们当年定下武转文的计划……”贾赦边说心里懊恼渐渐翻滚起来。其实,虽然有整个家族生存的考虑,但内情还是因为祖父疼他,他却烂泥扶不上墙。否则,他也可以学隔壁敬大哥高中进士。 但实际上,等祖父在他十岁撒手人寰,他早就把学的一切丢之脑后,乐颠颠的挑着自己喜爱的金石古玩一类的书籍看,常常奔赴琉璃厂,还经常借着祖父的遗命逃避书房,做个快快乐乐随心所欲的国公大少! 所以,他不孝,父母不慈也是理所当然的。 贾赦嘴角一扯,抱着贾琏走远。但还没走几步,刚拐弯,眼眸露出错愕神绪,浑身一颤,下跪战战兢兢地,“臣参加皇上,皇上万福。” “朕听说贾代善醒了,过来探望一二。”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假寐休息的贾代善在听闻贾赦提及当年,脑海深处的回忆仿若潮水涨潮一般,瞬间袭来,淹没了全身的血液,让他四肢百骸都传来阵阵剧痛,却又神智无比清晰,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老大,我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已经太平了,用不着我们这些大老粗了,裁军是必然的,我们贾家也不可能在出一个实权将军!一贾四将军,已经够出风头了。你老子我粗俗了一辈子,学不来文气的什么风秀与林必砍之,说的好听不过就像砍材一般,也像浇灌禾苗,总不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国有难,我贾家儿郎拿出性命来拼,护国保家还升爵,毕竟就算日后文人在叽叽哇哇的,他们也不可能像我们武将一般,一战功成封侯能世袭爵位。” “父亲!” “听我说完,老子也心中有数有多少日子剩着。”面色苍白,透着疲倦之色,但一开口,却依旧铿锵有力,“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操心完你,还有赦儿。赦儿哎……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病弱,这么小小的一团,我抱在手里的时候几乎不敢用力,就怕一不小心伤了他。我走了后,切记要好好待他,不求他出人头地,唯愿平安喜乐,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为什么?!” 贾代善心头纷杂,想起当年老父病重交代后事般一日日的重复着不染军权,保持中立,善待贾赦。 也许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吧,伺疾了大半年,又因父亲病重他丧失了征战在外积攒军功的机会,再听人老调重弹,忍不住脱口而问,“为什么?”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他有多么不甘!凭什么明明自家功劳赫赫,八公执牛耳人物,却未曾封王。荣宁两贾国公有什么用,不比一个世袭王爵让人心动。 但他得到的却是一句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大概因为他是赦儿吧,赦,宽恕也。” 饶是过去了几十年,但听到父亲颓败的回答,那一刻,如今他依旧能形容出那时那刻心中涌出的无限愤懑之情,从那时起他就发誓,一定要让贾家凌立于四王八公之上。 镇守边关积军功,回归皇城获帝心,又借助联姻形成金陵四大家,娶帝师女,嫁女探花郎,谋划从龙得王位,但这一切从未按着他计划进行,想他贾代善谋划一世,却未得一合心意之子。 老大……贾代善睁开眼望着贾赦离去的背影,眼眸一闪,也许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却不是国公府邸的继承人。老二,他-- 贾代善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贾赦昂头看向帝王,面目惶然。 太上皇眼眸一眯,面色慈祥的看向贾赦,见人一双能直视透底的明亮眼睛,忍不住心中一软,“老贾……”太上皇眼眸飞速的闪过一丝伤痛,老贾是个忠心耿耿的,“你爹……”又是长叹一声,“你爹虽走了歧路,但对朕至少也是忠心无疑的,”太上皇唇舌蠕动了许久,终于开了口,“赦……赦儿,朕想着给你爹一个机会!”至少贾家养育皇嗣有功,从前他不一定会心软,但老了,儿子已经没了一个,另外一个,总不能再让他失望。 --- 皇帝从来是惟我独尊的,尤其是太上皇,幼年登基为皇,五十六年的帝王生涯最会的便是任性。他想着补偿贾家,于是乎,招呼都不打一个,命人从天牢里揪着贾政来荣国府。 等徒律收到消息,赶过来之际,太上皇指示着宫侍布置好刑部大牢的模样,准备密审贾政。 贾赦被这一连串的举动,一直呆呆傻傻,没回过神来。 贾琏瞟一眼眼前相隔的屏风,好奇的转过头看向太上皇。虽然保养不错,可太上皇如今已有六十高龄,早已满头华发,却显得精神抖擞,尤其是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使人下意识的不敢直视。 所以,贾琏眼神上飞飞,下瞄瞄,左右扫扫,小心翼翼着窥伺龙颜。 正端茶抿着的太上皇见状,眉眼愈发透着一股慈和,这孩子他喜欢!小心翼翼着透着股提防,小手拉着贾赦的衣角,努力的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样貌竟有几分像他! “好孩子,过来,让我瞧个仔细!”太上皇慈爱的招招手。 贾琏虽是满腹疑虑,但一瞥自己小胳膊小腿,还是麻溜的走过去,面上带着灿烂的笑,特熊孩子的开口,“老爷爷,我认识你嘛?” 太上皇:“……” “可是我怎么感觉您很眼熟啊,好像我们从前认识过一样。”贾琏头转向贾赦,眸子里透着一股慎重,“父亲,这个老爷爷我见过呢!”太上皇要是丝毫没有任何不虞,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管如何,总没好心! 贾赦:“……” “哈哈哈!”听贾琏的话语,太上皇忍不住开怀大笑,这一刻他忽地有些相信血脉之情了呢,刚亲切的唤了一声琏儿,冷不防的眼角瞥见一抹明黄的身影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疯奔而来,太上皇嘴角硬质,面色骤然冷下来,皇帝,你来干什么! 父皇,近日乱党尚有余孽为乱,您身为天子,不该白龙鱼服。徒律不咸不淡的回道,眸子扫一眼贾赦,确定对方安全无虞之后,才松口气。 他尚且不知大明宫发生了什么事,贾代善从乱党摇身一变成功臣,但绝对不允贾赦在被贾家所拖累,都已经是徒贾氏了! 第43章 贾代善亡 这一瞬间,两代帝王视线相撞,若有若无的低压弥漫在空气中,似乎连气流都凝滞。透着金黄的光线,空气中细细的灰尘漂浮,若有若无的笼罩在同样黄灿灿的身影上,平白的添了一份黑雾。 贾赦眼珠子一转,凝视了面色暗黑的徒律,心提到嗓子眼,轻手轻脚的拉着贾琏,然后抬脚准备走人。太恐怖了! 贾琏只是握紧了贾赦的手,一动不动,眼睛朝贾赦眨眨,面露好奇,非常想留下来看老子训儿子!反正,他没来由的心里涌出一股笃定的信念,上皇是真护着贾家,只不过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余光瞥见“狗皇帝”正暗搓搓的打量他爹,贾琏忍住眼珠子朝床榻上的贾代善扫一眼。 除了这种设想,哪还有其他可能让皇帝甘愿插刀相护呢? 啧啧~ 上皇看着贾琏一副小学究的模样摇头感叹,又瞥一眼贾赦战战兢兢的忐忑模样,哪还有心情跟徒律周旋,“老六你既然来了,也不妨一块坐下听听吧。”朝臣话语一顿,上皇眼色里忽然就带了一丝审视瞧了一眼徒律,然后头飞快一转,看向贾赦,恍若多年相熟的老友般,熟稔的倒苦水,“赦儿啊,想来朕若是跟老贾一般有你这么个听话孝顺的孩子就好了,个个精明的……”鼻音冷冷一哼,冷冰冰的直勾勾的刺向屏风,“都欺负朕老了~” 贾赦听着那最后一句还带着上翘的尾音,忍不住抖了抖。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徒律的瞳孔轻轻一缩,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太上皇。 太上皇:“……” 眼睛眯细了起来,太上皇冷哼一声,端起茶盏轻轻拨弄茶盖,无比冷酷,淡然的开口,“既是如此,戴权,开始吧。” “是。”戴权轻声应诺之后,朝外而去。不多时,便听得惊堂木一拍,有一声厉问道:“贾政,你还不快从实招来,免受得皮肉之苦!” === 贾政闻言下意识的抖索一下,牙齿上下打颤着说不出话来,眼眸死死盯着眼前一字排开的刑具,额头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滑落。 他快要疯了! 好不容易中了举,打算回京筹划一番,却不料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他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为什么会添上谋逆的罪名? 贾政眼眸露出痛苦的神色,喊冤:“大人,学生冤枉啊!!”他绝对不可以被上刑,先前被关押的同案犯,一朝进了密室,出来之后完全人不人鬼不鬼。 “冤枉?先前,御林军奉命包抄忠成王府,在外书房,难道不是你与王府客卿在高谈阔论?”慢慢的说着,堂上之人扫了一眼贾政。 没有嘲笑也不是鄙视,只是陈述事实,却不带一丝善意的感觉,贾政一瞬错愕之后,满是痛苦,高深跌哭道:“望大人明鉴啊,学生真得一无所知,只不过……”浮现出被人破门而入抓捕的那一瞬之前,贾政面脸皆是痛苦之色。他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自冬祭叛乱开始,整整十日,忠成王的军卫一直占据上风,他孤身一人身为质子活在王府里,自然要水往高处走。况且,他隐约也知晓父亲背后的主子是谁。 只要忠成王爷成功登宝,他便享有从龙之功。 但从未想过竟然到了最后一步功亏于溃! 不知道,这次母亲是否逃过一劫,能如往常一般救助他出水火之中。 “只不过学生舔为荣国府嫡次子,王爷……不!那个乱臣贼子听得外面疯言疯语,兀自认为学生得父母喜爱,想要借我威胁父亲而已。”贾政急急忙忙说道,眼眸闪现出一道亮光,“对,先前那个反贼还写过书信向要挟,大人,您只要一查,就能证明学生清白,我真的是不敢啊!” 听着贾政一股脑儿的哭诉证明自己的清白,原本在台上的刑部侍郎,上皇心腹蔡临刚想拍惊堂木,不料戴权轻轻一扯袖子,递过一张纸条来,看着上面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的字迹,身子一僵,扭头凝视着屏风。 “主子说,便按着皇上所写的问吧。”戴权身影一移,挡住蔡临的视线,附耳低声说道。 蔡临脑海闪现种种,沉吟片刻,眸子闪现寒光,望向贾政,手抬起一拍惊堂木,面无表情道:“既是如你所言威胁京城节度使,可凭什么忠成王笃定绑架你能威胁得住荣国公呢?”这种逻辑狗屁不通的问题竟然皇帝写得出手!简直是对刑律天大的亵!渎! “我……”贾政本想脱口而出因为谁都知道我是荣国府最受宠的孩子,但是话还未出口,倏忽意识到忠成如今是反贼,如今成王败寇,父亲已经跟谋逆牵扯在一起,贾家也会因此落败。但就算落败……贾政心噗通噗通直跳,他是嫡次子,次子,不同长子,既定的未来家主,定要断头台上走一遭,只要有人周旋,他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谁叫他是次子呢,一分家,就没有荣国府的荣光,就不在是嫡枝嫡脉。 心头涌出一丝的窃喜,贾政面对死亡威胁早已顾不得其他,痛哭流涕道:“大人,这说来也是那些小人谣传罢了,而且恰巧也证明了谋反之徒是个昏聩小人,连最基本的谣言止于智者都不懂!荣国府乃是勋贵世家,最是讲究礼仪,我不过次子,又岂敢事事越过大哥?侯门府邸庭院幽深,外人只窥伺外在一二便道我贾政受尽父母偏爱,这话又怎么当得了真?殊不知这世间还有捧杀一词……” 正说话间,忽地“嘭”得一声,传来陶瓷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动。 蔡临嘴角一扯,忍不住蹙眉,凝视着桌案上的茶几,他要不要敲碎了?正思忖着,没想到里面发出的响动越发大,有脚步声往外冲来。 “捧、杀?!老二,你给老子我捧一个看看!”贾赦气的胸膛上下欺负,面红脖子粗,“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卑鄙无耻不忠不孝的小人!” 贾政两眼直勾勾的瞪向突然蹿出来的贾赦,面目便扭曲至极。眼前的贾赦,简简单单的只着素服,但面料只一眼,便能看出是上好的雪蚕丝,江南织造每年敬上的贡品,先前贾家逢年过节能的几匹赏赐,都是与他做了孺袍。白衣飘飘说不出的温润如玉。如今却穿在贾赦身上,在贾家,在他被困天牢,折腾的血色全无,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时候。 这样强烈的对比,岂能不怨! “我卑鄙无耻,你难道就礼义廉耻俱全?”贾政呵呵一声冷笑,“若是,你怎么会站在这?此事牵扯谋逆,荣国府该是九族皆斩!” “你胡说什么,荣国府什么时候叛逆了!” “不叛逆,我怎么会被人绑架?明明我都已经高中举人,马上就要进士及第了!”贾政眼眸透着一股疯狂,“若是没有那个该是的忠诚亲王,要是父亲没有一心想着光宗耀祖,我岂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最可笑,这一切,得利益的是你这个嫡长子,而我却成为靶子……”贾政一说,忽地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先前的推脱之词没准是真的,父母也许在捧杀他。 几十年如一日的将他高高捧起,却在他最为荣耀最为关键的时刻,让他成为阶下囚。 贾赦双目凶狠,冲上去狠狠的扬手煽了一巴掌,“你混蛋!” “……” 蔡临磨牙的看着眼前吵成一团的两兄弟,面色阴沉,想狠狠的拍惊堂木让人闭嘴素净,但是旁边站着一尊皇帝,饶有兴致的正看戏中。 ---- 太上皇沉默的看着徒律追着贾赦跑出去,眼眸一沉,闪现出凶光,脸上挂了层霜似的,冰冷至极。 贾琏立在一旁,忍不住抬手擦擦脑门上的汗,心中愈发忐忑不安,默默的迈着小短腿,哒哒的跑走了。早知道,他也该先前就跟傻爹一块愤怒的冲出去,而不是留下想仗着自己年龄小,打探一二。 毕竟“狗皇帝”心思他猜得着,有他在,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家都无恙,可是太上皇却忽然横插一杆,是敌是友,太难分辨了。 太上皇:“……” 面色又黑了些,太上皇抬眼,目光冰冷,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向贾代善。真是好命,有赦儿替他抱不平呢~先前赦儿有多么茫然多么的害怕帝王,如今为了所谓的父亲,可以无视帝王之怒御前失仪,理智失控的冲出去! 早已被吵的清醒过来的贾代善此刻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嘴唇抖着,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头微转,艰难的转动眸子,眼眶红肿,带着滴泪看向太上皇。 想他贾代善,蝇营狗苟一辈子,成王败寇,认了。 没想到,最为眼拙的却是信错了血脉至亲。 老二,那个从胎动开始,他便一直关注的孩子,第一次的蹒跚学步,第一次的握笔描红,第一次的出门拜访,第一次的……几乎灌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孩子,说他这一切不过是捧杀。 简直是…… 他心目中最佳的继承人,没想到将他所学完完全全的加诛自己血脉至亲身份。 那一份随机应变的好口才,令人刮目相看。 “咳咳……”贾代善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吐出的鲜血,忽地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转向太上皇,有气无力的开口,“皇上,罪臣……罪臣斗胆,求问皇上为何保贾家?” 太上皇闻言一挑眉,看着似乎被气的回光返照的贾代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屏风处看了一眼。他是想保贾家,给赦儿留下一个好名声,但并不代表自己容忍得了犯上作乱的臣子。贾代善“救驾有功”,自然伤的很重,不到半个月就能因功去世。 “大概因为……朕嫉妒吧!”太上皇凝视着依稀的轮廓,听着吵闹的声响恍若天籁一般,嘴角噙着笑意,眼眸淡淡的亮了一亮,“你有一个好儿子。” 贾代善闻言,脑中轰然一炸开,而后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羞愧的低下头,紧紧的捂住自己发疼的胸脯。 他当年为何执意要光耀门楣? 这些年忙忙碌碌沉浮在名利场所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贾代善面色阴沉,忍住喉咙发痒的酸楚,“皇上,罪臣祈求血书陈情,谋逆……是我一人之责,但老二……贾政,除……咳咳……”双手紧紧的攥着掌心的肉,贾代善咬着牙,想让自己神智清醒一刻,见太上皇不为所动,神色冰冷,颤颤巍巍的撕下里衣,蘸着因剧烈咳嗽而牵动伤口流出的血液,一笔一笔的划过:【臣密言:臣虽出生公府,却未忠君之禄,舔为国公爵,对内不能当家主之责,任人唯利,致血脉相残,迷失权欲……】 贾代善只觉得自己两眼皮愈发沉重,忍不住想要一点一点合上眼睛,但是心中却有一根弦紧紧绷着。皇驾在此,若得不到太上皇一丝恻隐之心,整个贾家都会因此覆灭。 老二已经不想去管,老大……这件事,最无辜者,莫过于老大一家。 要知道,曾几何时,他还拿着当过投名状。 终于写完最后一词,贾代善艰难的撑起身体,从床上滚下地来,朝太上皇重重磕头,“罪臣求皇上开恩!” “你错哪了?”太上皇并未看血淋淋的陈情书一眼,撇一眼贾代善,嘴角一扯,“贾爱卿,朕以为你临了也会死不悔改,坚持自己无错呢!” 贾代善闻言,愈发拼命的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罪臣求皇上开恩……” 太上皇微微弯腰,看向贾代善,眼眸带了一丝的阴沉,“朕给贾家一线生机,据闻你家老二尚有一子,此子我会留他一命!” 闻言,贾代善满是不可置信的眸光,抬眼看向太上皇,一时语滞。 “就当昔年老贾忠心护主,又教导幼主有恩的报酬。”说完,太上皇站直,越过地上双手支撑跪地的贾代善,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绕过屏风,去看他家赦儿揍人去。 豆大的汗珠从贾代善脸上滑落,配合着滴答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动。贾代善听闻诧异过后,脑子不其然的浮现出一句话,“大概因为他是赦儿吧,赦,宽恕也。” 赦,宽恕。 传闻昔年太子胞弟诞生前,帝王甚爱之,预大赦天下,免税三年。 传闻其早产…… 贾代善跪在地上的双腿止不住地抖,两眼看向自己煞费苦心的血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他本是谋逆之臣犯上作乱,却拥有救驾之功,清清白白的从叛乱之中被摘出来。 这一切,都是贾赦。 或者说,徒赦? 难怪献药封祚国公! 脑海浮现种种,贾代善内心悲壮不已气血翻滚,一口血噗嗤而出,双目呲牙而瞪,无比扭曲,但胸前起伏一点一点的消减,最终归无。 第44章 僧道来访 贾代善没了声息,靠着床沿,手上还紧紧攥着血书,面色铁青合着凸起的眼球,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贾赦咬牙拖着贾政进屋,见状,脚下一趔趄,背上脊梁骨似被抽离,一下子瘫软。不过,在身影摇摇欲坠之际,徒律已经几步上前,抬手将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可贾政便没有这般好运,此时此刻早已被吓的屁滚尿流,仿若天塌地陷一般,自己瞬间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身上满是沉重的石块无情将他双腿砸断,任何如何呼救,都等不到任何一个施以缓手的人,反而在一旁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落井下石,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将血流干净。 “父亲……”贾政呼吸骤紧,想伸手去推,推醒那个给他挡风避雨的父亲,可刚一伸出手却又停在半空,指尖蓦地发冷,心口一悸,面色踌躇,眼角偷偷扫了一眼皇帝。如今两任帝王皆在,没准便是私下对贾家的审判呢,他该大公无私的跟人划清界限才对,不能在被连累了。 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贾政瘫坐在地上,垂眸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缝隙,嘴上呜咽几声,却未说过任何一句话。 “朕留贾代善那孙子……”太上皇嘴角一抹冷笑划过,一指贾政,“就是他那个患个天花的儿子一命,其余的小六,你看着办吧!”揉揉太阳穴,带着担忧望了一眼贾赦。太上皇没来由的便心情烦躁,一挥袖,大步走向了门外。 随着他离开,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贾琏托腮蹲在地上,瞟一眼神色惶然的傻爹,再瞅一眼看似在懊恼的贾政,颇为好心肠的道:“二叔,您先前怎么说祖父是反贼啊?明明祖父是大大的功臣,他可是舍命救了皇驾!” “啪!”的一声脆响,贾琏的话似乎往滚热的油锅里轻轻的注入一滴水,瞬间热油沸腾起来,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贾政最后一丝的理智,难以控制着全身颤抖着。贾政两眼充满血丝,半边脸还红肿着,仰面看向被宫侍扶到床榻的贾代善,双手僵硬的动弹了几下,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来,“救驾之功?” 贾赦心绪稍微平复下来,伸手想去拨开皇子的爪子,但不过两人稍稍拉开些距离,但整只手被握在手里,十指相扣着,掌心火热的温度传来,让他微微生疼。 抬眼去看,那一双眸子炙热的眼神,毫不做作的忧患,慢慢的忧愁,贾赦视线一闪,头微垂。他永远也看不懂为何? 明明他只是个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但眼下之急却不是风花雪月。 “嗯,救驾。”贾赦凝视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略显沙哑,“父亲救驾有功,但你证据凿凿行叛乱之事,上皇念父亲之功,想要你潘然悔悟后留你一命,不曾想却……”闭了闭眼睛,脑中又闪过那几乎诛心的话语--“殊不知这世界还有捧杀一词?!” 捧杀,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什么?!”贾政面色爆红,心中大震,多日里遭遇种种不公待遇,忽然在此刻全部涌出来,眼眶发酸,满目赤红,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愤而指责:“贾赦你好狠的心,竟然设下如此用心险恶的局……” 怒极反静,贾赦冷冷的瞥了一眼疯狂的贾政,丝毫没有一丝丝文雅的气息,更不如往常一般板着脸一副说教好为人师的模样,反而有几分范进中举后的癫狂。原本想撩胳膊上前狠狠打一架,如今却没了力气。 定定的看了一眼贾代善的遗体,贾赦深呼吸一口气,他还要打起精神办理丧事,何必理累累若丧家之犬的贾政呢。 他与他之间,本就没多少兄弟情,他有岂会因此而伤心半分? 就算先前丧失理智,也不过为自己不甘而已。 可如今人都走了,他饶是心中思绪万千,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不若一切随风而去。 站在外面,贾赦静静的迎风站立,抬手擦拭掉了眼泪,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 贾赦走了,徒律自然而然的迈着步子,追了出去。 贾琏步子还没迈出一步,眼前一黑,一道身影堵了去路,手里拨弄着拨浪鼓,温柔说道:“琏二爷,乖,该睡觉觉了~”为了保证主子能顺利的执子之手,为了加官进爵,他特意跟教养嬷嬷学了几手如何对付三岁小毛孩! “……”贾琏扶额,沉吟了片刻,咬牙切齿,“我要见珍大哥!”同时,戳戳007,他准备一鼓作气势如虎,撕!逼贾政! --- 正当贾琏化不甘为动力,这边厢,在偏院的贾母却是奇遇连连。 先前,她听从贾代善的话找人去叫了贾赦,然后准备回房,精心装扮一番自己。 知子莫若母,他这个儿子软肋是怎么,她完全一清二楚。 透着水盆里的倒影,贾母略满意的看着自己面色蜡黄,两颊凹陷,眼角满是乌青,整个人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刚整理完仪容,准备去贾代善的院子,却【忽听见空中隐隐有木鱼声,抬眸一瞧,便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的骨骼不凡,丰神迥异!】 贾母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周围之景,不由心下一惊,警铃大作。旁边的侍从没有丝毫的异样,似乎只有她看得见由远及近而来的僧道,头一垂,遮敛了疑虑,恍若未闻一般,坦然自若的走着。 不过须臾时间,一僧一道便立在贾母身后,细细打量之后,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又抬手掐指一算,诧异过后,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置信。 此方世间有异!这是他们下凡的缘由。本来有一段风流公安尚待了解,他们领命送一杆情缘冤家下凡历劫,本已选定此方世界,贾家荣国府,作那蠢物历劫的温柔富贵乡。 但没想到,今日那娲皇未用的补天踩石下凡投胎,可之后却失去了联系。为免受警幻仙子责罚,又为日后可以渡化诸风流孽债的女子积攒功德,故此他们偷偷下凡,想要查询一二缘由。 却发觉,贾家气运早已陡然变化,不适合侍瑛神者体验恩爱情仇,可要命的是侍瑛神者入了黄泉轮回路,等待投胎转世,他们没有能耐法力通天,斗转星移。 唯今之计,只有在侍瑛神者降临之前,让贾家一切“归正”,恢复天道原有的秩序。 故此,必须,除去这一抹异数! 两人眸子闪过一道坚定的信念,双目炯炯的看向贾母。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请留步。”癞头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面带微笑的开口,道:“吾与施主有缘,还望施主听我一言。” 坡足道人一挥拂尘,行礼一下,唱道一句,“无量天尊~”而后同样面带微笑,“贫道与和尚路过贵宝地,见此地隐隐有煞神祸乱,败坏贵府风水。”边说,道人眉间紧拧,喃喃道:“奇怪奇怪,观夫人的面容乃是大贵之相,恕贫道直言,贵府家境本应不止于此,为何……” 意味深长的戛然而止,贾母原本不信,但是见此模样,心里却不知不觉的信了一半。若是装神弄鬼,两人不可能通过重重把手,进入国公府邸后院,倘若无人一般。 于是,态度便不由自主的恭敬起来,贾母合手行礼,“两位仙师好!” “女施主好。”一僧一道还礼之后,面上带着一丝肃穆,“敢问施主,近日贵府是否有大变动?如那家宅不安、中邪祟、逢凶险的?” “有!”贾母闻言那帕子拭擦眼里,余光瞥一眼依旧毫无知觉的仆从,心里对僧道的能耐愈发信服了几分,直觉告诉他,这一僧一道,只怕都不是普通人。 脑海权衡了半晌,贾母沉吟半刻,擦擦眼角,收了帕子,面色微红,打量了两人一眼,似乎略带疑惑,开了口,“也罢,若仙师所言,相遇便是缘分。原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信徒有缘得见两位仙人,还恳请仙人大发慈悲,为信女指点迷津。” “施主请言,吾等不管修道还是追求大乘佛法都是殊途同归,乃是为了更好的为世人消灾减难。”癞头和尚嘴角微笑,面色慈和的解释了一句,为何教门不同的两人会同时出现。 “是信女着像了。”贾母闻言,心中愈发笃定,忙不迭的道出了这几个月来说受的委屈与怨恨,“……也不是信女信口雌黄,实在是……长长的叹口气,自从长媳离世,我这长子似乎就被那女人勾了魂一般,搅得家宅不宁,闹得要分家别居,让我们当家长的突惹了非议不说,到如今仰仗着献药之功,得志便猖狂,闹得原本的国公之家落个抄家灭族的境地。” 一僧一道闻言旋即锁定了对象,心里有了七八分底儿,大概便是这个衰物得了逆天的法器,竟改了自己的命格,防克贾家的运势,弄乱了天道的秩序。 闭上尘目,暂开天眼,一僧一道窥伺衰物所在,却不料,噫得一声惊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直冲云霄的紫气! 那防克了贾家的衰物,竟然得到如此逆天的法器! 一僧一道互相对视一眼,眸子里闪现狠戾神色! 第45章 直钩钓鱼 但还未定下计策,癞头和尚瞳孔一缩,眼尖的发现天边又陡然升起的一道微弱的紫芒。快步朝前走两步,癞头和尚心跳得似要扑出来一般,真不愧是娲皇的补天彩石历劫之地,府内竟然重宝重重。 今日,真不虚此行! 癞头和尚眉目露出喜色,神识传向坡足道人。 坡足道人闻音眉头一紧,掐指一算,却发觉不管何种推研方式,都推测不出未来,天眼所向,只有白茫茫一片。 两人心头一震,又互相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抬腿迈向微弱的那一道紫芒。 紫气虽是帝王征兆,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相比前一道光芒十足,这后来一道微弱很多,想必,他们两人联手能够制服。 飞快的疾行,两人顺着光芒绕过回廊,又过了石桥,望着小径尽头墙角根处那腻歪的身影,脚步一僵。 听得响动,徒律眼眸一扫,瞬间面色全黑,一股恶臭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忍不住捂了一下鼻子,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贾赦见突然蹿出来的两人,神色一僵,惊慌而走。 “来人,把这两御前失礼的给朕拿下!”徒律暴怒,他好不容易踹掉那个碍眼的小东西找到机会准备趁人心伤能趁虚而入! 这两秃驴,不对,牛鼻子老道,竟然大煞风景! -- 听着背后传来刀戟的声响,贾赦胸口一沉,忍住回头望一眼的冲动,匆匆跑远,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但站在院门前,却愣怔了许久许久。 硕大高古铁锁牢牢的将两扇门栓住,任凭他如何敲打再也开不了他的院子。 是了,他已经离开荣国府了。 这里,自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贾赦手指僵硬,瘫坐在地上,血早已凝结成冰,此刻竟有些发冷。双手环着双膝,头抵着膝盖,贾赦忍不住缩成一团呆坐在门前的石板上。 他不想去面对任何一切。 老二不想去提,可父亲是真的谋反了,而皇帝……他哪来的颜面去面对平白遭受苦难的百姓,面对同样谋逆被诛杀九族的朝臣勋贵,更何况,他一点都不喜欢皇帝,又岂能厚颜无耻的仗爱求生? 他若承了这份情,用皮1肉偿还吗? 徒律压根不听人一语,直接命人绑了突来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碍眼的人,自己急匆匆脚下生风,跑来找贾赦。他的恩侯,今日经历太多,他怕伤心。 但没曾想会见到那样一幕,徒律心底蓦地一揪,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插了一刀,然后在上面洒满了盐,辣辣酸酸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他的恩侯像个受伤的小兽一个独自默默的舔舐伤口,小声呜咽着。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该上前,给人增加压力,可却无法控制的走上前。 徒律深吸一口气,手指一僵,但下一刻又往袖内缩了一缩,拳头一握,掐得掌心满腹指痕,而后才松开,接下外袍给贾赦披上。 贾赦一颤,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 徒律的手一顿,僵在半空,眸子一闪,带着晦暗的神色,脸上神情却未变,依旧柔和万分,甚至带着丝丝小心翼翼,见贾赦似乎整个人紧绷着,明明那么脆弱无比,只需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崩溃,但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带着无限的傲然,一如初见。 他爱极了眸中透着的那份倔强! 即使那一次是他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刻,但却是值得永久回味珍藏的邂逅。 也许,是一见钟情吧,不然,怎么老想着欺负人到哭着求饶呢? 上辈子,不懂爱,错失了所爱。 上天何其有幸,赐予他重来的机会,他有什么理由退缩一步,让身份成为沟堑? “恩侯,冬祭叛乱还未彻底查清,你又何必自添罪责?” 贾赦兀自伤怀中。 嘴角一勾,徒律忽地握紧了贾赦的手,将他半揽入怀。 “你……”贾赦满脸错愕。 “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徒律嘴角一扯,脸上神情一变,目光柔和的看向贾赦,垂首道来,仿佛在说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你知道我没死最伤心的是谁吗?甄太妃……呵呵,他们打算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默默的打开了后宫通会门,为叛军入内宫提供便利!” “甄太妃?”贾赦眸子一闪,六皇子,八皇子之母,但素来其偏爱八皇子,且因六皇子登基拒从旧礼册封圣母皇太后,母子交恶铁一般的证据摆在众人眼前。 “朕从前也尊其为太后,可惜……”徒律面色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手却微微颤抖泄露了他的脆弱不堪。上辈子,若非他命大,也许早就死于无声无息中。 一个女人心狠到能对孙子下手只为给予她不喜的儿子一击。 “宫里繁华都是盛开在血壤之上……”徒律揉揉贾赦的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隐忍了几十年的脆弱赤果果的呈现在贾赦面前。“小时候母妃不过一受冷落的妃嫔,我们受尽苦难,可那时候饶是非打即骂,母妃也是我那时生命中唯一的牵挂,我有多么想长大,不用太大,六岁了就可以入上书房,读书。这样,只要我功课优异,就能被父皇所知道了。这样,就能母以子贵了。” 贾赦下意识的想要逃离。他并不对皇家秘闻有多少兴趣,而且,对于知晓一个人,一个帝王的脆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似是察觉到了贾赦肩膀微晃,就要起身离开,徒律从后环着他的腰,下巴轻抵在肩膀,“后来因缘际会,我一跃成了中宫养子,母妃也重新获得圣宠,可惜我却离幼时的期待越发远。有了八弟的母妃甚至未在看过我一眼。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母妃能再打我一次,骂我一句,饶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厌恶,也比如今的忽视要强的多。” 看,我的爱人,这世上竟还有比你更惨的人呢?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笑着活下去?! 贾赦似读懂了徒律眼中的神情,长睫一垂,想来,饶是平常再刚硬坚毅之辈,心底里也会存着不为人知的柔软之事罢,就像吴祺,心中存着殇痛,才会对他任何要求几乎宠溺般应允。 想拍肩安抚一句,却在抬手的那一刹那,瞥见明黄的衣饰,迟疑了一瞬。 “几十年了,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恶言恶语,衣食住行无不小心翼翼,皇家没有私事,如今所有人都在借口祖宗规矩教训朕“以孝治国”,刚开始甚至被逼的不敢入睡,夜夜失眠,那时候不知为何你就出现在朕脑海里。”嘴角噙着笑意,徒律亲昵的蹭蹭贾赦脖颈,双目凝视着贾赦,眸子幽深黯邃,却亮着一簇火苗。 贾赦望着他,只觉他的眼亮的有些不可思议。 “有什么事情比得上溺水那一瞬呢?生命垂危尚有陌生人施以缓手。” 贾赦稍稍一愣,随即脸上滚烫滚烫,泛及耳根颈侧,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心砰砰直跳,思绪翻滚。 那日,伴随祖母归乡祭祖,他闲来无事泛舟游玩,一时兴起扮姜太公,直钩钓鱼。反正就是年少闲得蛋1疼。命船夫顺江而下,走哪祸害一方肥鱼。 还没一炷香时间,他便失了耐心,准备撒手鱼竿,忽地鱼竿往下一垂,明显的被重物压弯。 他还记得自己在小厮恭维谄媚讨好的话语下,兴致勃勃的自己死命的拉鱼竿,想要看看这愿者上钩的鱼儿。没想到他刚一用劲,便有凑在船拦的小厮失神尖叫,血! 日头当空而照,真是娇艳无比,衬托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无比苍白,且从水中提溜出来,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怎么一个丑字形容的尽。 辣么丑的人,他可是堂堂国公大少,没话本中的英雄救美也就算了,而且,对方身上伤口多处,明显是刀伤,他出门之前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乖乖的,因为他要娶亲了,岳家可是对他不太满意,正考验中呢,这种明显被仇杀的,肯定是对方太丑,不然话本里会有世外高人相助,不然蚌精,狐狸精都少不了。 所以,他昂头扭向一边,视而不见,把人从哪来给推回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贾赦直愣愣的看向徒律,手紧紧的跩着衣角缓了好半响,才心绪平复下来。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徒律,很是心虚的瞥开眼,挣扎开徒律的禁锢,一想起先前帝王情真意切吐露心扉的话语,忍不住全身颤抖。 他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可做过的事,泼出去的水,哪有后悔的时刻? 而且,死了也好,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一死百了,他不能连累到琏儿。 但愿,若有下辈子,绣姐跟那死鱼脸好好的,他能厚着脸皮给琏儿当义父就好了。 心跳的愈发厉害,贾赦叩首在地,背后早已被冷汗给净透,“望……皇上听罪民容禀告!”怕徒律一时承受不了,他心心念念,甚至“芳心暗许”的救命恩人曾是加重他病情的真凶,忙不迭的跟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说个痛快,“皇上,多谢皇上感念,但罪民实在受之有愧,当年我将您救起之前,曾命人将您推回水中,也就是那一推,您似乎被撞倒暗樵,导致伤口溃烂愈发严重,淤血……那一串的话当年大夫诊断的我听不太懂,反正,要是我若前一次就将您救上,没准你就不用在床上躺半年多了!” 徒律:“……” 先前贾赦要挣脱,甚至在他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将他双臂掐出一圈青紫来,怕逼人太急,徒律不得不松开。可那时候,无疑将他那点渺茫的期待捏成碎渣。 他将自己最薄弱不堪一击的感情亲口道出沦为贾赦舔伤资料的工具,还是带着一丝期待的。他想将他们拉的更近。 将一颗真心送出去给人,原以为被践踏,没想到…… 徒律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喜极而泣。 他的恩侯,怎么可以这般诚实的吓人呢~ 第46章 荣宁分宗 贾赦生生打了个冷颤,脸色僵白,心中止不住的害怕,天惹,皇帝是不是被气疯了? ”朕是遇赦不赦。”徒律上前,直接双臂展开,把人牢牢抱在怀里,叹道:“那个时候,我还有意识……” “!!!” 见人不可置信的模样,徒律抿了抿嘴,开口,音调陡然一变,“切,不许向外宣传本少爷的英勇事迹,这么丑的人怕他赖上大爷我,随便给找个医馆扔下了事~” 贾赦听着他这低哑的声音,略微欢快的语调,心底似被什么九天玄雷重重的劈了一下,有些昏眩,又有些窒闷。 “我原本当时疼昏过去,但没想……”徒律捏捏贾赦的手,“你这双手恐怕没有拖过比我还重的吧!”当初他带着小厮把他给四仰八叉各抬一只脚给搬到舱房。 贾赦抽手抹把酸硬的脸,这一日受的委屈愤懑惊恐惊吓实在太多,他再也憋不住了。揉揉青筋跳起的额角,贾赦哀求,“皇上,您……您先让我静一静,静一静。” 徒律头低垂着,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手,撑膝而蹲,视线与贾赦持平,面带一丝微笑,“好!” 不敢看对方充满爱意的眼神,贾赦视线飘移,起身离开。 目送贾赦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望不见,徒律才收回视线,身形靠着背后的门,看着锁钥,眼眸露出一丝哀伤。 他有无数种办法撬开一个锁,却无法立马解开贾赦的心结,给他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家。 正当徒律望锁轻叹,与此同时,贾琏可真气疯了,腮帮子鼓鼓的。 【恭喜宿主首次挑战难度绿级铭牌拥有者贾政!贾政,智慧值46(固定值),气运值100,阅历值32,武力值20。享有金手指300!】 忍不住抬手给自己一巴掌,贾琏瞪大了眼睛,冷冷的斜睨了一眼贾政。 007一如既往的贴心,言简意赅的给出答案,【男主之父!】 “男主?话本中的主演?”贾琏揉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扭曲,仔仔细细的将四个字翻来覆去推敲了好几遍,惊讶的脱口而出,问道。 【嗯,因本系统升级,故此能黑掉天道主神,联网上碧落下黄泉~(≧▽≦)/~此刻男主贾宝玉已在黄泉路排队取号投胎,命已定,改不了,故此贾政此刻算“借精为保护伞”金手指“duang~duang~”的飚增!】 “…………” 贾琏气噎的说不出话来。 【建议宿主在其保护伞失效后在行下手。】 【你说的是待宝玉出生后?】贾琏咬牙切齿的问道,心中却仿若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醍醐灌顶般注入源源不断的内力,让他瞬间开窍。难怪上辈子他身为荣国府继承人会落到这般境地,原来他所发生的一切,不过若话本一般给宝玉做丑角。 用他们来衬托口中携玉而生的宝玉。 贾琏忍不住嗤嗤的想笑。 气血翻涌,贾琏回想往昔,眼眸阴霾一片。 正当屋内气氛诡异,宫侍不敢上前一步,都小心翼翼伺候时,贾母凄厉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她本待那仙人一般的僧道带给她好消息,却没曾想得到了惊天噩耗,贾代善去世了。 --- 一跨入门槛,贾母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扫屋内,眼睛倏忽一亮,当即迈着步子冲过去,抓紧了贾政的袖子,急道:“老二,老二,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在这?是了……”贾母松口气,眉目带着欣喜神色,“你父亲救驾有功,你被威胁,皇上查明真相,定然把你放回家了,对吧?”迫切的想要得到人肯定的回答,让她认为这几日不过是一个荒诞的梦。 贾政抬眸,傻傻的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贾母,瞳孔毫无焦距,余光瞥见手中紧紧攥着的血书,或者说乃是父亲遗命,身形一晃,眼前一黑,狠狠的甩开了贾母的手,哈哈狞笑着,“我这么就不能在这里?!这是我家!我家!父亲造下的孽,背负的罪,为什么要我承担?我只是个次子啊,次子啊!”若是没有贾代善,他怎么会被忠诚乱贼绑架为质! 没有绑架,他就不会有口难辩,成为阶下囚! 贾母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似乎疯狂的儿子。 “哈哈……”贾政起身,扬起手中的血书,“他要把我除宗籍!除宗籍,大难临头,以为把我舍弃就能断臂求生了?简直是笑话,太太,我可是您儿子,我们血脉相连,打着骨头连着筋!”说道最后,贾政眸子里带了一丝的疯狂。 被劈头盖脸的质问,贾母面色阴沉,冷冷的瞥了一下贾政,眼中闪现着怒火。她着实挺担心老二的,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儿子,但是相比起儿子,对于她来说,如今身为超品国公爵的贾赦更加的重要。 更何况乍然相见,慈母心肠被踩在脚下,如此作践。 她又岂忍受得了! 一把夺过贾政手上的血书,贾母展开一览,“唰”的一下,面色青白,毫无血丝,失神尖叫着,“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贾母的眼泪在不知觉间流出,下意识惊惶地拉着贾政,眼眸看向贾代善的尸身,扑上去,哽咽道:“老爷,你快醒来啊!!咱们老二多么优秀的孩子,你怎么舍得如此狠心啊,你明明是大功臣,大功臣,救了太上皇的大功臣啊,我们贾家向来忠心耿耿,你怎么会……”贾母悲恸欲绝,伤心万分。这血书中不但将贾政驱除贾府,最为重要的是,贾代善这个死人竟然将谋逆的罪责一五一十的认下来,简直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他倒是一了百了,剩下她一人可怎么活? 贾母一想到自己黯淡的未来,哭的愈发伤怀不已。她原本打定主意要靠着老大,但是一遇仙人,她改了主意。若是神仙能将贾代善救活,那她自然要当荣国府威风凛凛的当家主母,而不是“夫死从子”此后要看儿子儿媳脸色行事,在后院毫无权柄的老封君。 可没曾想,不管何种打算,这一刻都落空了。 这该死的贾代善,贾代善! 他竟是要拖着全族的人给他陪葬! “老爷,你明明是大功臣啊……” 贾琏听着动静,不想吐槽自己微弱的存在感,踮起脚尖,瞥了一眼血书,眸子中闪过一道狠戾的目光,这贾代善临死之前难道要真陷贾家全族于不义之地? 不管背后因什么缘由,太上皇几乎可是盖棺论定为保皇忠臣。身为贾家血脉,有个英勇救驾的祖宗比起谋逆而死的祖父,名声要好太多太多。 他贾琏可是彻彻底底的俗人,白送的名声绝对不能白白流失。 不过,幸亏之前他留了一手,不然被贾代善临死陈情来这么一下,菜市场又得肥了一群靠着啃贾家人骨头的野狗。 无比庆幸的拍拍胸脯,贾琏默默的躲在一旁,听了一炷香左右的“你没良心丢下我!”、“你是大功臣!”之类的话语,看着一脸惶然急匆匆而来的贾珍,眼前一亮,伸手捂住嘴巴,打个哈欠。 族长终于来了,好戏便可以登台上演了。 被寄予厚望的贾珍一进门,扫了一眼,才迈进去的脚步打个转想要往回走。他连处理最基本的丧事都是一头雾水,更何况,涉及荣国公。此国公爷牵扯谋逆大案中,本身为救上皇受伤,但看管不严导致令牌丢失,又次子被抓与反贼王府。 大理寺尚未定案,贾代善走后享受如何恩宠,区分便是天差地别。 贾琏不知贾珍纠结,见其来到,弯腰行家礼问好之后,面色严肃万分,“珍大哥,荣国府此次遭逢大难,牵涉皇权更迭,实乃罪大恶极之事。我们身为血亲,九族之内连坐自古有之,但……”贾琏话语一顿,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血书,眸子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铿锵有力道:“趁此事尚未上达天听,荣宁两府快刀斩乱麻的断宗吧!” 贾珍一愣,刚想开口说兄弟,我们不是造假好了吗?便听得尖叫声响彻云霄,硬生生的将他要说的话给吓了回去。 “不可能。”贾母闻言,顿时天旋地转,瘫坐在床榻,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带着不善,“琏儿,事关重大,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爹呢,那个孽子!老父病重,却未守孝床前,先前……”贾母忽地想起僧道的话语,面色抑郁,愤愤着,“可不就是衰物,防家的存在!老爷原本苏醒,御医都说只要调养得当,就能恢复如初,不过见那孽子一面,短短几个时辰不到就阴阳相隔,简直是……” “闭嘴!”贾琏听得贾母的猜测,气的磨牙,“你的老爷可是被你的好儿子活活气死的,皇帝,太上皇都可以作证!不要单凭妄想就给我父亲乱泼脏水,贾史氏!” “贾琏,这就是你身为晚辈的教养吗?顶撞祖母,无视叔叔?”贾政愤怒地扭曲了脸色,眼睛里直喷出火来。他没想到区区一个三岁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竟然狠毒至斯!三言两语的就大义凛然的将他轻轻松松的丢弃。还恶毒的戳他的痛处,给他乱盖一顶气死亲父的帽子,让他无颜存活于世。 “没办法,家学渊源。”贾琏耸耸肩膀,“谁叫我祖父偏爱,无视长幼,祖母更是偏心咯吱窝,叔叔顶着礼义廉却为令人羞耻之事?”边说,边朝贾政白了一眼,“爷三岁不认字,自然比不得自幼饱读诗书的二叔,不是吗?” “你这个……”贾母扬手,本想教训一下人,但不料自己还未动一步,原本静默的侍卫直接挥刀相向,刀刃闪现着耀眼的光芒。 “你……”一见人皇家侍卫相护,再瞧这孤单影只的自己,贾母这会儿是真被气到了,身子一仰,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贾政也险些被气的昏厥,但终究比贾母多了一份理智。 第47章 分宗事毕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刚怒发冲冠,面红脖子粗,贾政红着眼直刺贾琏,说一句,“竖子尔敢!”后面的话还没骂出来,贾赦迈着步子进来了,理也没理贾政,叹口气瞅了一眼仰着脖子,一副战胜小公鸡咯咯叫模样的贾琏。 原谅他当爹的读书少,用不了很精确的词来形容。 反正……总之,他儿子真的很厉害,文曲星下凡的,听听那话说的,压根不像三岁小崽子! 不过,貌似太聪慧了,要小心伤仲永。贾赦默默的在心里记下一笔,吩咐仆从给贾母请大夫,又命人发丧,自己一手牵着贾琏,又拉着贾珍,回书房写奏折。 这奏折可关系到贾家生死存亡以及对外形象。 贾赦正襟危坐,凝眉苦想。 贾珍呆滞了许久,好半晌才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视线左右一扫,见贾赦一脸愁苦,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来,“赦叔父,您别急,我收到琏弟的消息,就派焦大叔去请父亲了。”他爹可是勋贵中举的头一份,很厉害的! 正舀着芙蓉蛋补充营养的贾琏闻言鼻间轻轻一哼,放下勺子,垂眼道:“珍大哥,就算敬伯父来了,也能改变我们贾家如今的窘境吗?还是趁着皇帝没收到消息,我们先去祠堂,把荣宁分宗了,不管皇上日后如何宣判,我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可……”贾珍嘴角抽搐,“可琏弟……好像叫我过来的就是御林军侍卫长啊?”你确定皇帝不知道? “那是微服,他们与祖父做了一个交易,上皇出面要保住贾家。”贾琏半真半假搀和说道:“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顺应帝王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贾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听到皇家交易后,神色立马一松,歪歪斜斜的靠着椅背,语气带着丝漫不经心,“那琏弟,你担忧什么?反正我们都是要守孝的,直接闭门三年,三年后谁还提这件事啊?”还以为要掉脑袋,搞了半天,什么事也没有? 贾琏:“……” 郁卒的捂脸,贾琏颇为担忧的把目光转移到桌案后静坐冥想的贾赦。他爹可不要有这般想法,不然他会忍不住咆哮的!! 不知是否因贾琏内心强烈祈求的缘由,贾赦听完两人对话后,面色凝重的开口,嗓音还带着丝沙哑,“琏儿你虽是聪慧非常,但毕竟是小辈,日后还是莫要与老二他们再起冲突,这样有理你也会亏了三分,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还是让为父来应对吧。” 近日他是有所察觉贾琏聪慧近乎妖,但那又如何,贾琏是他儿子啊!聪明又贴心,他就算不是为了贾琏,为了绣姐,也要让天才更好的光耀门楣,甚至那什么先天下后什么的,让绣姐成为当代“孟母”,名垂青史,然后让死鱼脸抱着祖宗牌位哭去,他这个一家之主必须全心全力的照顾好他! 他绝对不能做仲永他爹! “至于荣国府牵扯谋逆一案,珍儿,赦叔也不跟你说虚的,父亲……”贾赦眼眸露出痛苦之色,长长的叹了一句,“是真的!但皇帝……”靠着椅背,贾赦疲惫的揉揉眼睛,那一句句平淡无奇却心惊动魄又戳人泪雨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轻声呢喃。 沉默了一瞬,贾赦开口,“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们还小,不用考虑这么多。特别是琏儿,多向你珍大哥学习学习,不要小小年纪就操心的跟八十岁老太爷一般!” “父亲!”贾琏不满。 “好了,看看这小嘴撅的,等会族人前来,让珍哥儿带这你一起招待?”贾赦打心眼里不明白,想他三岁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摔碗不吃饭呢,没想到这天才竟然如此与众不同吗?没事也要找事干?说着,眸光看向贾珍,“珍儿,近日府中事多,也要劳累你这个小族长了,做叔叔的日后给你赔罪,可好?” “赦叔,您这话说的也折煞侄子我了!”贾珍挺起胸膛来,板着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赦叔,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了,我们之间不来虚的,只要……呃……日后功课上……嘿嘿~”最近,他娘快把他逼疯了,读书读书读书的吵得快烦死了。 作为一起罚过抄逃过课的叔叔,见贾珍一眨眼,贾赦讪讪摸把鼻子,心有灵犀的点点头。不就打小抄找人捉刀做作业嘛,这门路他熟。 贾琏:“…………” 贾赦干脆利落的无视了贾琏,安排人手准备分宗事宜。能保全一家算一家,不仅是因为此事,而且也算是为了未来打算。 帝皇之爱虚无缥缈,万一有朝一日皇帝眼睛不瞎了。那时候他要是后悔了也没用,贾家分宗,能迁怒的也只有他贾赦一人。 --- 单说锦衣卫包围了荣国府,贾家牵扯谋反大罪,贾氏族人便已经提心吊胆,日夜难眠。虽然在京城的十二房都是靠着荣宁两府的荫庇才能在京城中生存下去,但是对于自己的性命来说,这点荫庇算的了什么?他们当爵爷的站错队,谋反了,连坐的可是整个家族! 听闻贾赦的邀请,商议分宗一事,各房的家主忙不迭的都赶来了。不是他们不恩义,实则是主家嫡支捅了天大的窟窿。 贾家还活着的代字辈贾代儒贾代修领头,后面跟着文字辈,王子辈的各房家主,原本满腹的义愤在看着原本富丽堂皇的国府,如今若蝗虫过境,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面色顿时刷白。 绕过荣禧堂,被小厮引着来到僻静的小院,每个人一路过来都愈发坚定贾家的败落成为事实,就算贾赦头顶祚亲王恐怕也抵挡不了牵扯谋逆大罪中。 奉上了茶,众人还没喝几口。有着功名在身的贾代儒捋了山羊胡,带着自以为几分忠君姿态,指点江山般对如今的朝政做了分析,“冬祭大典上忠臣反贼谋逆,叛军攻入都城,肆意的祸乱百姓,很是让人怨声载道,我们贾家……哎,说句难听的荣国公是救上皇有功,可丢了令牌又有贾政被查在王府中,如此种种,大家都是贾家人,咱们今日也是关起门来说话,老朽托大说句难听的话,县官不如现管。当今对贾家态度如何,看看府内之景便心中有数!” “是啊是啊~”贾代儒颤颤巍巍的点头称是,“我们虽然是贾氏血脉,但今日前来之前,赦大侄子也说了,期待能够分宗,在圣旨下来之前,能保住我们一命。” “事急从权,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几位族老纷纷应和,表示应该分宗,保留家族。 贾赦端起茶来喝一口暖暖胃,见人毫无二话,心中一涩,但也强打起精神,准备下一个步骤。分宗析族产。贾府的族产大部分都是由荣宁两家供养,如今荣国府危在旦夕,但抄家向来不抄祭田等物,所以按着他的想法,便该把荣国府所拥有的转移到宁府中,再顺便,将一部分荣国府的家产填入族产之中,送给贾氏族人,不管未来如何,贾氏一族总能传承下去。 但谁知晓,他这念头刚一提出,几乎全部人都义愤填膺的表示不满。 贾代儒原本和风细雨般的调子骤然急切起来,义正言辞的腔调了三点:第一,贾珍还是个孩子,无法胜任族长,第二,若日后宁府向荣府一般遭遇大劫了,如何是好?第三,族产还是由族老保存为好! 所有的贾氏族人频频点头,纷纷想要发言支援贾代儒,却在看到贾珍面色不善的一脚踩在凳子上,只得都将已经到了口中的话给咽了回去。贾珍可是荣宁街一霸,行事从来随心所欲,而且对方毕竟是嫡支嫡脉,且身上还有一品爵位。 踩着楠木交椅,贾珍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然后随意的一松手,茶杯落地发出脆响。 屋内所有人莫名不解,视线集中于贾珍身上。 贾珍环顾了一圈,鼻音轻轻哼了一声,“本族长有同意就这么分宗吗?” 话音一落,屋内满当当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傻愣愣的看着贾珍抬脚踩上楠木交椅,站在椅子上俯视着他们。 贾琏见状,也忍不住的想要抬腿往椅子上爬。天知道,要仰着脑袋观察人神色,脖子都酸死了。 扭动扭动脖子,贾珍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目视前方,望着黑压压的人头,浑身舒畅,双手抱于胸前,“贾家是分宗不假,不过本族长的意见是我们荣宁两府从贾家一脉中出去!” 不啻晴天霹雳,所有人不禁都傻了眼。宁府不比荣府,它可是嫡支嫡脉! “不要给爷说什么大道理,我听不懂。”贾珍摊手,面色很真挚的说道:“但我知道我现在是族长,贾家之内,我最大!”边说边挺挺胸腹,“找我爹也没用!”我爹说了让我跟着赦叔他们走,因为皇后会护着琏弟。 眉头一动,贾珍直截了当若过家家一般,挥挥手,“你们也别唧唧歪歪的,分出去单过多好,要知道我祖父也站错过队,现在没准趁机就会清算呢?赦叔先前说会提前拿出一笔荣府家产充当族产,我宁府也一样,并且因我乃嫡脉,故此会拿出宁府名下所有的店铺!”那些店铺掌柜娘都说心野了,账册送过来都特么看不懂,干什么他还要以德服人恩威并施,直接送走少了麻烦! 整天为个钱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死人了。 他缺什么就是不缺钱! 又是被一吓,人人面色神色诡异万分,微微扬起脑袋看向贾珍。 正攀脚凳的贾琏被吓的手一松,噗通滚在地毯上。 宁府比荣府有钱,他上辈子就知道。毕竟除了敬伯父烧丹费钱,其余的都没荣府里大爷买古玩养名妓,二爷养清客买字画,往宫里送钱支持元春,更有三代主母私下揽小金库……宁府主子少,父子两就算玩名妓一天一个也没荣国府烧钱,更何况,这父子俩有时候节约的还双飞一个。 但是!宁府名下所有店铺! 贾珍,你这败家的崽子老子想抽你一顿,怎么办? 简直羡慕嫉妒恨! 贾琏委屈的揉揉被摔的额角,恶狠狠的瞪向贾珍。 原本就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贾珍见贾琏啪嗒一声铺在地上,然后茫茫然的抬起头,兀自睁着一对漆黑的眼睛,傻兮兮的看着他,一副委屈求做主的模样,瞬间嘴角咧开大大的微笑,很郑重的点点头。 这帮人都欺负赦叔呢,他定然不会帮着一起欺负人的。 跳下椅子,贾珍见贾赦拉着贾琏起身,翘着二郎腿,“啪”的拍拍茶几,“一句话,同意,先领一个店铺走,剩下的店铺归族产。” “珍哥儿,你爹的意思呢?”族人中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爹都得道修仙了,会在意黄白俗物?俗气!”贾珍眸子瞥向窗外,略有一丝心虚的开口,“磨磨唧唧干什么,你们还等着一块上断头台啊?” 一句话顶万句,贾氏族人都面带惶恐之色,纷纷同意,速度快的让贾赦私下想问一下贾珍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接下来三纨绔傻傻的看着口沫横飞声嘶力竭争取族产,甚至话里话外打着既然抄家了,先把家产变族产,为日后子孙留有生计的名号的族老们,整齐一致的抹把脸。 相比不缺钱的贾赦与贾珍,经历过上辈子管家缺钱还问鸳鸯借贾母的嫁妆应急当过古玩的贾琏来说,被两散财童子气的仅剩一丝理智,努力扯开了嗓音问,“全分宗了,二叔归哪家?” “无耻败类,除宗籍!” 贾琏:“……” 难得不约而同的形成共识,贾琏嘴角一扯,拉拉贾赦的衣袖,“爹,你该去写奏折了,至于分宗,对外就说我们分家的时候,顺带连宗也一起分了,毕竟老祖宗难得显一次灵。” 第48章 通灵宝玉 临终血书一出,原本闹的不可开交的朝臣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东安郡王穆莳闻奏折之后,叹了口气,掀袖下跪,沉声道:“皇上,不管如何这贾代善做事却是极为能干,又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去了,也是一大损失。且其子贾……”穆莳没来由的感觉背后一冷,“贾赦也是于国有功的,牛痘避天花的方子太医院如今频频捷报传来,他又是极为孝顺的,言之将家产上充国库供此次因乱流离失所的百姓重建家园,于情于理于法,微臣斗胆求皇上明鉴!” 见穆莳陈情,四王八公也顺势下跪匍匐陈述。他们同为开国功勋,如今早已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利益网。 “贾代善虽小节有失,但大礼无错。”吴祺冷着脸,硬邦邦的开口,单膝下跪,“人死怨消,于国功大于过!” 徒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环视了一圈朝臣,看着人一个个出列求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放下茶盏,眉头拧起,一副感概万千的模样,“贾卿据闻乃是苏醒过后听得孽子为乱,一时怒气难消才撒手人寰……倒是叫朕心中有愧。前些时日,委实是委屈贾卿了。刑部大理寺尔等尽快查明贾政涉案一事,务必在贾卿下葬前拿出判决来,让他可以入土为安!” “皇上圣明~” 听着底下各种溢于言表的恭维声,徒律嘴角一扯,睥睨了众人一眼。能站在金銮殿上,哪一个不是“老油条”,要让他费尽心思,也就只有他的恩侯。 眼睫一抬,望着御案上的奏折,徒律唇角不自觉的便了弯了一弯,带着无法言说的宠溺。 但偏偏有那不开眼的,赶着要浇皇帝一盆冷水。 刚下了朝,徒律还没走出殿门,忽地王全慌忙上前,压低了声音,禀道:“皇上,暗十二刚刚来报,先前闯入荣国府的一僧一道很邪门,还……”王全垂眼看着地面,似乎想要找出一条缝来供他钻入,声若蚊蚋,小心翼翼着,“还大放厥词的说……说赦……赦大爷是煞物,会妨克国运。” 徒律抬眼,眸子冰冷一片,阴沉着面色,眉头紧紧蹙起成川,手握成拳,从喉咙里憋出音来,“把那两个给朕提过来。” “是。”王全当下便缩着身影往后而走。 徒律脸色铁青的负手往御书房而去,若不是还有小朝会,他定会直接冲到那妖言惑众的僧道面前,亲手把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诸位朝臣,尤其是心腹大臣一见徒律面色,今日议政效率极高,不消两个时辰,便带着议定好的政策各回衙门制定细纲。 沈意皱眉,看着面色不善,言行间带着急躁之气的皇帝,眸子透着一股幽光,姣好的容貌带上了一丝狠戾。 皇位的诱惑竟然有如此之大吗?先前万事稳妥,循序渐进的王爷,一朝登顶,几个月时间悄然的蜕化,若历劫经九天玄雷锻炼体魄,没了一丝的青涩,人情达练,世事洞察,透着一股自信非凡。 不经意间便将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拉越远。 沈意慢慢地踱着,一步挪着一步像是蜗牛一般想要慢慢的爬出御书房。但饶是书房占地面积广阔,也不过数尺之地,不到半柱香时间,他便站在了殿外。 站在檐廊下,回首望着头顶殿门上高高悬的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沈意脸上略有一丝动容,薄唇紧抿。 他能以门客之身,立于朝堂之上,在小小的御书房也有一席之地,想必在他心里,还有有他这个人吧。 ---- 于此同时,徒律早已从后门离开,脚步生风的赶往慎刑司。 一踏入门槛,便听得噼里啪啦鞭子抽响的声音,徒律视线转过去,唇瓣勾起一抹狠戾的笑意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桌案上摆放的酷刑,袖口拂过刑具,“朕先前听人来报,两位乃是师出名门,乃是得道的高僧?不,羽化成仙的道长?” 冷冷的斜睨了一眼被带盐的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的两人,徒律冷冷哼了一声,“朕虽为俗人,但亦不知何时僧道亲如一家了?” 癞头和尚黯然片刻,并未开口,自顾自己用心念佛偈。难怪他们被下令绑架后,会无反抗之力。原来,这人竟是真龙天子。 可真龙天子在先前荣国府里,身上所笼罩的紫气竟然硬生生的稀释了许多,让他误以为对方只是想要争夺皇位,准备黄袍加身的龙子龙孙。 没想到一时失策竟此。 坡足道人闻言,面带窘色。洪荒年间,三千大道,皆可印证,可自封神一战后,西方大胜,香火不断。在俗世见,佛道两门时有争夺气运。 他……坡足道人眉头一蹙,望了一眼癞头和尚,记忆若滚滚洪水,汹涌的席卷而来。 癞头和尚眼中含笑,带着丝安抚瞧了一眼坡足道人,被绑的手微微一动。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他如今是明白了,这人间的帝王压根是来着不善,善者不来。 但终究上天有好生之德,帝王紫气加身,他就算有菩提珠在手,也必须避让一二锋芒,而且,今日所来是为了侍瑛神者之父。 那贾政万万死不得。 阿弥陀佛。癞头和尚长叹一声,忍着伤痛,忽地合十念佛,道:“人皇先前吾等失礼,闯入贾家,实乃有要是,并未窥伺帝踪,还请明鉴。”就算贵为帝王,可不是他们的目标啊。 说完,听得“蹦跶”一声,便见癞头和尚手上的绳锁尽数断开两截,且手臂上的佛珠闪着微弱的光芒,像是暖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囚室的阴暗逼仄的氛围。 徒律眼眸一沉,脸上神色晦暗不明。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这世上鬼神他向来不信,可他身上的确又是发生“玄而又玄”的事情。 但眼下却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徒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手伸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下巴高高抬起,看向王全,把那妖物给朕拿过来。 王全领命走向癞头和尚。 徒律见注意力转移,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忙飞快的做了几个手势。 “人皇见谅。”癞头和尚面色一冷,果然这凡人还是跟当初一般,皇帝总想着要祥瑞,怕死。 “吾等本在蓬莱弱水西天修行,原本下界度一干的风流孽债。”飞快的道明来意,“我们今日本护送神者下凡,可掐指一算,却发觉荣国府有大变,与您撞上乃是无意之失,但人皇您贵为天子,享帝王紫气,必然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在荣府中有一大煞,先前我与坡足道人推算一二,发觉对方身边有逆天的圣宝,又伪造紫气,故此求您助我等一臂之力。”边说,癞头和尚扫了一眼徒律。 “正是,此侍瑛神者乃是补天宝玉,为娲皇所用,来历非凡,跟脚出众……”坡足道人见癞头和尚在介绍身价,忙不迭说道:“他下凡历劫,若是他日位列仙班,你们也是一件大喜事。” 徒律:“…………” 脑海浮现上辈子贾家,徒律眉头一松,面带这一丝疑惑,“这什么神者,该不会是那什么通灵宝玉?” 第49章 设计脱罪 生来携玉,最喜内帷,一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广为流传,成功的让贾府闺秀误了花期。 于国于家无望。 这样软趴趴的烂泥,竟是神仙下凡历劫? 徒律面沉如锅底,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眼眸扫了一眼先前泛光的菩提珠,瞳孔一缩,窜出几缕火苗。古时仙人入世,无不为文臣武将辅佐天子建功立业,怎么到了他这里?来个神仙,竟是体风流之韵的? 当真可笑至极。 这般想着,徒律心中怒火愈发旺盛,冷冷丢下一句,“朕既贵为天子,就没收破烂的兴趣!” 此言堪比惊雷! 癞头和尚一愣,看着对方眼中尽是嘲讽之意,手慢慢的摩挲着佛珠,眼中愈发冰冷。原本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如今看来颇为困难重重。 该是如何先暂渡难关? 坡足道人闻言面色阴沉,这通灵宝玉可是由他们说动下凡历劫,只要成功了便是巨大的功德,却被有眼无珠的人间帝皇给盖章成破烂,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你可知宝玉来历?对娲皇之物如此不尊,难道是想要赴商汤后尘?” “你让我打狗看主人?哦,还是给朕派几只妖媚的狐狸精?”徒律开口,瞥了一眼面色愤然的坡足道人,面对这威胁,没来由的心中怒火一下子消灭了。若走狗没脑子成这样,那所谓的神仙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家敬畏鬼神,却从不信鬼神。 他能重来一遭,除却贾赦,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害怕? “来人,把这两人处以极刑,朕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妖术没有使出来!” 暗卫领命而上。 癞头和尚握着佛祖的手一紧,脸色斗大的汗珠滴滴落下,面色也苍白一片。修道之人不能干涉人家帝王,甚至会因此折损功德。但他们又岂能束手被擒? 眼眸复杂的望了一眼手上的菩提,他的本命法宝,又视线凝视了一眼坡足道人,看着他面色不虞,被气的面红脖子粗,眼中闪过一道坚定的信念,合十唱佛偈,“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 话虽念得断断续续,但无形之中似乎有一道绳索束缚着暗卫的行动,让他们纷纷定住。 徒律见状,眸子一沉。不远处,血色映目,却无人影。外面的冷风随着破开的大门而入,令他身上不由的泛起一阵冰寒。徒律凝眉成川,眼眸愈发冰冷,看了那门一眼,又望了一眼零落在地的各种刑具,面色转黑。 --- 拼本命法宝带着坡足道人逃脱出来的癞头和尚慌不择路,一路南行而下。待过了好几个小时,并未发觉后边有追兵,才听下步伐。 “和尚,你有没有事?” “无碍。”癞头和尚气血翻滚,有气无力的靠着墙角,“那人皇早已先入为主的认定你们乃是妖道,在一夕之间并不可能改变初衷,我们……咳咳……此路不通,定要另寻一条路,救得神者之父。” “我们先找地方养伤。皇城脚下神迹太多,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坡足道人见人嘴角渗着血,小心翼翼的帮癞头和尚调整了一个姿势,宽慰着:“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们时间很充裕。” “不行,那皇帝明摆着是想让荣国府一族覆灭,我们来不及……”癞头和尚眼眸一闭,掐指推算,忽地眼眸迸发出一丝的亮光,“皇帝不行,这世间不是还有个太上皇吗?” “你是说?”坡足道人迷惑的问道。 “皇帝虽为天子,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癞头和尚话语轻飘飘,还带着一丝无力,但说的话却是一字一顿,仿若带着一丝魔力敲击在坡足道人心中。 “你我兵分两路?”相交多年,听此话语,坡足道人旋即明白对方的打算,“我们一个去突破上皇,一个去说动……”脑海浮现了一下人选,“那个荣府的老夫人,还有贾政的儿子,一同哭诉,引发民众同情心。” “正是。”癞头和尚答了一句。两人四目相对,眸子尽是笑意。他们修仙之人本便是逆天而行,区区一个天子又奈何得了他们? 两人打坐休憩之后,坡足道人便推算贾珠的去处。 贾珠与王夫人正胆战心惊的缩在牢房一角。从贾政赴京赶考被绑之后,王夫人便一直阴深深的活在恐惧之中,僧道两人的到来不若溺水中被抓住的救命稻草,枯木逢春般,立马散发了无限的活力。 “你把此物收好。”道士说着甩了下佛尘,贾珠手上多了个锦囊,“贾政脱罪其实很容易,便道忠成想借你们威胁贾代善,孰料贾代善忠心耿耿,你们遭受迫害,不得不与之虚以为蛇,实乃忍辱负重为帝王卧底,此如意囊之中便是查到的证据。倒时,你只要强烈要求与人对峙,把锦囊往对方眼前一晃,他便能如数按你所想所言。不过,瑾记,只有一次的机会。” “多谢仙人指点……”王夫人喜极而泣,拉着贾珠下跪,一遍遍的叩首感激。 说动了贾政内眷,僧道两人又马不停蹄的奔向荣国府见贾母,同样的将如何脱罪一词说了一番。 若非曾经见识过他们的不凡之处又兼之确信凿凿的模样,贾母心中暗腹,她定然要把人给扔出去。但是却依旧伸手接过跛足道人递过的锦囊,约定上述陈情。 “那老大真是煞物,防克了我的命运,不知两位仙师可有化解之策?”贾母最后捏着锦囊,发问道。近日贾赦忙里忙外的准备丧事好不出风头,人人皆赞孝心有嘉,又道君子之风,关爱百姓。那黑了心肝的孽子心狠手辣分宗不说,又把荣国府的家产半数充公,简直是大逆不道。 闻及此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相视一笑,笑容略微有些深不可测。 癞头和尚合十叹一声,“老夫人,自古邪不胜正,荣府竟出如此妖物邪祟,自然也有神仙降临。待您二公子苦尽甘来,定然会有祥瑞临世。” “故此,还望老夫人鼎力相助。”来日必有一子能庇佑贾家重振辉煌,让您安享晚年。坡足道人挥挥拂尘,尚颔首一笑,笃定道。 说完,两人又是凭空消失。 贾母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疲惫不堪的面容多了一丝的欣喜。环顾了一圈,见服侍的侍从未有任何一丝的发觉,心绪缓缓平复下来。手捏着锦囊,朝祭堂而去。 那两人说,只要把这东西在人面前一晃,那就会顺着她的心意而说。 她定然要找准机会,一发即中,让那孽子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回了灵堂,贾母撑着一丝的容和,一再告诫自己为了日后的荣光,命鸳鸯前去把贾琏给唤进来。她在来的路上的便思忖过了,贾赦是个带煞的,不好接近在牵连了自己,且有性子野了有自己的念头很不好控制,但贾琏年岁尚小,就算性子孤拐,她也有办法板正一二。 贾琏压根不想给贾母面子,就算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派鸳鸯来邀请,他也打算仗着自己年纪小当一回熊孩子,但007却是出声提醒僧道两人隐匿贾府之中,在贾母身上有污秽之物。 “琏少爷。”鸳鸯见人许久未动,又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满含期待的望向贾赦,“大少爷,太太让奴婢请琏哥儿去后院,又不少老夫人想见见咱们哥儿呢~” 贾琏瞪眼:“谁跟你是咱们?!” 眉头紧紧的皱起,贾琏板着脸瞥了一眼鸳鸯。此时的鸳鸯还不是后世那个八面玲珑又手握私房钥匙的大丫鬟第一人,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经过这段时间的劫难,整个人畏手畏脚,没任何的气质,不过姿色倒是不错,脸蛋俊俏,泪珠滴滴滑落,穿着丧服,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舍不得动怒。 在男宾面前来这么一出,不用看其他,就瞅一眼旁边的贾珍。就足够他心里火冒三丈了。 尽是使些上不得台面却抠字眼,仗着身份耀武扬威的事情,偏偏有些沽名钓誉的卫道士还吃这一套。看看瞅着他的眼神,满是“不孝子孙”的模样。 唇瓣划过一道冰冷的笑意,贾琏垂眸一掐自己小肉手,下一秒抬头两眼泪汪汪,委屈着哭诉,“父亲,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拘泥后院?我知道祖母是体贴我人小怕我受苦,可是这是祖父的丧礼,我自该遵守长孙应有的孝礼,岂可因祖母慈爱,就辱没了男子应承担的重责?” 穆莳闻言幽幽一叹,赞许的默默了贾琏的小脑袋,“的确如此,身为男子,当顶门立户,支撑起一个家。若是连区区的孝礼都守不了,又和谈其他呢?百善孝为先。” “的确。”不少男宾闻言纷纷符合,在他们惯有思维中,尊贾代善自然是大孝,至于贾母,那不过是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 贾赦勾勾贾琏的鼻子,无奈的抿嘴。别人尚且不知道,他可知,这孩子心里对祖父母可别提有多厌恶了。很不孝的念头,可身为父亲,他却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余地。 是贾家亏欠琏儿,不是琏儿对不起他们。 第50章 请君入瓮 贾琏当场拒绝了去贾母那,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去。 他一个人人小力量小,就算拖着傻爹也无济于事,于是,等贾赦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偷偷溜出来找了条狼狗,开始四处遛狗,朝着檐角树梢仔仔细细的盯过去。 他敢保证,贾家肯定有“狗皇帝”的钉子。 皇帝的势力,不用白不用。 而且,他们都是异类,在面对似乎掌控一切,能掐会算的神人,总会有一丝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触动。 不过片刻,隐匿在角落的暗卫将此异动上报组织,等夜幕降临,徒律见过贾赦,点了安神香让劳累许久的贾赦安睡之后,顺带见了一眼贾琏。 咬着牙拼命警告自己有求于人,贾琏尽量忽视了徒律嘴角诡异的满足感,板着脸,开口道明了僧道的危害,“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神仙,但是上辈子那马道婆害得宝玉和凤哥儿癫狂,我们请遍京中送祟的,跳神捉怪的,整闹了大半旬,祈求祷告,百般医治,都不见好,可偏那僧道一来,不过几句话却立马好转,且那一僧一道,林家表妹,还有薛家表妹都曾言见过一面,不是要舍着要出家,便是赠送药丸,行事怪异至极,似乎都萦绕着贾家联姻。” 沉眉思索一会,徒律神色收敛,一路往常,面无表情,只不过看向贾琏,眸子一闪,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心绪。当日初见,那雪地里瘫软无骨,甚至两股战战,几乎屁滚尿流的小子一眨眼竟然能在他面前凯凯而谈。 上前一步,徒律肃稳的脸色忽地泛出丝嘲意,“贾琏,就算如此,与朕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琏:“……” 心底咯噔咯噔几下,贾琏身形一僵,面上泛白,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多了一丝落寞还有惶恐,却仍是咬牙,目光死死的顶着徒律,冷冷道:“是与你没有关系!我如今收拾不了大可找吴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招惹我父亲,别人不知,你我同有一份同来一遭的机遇,若那僧道真法力通天,发觉之后,定会至我们于死地。那之后,我父亲该如何?你凭帝王之尊强势的给了他支撑,又让他树敌无数,就准备消然无息离去,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面对贾琏的诘问,徒律神色微变,目光幽幽的打量着贾琏,眉尾一挑,眼神也跟着变得凌厉起来。 贾琏眼眸一闪,手缩进袖子里紧紧的握起成拳,一边一边的警戒自己不能露怯半分,绝对不可后退一步,认输。绝对不能与上辈子一般! 指甲掐进掌心,贾琏控制住微微发颤的身子,努力的抬起头,下巴高高扬起,双目迎向徒律审视的目光。 看着贾琏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明害怕却硬生生的透着一股耀眼的亮光,配着那俊俏的小脸,徒律黯然片刻,眼眸一闭,遮脸了眼眸泄露出的那一丝不可置信。 这孩子跟着贾赦,性子有点随他,有点像一点儿就炸的猫咪一般。但接受事情,有着吴祺等人的引导与自己的开窍,不到一年时间,几乎见不到先前的纨绔之气。 他的成长速度快的让人害怕,也让人骄傲。 “朕不会出手替你想任何办法。”徒律同样的下巴扬起,居高临下的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朕可是天子,人间僧道又岂敢插手皇族之事?除非是来一场封神战?可惜朕爱慕蓝颜,对娲皇没有任何一丝的兴趣。” #我爹他姘头无时无刻不在表白,简直不能更加心塞!# 贾琏脸色愈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听到后面他自然也是懂了皇帝话语中的戏谑之中,板着一张脸,静静的盯着徒律。 “你自己拿出一套方案来,朕可以借你人手,甚至帝王的权限,让所有人全力配合与你。”小侄子,让我看看你能否锻造成金,无愧血脉流传吧。 徒律靠近,拍拍贾琏的脑袋,挑眉一笑,朕等着你长大。 贾琏歪了歪脑袋,仰头望了一眼徒律,总觉得对方像“狼外婆”,眼眸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与和蔼。 拢在袖子里的手又攥了又攥,贾琏咬牙挥掉脑袋中如此不切实际的念头,双目定定的看向徒律,“好!我定会拿出一个举世无双的完美方案,让那僧道就算是孙猴子,也逃不出琏二爷我的手爪心!” 徒律:“…………” 低眸瞥了一眼贾琏肉嘟嘟的小肉爪子蜷成一个拳头,徒律嘴角一抽。 他的恩侯自然是完美无双的,但是这样性子的人不适合呆在皇家。若贾琏跟着成二货,恐怕,他先前与太后所言就会酿成大祸。 他原本是想着,太子大哥的嫡子,皇室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况且,这辈子,他只会有炆儿一个孩子。皇室之中,只有一个孩子,不是爱,反而不利于孩子的成材,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没准也会是一场灾难。 他不想让谁成为练脚石。 只是想选出一个适合国家的合格继承者。 可如今…… 徒律心中没来由烦躁,亏他先前还略担心贾琏先知三十年,对自己儿子是不是不公平,但是如今看来,这么一个二货,对上他儿子……好吧,他之所以挑破贾琏的身份,有一则忧郁便是他儿子上辈子是个面上无比高贵冷艳实际却是个话唠存在的货,让他临死之前,十分不放心。 如今想着提前扼杀话唠的存在,没想到这能耐,竟然是天生的。如今不过两岁多,一上午跟着张后鹦鹉学舌般唐诗三百首念下来不带喘气的,下午还能带着小凳子排排坐,跟小丫鬟小太监排演张后处理后宫琐事的场景,最爱一句话便是,“没规矩扣三个月月钱!” --- 不知徒律为何会一脸郁卒的离开,贾琏静下心来开始想主意。在确定办法之前,打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头,去给贾母请安。 贾母一改之前,对贾琏慈爱的不得不,吓得贾琏一愣一愣。就连贾赦也是目瞪口呆,颇有几分不解。 见到父子两不可置信的错愕模样,贾母心中一紧,手默默的移到腰腹,轻轻的抚摸锦囊。这便是她选择老二的缘由,这老大一家都已经与她离心。 若是日后…… 她简直不敢想象她会过怎么样的生活。 所以,救下老二一家,他们一家全要靠着她,没有人胆敢给她脸色瞧。 轻轻的拍了拍贾琏的脑袋。贾琏顺从的转眸低垂着脑袋,脑海默默的回想贾母腰间的锦囊。这款平安玉锦囊与素日所挂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似乎上面的花纹复杂些。难道他猜错了? 贾琏托腮,戳着系统对比花纹。 贾母带着一丝的哀愁,“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老实,瞧瞧这几日小脸受的简直不成样子。”边说又看了一眼贾赦,道,“老大,我也知道你心里怨着我,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我就剩下琏儿这么一个孙子了,我难道会害他不成?” 贾赦听得忙吓一跳,赶忙辩解:“不是不是,太太您说的哪里话,珠哥儿我在寻摸着门路来着的,索性他还没七岁,不受律法拘束,待案件尘埃落定之后,我便带他回家。” 贾母:“……” 闻言心中一颤,说实话,她还真忘记还有大孙子的存在。 疲倦的揉揉额头,贾母看向贾赦,一时感叹万千,“老大你辛苦了,难为你还惦记着珠儿他们。” 贾琏眉头一簇,狐疑的看了一眼贾母,不知她打着何种算盘,心中那一根弦立马紧绷起来,听着贾母说着慈爱的话语,念叨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使她有底气的后台便是……眉头愈发一紧,他忽地想起马道婆一事,那种肮脏下乘的手段,似乎只要有几根头发丝,生辰八字,就能让人性情大变。 又目光扫了一眼锦囊,贾琏不禁冷汗渗出。 ---- 接下来几天,贾琏时时刻刻跟着贾赦,寸步不离。至于办法?呵呵,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抵不过拳头硬!既然皇帝给了他权限,直接派人碾压就行。 如何把僧道引出来,就要靠他的好二叔,传说话本男主宝玉的父亲了。 等到冬祭叛乱案宣判,贾琏扒拉着徒律裤腿,一言不发。 徒律抖抖腿,见人静静拽着裤腿,不由凝眉,耐着性子道:“你能提出引君入瓮已是不错,不过大理寺大堂不是你如今这年龄能去的地方。” “我对这又不感兴趣。”贾琏努嘴,“不是你说皇家有紫气相伴吗?让我父亲和我蹭蹭仙气,我总觉得今天眼皮直跳,没什么好事发生,而且……我父亲居然掉头发了,头发了!” 徒律淡定,“固所愿也,不敢请也。”你爹进来,肯定没有出去的份。 贾赦被宣打着静候宣判的旨意被宣进宫,看着窝在角落里的儿子,眼皮皱了皱。 贾琏乖乖的卖萌,推着吃了半碟的碟子到贾赦面前,软软的唤一声,“父亲。” 贾赦:“……” 父子两相对无言,静静等了许久。 贾琏擦擦沾满碎末的手指。上辈子,他临死前没吃个饱饭,如今不知不觉就感觉腹中空虚,特别一紧张,就忍不住瑟瑟发抖,浑身发饿。 看着人几乎想要舔盆子,王全忍不住倒抽口冷气,刚想吩咐小内监去御膳房取糕点,忽地手下来报元生求见。 王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还没走出去,便见人直接急匆匆的迈了进来,语调急切万分,“皇后娘娘有旨,请两位过去叙旧。”说完边压低着声音,朝王全快速解释道:“皇上还在前朝处理国务,消息尚未传到。大明宫今日闹起来,连带着太后娘娘都出宫了。娘娘不希望此事波及到她的娘家人。” “什么?”王全一抖,面色骤然铁青,“坤宁宫那位?” 元生眸子一转,不阴不阳,“可不是吗?刚收到消息护国寺修缘方丈入宫讲禅,做法事,为上皇引荐了癞头和尚还有坡足道人,不知说了什么,上皇暴跳如雷,发了大火,而后不知怎么那位竟然也怒气万分,直接命人行了杖打,皇后主子正赶过去劝,国姓爷两位父子还请与大皇子在一起,避避风头。” 贾琏原本噤声,听闻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捧着碟子的手都有些抖。 第51章 剑起头落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贾琏眼眸蹿着怒火,握拳,气势汹汹,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然而这一切因着小胳膊小腿,被贴上别胡闹的标签,迅速耷拉成霜打的茄子。 贾茄子很忧伤,但皇宫并不是自家,他顶不了捉迷藏的口号藏花丛里,而且上皇,太后这两词也足够他呆滞许久。 这对最尊贵的夫妇堪称华锦王朝一代传奇。 昔年华锦立朝不过二十载,天下未定,泰宁帝六岁稚龄登基,十三大婚,十五亲政,历十年,拓疆千里,定万里山河,又十年,锄奸扶善,善于用人,百姓安乐,深的民心,始创泰安盛世。但好景不长,朝政革新,党争四起,帝却泰山封禅,四下江南,开启好大喜功之序,偏爱宠妃,宠溺幼子,无视诸王夺位,十年盛世若过眼烟云,政局几经跌荡,风雨飘零。但随先太子离世,又若浪子回头,手段狠辣雷霆万钧收拾蠢蠹,又跌破众人眼球的直接退位让贤。 总之,他的一生,明君,昏君,总总该干的不该干的,他都包全了。 与颇富传奇色彩,在百姓口中相传的帝王来说,皇后只流传在各府后院的主母口中,带着无上的感叹。 出身世家,宁府老太爷曾辅佐开国太1祖,任宰相,创历法,治瘟疫,劳苦功高。身为宁宰相嫡孙女,三媒六聘入宫中,诞下嫡子,旋即封太子,可谓女人幸福一生不过如此,且又能宫宴扬国威震宵小,退能柔情似水管后宫,当之无愧的国母。可万万没想到,一夕间风云变化,巾帼英雄成狠心“后娘”。据说因教子理念,爱情观念,后宫争宠……最为重要,宁半朝的形成,夫妇两关系跌入谷底,连带着母子关系失和。宁后甚至曾临朝听政,执掌宁家1党。皇帝蛰伏半年,宁家成为过往,当年宁太爷忠心耿耿如今后人沦落反贼,全部被灭。但宁后依旧为后,泰宁帝连下三道圣旨,扼令众人尊宁后一如往常。待到太子亡,后退凤印,居坤宁宫,戴发修行。 无数人曾探讨帝后关系,却永不得其解。 这样的两个人,都因为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而怒火三丈? 贾琏愈发好奇,可手揉揉脖子,又没胆子打探一二,等入了少煌宫依旧魂不守舍,被牵着下跪行礼,才回过神来。 徒炆坐在雕花的小软榻上,努力板着身躯,让自己端正的拿出皇子的教养,好奇的望了一眼贾琏,又滴溜溜的看着奶嬷嬷,脸上肉肉一抖,略微有些不开心。 母后说,有表哥,可以跟他一块儿玩耍。 可是,这表哥一点也不活泼,一点也不善解人意,他都静静的做了那么长时间了,还不见问他一声好。徒炆越想就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开始不安分地扭身子。 他最烦要见人了,因为一点都不自由自在的。 贾琏见软榻上动来动去的小孩,目光一愣。眼前这个还带着婴儿肥,但肉嘟嘟的小孩子眉宇间已经窥伺出日后几分风采来。 但就是因为看出几分相像,他眸子里才会透着震惊。 他见过他。 在冯紫英邀请小聚的时候,对方一直冷着脸,面无表情,看着他还带着一丝嘲讽还有他当时不得其解的失望。 原来如此。 贾琏垂眼低头,双手搁在膝间,不紧不慢道:“草民参见殿下。” “免礼平身。”徒炆伸出肥嘟嘟的手臂,拉了拉身上的玉环,奶声奶气着,“琏哥儿不比多礼,快快起来。瞧你这孩子多……咳咳……”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徒炆推开欲言又止的嬷嬷,口齿清晰着,“我正会客呢,嬷嬷不要……仗着奶嬷嬷,就坏了……规矩。来,琏哥儿……咳咳……不要怕,”一脸坦然的挥挥短肥的手臂,“我喜欢你,送你表礼。” 贾琏:“……” 看着对方话说一句咽一下口水,使出吃奶劲头要拉扯下玉环,贾琏脚步不由后退几步。他之前定然是幻觉,要知道他上辈子在纨绔,也知晓当朝太子是个惜字如金,寡言少语,号称“铁面皇”的存在。 再一次扫了一眼解不开,快哭了的娃,贾琏揉揉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嬷嬷,坏,母后解得开,我……我为什么就不行……”徒炆用劲了许久,白嫩的手臂上也带着一丝红印,立马委屈的掉金豆子。 随着一声哭嚎,顿时宫内起飞狗跳。 三炷香时间后,贾琏默默的骑着木马,看着旁边同样骑着小马,一脸兴奋的皇子,“今日来学有关马的诗歌,琏表哥,我们来比谁记得多,记得多,有奖励。” 马? 呵呵,马中风算吗? 贾琏一吐槽,之后却是懊恼的垂下眼眸,耳边奶声奶气伴随着吱溜吱溜的诗句缓缓的响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城……” 人家才两岁,比他还小,可是却能努力的去做到说话口齿清晰,能熟能生巧的背出很多诗句来,饶是皇子之尊,可也从小便在学习。 可他呢? 他看得见皇子的尊荣,却从未想过背后付出的汗水。 正兀自检讨着,忽地贾赦在元生的带领下,疾步匆匆而来。先前,因贾赦外男身份,并未踏入后宫中。故此,贾琏见状,眸子闪过错愕的目光。 “上皇宣我们父子觐见,琏儿,你等会要乖乖的,知道吗?”贾琏额头渗着汗珠,行礼之后,拉着贾琏的手,附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轻轻的说道:“不要表现太聪明,不过也不要怕。” “嗯,父亲。”贾琏乖巧的点点头。 “你是我小姑父吗?你是要见我皇爷爷吗?”徒炆乐颠颠的跑过来问道,丝毫没皇子架子,亲昵道:“母后说,姑父很爱玩水还会坠湖子,所以炆儿要跟姑父一样会水~” “呃……”贾赦刚想着怎么跟人解释,就听得后面响起一声,“既知晓他是你小姑父!炆儿见到长辈为何不行礼?”边说,徒律迈着步子进来,目光幽幽望了一眼贾赦,心中微微松口气,视线才转向徒炆,眸子里带着一丝微妙。 这熊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落水嘛~当时年少无知,只想着引起人主意,然后……让他有个借口谈及当年相救。没想到在张家仅有的几次家宴交集中,对方噗通噗通的掉湖,导致张家连风景观光湖都堵了好几个,但就压根没见人跟他想当年。 虽然失策,但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竟然若毛头小子一般,还带着几分未成熟的羞涩心里。当真既甜蜜又苦涩。 徒律面上带了一丝的微笑,冲淡了心中的怒火,飞速的跟徒炆说了几句,而后带着贾赦父子两去见太上皇。 三人甫一入大明宫,便见里面瓷片碎了一地,几乎无从下脚,耳畔还隐隐传来痛呼的呻1吟。 “皇帝,你也来劝朕?”太上皇凝眉,说的抑扬顿挫,声若洪钟,飘荡在大明宫内,“朕今日定要把这两妖僧妖道给朕拉出去午门斩首示众!”边说胸膛还一抖一抖明显的起伏,显然气的怒不可遏,他今日请修缘大师前来,是想替贾赦算算命。 他这孩子,因自己年少轻狂,为人父母者,他已经害了一个孩子。如今既然后悔了,他便想着好好补偿。为了日后自己下黄泉,也稍微安心一些。 没想到,一向佛法精妙的修缘大师带两个衣冠不整,邋里邋遢的僧道也就算了。毕竟,人不可貌相,他忍了。而且,这两人嘴巴也挺甜的,说他的阿成乃是仙人转世,下凡历劫的,便若那伯邑考一般,说的他感概万千,喜上眉梢。然后对方道,今有仙人下凡历劫,投胎荣国府,荣府里有煞星阻挡了仙人的命格,求他这个真龙天子相助一臂之力。 荣国府?当时,他听到这话,没来由的就不舒服。尤其是对方开始喋喋不休的报门第,道那块娲皇补天的宝石来历有多么的不凡,又道自己帮助历劫可以积攒功德,最后义愤填膺的说出那煞星--贾赦。 贾赦,煞星? 为何? 因为贾母说近日荣国府骤变,逆子贾赦死媳妇,闹分家,染风寒,摔侄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 太上皇越想越气。 又一次被杖打的癞头和尚和坡足道人很不解,明明前一刻与他们交谈的和风细雨,听闻侍瑛神者遭遇后还义愤填膺,大喝“简直岂有此理”的帝王,为何下一秒又酷刑相对。比起新皇,面对积威甚重的上皇,他们的法术压根没有任何的施展之机,于是,只能把投救的目光看向在一旁噤若寒蝉的修缘主持。 他们在说动贾母后,因帝王紫气无法凭借神通进入皇宫,故此,在思索许久之后,将主意打道护国寺主持方丈身上。经过多次闭禅论道还有法器吸引,对方终于心动,为他们引荐帝王。 修缘方丈合十不语。 求救无门,癞头和尚看着一同入内的贾赦父子,眼眸一闪,回想到当日那浓郁的紫气,心中一狠,咬着牙,怒喝道:“上皇,自古忠言逆耳,可贫僧却胆敢还要在谏一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贾赦父子一日不除,他日必当亡徒家江山!” “亡我徒家江山?”上皇气得直乐,双眸炯炯的望着贾赦,透着一抹诡异的亮光,手一指,“你说他来日会怎么亡我徒家万里山河呢?” “他背后有帝王紫气!”跛足道人疼的倒抽口冷气,佞笑着看向贾赦。 “你胡说八道!”贾琏闻言立马跳脚,甩口而出,“你说我爹当个苏妲己乱国倒有可能,直接篡国,你能不能动点脑子编一个好点子?” 徒律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舌尖一咬,咽下未出口的话语。贾琏这是在辩驳还是在拖后腿?但念头不过一瞬,下一秒,徒律上前一步,意识先于行动,当庭抽过正在行刑的御林侍卫腰间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噗通”一声,坡足道人的头滚落在青花地砖上,血瞬间洒满了一地。 癞头和尚一呆,温热的血液黏在脸上,还没等回过神来,泛着银光的刀锋迎头而下。 剑起剑落,原本龙延香弥漫的室内顿时裹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徒律手腕微震,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后背早已渗透,目光冷冷看着地上滚落的两颗人头,脸色似千年未融化的寒冰一般。 这两个人神神叨叨,是有些能耐。 所以,他肯定留人不得。不管是自己的秘密被别人掐指一算便晓得,还是所谓神仙下凡,又或是推算贾琏身上有紫气,最为重要,这妖僧邪道认定了他的恩侯是……煞,一心与他作对。 他没有父皇那恶趣味的性子,喜欢一点一点折磨人。在后宫生存,若是斩草不除根,没准春风吹又生。所以,他的性子从来一击必中,绝不留后患。 斩了僧道,至于父皇? 徒律飞快收剑,目光逡巡了一圈,眸子泛着冰冷,雄狮老了,不听话了,死法很多,不是吗? 第52章 得封为王 所有人都身形僵滞,帝皇当庭斩杀僧道,此行猛于惊雷劈天,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历经大风大浪的太上皇,他眼眸一眨,扫了一眼神情呆滞的贾赦,眼底涌现一道说不明的心绪:帝王紫气?飞快的转移视线遮挡了眼底那外泄的心绪,太上皇猛地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徒律,眼角皱起,带着深深的褶皱,“徒律,你好大的胆子!” 话甫一出口一霎间殿内氛围便变得尖锐起来。 贾赦被怒喝回神,手脚瘫软在地,不禁紧紧的握着贾琏的手,额头冷汗一滴一滴的滑落。此时此刻,唯一幸好的便是琏儿不是他的孩子。 他的亲爹是个很厉害的将军,能救他一命。 至于他自己…… 见贾赦面色刷白,瑟瑟发抖,徒律的手握着剑柄一紧,目光复杂的环视了一眼贾琏,眼眸一闭,下一刻便跪倒在殿中,开口,神色未变,声音洪亮清晰,传遍屋内角角落落,“父皇,我所行是为了您,也是为了我自己。邪道妖僧,当着我们的脸胡言乱语,陷害忠良,若我们因忌讳鬼神而留他们一命,反而构陷贾赦父子入囚笼,日后岂可服众?!” 上皇虽不满皇帝竟敢翅膀硬了当着他的面斩杀两人,但比起对方所言,他更想自己提着刑具,把人三千六百五十刀,刀刀凌片,割出血肉,最后活生生的痛苦死去,而不是一刀给个痛快。 扶着御座旁边的扶手,上皇目光微转,悠悠打量了一眼贾赦,原本是想着召唤他们过来见见僧道,在私下沟通一下荣国府如何处理之事,但规划全部被打乱。 深呼吸一口气,上皇因岁月洗礼而出,似乎还带着几分窥伺人心作用的精锐眼眸扫了一眼贾赦,眸子愈发多了一丝深邃。 帝王。 手缓缓敲击了一下桌面,上皇冷冷开口,并未看跪地陈情的徒律一眼,目光柔和的望着惶恐不安的贾赦,“朕看起来竟是个不讲理没脑子的人?贾赦父子纯孝,朕心甚慰。今贾卿仙逝,循礼扶灵返乡,其家眷老幼皆有,唯长途跋涉牵累,朕赐御医相伴,护卫十人。” 贾赦闻言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贾琏心都跟着抖起来,抿嘴死死的看着太上皇。 “今有突发急事,戴权,替朕送贾赦父子出宫并去荣府宣旨,祭奠贾卿。”太上皇再一次重申,语调甚至带着丝急迫。他可没忘记,先前,徒律干脆利落,丝毫不带水的作风。 他的孩子,可是有帝王运的人。 以有心思忖无心,更何况,宫里长大的孩子,哪一个没心眼。 他现在若是相认,留给父子两的只有接肘而来的麻烦,待他将所有碍眼的东西处理干净了,在决定贾赦的去留。 徒律跪在地上,听着太上皇这举措,身子一僵,万分不解。若是一个帝王,听见江山没准要改朝换代,难道不该是怒发冲冠,难道? 眼睛不由一闭,徒律脑中想起先前王全来报,宁太后命侍卫先实行杖打,而后因久未波动,身体虚弱,被张后迎回坤宁宫照顾。 难道宁太后昏倒是他们对峙中引出贾琏身世之谜?所以,他父皇留了贾赦他们一命? 徒律眸子微眯,身子前倾半寸想要靠近半分仔细的观察太上皇的神色,见对方言行中透着若有若无的一股慌乱与迫切,徒律眉头一挑,愣怔了一瞬,浮现出太上皇的话语。 一想到这个可能,徒律心中万般滋味,凝眉望着太上皇,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太上皇目光逡巡了一圈周围的宫侍,眸子冷漠,毫无任何的波动,“逆子,看看你今日行事,朕简直耻于提及!此事到此为止,全部给朕处理了,记得厚赏他们的亲人。”说完拂袖而去。 徒律:“……” 徒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太上皇消失的背影,定了定心神,有些笃信先前自己的猜测。 压根没有关注屋内人苍白的面色,大步走出了殿门。立在门口,迎着冬日呼啸的北风,狠狠的抽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目光冰冷,脸色阴沉的渗人。 王全见状,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敛声屏息。他怕自己也是被诛杀的一员,可若不跟在皇帝后面,他连存活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许久,王全脸色一僵,忽地步伐加快,呼吸急促,带着一丝的惶恐,颤颤巍巍着:“皇上,您现在出宫,只会让赦公子陷入水火之中!” 徒律脚步一滞,腿一僵,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懂。半晌没有开口,只是冷着脸。 王全瑟瑟跪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一句,“朕去太医院问御医母后病况,能传的唯有孝子之名。” 御医因皇室御用,太医院的官衙便设立在内外庭交界处一个适当的位置。此路正好通向神武门出宫大门。 听闻劝阻,徒律原本脑中轰地一炸,熊熊烈火燃烧着,但却咬牙让自己镇定冷静下来,硬生生的停下了步伐。 “去太医院。” 王全松口气,屁滚尿流的跟在身后。 --- 心不在焉的徒律看了一眼喝过药已经休息的宁后,疾步匆匆的赶往勤政殿,命暗卫装扮与他,自己顺门熟路的出了宫。 荣宁街上白帆茫茫,往来小轿络绎不绝。 徒律阴沉着脸,刚跨入小院,准备去找贾赦,一转叫角,便见贾琏立在前头,身姿笔挺,昂手而立,一副你怎么才来的模样瞪着他。 “我出来小解。”贾琏愤愤解释一句,自己为何能溜出来,随后飞快道:“据说今天大理寺很热闹,我二叔被无罪释放了,上皇还体恤老臣又怜他被无辜牵连,赐了个员外主事职衔,令我们父子即刻扶灵返乡,京中遗留的事务交予贾政去处理。”说道最后,贾琏眸子里多了一丝火苗。 那个该死的僧道,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即刻?”徒律轻轻呢喃了一句,眸中精光一闪,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贾琏,见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那严肃认真的模样似曾相识,脑海跃过一道身影,徒律的表情有一丝微妙的恍惚。沉默了片刻,缓缓的开口,“今日那逆天之语,知晓的唯有六人。” 贾琏一颤,忍不住算人数。 “父皇理智尚存……”嘴巴张开,徒律遥遥的望向灵堂所在,他的恩侯在那里,可是他连出现都不行。 因为,他还不够强大。 定定的凝视着,徒律再一次开口,声音多了一分克制,还有一丝莫名的狠戾,“返乡也不错,贾代善三年,还有你背负母孝三年,时间能冲淡一切。” 六年,事情回到了最初他给自己定下的计划。 六年后,他定能扫清一切的障碍。 “可我们父子还是相当于被软禁了,不过……”贾琏冷冷哼了一身,“当我们是猪养?”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愤怒! 任人能随意踩死的蚂蚁,没有任何的发言权。从叛乱到僧道出现,皇权,神权在斗争,可成为垫脚石的却是他们父子。 提线的木偶,随波的浮萍,任何宰割的羔羊……毫无安身立命的根本,何谈对抗强权? 听着话中的讥讽之意,徒律难得的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贾琏,特意的弯下腰,拍了拍贾琏的脑袋,“你既然如今对抗不过皇权,甚至因僧道口中下凡历劫的侍瑛神者,但---”拉长了语调,徒律话语中带了一丝的鼓励,“莫欺少年穷,何况重来一世的伪少年。你比我多了时间,而时间能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最为重要,”徒律压低了声音,用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一字一顿,“你是我太子大哥的嫡幼子。唯一仅存的男嗣血脉。” 贾琏一脸被雷劈傻的模样。 “吴祺与你娘发乎情止乎礼,堂堂大将军就算被药倒了可理智尚存。你娘傲骨也容不得此下作手段。”徒律叹口气,“你爹一直以来认错了。当年真相如何,朕也是你当时死后,才从发疯了的大嫂口中听得一二确认你的身世。张氏女子聪慧不容小觑,如今着手调查了将近一年,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干脆利落的手法,就像当时张锦绣报复贾代善他们一般,以身为饵,环环相扣,证据……呵呵,忠仆殉主。 “怎么可能!”贾琏气的双眼通红,“看见我的眉毛还有小眼睛丹凤眼了吗?!!我里里外外哪一点不像我娘了,人人都说我外甥似舅!” “废话,正因为你外甥似舅,所以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世。”徒律冷冷丢下一句,“等你日后羽翼丰满了,自己去调查吧,现在,朕告诉你这个,只是让你明白父皇让你们父子离开,呵呵……他是怕我对你们下手呢~” 唇瓣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徒律耸耸肩。一个人的敌人甚至比本人还能知晓心中所想,毕竟日日夜夜在无数遍的揣摩意图。 贾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让他非常非常的害怕,想要找一个依靠。双腿立马飞奔起来,耳边呼啸的北风直打在脸上,生疼。 正命人收拾东西,向洗刷冤屈的贾政交接丧事后续,贾赦极力忽视掉王夫人那显而易见的笑容,还没开口说几句,一道小身影唰的若一阵风扑过来。冲过来的力道吓得他连连后退几步,才止住了摇摇欲坠的趋势。 “幸亏这京中丧议让我们来主持,不然让宾客知晓堂堂荣国府嫡长孙言行竟然如此莽撞,简直是贻笑大方。”王夫人因今日大理寺朝堂上一举得胜,让乱贼忠成当面诉说是自己鬼迷心窍,绑架贾政威胁贾代善,成功洗刷冤屈,又得上皇补偿,贾政官封员外郎,只要出孝,便有实权。 如今正心情熨帖,看着被请回老家的大房,没来由的便多了一分底气。 “夫人请慎言。”戴权一挥拂尘,面无表情,扫了一眼王夫人,又看了一眼贾琏,道:“如今荣府家眷已经全院齐聚,咱家便宣上皇圣喻。”边说,从匣子里取出明黄的圣旨,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家一门忠烈……先有树大分枝,后因家主离去,分家析产乃人之常情。原荣国公之子贾赦因献药有功,得封祚国公,又因其嫡长子尊,朕应救驾之恩,本许原爵继承,但开朝以来,尚无一人身任两国公,故此,双爵合一,升爵为王,封祚郡王。念及孝心可嘉,应起所求,归乡祭祖,告慰先列,顺更改族谱,成宗祧之辈,创徒贾氏。” 屋内所有人:“……” 第53章 离开京城 话说,就算贾家所有人脸色都跟开了染坊一般,白红青紫俱全,但圣旨下达,这铁一般的皇权威压,断没有回旋的余地。 别提贾政等人有多么憋气又无可奈何,在他们眼中天下掉馅饼好事被占全的贾赦也痛快不到哪里去。此刻贾赦心下烦躁,左一块贾周氏牌位,右边一块无字张氏的牌位,泪眼婆娑的望着荣国府开府国公贾源的牌位。什么另开一宗,成宗祧人啊,他不要冠皇姓,徒贾氏,难听死了! 就算先前贾家分宗了,他身上可还是有祚国公爵位,这荣府先辈的牌位肯定还是由他供养的。 现在呢…… 贾赦脚步生根的立在祠堂,不想走。 人都有些欲2望的,想想那逆天的帝王紫气论,再看看如今上皇几乎白菜价般的封王,贾赦他自忖不出背后的深意,便觉得大概是自己有利用价值。 既然如今他有被人利用的资本,那么身为“质子”他卑微的心愿难道得不到满足吗? 戴权见人一双泪眼望过来,心中咯噔一震。他是上皇铁杆心腹,所以当血染红了大明宫宫侍时,他有活命的机会。知晓贾赦是什么人,也估摸出几分上皇是逐步想要贾赦脱离贾家,就算日后不能认祖归宗,也会荣耀加身,恩泽后代。故此,贾源夫妇何德何能再受皇子跪拜? 想着如何义正言辞的拒绝,戴权正绞尽脑汁的思忖话术,便听得背后一声宠溺的声音响起,“赦儿是个孝心可嘉,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脑子里空白了那么几秒之后,戴权回过神来,刚要过去行礼搀扶,便看见他家主子一脸柔和着拍拍贾赦的肩膀,一边伸手指着贾源的牌位,命人把他取下,“赦儿既然喜欢,就一起带走吧!” 戴权:“……” 被塞了牌位的贾赦:“…………” 当一个皇帝愧疚,当一个父亲后悔,两者身份重合的人还带着“爱之欲其生恶之其必死”的性子,太上皇如今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给贾赦当球踢,更何况区区宗族礼法? “百善孝为先,赦儿你们虽然早已与贾氏族人分宗,但这老贾他可是你抚养长大的祖父,你若不孝顺他,朕才要寒心。”见人神色僵滞,太上皇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热情,吓着人了,可没来由的心中涌出一股酸涩,他的孩子竟然怕他。若是当年他没有那般意气用事,若是那时候他能在强硬一起,若是他没有自欺欺人将心中的忿恨转移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就算没有母爱,赦儿…… 正念想间,太上皇忽地瞥见躲在门后探着脑袋的贾琏,心中骤然一紧。 那写满担忧惶恐害怕的小脸小心翼翼的在张望的场景何其相似。 当年,他们次次争吵,阿成便是躲在门后。 饶是身为帝王又如何,喜欢宠溺孩子又如何,他给阿成除了无上的尊荣,更多的便是暗箭难防的小人伤害,还有生身父母执刀相残,逼人抉择。 贾琏头皮一麻,刚想走出便见太上皇转移了视线。 “有时候血脉是种祸害……”太上皇回想往事不自禁的呢喃道,满是苦涩。说完后,却是大吃一惊,面色陡然换上一副狠戾的表情逡巡了一圈。见屋内俱是心腹,又望着脸色刷白的贾赦,才缓和下来,拍拍贾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朕希望你永怀赤子之心,便如今日富贵不忘对真心诚意待你的人!” “多谢……上皇,臣……”贾赦跪地,张口,却发觉自己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近些日子受的惊吓实在太多,他脑子都是一团浆糊,到现在还没理清任何一件事。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朕在这也是……”对你也是种负担。太上皇眸子闪了闪,没来由的厌恶起自己的身份来。皇帝无形之中的便给他们交谈之间上了枷锁。 “罢了,朕没什么好叮嘱的了。记着,守孝的日子闭门在家,安安心心便可,一旦出孝了,旋即回京。莫要逗留,江南乱花迷人眼,你如今可是郡王,别被那起子蠹虫坏了心眼,虽然从贾家分立出来,但金陵毕竟是贾家大本营,安全是无虞的,但记着莫要跟甄家靠的太近,那个小六子不喜欢甄家,朕立着也不过是个靶子,来……”太上皇话语一顿。他宠着甄家,有一部缘由是在分化所谓的金陵四大家。 贾史王薛靠着地缘,互成姻亲,又借助贾家,打入四王八公勋贵之中,就像蜘蛛结网一般,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一张密密麻麻又牢固非常的利益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来互相牵制的。”思忖片刻,太上皇缓缓道:“这些东西,如今身为郡王,你也该懂得御下之术。朕知道老贾是个好的,进退有度,想着你做一个富贵闲人,爱金石古玩,得个文雅之名。你喜欢扇子朕也不逼你学文练武,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这一切都是在建立自保的情况下……” 贾赦不知不觉的鼻子一涩,忍不住想哭。虽然说在皇帝面前为了谢恩时常要袖子擦些胡椒粉,痛哭流涕来表达对帝皇皇恩浩荡的感激,但绝对没有像今日这般,不知不觉就觉得很戳他眼泪。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看看琏儿,都替你羞愧呢~”太上皇一叹,揉揉贾赦的头,“琏儿是个好孩子,又胜了天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可要好好教导。”边说眸光朝门外一晃,见人被冻的小脸红扑扑的,嘴角不自禁的勾起。 他的孙子,孝心可嘉,又有福气,且听闻很是聪慧,今日看起来“程门立雪”般,毅力非常,又坚韧果敢,不畏权势…… 这样的人,不该被埋没。 贾赦低头而应。 被点名的贾琏默默的走进大堂,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太上皇。那个“狗皇帝”说他是先太子之子所以太上皇对他们父子一再手下留情。 可是,听听太上皇今日絮叨的话语,他才不信呢。 不过……这老皇帝对他傻爹也太好了吧? 好的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 贾琏腹诽着站道了贾赦身旁,本想利用自己三岁小儿“童言无忌”这一大杀器准备大胆一把,但没想到老皇帝揉揉他爹,又拍拍他脑袋,最后挥挥衣袖,留下一排侍卫,走了。 --- 太上皇就算走了,徒律依旧望赦兴叹。玄衣铠甲,暗御军,太上皇手下最忠心耿耿的爪牙。没有办法,只得鸿雁传书。 贾琏捏捏老熟人辗转避开黑衣侍卫送到他手里的信笺,忍不住双手一紧,缓缓将那信封揉进掌中,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压至不成形,渐渐的揉成一团。 信封很厚很厚,只一捏,便知道里面恐怕一叠的话语。 但那又如何? 贾琏抿了抿嘴,冷冷的看着纸团。纸团很大,他一手都抱不过来,但两只手却能轻轻松松的一抛,纸团便滚落在地。 随意的瞥了一眼滚在草丛下的纸团,贾琏深呼吸一口气,迈着步伐,跑走。 那个狗皇帝派人把他交给他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那个狗皇帝凭什么认为他会顺从他的心意呢? 那个狗皇帝…… 贾琏越跑,可感觉双腿跟灌了铅坨一般,重的迈不开步伐。 拼命的告诫自己不能想,跟皇家牵扯,跟皇帝凑在一起,贾赦只有被吃的份。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切。 没了那狗皇帝,恐怕他们父子当初连天花都熬起来很困难。 即使,那个时候,母亲早已设计好了一切。 越想,心里越烦闷。 正心烦意乱着,见到寻他的张嬷嬷,贾琏回过心神,面上挤出讨好的笑来,“嬷嬷~” 张嬷嬷脚步一顿,见贾琏依旧活蹦乱跳的模样,一叹,“我的小祖宗哟,可不兴乱跑,如今家里头乱着呢。你在这般丢下小厮丫头,嬷嬷可要责罚于你了。看看你的鞋子脏的,简直是泥地里打滚了一遍。” “是是。”贾琏点点头,视线扫到脚上沾的土,目光一滞。 那是他那信的时候沾上的吧。 那个暗卫叫什么江来着的?他跟申公豹打洞一般钻下水道,被他嘲讽一通,没曾想还被反驳,说那个狗皇帝真跟狗一般为了避开上皇的耳目…… 身形一僵,贾琏眸子闪了闪,如今,怕是收拾的差不多,他们一房该离开荣国府,离开京城了。 离开了,时间就能冲淡一切,狗皇帝就会忘记,会朝三暮四。 不行,他得保留证据!! 贾琏旋即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贾琏抱着成人拳头大的纸团,一手被张嬷嬷拉着带进荣禧堂。 荣禧堂内众人皆是敛声无言。 贾琏淡然的给人行家礼,手依旧抱着纸团不动,更是不给任何一个人,就算暂时保管也不行。 笑话,这没准能是掉脑袋的东西! 贾赦怎么都劝不动,只好叹口气,拉着贾琏,叩首拜别贾母。 “太太,您多多保重,孩儿虽不能尽孝身前,但依旧会牵挂与您奉上孝敬。二弟……除宗一事我们一族鲁莽在先,我身为长兄人与亦云有愧二弟荣国府,现二弟沉冤得雪,一切将恢复原有的待遇。”贾赦眉目一筹,先前为了避免心中不安,他将荣国府的家产尽数捐了出去,就算老爷在世,他们借口树大分枝分家之后,老爷私房也在荣府中,之前经过“抄家”明面上有的全被他捐出去,这样二弟……低眉揉揉衣角,他身边绣姐的嫁妆是绝对动不得的,分给他属于嫡长的八层家产他已经捐了,剩下的便是祖母留给他的私房。 “你晓的便好。”贾母喝口茶,不咸不淡的说道。就算周围有外人,可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原本,她若是被老大奉养,那可就是太妃级别。但他们母子几乎撕破脸皮,而且,这些侍卫走狗,一点也未有给她颜面,于是,便只道些客气的场面话。 “金陵路途遥远,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动来动去了,你南下守孝,需守祭礼。老二跟在我身前孝敬,是该有一番家产支撑。”贾母幽幽道,一看见据说是郡王扈队,忍不住心酸,想着给受委屈还得区区五品芝麻官的老二争取更多的利益,“先前老爷按礼而分,如今我也这一老太婆也用不着好东西供养着,你就划出两份贾家家产吧,你们都是骨肉兄弟,六四分也是人之常情。” “的确如此。”贾赦揉揉头。他已经把祖父母的牌位,只要对他好的人都带走了,剩下的已经无所谓了,就当破财消灾。“太太日后由老二奉养,我已另立一宗,又岂能动贾家之物。我会文书交割清楚的。”面色无悲无喜,贾赦视线看向贾政。 经此一难,贾政明显身形消瘦无多,脸上神色也呆滞了不少,缺少了先前那一份生机。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 说清楚了一切,贾赦牵着贾琏转身朝外而去。 门外,车队早已在等候,在冬日黄昏的照耀下,竖起白帆,抬着棺木的队伍愈发显出几分寂寥。 贾赦抬眼,扫过跟随他而去的诸人,除却整齐划一的侍卫,替皇送丧的戴权,贾家跟随他的仆从,剩下的便是受他们牵连的宁府一家,或者说是只有珍大侄子一人。 先前闹完分宗,敬大哥来了一趟,并没有因他们如此胆大妄为之事而盛怒,反而带走了嫂子,将贾珍托付与他。并私下让他们远离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因为有人在背后调查他,事关废太子。身为先太子死忠一派的后人,敬大哥尚有几个私下联系的好友透露一二。 贾赦眸子黯淡了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别人傍晚归家,而他黄昏上路,且不知路在何方,何处能有他容身之地。 第54章 吾心安处 行不过一个时辰,天色愈发昏暗,车队京郊扎营。 用过晚膳,又安排好行程,贾赦掀开帐帘,准备去找贾琏。最近,经常一不留神,这熊孩子就一溜烟的不见人影,必须好好教育一下。 来到贾琏入住的小帐篷,贾赦微一愣怔,扫一眼他身旁琳琅满目的玩器,再看看目不转睛盯着纸团的贾琏,着实好奇不已,“琏儿,这纸团难不成还是什么藏宝图不成,都被你捏成碎片了!” 贾琏闻言,抬眸看着他,眼眸漆黑一片,伸手紧紧的捏起皱巴巴的一团,嘴唇动动,沉默了将纸团抛向贾赦,“父亲,那个大坏蛋让我给你的!” 贾赦不解的看着滚到地上的皱巴巴还沾着几片枯黄杂草的纸团,“大坏蛋?” “嗯,说是我姨娘。”贾琏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杯子里,闷闷道。 “姨娘?”贾赦眉头皱的紧紧的。 “嗯。”贾琏把自己裹成蚕蛹,疲倦的闭上眼睛。 心里一大堆疑惑,贾赦刚想开口询问,却见贾琏阖眼,不由的叹口气。命人再取一床锦被,小心翼翼的给人盖上。 见人熟睡,也没一丝认床的毛病,贾赦才向外而去。在跨出营帐时,目光悠悠的望了一眼沾满灰尘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纸团,脑中不自禁闪过那双眼…… 见贾赦远去,原本熟睡状的贾琏睁眼,长长的眼睫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爹需要一个安心的支柱。 可他给不了。 --- 辗转反侧许久,贾赦于黑暗中睁眼,悄悄的起身望了一眼帘外守着的仆从。搞不清太上皇怀着何种目的,但那 一帮人却是极为训练有素,也守着外围,并没有插手日常的伺候。留在营帐外守夜的是家仆,先前因着劳累奔波,他也让他们自行休息了。 所以…… 贾赦心中一动,不敢点燃烛光,披上狐裘,下了床,拿着被蹂躏的纸团,猫着身子,悄声潜行到窗户边,借着微弱的月光,慢慢的履平纸团。 他必须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不然会胡思乱想。 仔仔细细的一点点顺着褶皱展开,贾赦心噗通噗通跳着,因过于专注,额上还留着细细的汗珠。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厚厚的一团变成厚厚的一叠。 封面早已看不出原样,叠合封印出也被揉开了缝隙,但那印戳的章却依旧未褪色。不同任何印鉴,上面圆圆的一方,唯有四个字“遇赦不赦”,伴随着淡淡的月色,那红字愈发的亮眼,活生生的刺人眼球。 贾赦一颤,待回过神来,那纸张早已因不受重力压迫,四下飘落在地。 入目密密麻麻的字,贾赦几乎喘息不能,心跳动的愈发快,想要弯腰去捡,但刚迈了一步,恍惚间窗外飘过一道身影,顿时身子僵硬。 点着炭火的帐内忽地刮起了一股冷冽的大风,将他身后的狐裘陡然吹起。贾赦冷得一个抖索,眼眸望向来人,眼睛不由的滚热起来。 徒律站定,调整呼吸。他权衡了许久,但终究不疯魔不成活。 放不下,无论如何,相见一面才安心。 无视了散落在地的纸张,徒律低头看着白皙的双足竟未着靴被冻着通红,立在地上,眼眸中多了一丝怒火。 “朕果然该无时无刻栓着你,不该让你离开视线一分一寸。” 贾赦错开目光,脸色微红,心虚的低头忙收拾纸团。 “朕还以为那个小混蛋把信给没下了。”徒律见人脸颊通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阴鸷瞬间尽褪,带着一份亲昵说道。 “我……你……”贾赦脸色愈发火辣辣的红,“你怎么跟琏儿联系上的?你都带坏他了,你……”话还未说完,不知怎么的看见面色带笑的徒律,忽地说不出话来。 明明夜深,四周都是黑兮兮的,他却偏偏看得见那双眸子,带着似乎说不明的宠溺。 待回过神时,他发觉自己早已被牵着坐在床榻,徒律俯身在解他腰带,忙朝后一仰,大惊,“秃驴!” 徒律:“……” “莫动,快系带好了。”虽然惊恐恋人错愕之下,竟唤着他名字还带着颤音,成一个很不雅的称呼,但是徒律却是笑意不减。 能开口唤他名字,这说明他们之间,距离又拉近了一层。 “看看,喜欢吗?”徒律指指挂在腰间的白玉,佩上雕刻栩栩如生的麒麟,做工精致,期间正面刻着平安喜乐。柔声道:“麒麟祥瑞,主太平。朕愿你安康平乐一生,本想待妻丧满赠,无奈世事变迁,如今你一人在金陵,不管如何,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想起先前一闪而过龌龊的思绪,贾赦全身爆红,浑身上下的血液翻滚着从四肢涌至头顶,最后凝聚于心尖,缓缓的形成一道炽烈的火苗,似乎在燃烧掉搭建的心防。 心跳的极快,贾赦低眸看着玉佩,抬手慢慢抚上玉纹,看着面上还带着风沙的徒律,眼中神色变了又变。 爱吗? 他如此近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倒影出他的脸,此刻的他双眼红肿,面色苍白,一脸无神,简直是挫死人了。 可他的目光,那般温柔,只一眼,便让人感觉是天长地久。 这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尤其是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份更是带来了一分莫名的安心。 心中忽地涌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贾赦望向徒律,眸子闪了闪,伸手轻扯他外袍衣襟,“来而不往非礼也,皇上,臣也送一份礼物吧~” 若羽毛划过轻轻的心尖,没来由的心中一痒。 徒律眼眸一沉,抬手扼住贾赦作乱的手,看着他,心底有火苗窜出,“你今日……” “我今日如何?”贾赦伸手,猛地搂着徒律的脖颈,整个人都贴进他怀中,眼中透着一股哀伤,轻声道:“若你真心相待,日后护琏儿他们一命,可好?” 徒律只觉胸口寒冰来袭。 “我……怕之后,再不能做这些事……我怕……我从来性子上来便有人相伴,不懂为何爱。今夜许我一场贪1欢,可好?” 徒律:“……” ---- 翌日,霞光乍现,贾赦懒懒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已经不想去想几个时辰前自己脑子是不是被门夹傻了,反正他现在浑身泛疼,骨头都散架了,尤其是难以启齿的柔弱之地,比便秘还难受。 不过,发泄一番,到真不错。 贾赦揉着腰,面无表情的坐车。 看着那翘起来的弧度,贾琏恨铁不成钢的脑袋偏转。他昨天只是想着那么厚厚的一叠,总有几句安心的话语,没想到狗皇帝给安心到床上了。 孝期淫1乱,简直是罪不可赦! “琏弟,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受不了还没出京城,就被推脱“水土不服”挑战大人智商的贾琏,同样还算孩子的贾珍被委以重任,在休憩时试图建立小朋友间的对话,手里拿着不少土仪,过来找祸害花花草草的贾琏。他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离开京城,一路过来,虽然丧队氛围很沉重,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新奇的不得了。 “怎、么?”贾琏咬牙,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被猪八戒给拐了,被狗啃坑了,而且还是孝期! 这个罪名,他从前嗤之以鼻,但是如今,却讳莫如深。 他怎么可能不恨! “好了,别不开心了,哥哥我藏了好东西带过来,怕他们看见,特意混在玩器里面呢。”贾珍看着一脸扭曲的贾琏,从玩器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坛子,凑到贾琏跟前,神秘兮兮着,“这可是哥哥我私藏的,据说一切烦恼忧愁喝酒后就能解决。” 贾琏闻言,神色一僵,看向贾珍。 贾珍不解,一脸无辜,“琏弟,怎么了?” “珍大哥,现在孝期,饮酒是不孝,是重罪。”贾琏心里烦躁不已,一见贾珍,忽地就想起那些年,他们两个花天酒地,无视礼法,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可更要命的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这样吗?我……”贾珍翘着脑袋回忆,他祖父逝去时,他才六岁多一点,都是父母安排他怎么办。这酒还是父亲去道观后,他点清家产的时候,从酒窖里翻出来的呢,洗笔说可好喝了。 见状,贾琏愈发郁卒,忍不住脑袋捶捶桌。带着两纨绔奋斗,在自己本身也是一个纨绔的情况下,简直是不要太酸爽。 可是,终究丢不得。 谁叫他们蛇鼠一窝,同根同脉同性情。 也许,日后他也会看不起纨绔,但却永远羡慕纨绔,因为世间只有黑白两色,简单的唯我独尊,尤其是不被故意养废,而是真心相待被捧在手心里的人。 目光遥遥的望了一眼端坐着肃穆至极的贾赦,贾琏抿嘴一声叹,天要下雨,爹要嫁人,娘……娘的姘头来了。 正感叹着,贾琏见身后数十匹骏马飞驰,领头之人,继续顿着祸害花花草草。 吴祺勒住马缰,手中一拧,止住骏马的步伐后,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帅气非凡,看着坐在厚厚垫子上的贾赦心中羡慕万分。 “末将回乡祭祖,恰与郡王同路,此行路途甚远,不知可否同行相伴?” “伴伴伴!”贾赦喜上眉梢,眼冒星光,当下飞奔过去,恨不得鞍前马后,但还没跨出几步,就疼的倒抽口冷气。 吴祺眉头死死的绞在一起蹙起成川,冷冷的看向贾赦。 贾赦一惊,不知为何心虚的垂头,声如蚊蚋:“我……我得痔疮了。” 贾琏拍脸,他果然不是傻爹的娃,上辈子,他也没这么傻过。 第55章 贾琏身世 一时间,吴祺迎着冷风,目望远处的山峦,生出无限苍凉之感。静默了半晌,余光瞥着耷拉脑袋,面色通红的贾赦,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吴祺恍惚觉得好像自己养大的闺女成崔莺莺被张生给拱了。 被脑海浮现的设想吓了个目瞪口呆,吴祺倒抽一口冷气,目光炯炯的看了一眼贾琏,镇定道:“既然郡王有疾,便请上车休息吧。” “嗯。”贾赦点点头,转头朝戴权道了一声,“内相,既然死……吴将军与我们同行,日后就一切听他的啦,没有事……最近不要叫我下来。”说道最后,贾赦一脸菜色,很是艰难的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挪动着,偏偏又强撑着不想让人看出分毫。 戴权:“……” 虽然他是无根之人,但好歹皇帝办事他永远在身边,记床笫之私无数的心腹大太监,好吧?能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吗?而且这背后之人是谁? 戴权只觉自己离脑袋搬家不远了。 戴权胆颤心惊的看着传说中铁面将军理所当然的恍若自家熟门熟路的安排贾家的仆从,脸色愈发扭曲了。 早已活蹦乱跳的贾赦来到金陵忙碌完贾代善的下葬,族谱的更换,选定了一山庄作为父子两人的新家之后,才猛然发觉这大明宫头号大太监伺候着他几乎到如厕随行的地步,而且还竟然暗搓搓的用眼神剐向吴祺! 这对他来说阴深深的便是阎王在向他挥手的征兆。 忙碌完一切,闭门守孝的他是不是就可以悄然无声的离开了? “死……吴祺,谢谢你,我知道你护着我,那老太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恨死你了,可是他是太上皇的心腹,你不好得罪的,万一他给你打小报告就惨了。我……我……”煞费苦心的屏退左右,贾赦眼眶红肿,“我上断头台是应该的,可是琏儿还小,你带着他,在看在我都如此无视绿帽子了,也稍带上珍儿,连夜走,好不好?” 正慢条斯理泡茶的吴祺消化完贾赦的话后,整个人都傻了,手一抖,茶壶掉地,顿时茶香满室。过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克制着一丝颤抖,眉头紧紧蹙起,“你到底缺了哪根筋?” 贾赦:“……” 他明明很严肃的交代“遗言”,怎么吴祺看他像个傻子一般?贾赦觉得自己收到了伤害。要知道,能像他这般坦然的人绝对世间少有! 脑中思虑陡转万变,吴祺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火,“我与锦绣之间清清白白!” “你竟然抵赖?!”贾赦整个人都跳起来,十二分的不满。琏儿的出生时间明明对得上,而且绣姐也是一脸对不起他的模样。况且,他自知道绣姐跟吴祺之间的恩怨就整整两个月都没有碰过她了。 合着吴祺的意思是像绣姐那么高傲的人还会…… 贾赦气的磨牙,那下作的字眼他都不敢去想,简直是玷污绣姐! “你……你给我走,我家不欢迎你,绣姐是我,琏儿也是我的!”贾赦心里面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吴祺那坦然的目光有如利剑,直直刺进他的眼球,活生生的挖出双眸,扎得他心肝脾肺肾全疼。一把将茶几上的茶盅茶盏掀翻在地,一双眼睛瞪大,恶狠狠的扫向吴祺,“你跟我滚!” 瓷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在地上触目惊心。 吴祺身子微僵,心底里有股暖意流出。也许正因这纯粹的性子,锦绣才会护着他,甚至能因他而低头向他相助。 而他,吴祺眼眸一闭,胸口咯噔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扎碎了一般,疼的难受。 这世间最惨的不是他,爱上了分开了,惨的是爱上了却不自知。 这般一想,吴祺语气跟着带上了不善,“贾赦,你怎么能那么愚不可及呢!你以为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人不聪明可以,但能不能不要理所当然的胡思乱想?以爱之名行伤害之事?我跟张锦绣是有一段过往,可是结束了,早已经断的清清楚楚!”眼眶不知不觉微红,吴祺声音愈发冰冷,“琏儿不是我的,是,看你这笃定的模样,看看你行事的傻样,我也知晓他不是你的,你生不出这么聪明的崽子,他甚至不是锦绣的,你知道了吗?!” 贾赦一脸被雷劈中的傻模,直愣愣的看向吴祺。 似乎回想起什么,吴祺嘴角勾起一抹似朝似讽的笑,“我入贾府虽顶着门客身份,但暗御军都未干涉过一句,便是因为他们主子令下达,让我在这几年教导贾琏--氏族生存之法,帝王厚黑之学!” 闭了眼睛,吴祺心中愈发气闷。虽然皇帝语焉未详,但是宁后一反常态,当今又是默许,三方都几乎怀着愧疚之情,这普天之下能令权贵折服的还有谁? 徒衍,先太子,那个风华绝对,与世无双,心怀仁者之风,却沦为牺牲品的殿下。 “太子遗脉,懂了吗?” 此言猛于惊雷,把贾赦活活的劈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被禁锢的手肘,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手一指自己,“不是你的,那……那就是我的!我、的!看看我,琏儿长的跟我都像,都是凤眼儿一眯就成缝,额头高的一看有福气的,眉毛长的多好看啊……”贾赦列数完五官,莫了很铁定的总结,“而且琏儿跟大内兄长的都像!” “你大内兄也是太子大内兄。”吴祺看向郑重不已的贾赦,没来由的语气弱了三分,但毫不犹豫给予最后一击,戳破谎言。不过,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眼,听他这么一瞎扯,仔细看,贾琏与贾赦眉宇间也似乎有一点相似。 贾赦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嘴抿的死死的。他下意识的不想承认这一切,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一切便可解释的通。 为什么父亲版乱,太上皇会留他一命,还倒贴护驾而亡的名声。 为什么僧道造谣,太上皇会留他一命,还白菜价的给他升爵位。 为什么…… 原来,这一切,不是留他一命,而是为了琏儿。 琏儿! 一想起贾琏,贾赦眼皮蓦地一跳,耳边又响起那话,心底里不禁悠悠一颤,忙不迭的朝外跑去。 若这一切都因贾琏的身份,那他这个一家之主还有什么意思? 他答应过绣姐要好好照顾好琏儿的,看着他娶亲生子,然后他还要抱着大胖孙子跑去吴祺面前得瑟的,可这一切……竟然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吴祺定定地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后,忽然笑了笑。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罢了。即使,这猜测十有八1九乃是真事。 可依旧没有确切的证据。 据消息来报,先太子妃一句“出家人,六根清静,尽断尘缘”闭口不言任何事,宁后翻遍了京城终于找到了太子殿下一场贪欢留下的私生女。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但对于他来说,这“作案”手法干脆利落,节奏把握恰到好处,踩着人心,留下一个“把柄”,简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张锦绣,这聪慧的女子让他怎么不惦念? 曾经,她爱过,便也足够了。 --- 丝毫不知自己喜当儿,贾琏此刻板着脸,拿着戒尺,怒视冲冲的看向贾珍,“珍大哥,你为什么不坚持学下去?” “我的好弟弟啊,哥哥都练了一个时辰了。”贾珍耐下性子,低着头跟贾琏道。若是其他人,没准直接一巴掌就扇过去了,拍桌怒吼,“老子不爱读书,但就是会投胎,怎么样,年仅十岁的一品将军,放眼华锦朝,还能挑出第二人吗?!” 可眼前这小不点刚到他大腿不说,身份比他还牛逼,一跃成了唯一的异形王小世子,让他颇感压力。 “琏儿啊,你是小世子,不是小狮子,不能那么怒发冲冠的!” “看,你都会用成语了!”贾琏眉头一松,拉着贾珍的手好言相劝,“书上说只要坚持二十一天就能形成习惯的。”他也知道纨绔最开始读书的痛楚,可那时候刚重来一回,面对母亲病重,父亲傻的不想提,前有才狼虎豹般的祖母,后面又有狐假虎威的二房一家,他人微言轻,只能拼命的学习一切,妄图迅速增加阅历值,让自己有抵挡之力。 他便不知不觉熬过那最开始的艰难二十一天。 “珍大哥,你现在不刻苦学习,不说老话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就说,你想以后像我父亲一般吗?”贾琏目光锁着贾珍,眨了一下眼睛,“你是想像他一样劈叉劈裤衩破吗?还是跟师父一样,威风凛凛的。你不是说最崇拜师父了吗?” “我……”这个对比实在太过惨烈。贾珍回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幕幕,忍不住打个寒颤。他是挺喜欢赦叔不假,能陪着他上树掏鸟,下地揍人,书房抄书,考试递小抄,但是吴祺绝对是帅气逼人,英姿飒爽,对着他们又严而不厉,嘴巴张开,嗫喏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着,“可是琏弟每天鸡鸣起床练剑,又学文,月落还手谈一局才能入睡,这样太辛苦了,我们出身勋贵,用不着科举,又……父亲曾耳提面命说我们贾家不要参与军权,要改换门楣,我们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富贵闲人,也是不错的啊~” 贾琏直勾勾的看了贾珍许久,手上的戒尺一扔,“你当你的闲着都不会的富贵老太爷去吧,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等我封侯拜相了,手握重权,你若是来认亲,就是上门打秋风的穷小子,我命人把你赶出去!” 贾珍:“……” “我要努力读书习武,文武双全,我会坚持下去,到时候我就比师父还厉害,日后就没人在给我脸色看!”贾琏眼眸划过一道狠辣,“我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人奈何得了我!我要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偏偏一旦皇帝动了我,就会自毁长城,被人唾弃成昏君!” 听着贾琏这铿锵有力的话语,贾珍心里万般不是滋味,不禁咬牙道:“你才多少大呢,等着,哥哥我肯定比你厉害百倍,到时候你还是小狮子,而我能自己称王!” “还称王呢?猴子吧你!”贾琏闻言,脸色一松,不由嘟囔道。 “那又如何,哥哥我一个人潇潇洒洒,你不管如何努力,总是小一辈,对了,我要跟赦叔说,你竟然说他坏话~” “你敢!”贾琏气的面色一红,“我这是为了激励你才举例子呢,没良心!” “哈哈~” “……” 冲忙奔过来的贾赦倚着门拦,默默的看着书房嬉闹的一幕,虽然很想走进去说一句,“乖儿子,你老爹我趴墙角听了个全部。” 但是,却不想打破这一幕。 他的儿子已经被逼破的很成熟了,他不该在拿身世去打破他的童年。 到底是谁的种有什么关系? 他叫他父亲,他就该为他撑起一片天。 第56章 参加乡试 守着一方天地,六年时光,匆匆弹指即逝,悄然而走。 贾琏早已不是当年三岁幼儿人微言轻,在这六年,通过自己的才智外加外挂,轻轻松松的碾压了贾珍,又半卖萌半忽悠外加贾赦心软,很容易的拿到了贾家的话语权。 此刻,贾琏一脸肃穆,目视前方按着贡院标准而建的一排号舍。每一间号舍长约四尺,宽约八尺。墙壁之间在离地一二尺的高度,砌出上、下两道砖托,白日可供考生答题,到了夜晚,取出上层木板并入下层,用来睡觉,不过因为狭窄,人睡下去连腿也无法伸直。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小炉以热茶水,用以充饥。而且,号舍没有门,还必须用自备的油布遮风挡雨。 看着新建成的号舍,贾琏凝眉不语。他上辈子压根没接触过,这辈子也是头一遭,但是按着系统的学习方法还有吴祺指点,既然模拟了近年来所有的试题,也要模拟一番考场。不然让他开考呆这么逼仄的空间,他要发疯的。 故此,他带了科举必备的工具,准备在里面演练一场,为了逼真,且考虑到万一那日被安排到“粪号”边,还特意命人囤积了些夜香放置在粪号中,提前疯一把。 贾琏一脸无所畏惧的冲进了号舍,模拟考试,身为好父亲,贾赦贴心的有难同当,兴致勃勃的卷了一份试卷,带着干粮也挑了一间号舍。 第一天,贾赦略兴奋,挥笔疾书。 他这六年,可是跟着贾琏他们每日风雨不缀勤学文艺,要不是他年纪大了,骨头都硬了,肯定连武艺也能捡回来。 破裤裆的简直是黑历史! 他现在就算不能飞檐走壁,但好歹能拳打流氓,脚踹下三路,耍得了一套好剑法,打得了一套太极,走出去撑场面绝对没问题。 满意的看着自己写着密密麻麻的试卷,贾赦揉揉肚子,看着厨娘做出来的颇为精致的馒头,颇有闲情逸致的细嚼慢咽,体验这难得的“贫困”生活。 这种苦尽甘来,文武双成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不是吴下阿蒙,而是贾家恩侯是也! 贾琏写完细细检查了一番,抬眸看着冲着他挥挥爪子,掀起试卷示意自己做的比较快的傻爹,眼不见心不烦的直接转头,留给对方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脑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怎么经历挫折,他爹今年年纪不小,二十又六,但依旧一脸水嫩,保养的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也许是前二十年有老太太,有他娘,后面六年,又直接守孝,人间关系简单的几乎没什么烦恼,才会整日开心的一逼。哪像他,都快愁死了,一家之主不好当啊~ 首先,老爹出孝就意味着要出嫁,总要给他攒嫁妆。这败家子当年给钱给的爽快,这些年往京城贾母处土仪也是不断,几个妹子也有份,出孝了各处亲戚朋友也要走动,一年下来,这就算有金矿也会被座山吃空。贾家该发展什么副业赚点钱,他必须好好琢磨一番。 其次,他自己亲爹虽然不想找,但是后面总有虎视眈眈的一帮人,恨不得他造一个系统所说的原子弹送人去西天。 还有贾珍,原本意志不坚,被师父直接丢到战场驱逐倭寇,一年之后再回来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学了四书五经略通文墨后,前阵子又南下福建当兵去了。到如今一眨眼硬生生的十六连个媳妇还没定下来。要知道上辈子,他大侄子贾蓉都能抓周了。伯娘急的都连催十八封家书让人回京相看人家。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这件事,烦得哟,脑子都快爆了! 正思忖着,忽地贾琏听到“嘭”的一声,转头往声源处一瞧,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父亲,你……” 贾赦擦擦被火熏黑的脸,抬头挺胸,强装镇定的看着木板上火苗四窜,干粮洒了一地,“君子远庖厨!”边说,看着嘴边的白气升腾,缓缓消失在寒冷的夜风中,贾赦还是忍不住哆嗦一声。县试在二月举行,正是春寒料峭,冷的不行,今年还倒春寒,更是冷得他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这样的恶劣的天气,这样四四方方几乎以天为庐地为盖的简陋屋子,还得吃硬邦邦的馒头冷菜,他起码还披着狐裘,要是那些家里没钱的贫寒子弟,遭罪老大了,难怪穷酸都看勋贵不爽呢! “琏儿啊,你说咱要不要出钱修修贡院啊,听说那考场比这屋子还不如,每届听说被冻死的,热死的也不在少数。”贾赦语重心长,搓搓自己被冻的发白的手。 这些年,他学会最多的便是换位思考了。从前,他是国公大少,想着乃是老子第一,他老二,无视弱者。但是,对上皇家,身份陡然一转,他也是弱势群体。弱者何苦笑弱者。 “行有余力,偶施以缓手,就当做做善事,而且……”贾赦眸子一闪,露出一抹狡黠的目光来。交好未来的举子,当做投资,也能给琏儿收获清名。 贾赦想着挺美,他压根不担心上面同不同意,要知道他上头有人。这些年,他暗中收到皇帝的情书一摞摞的不要太多。 贾琏愣了愣,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名利双收的好事花钱也心甘情愿。念头一闪而过,待日后回首今日,贾琏忍不住露出苦涩的微笑,这便是尔虞我诈的名利场所!他第一次跳出贾家的视野,睁眼看天下,面对众人,输得一塌糊涂,败走北疆。 而此时,贾琏眼睫抬起,望着夜色笼罩下贾府后院的景色,闻着飘香的梅花,只觉一片宁静安详,就想永永远远的生活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 新奇不过一瞬,接下来的几日,别说贾赦向来养尊处优的受不得苦,自认为从小艰苦奋斗,不怕苦不怕脏的贾琏一出来也小脸煞白,毫无精气神。 他们这还只是演练,用的是新建的号舍。经此一事,贾琏对科举出仕的官员大为敬佩,果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要走的路还很长。 进行完演练的深思与总结,贾琏针对性的进行训练之后,迎来了金陵县试。 县试是最基本的入门考试,由地方学政自主命题。过的了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才获得童生资格,有资本参与正经的科考。参加的人有稚气未脱的垂髫少年,也有满头白发的老翁。贾赦父子参杂其中,并不惹眼。 父子两信心百倍的昂首进入考场,面对眼前的试卷挥笔疾书。但是他们身后,整个金陵考场官员被吓傻了,随之而来,考试还未结束,江南官场都震动了,还波及到皇城官员。所有人都在揣测这父子两葫芦里卖什么药。 贾琏考试,没什么。科举盛行,上至王公贵胄,下至黎民百姓,无不砥砺子弟勤勉读书,他不过出身勋贵世家而已,身上尚未有功名,但是贾赦,呃,徒贾赦,你一个堂堂超品郡王来考什么乡试。 最重要的是,皇帝对祚郡王到底是什么态度? 祚郡王升爵太快,称号太霸气,经历太传奇,他们都有点羡慕嫉妒恨。之前守孝,一扇门断绝了众人打探的视线,随着时间流逝,众人也渐渐忘记或者说自欺欺人的忽视掉这个走狗屎运的小白脸纨绔。但是今日,守孝结束后的他却以此种方式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原先的官僚勋贵,还有数以万计的士子。 贾赦考完试,休息恢复精神后,带着贾琏逛起了街。先前守孝又顾着功课,弥补小时候贪玩留下的后遗症,几乎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贾赦饶有兴致的找了一条繁华的街市悠哉悠哉的逛了起来。 贾琏一路跟着,见各式街店鳞次栉比,沿边杂卖零碎的物件也是小巧精致,不由也来了兴致,就算被贾赦塞了糖葫芦,手里举着风车,也是乐在其中。 都是钱啊! 他琏二爷上辈子缺钱,这辈子暗中收敛管家大权,更是缺钱,尤其是身边的纨绔爹,玩古董收藏,这烧钱的雅趣。 贾赦逛累了,带着贾琏找了一家百年老店,刚坐下点菜,便听外边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群儒袍学子从雅间走过,高谈阔论着。 贾赦原本未注意,但是耳边飘来几个词“号舍重修”,“国姓爷”,“乡试”便立马竖起了耳朵。 贾琏点完菜,发觉贾赦脸色变化,透着窗户,遥遥看了一眼依栏杆而坐的一帮学子。 “乡试算得了什么?启明兄说其父收到京中邸报,国姓爷一场试后,上书帝王陈情要重修贡院呢?说是环境太差。”一个青衣学子不阴不阳的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黄兄,这话也不对,国姓爷这也算恩泽一方学子了。” “也是,据闻之前曾有一名声遐迩的沈秀才因号舍破败不甚患了风寒,错失科考,如今若是能重建,也算大功一件。尚且,国姓爷能够受封也是因其献药有功,天花药方救助了多少人。又一族忠心耿耿……” “……” 贾赦听人有理有据的夸奖,禁不住伸长了脖子,朝外瞧瞧是谁慧眼如炬,刚抬起头,就见对面正高谈阔论的学子也双目炯炯地看了过来。 一瞬间,贾赦心激动地直跳到了嗓子眼,直接奔了出去。 第57章 张家谋划 那个为首的年轻男子,一席青衫,却兀自的体现出一股青竹挺拔之韵。一双凤眼挑起,透着狡黠的光芒,便将儒雅之气生生抑制了半分,流出一丝的痞气。 此人姓张,名靖宇,字慎言,年二十又三,是他大侄子。遥想当年,他娶绣姐时,这熊孩子直接把他拦门外一通猛揍,揍到最后大内兄都不好意思了,岳母给他包了个大红包,岳父送了他把古扇。说起来,他能在张家混的如鱼得水,荣升全家族最得宠的女婿,还跟眼前这个不打不相识的张氏未来继承人有很大的关系。 贾赦很激动,算起来,他们之间将近有十年没有见了,饶是书信尚有往来,但总归没有之前那般亲密。 张靖宇看人冲出来,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嘴角一抽,弧度却慢慢的升高。小姑姑是祖父母的老来女,与他身为长子的父亲相差十八岁,待他呱呱落地,便是小姑姑带着他长大,教着他描红,开蒙……姑侄两人情谊非常,对于趁情殇“捡漏”的五姑父,他原先着实看不上眼。 仗着自己年纪小,辈分小,着实狠狠的欺负过一阵子,可惜,不知怎么的后来,就跨越了辈分,互相成损友了。如今回想起来,应该算羡慕吧。羡慕对方活的傻,而他,纵然年幼,却肩负家族重担。 越想,张靖宇便觉得眼前的笑脸怎么那么碍眼呢? 贾赦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他见一群人视线扫向他猛然惊觉自己过于激动,忙慢下脚步,敛袖为礼,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优雅颔首,“诸位兄台还请恕在下莽撞,打扰了各位雅兴,不过……”贾赦目视张靖宇。 张靖宇朝跟随而来的学子颔首致歉一番,才上前一步,“还望几位仁兄见谅,此乃我姑父,我们姑侄多年不见,没曾想他乡相遇。”边说朝贾赦见礼。 “慎言,你这说什么话,他乡遇故知还是长辈,这乃人生喜事。”先前说话略愤慨的青衫男子起身,打量了一眼贾赦,眸子一闪,露出温和的笑意。 “的确是。”张靖宇笑笑,给人做了介绍,抬手一一引过去,“这位是陈也英,字逸夫,柏浪,字厚大,王越之,与我俱是在联华书院结识。” 几人见贾赦衣着华丽,面色俊雅,又因是相熟长辈,由都有些好感,也不计较贾赦的突兀,互相抱拳行礼。 贾赦抿嘴笑笑,顺着介绍一一颔首,心中留了个印象,那厚大的果然人物起名,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没有冠字的越之也是个俊秀青年,但对于先前说话阴阳怪气的陈也英,饶是对方风度翩翩,君子端方,他暗戳戳的只觉不喜。 等几人介绍完,贾赦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张靖宇。他该怎么自我介绍?先前过于惊喜,不过脑子的便出来,这如今……忽地想的了什么,贾赦心中咯噔一下,糟糕,他儿子呢? 忙转头向后一瞧,松了一口气。 张靖宇顺着视线一瞧,便见两个小厮还有四个黑衣护卫簇拥着的一个男孩子。那孩子,只一眼,张靖宇便觉得见之生喜。如今虽然年龄尚小,面如皎月雌雄莫辩,但五官俊美可以窥伺出几分他父亲的神采。当真的外甥似舅! 见状,张靖宇忙向几位好友告罪,众人也颇为体谅,纷纷让许久未见的姑侄好好亲香亲香。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柏浪喝口茶感慨,“慎言兄今日这缘分也真奇了。” “那孩子咋看起来跟慎言兄有几分相似。”王越之好奇着,“不过慎言兄在书院已有一年,怎么没机会拜访长辈呢?” “许是有什么内情,比如守孝呢?”陈也英端着茶盏,靠着栏杆,望着楼下一行人离开的排场,似笑非笑的说道,眼眸划过一道阴鸷。 --- 一上马车,贾赦便迫不及待的给两人相互介绍。 “琏见过表哥。”贾琏嘴一抿,乖乖巧巧的行礼。 “琏儿。”张靖宇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拉着贾琏嘘寒问暖,好不热情。待一回到贾家,进入书房,剩下两大人,张靖宇狞笑一声,一手提溜着贾赦,立马一通咆哮,“你哪根筋皮痒痒了,凑上前要给人充当茶闲饭后的谈资?下场考试也就算了,显得你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你怎么心宽到想要重修号舍呢?这种事情皇帝提出来那只有夸的份,你提出来算什么?” 被猝不及防的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贾赦捂住脸,“不解,我出钱还出力,为什么会被骂,不是都该感激我吗?” “感激?”张靖宇冷哼一声,“这世上真品性纯良的有几个?那个陈也英,没听见他怎么酸你的?普通的读书人也就算了,你们之间一出生便横跨着天然的沟渠。最忌讳的便是向他这般的官宦子弟,懂吗?最能产生嫉妒的便是同一阶层的人,明明两人之前差不多,你凭什么能一跃成郡王爷?听说你是上书皇帝?想想金陵跟京城的距离,你刚把奏折送上去几天?” 贾赦一颤,他为了给琏儿赞名誉,可是规规矩矩的按着正常的流程,派人把奏折送往礼部,连着自己出孝的谢恩的折子一起,然后应该被呈送到内阁,阁老朱批之后,若认为重要的才会呈现御前。算下来,路上的行程也要半月。他是模拟考试结束,二月初一送去的,今儿还没到乡试放榜的日子,也就是一旬。 张靖宇看人傻愣的模样,不可置否的扯了扯嘴角,脸色一沉,愤愤着:“那……那吴祺不是说你学起来还算灵光的吗?怎么在家一呆,就以为外边的世界也如此美好?他明明是海军将领为什么会收到圣旨北上抗击羌绒,走之前就没给你敲个警钟?”若不是来信说吴祺在贾家,他们当初在收到贾赦一蹦到国公,就会忍不住派人潜伏进京。 “说过。说是当今用人不喜老臣,爱用寒门,与世家关系骤紧,又上皇护着四王八公一派,如今朝政颇为艰难。”贾赦木讷的点点头,不仅他说过,皇帝还来信吧啦吧啦解释了一大堆叫他别多想,只不过是他吃醋,不喜欢别的臭男人呆在身边。而且,吴祺人品不错,文武双全,一个定两,小炆子长大也该要人启蒙。莫了,表示了表哥表弟一起读书的期待。 “不过,我觉得是吴祺太全能,皇帝离不开这左膀右臂。”贾赦面色严肃的说道:“靖宇,你们太过理智了,想的太多,反而束手束脚的。琏儿当时都能道出“枪杆子里出政权”,吴祺功劳赫赫,你们担忧他功高震主,或落地兔死狐悲的下场,没准皇帝还担心自毁长城呢,至于那些叽叽哇哇的大臣,等吴祺凯旋归来,他们只有臣服的份。有再多私下龌龊的计量算得了什么,实力能碾压一切。” 张靖宇:“…………” 有那么一刻,张靖宇觉得对方似乎在扮猪吃老虎。 但下一刻,却又立马推翻之前的猜测。 贾赦怒气冲冲插腰质问,“你这小子来了金陵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一个人跑到书院去了?” “我怎么跟你说?”张靖宇翻了个白眼,“我们一房都是戴罪之身,我偷偷潜逃出来的。” 不啻惊雷,贾赦被震的身子一僵。 “我不甘心。”张靖宇揉揉额头,靠着摇椅躺下,“皇家对臣僚张家的确是仁至义尽,但是姻亲徒家对我张家女却是心狠至极,对我张家半子堪称祸害,我身为张家家主,被人如此欺负,难道还不能要个说法?不然,我千年张家岂不是连平民百姓都不如。他们子女受气,能全家全族一块扛着锄头讨说法,我不这般暴力,只要帝王一个罪己诏,一个思过台。” 一个人,明明有父母,却活的像个孤儿,像个靶子。 张家同情也好,心软也罢,利益所求必须让太子一案沉冤得雪,他们才能重返名利场所。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迫使他调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去与整个国家权势的主宰去硬碰硬。当今……当今也算我张家半子,但终究内外有别,亲疏有分。待日后,我再向四姑姑请罪吧,波及到了他们。边想着,张靖宇眼眸划过坚定的目光。 “可……可皇帝没法认错啊,他上面还有个太上皇。”贾赦头皮一麻,没来由的心虚。皇帝私下情话一堆堆的,不知给他说过多少了我错了不该放你走之类的,但是这是私下,明面上,一个帝王,就算是昏君,也不可能向世人宣告朕错了。尤其是说我爹错了。 翻太子一案,何其困难。虽然他也很替太子委屈,他如今肚子里有墨水,可叠加起来,也形容不出太子大哥对他的好。那种打心眼里的替他好,知道他爱臭美,怕疼,赐了好多御赐的膏药,美白的良药,苦口婆心的劝他上进。明明他们只是连襟而已。 “所以,我告诉你的缘由,就是想让你这几年不要去京城,就算实在无可奈何到了京城,你当个虚衔的郡王,避免被牵扯其中。”张靖宇叹口气,悠悠说道:“不过,如今你既然参加了乡试,那便一路高调的参与下去,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自己塑造成“大器晚成”,“浪子回头”的典型,在士林褒贬皆有时,你要活得最底层百姓的支持,让你这个郡王成为祥瑞转世国人皆知的吉祥物。” “吉祥物?”贾赦一脸扭曲。 第58章 我是秀才 听闻张靖宇的解释后,贾赦蹙眉思忖一瞬,转身找自家儿子密谈,又去信一封吴祺,想问个究竟。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多多请教能给他出主意的人。至于大侄子,不好意思,当年互揍,熊孩子的印象太深,一时转变不过来。 看着一脸“儿砸,你说粑粑是当吉祥物还是当权王走上人生巅峰好呢?”的贾赦,贾琏默默的拨弄算盘无语片刻之后,漫不经心道:“父亲,我这还有一套府试的卷子,您先去后院的号舍演练一下?”特么别逗我! 不过,贾琏握算盘的手一紧,这张家表哥,他真该好好会会。 上辈子,他是听闻过先太子翻案一事,但当时尚小,早已记不得太清,唯一记得此案的后遗症便是一帮自称太子旧臣的臣子在平安州聚集了一大帮人,打着“匡扶礼法,维持正统”的旗号,反了,最后,人头落地了。 顺带,他爹让他送了一封信,他们父子两也成帮凶,流放琉球,遇赦不赦。 这辈子,他该怎么办? 师父说当年宁太后找到先太子孤女,虽然血脉有一个结果,但并未放弃寻找传说中的嫡幼子,昔年太子妃早殇的孩子。 真不知道为何对方信誓旦旦,笃信至极。贾琏默默腹诽着,要是让他知晓谁在背后妖言惑众,他定要撕个爽快!如今,他这个“外甥似舅”的孩子,乃头号疑犯。这六年,就算吴祺安排了众多退伍的亲卫护卫贾府,暗御军转入暗处守卫,但依旧改变不了,皇帝打着保护的旗号行监视之实。 “琏儿啊~”见贾琏蹙眉深思的模样,贾赦无视递过来的卷子,靠近揉揉贾琏的发丝,把人抱入怀里,使劲揉揉。他早已跟吴祺约定好了,这儿子不是他的,就是他的,纵然带一辈子绿帽子,他们都不想绣姐护住的孩子再踏进那个黑暗的漩涡。 可是明明有两个爹顶着,可他儿子依旧一副操碎了心就差少年愁白头的模样,让他心疼得不得了。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忧愁,而且,吴祺一旦为师,就化为阎王一般的存在,布置的功课都没时间,要挑灯夜读消化,哪来的时间哀愁啊? “嗯?”贾琏抬眸,顺从的埋进贾赦的胸膛,让人拍脑袋。从前,求不得父爱,如今,这父爱浓浓的感觉自己像个哈巴狗,必要时要摇摇尾巴,让人心安的顺顺毛。 简直是心塞死了! 贾赦发觉自己过于忧郁,怕向来操心的儿子发觉端倪,愈发忧愁,忙转移话题道:“你说,我们明日会中多少名?万一要是……呸,我们现在去请菩萨拜拜?”一想起明日即将公布成绩,贾赦一恍惚,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古往今来,有多少学子昼夜苦读十几载,可怜名落孙山的? 而他,实打实的学了才六年不到,还是半天文,半天武的,期间还讲讲为官之道,人际交往,外带偶尔师父还要十天半月的回营地杀海盗,这么一算下来,他简直是去自取其辱的。 听着贾赦絮叨,原本不太紧张的贾琏也一下子神经兮兮起来。 父子两辗转反侧,度日如年的等待最终的结果。要不是被人拦着,贾赦恨不得抱着被褥杀到红榜底下睡觉。 一大早,张靖宇踏进书房,便见站着转圈圈若热锅上蚂蚁一般的父子两人,问左右仆从,了解详情后,安慰了一番。 “哪能不紧张啊,这可是我第一次下考场。像你这般聪慧的,上考场肯定跟吃饭一般,哪能懂我这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学渣!学霸不懂学渣的心。”贾赦拿出手绢擦擦额头的细汗,忍不住抓狂道:“若跟那个范进一般,考了又考,没准我也会发疯的!这等待的滋味太难受了。而且……”贾赦话语戛然而止,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带着一丝伤神。他有多久没有想起荣国府,没有想起那些年因贾政会读书,他受的奚落。 这一次要是中了,他不是走出万里长征跨入仕途的第一步,而是走向啪啪啪打脸的第一步。 老二,不是说会读书吗?咱们不服来战啊,他只是小时候被夫子教错了方法,看看如今功名唾手可得,哈哈…… 要是成功了,这种暗爽,不足为外人道啊~ “父亲,别说了,说的我好想去如厕。”贾琏一紧张就冷的发抖,就想吃东西,把自己肚皮塞的鼓鼓的,又发觉想要嘘嘘了,一个早上,解手了五六次。 张靖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来。他饱读诗书,却连紧张的机会也没有。张家三代以内,不准出仕。 索幸,没等父子两急的上火,一大早就等在红榜前的暗御军队长管十八亲卫长李二狗分立左右,一人持剑,一人握枪,成功煞住其余打探的人群,并维持秩序的衙。两人霸占着红榜,仔仔细细的瞧了好几遍,便迫不及待的飞身来报,“恭喜国姓爷,县试第八,琏二爷,县试第二。” “什么?!”贾赦一惊,几乎喜极而泣,他居然能有朝一日真的能考中,即使只是小小的一场县试,“赏,每人三个月的月钱,休假三日,并公费旅游。”这些据说能让仆从忠心的福利,他都是听琏儿说起的,实行后效果也不错,就一直保留下来,被琏儿戏称为“忠心仆从豪华福利套餐”。 相比之下,贾琏便显得淡定的多,他们有吴祺辅导,又系统在身,有据传后世科学的学习方法,外加金光闪闪的身份加持,若是在比不得他人,那也就贻笑大方了。 “看看你儿子,”张靖宇恭喜之后,忍不住泼冷水,“过了童试再高兴好吗?” “好!”贾赦拍掌毫不犹豫道。 一鼓作气势如虎,贾赦父子两四月初又下场考了府试,五月的院试也志气高涨的参与其中。待到喜报传来,贾赦忍不住换了一身儒袍,在偌大的铜镜面前,喜滋滋的转了一圈,从今天起他是个秀才了!就算一次次考的名次愈发落后,那又有什么关系,分不在高,榜上有名就行。 啦啦啦,他是秀才了,正儿八经的秀才,自己考出来的。 相比贾赦满不在乎名次次次越发往后,贾琏却是耷拉着脑袋,略不开心。这院试不过是金陵一方,等日后,乡试,会试,那比拼的便是全省,全国的学子。他还能在榜上有名? --- 贾琏抑郁,对接下来的乡试也慎重不少,整日埋头苦读,看的贾赦挠心挠肺的急,嘴角满是火泡。 “你说这孩子心思怎么那么重,那么逼自己呢,他才九岁啊,多大的孩子,当年你都还在揍人呢?”贾赦拉着张靖宇吐苦水。 “谁叫你这个爹不靠谱。”张靖宇剥瓜子的手一顿,眼眸微闪,凉凉道:“谁年少没个轻狂,你还好意思说到现在?” “那可是娶妻啊,大侄子。”贾赦磨牙,“当年焉坏的文斗玩了武斗,把新郎官揍扒下的就你一个。” 张靖宇往人手里塞一把瓜子,“吃你的瓜子去,话说,我这小兄弟是不是缺乏安全感,才如此勤奋学习?” “也许吧。”贾赦垂头,“那年事情一出接着一出,跌宕起伏着,我自己都被吓个半死,也许是忽略了他。” 闻言,张靖宇一顿,背重重靠上椅背,双手环胸,眼睛微眯,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后怕的贾赦看了一会,“他之前长于后院,又有接连守孝,想来的确是三岁那年的事情给他留下阴影,如今才九岁,就算中举,不过少年举子的名号,你们压根不缺这个。带他出去走走,行万里路,开阔眼界,或者先把他送进书院,与同龄人一块儿处一处。毕竟,培养你让人信服的安全感有些困难。” 贾赦:“…………” “张金鱼!”贾赦咆哮,“怎么可能,大侄子你等着,待姑父我大杀四方,告诉你什么是男人的担当,父亲的天职。” 一个好父亲,在贾赦眼里,自然是贴心又暖心的,儿子备考,他陪考,儿子紧张,他讲笑话,儿子累了,他锤肩……儿子没安全感,他就日日夜夜相伴,加油鼓劲,给予爱的支持,总之,要全心全意以儿子的意见为最高行动纲领。 远在千里之外,徒律手指僵了一瞬,沉眉不语,冷冷的看着信笺。照理说,贾赦父孝加妻孝,四年便足够。多呆两年,他没意见,毕竟不好跟张锦绣计较。但是如今,参加科举考试什么的,要推迟一年才回来,他要熬成望夫石的。 一个人高坐殿上,徒律目光扫至左侧的厚厚一叠的奏折,眼眸黑了黑。去江南找个公务的理由,实在是太容易了。 丝毫不知自己吸引了帝王来临,贾赦正连发十八封家书南下福建,催促大侄子回来。张靖宇跟他宝贝儿子相差太大,双方又不熟悉,不好进行同龄人的沟通。他能做一个好父亲,可是孩子缺少小伙伴也是件很忧伤的事情,尤其是三观相同的好朋友。 故此,只有把贾珍叫回来,先凑凑数。 连续不断的家书收的贾珍心烦。他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没个长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在军营里混熟了,也没更多的排挤,基本上都是靠拳头说话,让他隐约找回昔年荣宁街小霸王的感觉。 时值七月,海风吹拂带着丝热气,夕阳西下,贾珍训练结束后,擦擦额头的汗,跟着三五好友准备去搓一顿,喝个小酒。半月前,刚反劫住一艘倭寇船,兄弟们都富得流油,必须去纾解纾解。 但还没走出大营,便听后面叫魂般的响起一连串少爷。 贾珍脸色一沉,不善的转眸,看向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厮入画。 “少爷,家中来信,说……” 贾珍不耐的挥挥手,眼眸闪过一丝黯淡,他今年十六,娘催的急促是一回事。另外,他也必须离开军营了。因为,他来的时候,是走师父吴祺的路子,被隐姓埋名扔过来教育的,没几个知道他真实身份,自以为是个富家公子被扔过来改造的,把他收拾的那个惨。但是后来,战火纷飞的,他被迫接受,拿着武器,不杀倭寇死的就是他。 就这么咬牙,一步步坚持下来,反而喜欢上这直面生死的地方。 但是,他毕竟不是简单的大头兵,唯命行事便可。他是一府家主,一族族长,名利的漩涡,随着赦叔他们回京,他也要回去。否则,就最简单的一条勋贵不得帝令,因事外出不报礼部备案不得出京的礼制,就能把他一顿削。 越想越烦,贾珍直接阴沉着脸。 “我说珍大队长,吓着你家小厮没事,没等会吓着莹莹姑娘啊,现在先缓缓,缓缓。”一个相熟的将士拍着贾珍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呵呵,”贾珍闻言笑笑。这花魁是他近日比较中意的款,摆得一副清高模样,还能聊几句诗词,也算军中打磨时间的一点小休闲。 “少爷,可赦大爷说此事万分紧急,还请您早日归家。”入画被吓的一颤,见人神色缓和下来,战战兢兢说道。 “赦叔?”贾珍面色一变,唰的接过信封,拆开一看,立马喜上眉梢,“琏弟和赦叔都中秀才了!哈哈,牧统领,林队,闻兄,今日百花楼,我请客,庆祝,你们先点着,我回屋先回封信。” 说完,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不见踪影。 第59章 发酒疯了 不提贾珍办交接手续,依依不舍离开军营,快马加鞭赶往金陵,这边,贾赦把脑袋也想破了,也不知该如何让贾琏离开书房,便兀自生着闷气,猛灌酒。 灌着灌着,忽地计上心头,贾赦眼珠子滴溜溜的朝酒壶一转,乐得眉开眼笑的提着一壶酒,去找贾琏。俗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一醉解千愁。 不管哪种,知晓对方的心思,才能对症下药。 他既当爹又当娘的不容易啊。 在书房扑了个空,贾赦蹙眉一想来到了后花园,便见正头悬梁锥刺股的儿子,被夕阳斜着那么一照,金芒洒在身上,看似个文曲星下凡的小金童,但没来由的贾赦心里说不出的沈甸甸。 他也懂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历经万种磨练方成大器,但总会忍不住心软,总会想着,我能给孩子更好的荫庇,给他留下无尽的财富。 他的琏儿可是有两个粑粑的人,实在不行,贾赦垂眼看看腰间挂着的麒麟。他不是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对于贾琏的事,他最信任的便是吴祺,但毕竟是皇帝,若是能让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对先太子一脉耿耿于怀,且琏儿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皇子的表兄,然后表兄弟两一起读书,相亲相爱,谱写君臣得宜的传说也是不错的。 这般想着,贾赦猛然觉得自己应该对皇帝好点,趁着皇帝还喜欢他,牢牢抓住他的心。嗯,赶明儿写封信,送些琏儿创造出来萌哒哒的小玩意。 贾琏听见匆匆的脚步声,连眼皮也没耷拉一下,自顾自的写完策论的最后一句。经过三场考试,他心里压力着实有些大,且外界的言论沸沸扬扬,人生第一次身处舆论的漩涡。 上下两张嘴皮子一动,六月伤人寒。 贾赦扫了一眼,便静静的候在一旁等人先完成试卷。懒懒的靠着仆从搬过来的摇椅,悠闲的打量院中的风景。因着守孝日子无聊,他家琏儿又是个智慧非常,极爱创造的好孩子。这院子悄悄动土了好几回,如今花园无花,只有一大块一大块的草皮,长着嫩嫩的绿草,在炎热的夏季简直让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颇感凉快。 等贾琏完成往年试卷,搁笔,便见贾赦侧身躺在草地上,一手支撑着脑勺,一手对月高高举起酒壶,无声朗诵着,一副狂士不羁的模样。 贾琏:“……” “琏儿,尝尝,桃花醉,喝起来就像糖水一般哟~”贾赦起身十分随性的坐着,晃晃酒壶。“酒呢,是一件好东西,想当年,我才三岁就被一筷子给辣死了,但辣过后却是醇香的滋味,你现在虽然小,但也是小有功名,要出门交际,出门必备的茶或酒少不了,我们现在……” 听着贾赦不遗余力的推销着,贾琏叹口气,着实不想告诉他,自己早已逛过库房酒窖。不过没来由的脑子浮现一幕,不由的嘴角抽抽。 算不算纨绔一脉相承,这叔侄两都祭出“酒”这大杀器。 接过酒杯,贾琏瞥了一眼半杯都不到的酒,嘴角勾了勾,既要人忘记烦恼,又怕人喝醉,这爹的心思真难猜的。 见人笑嘻嘻的接过,贾赦笑了笑,拉着贾琏指指天上的繁星,又揉揉贾琏的头,才语重心长道:“琏儿,为父知道你很聪明,心里有时候藏着很多事情,但是呢,做人有时候难得糊涂,不要想太多,只要专注眼前,珍惜当下便好,看看这星星,多漂亮的夜空啊~” 贾琏默默一转眼,望着地上东倒西歪的草地。他也想傲视苍穹,可是如今,他的身份注定了是任人宰割的杂草。他只有迅速成长起来,才能闯出一片天空。 “未来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准,就像当年,你爹我如何胆战心惊,甚至慷慨……”贾赦刚想说自己慷慨赴死,连临死前一晌贪欢都胆大妄为的做了,到头来,什么事情也没有。但话一出口,便立马咬舌憋住话语。这些东西,不该让孩子知晓。 “慷慨的离开荣国府!”贾赦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旋即换上一副对往事的惆怅与感叹:“身在荣国府,当年你爹我在府中受苦受难,我有多么羡慕老二啊,但是在外人眼里,我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府大少,未来的继承人……琏儿,你有时候转个思维看看?做人有时候需要知足长乐,笑一笑,十年少。” 对于贾赦的话,贾琏默默无言。 也许,没有上辈子的凄惨经历,他也许会知足常乐。 也许,他没有开启明智了解黑暗,他也许会做一个悠哉悠哉的纨绔。 也许,他只是父亲的孩子,那他也不会未雨绸缪。 也许…… 可惜,这些假设并不存在。 就如同贾赦所言,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府大少。 在外人眼里,这外人,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么的大,尤其是人云亦云的一帮人。他们看不到背后的辛酸苦辣,只知对方花团锦簇。 他们父子的存在,碍了多少眼。 贾琏斜倚贾赦坐着,抬眸望了一眼璀璨的星空,唇瓣划过一抹讥笑,闷闷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 夜色渐黯,贾琏踹踹酒瓶,命人把贾赦送回房休憩,自己拎着一壶酒摇摇摆摆的往书房而走,难得能光明正大的喝一回。想当年,他琏二爷千杯不醉,如今就算喝了几壶又岂能撂倒他,更何况,他爹这逗比里面参杂了多少糖水。 甜的他牙齿都快掉了? 给他拿的是果酒,不是白酒。 一手捂着腮帮子,贾琏刚迈入书房,忽然就傻了,只见偌大的书房里,一人大爷般的翘着二郎腿坐着,傍边端茶送水,剥皮喂葡萄,莺莺燕燕围绕了一圈,在夜色笼罩下有几分旖1旎,与正经的书房完全格格不入。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贾琏不确信后退几步,朝左右两个小厮道:“给爷念念匾上的字。” “琏二爷,没走错,这是您的谨行院,是珍大爷回来了。”小厮忠信搀扶着贾琏,乐道。 贾琏呆了一下,眼前花天酒地的一幕没来由的想起过往,不由心中烦闷,种种事情积压在一起,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抬起手猛地铛得一声,把酒壶砸向贾珍,“书房重地,你给我滚!” 贾珍听了这话,唰得起身,面色一沉。他刚风尘仆仆的赶来回,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就来书房瞧人想给人一个惊喜。没曾想收到消息父子两在对月谈心,他也就坐下来休息休息。这丫头给端个茶,送个水的,有什么问题? “珍大爷,您请勿动怒,琏二爷头一次喝酒,有些醉了。”忠言上前一步,忙解释道。 闻言,贾珍眉头拧起,走近几步,越是能闻到贾琏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酒味,定定的看着贾琏醉醺醺的模样,朝左右仆从瞪了一眼,“你们怎么照顾主子的?!” “是二爷和老爷……”忠信刚开口想说明缘由,便被一声怒喝给打断。 “放肆。主子爷心中郁结难消,你们做奴才的就该逗乐哄他开心,哪来那么多废话,是不是见琏弟他们好说话,过于慈善,野了心?”贾珍一手捞过贾琏,见人脸色通红,对小厮愈发不满起来。昔年荣府分家,家生子跟着赦叔他们走的没几家,这其中与琏弟适应的小厮压根寻不到,于是,在金陵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一批人,调1教后派给他们。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没家生子用的顺手,而且,琏弟他们对仆从优渥,他总觉得会心大起来。前两年,赦叔出孝,就有丫鬟想爬床,结果被侍卫直接一刀,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哼,珍大爷,你可真够威风的。”贾琏蹙眉,插腰瞪向贾珍,“看看你自己,一回来红袖添香,你自己玩就算了,还想在我书房玩吗?” “怎么可能!”贾珍不解,“你就是想玩,毛都没长齐,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贾琏愤懑,眼前身影叠叠重重的,让他有些看不真切,但是他永远的都记得这个罪魁祸首,“不是你带着我上青楼,玩女人,藏私房钱…… 贾珍:“……” 屋内的人:“……”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机,你才好转,没成想我就一时放松,你又开始玩女人,玩女人是不是以后又故态重萌,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贾琏越说越伤心,贾珍性子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说他以后也差不多?三岁看到老。 他们都是蛇鼠一窝的纨绔。 贾珍本是怒不可遏,抬腿便想走,但是一看见贾琏半蹲着,眼角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不由的叹口气,呵斥掉小厮,命人请来张嬷嬷,烧了醒酒汤,给人灌下去。 “记着,别给我寻花问柳,孝期*……” 贾琏被人禁锢在软榻上,他全身虽然软绵绵的,但是却有满腔的悲愤想要发泄出来。他好想好想就这么一醉了之,但是唯一尚存的理智却在时刻警醒着他,“我不要猪队友,你要是不改了,我就不要你了。” “好,改,改。”贾珍漫不经心的敷衍道,跟一个醉酒的疯子不能计较,尤其是疯子还只有九岁,尚未成长。 第60章 内外之分 孝期淫1乱,谋反篡位,遇赦不赦,身世之谜…… 一座又一座的“泰山”背负在心尖,贾琏脑袋疼的恍若被从内到外撕裂了一般,等昏睡的意识苏醒过来,早已日上三竿,贾琏揉揉眼睛,忍着宿醉的头疼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侧目看向床上的裹着锦被的不明物体,整张脸瞬间扭曲了,下意识一声尖叫划破宁静,“来人!” 贾珍被吓的惊醒过来,看着小脸刷白的贾琏,想起昨晚的闹腾,打个哈欠,“我说琏弟,你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呢?乖,还早呢,再睡一觉!” 贾琏:“……” “你怎么在这?”贾琏脑袋一片空白,呆滞问道。 “问张嬷嬷,我在眯一会。”贾珍挥挥手,自顾自的拉起锦被,遮住明亮的光线继续睡。他昨晚被拉着嘀嘀咕咕教育了一整夜,贾琏控诉的那个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整得自己感觉罪大恶极。 不过,他想不通了,自己有那么色急吗?看起来,他很缺人嫖?这贾琏九岁的毛孩子哪来学来的话语啊? 贾珍迷迷糊糊的想着,渐渐陷入梦香。 贾琏傻眼的看着霸占他床位睡的正香的贾珍,使劲回想了昨夜,各种信息冲霄大脑,虽是一团浆糊,但却清晰无比的引入眼帘。 有些东西,他不敢对贾赦说,因为对方为了他努力的做个好父亲,他亏欠着他。 所以,他就对贾珍咆哮了?? 因为他们是好哥们,他还隐隐带着施救者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就肆无忌惮的宣泄心中慢慢的负能量? 贾琏一想到此,面色爆红。 “少爷,您先起来洗漱一番,你们小声些,珍大爷连夜赶回来的。”张嬷嬷带着丫鬟赶来伺候,看着贾琏垂头丧气的窝在墙角,精神萎靡的模样,有股以下犯上的冲动不禁想要冲到正院对着贾赦好好吼一句,压住心中的不忿,服侍贾琏梳洗完后,看了一眼贾琏,试探的问了一句,“少爷可还记得昨夜之事?” “我隐约记得些。”贾琏揉揉太阳穴,道。 “老奴知道少爷从来都是个好孩子,是个温文儒雅的小君子,昨日那些腌臜的话儿断是被人给拐了心性。”张嬷嬷循循善诱着,饶是知晓对方聪慧异常,但禁不住的还是把人当孩子,语重心长道:“珍大爷与您从小长大,兄弟情分非常,但等他醒后,您还是要跟他认个错,酒后失德有时候人控制不了,但恶语伤人却寒心。若那些话,传出去,对两位少爷的名声都是有碍的。” 贾琏:“……” “入画说珍大爷一听说您不开心,可就立马昼夜不休的赶回来,还给您带了不少西洋的奇巧玩器,这般兄长,二爷您该珍惜这兄弟情谊。” 贾琏脸顿时滚烫滚烫的烧红。 --- 待贾珍一觉睡醒,再一梳洗,早已到了晚膳时分,他也不甚在意。在他赦叔家,就跟自家差不多,他们三之间从来不讲那客套的虚礼。 刚一入花厅,贾珍看着满桌的珍馐,好奇的朝贾赦看了一眼,“赦叔,今儿家里来客人了?” “没啊,”贾赦有气无力的回到,今日一早听闻昨夜儿子大骂侄子撒酒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向文文静静端庄儒雅般的小公子怎么会爆如此污言秽语? 他雷厉风行的敲打了一番昨日守夜的仆从,下了禁令,又把嘴碎的仆从全部整治了一番,发卖了出去,依旧查不出什么源泉,然后一摸麒麟,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孝期淫1乱说的不就是他吗?!!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要翘辫子,人生及时行乐,还勾得皇帝给贾琏做保护伞,却忘记了尸骨未寒的爹。老爷饶是对他亲情伤偏颇到咯吱窝,可依旧给了他生命。 他不是个好父亲。 贾赦满怀愧疚的看了一眼贾珍,“大侄子,你别跟琏儿计较啊,他心里苦,昨晚我忽悠着他喝了不少酒,原以为酒后吐真言,知道小心思我能对症下药,没想到自己喝醉了。” “赦叔,您这说什么话?”贾珍刚想说没事,便见贾琏过来,手持一柄剑,整个身子还摇摇欲坠着。见状,贾珍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过剑,手一顿,触感是说不出的舒适。不过……低眸扫了一眼剑鞘。这剑鞘极其普通,无丝毫花纹装饰,但整柄剑分量不轻,他握着多有些吃力,沉甸甸地的,更何谈如今个都没长高的贾琏。 眉头一簇,贾珍扫向后边跟随的小厮,愈发不满,“你们怎么不……” “好了,珍大哥,别训他们了,是我自己要搬过来的,这样显的诚意深些。”贾琏一抿嘴,撇过目光,他压根不想看贾珍。 他明明说的都是事实。 “昨晚弟弟孟浪了,还请多多原谅,俗话说宝剑赠英雄,以此聊表歉意。” 贾珍紧紧握着那剑,眼里笑意渐消。说实话,被人一通劈天盖地几乎泼污水的指责,说不愤怒是假的,但是生气也要看对象,看时间。 他跟一个醉酒的娃理论,不是贻笑大方吗? “你觉得我就这点度量?”贾珍看也不看,直接丢了剑,面上阴沉一片,靠近一步,居高临下,眸子里窜着火苗,“还是把我当外人了?!” 剑落地,“咚”的一声,震的整个花厅嗡的一声响动,所有人都敛声屏息。 贾琏嘴紧紧抿着,抬眸看着近在尺咫的贾珍。 比之上辈子,这辈子经过浴火奋战的贾珍没丝毫的萎靡之气,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精神,此刻怒气冲天,还隐隐带着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杀气,英姿飒爽的完全不是当年那个人。 看了一眼他,又低头看那剑,贾琏不由委屈,他这剑自己那积攒了许久的阅历值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愤愤着,“我就跟你这么一客气,你还真喘上了?!外人?不把你当外人,难道还想当我内人?问过我未来大嫂,还有我大侄子吗?知道我等大侄子等了多久了吗?!” “噗!”贾赦闻言,憋不住捧腹大笑,但一会就笑不出来,因为他儿子大逆不道的瞪了他一眼。 贾珍身形一恍,呆滞了半响,才木然回道:“琏儿,我娘没给你好处来催着我成亲吧?” “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还让人操心。”贾琏冷哼一声。 “这不显的弟弟你能耐吗?”一来一往,不知何时这隔膜便消褪,贾珍一如往常的勾着贾琏的脖颈,大大咧咧道。 “……” 见识到了“小孩子六月天的交往方式”,身为长辈的贾赦揉揉噗通噗通的小心脏,觉得自己完全不用如此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 待坐上了饭桌,三人吃了尽性之后,贾珍扫到地上的宝剑,一想起之前握在手里的触感,忍不住视线望向贾琏,眼中闪着亮光,忍不住搓搓手,小心翼翼道:“琏弟,那剑?” “那剑?”贾琏端茶的手轻轻一晃,嘴角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呵呵,等你成为我内人或者说给我一个大侄子,我再送你!” 他都能调1教好贾珍,那么大侄子肯定也能成为积极向上的有志青年。 若因他之故,没了贾蓉,还怪内疚的。 “嗯嗯。”贾赦眉开眼笑的符合着,“没错!” 贾珍看着他那笑,眼睛不由一花,不禁暗腹军营三个月母猪赛貂蝉。他是不是太久没碰女人了,竟然觉得琏弟笑的好似六月骄阳一般光芒四射,让他浑身燥热不已呢? 简直是罪大恶极。 不禁扭过头,不敢看人。 贾琏见人死死盯着地上躺着孤零零的剑,不禁有些汗颜。他们之间混得熟,脾气上来,有时候完全可以尥蹶子过后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大概,这便是系统所言的三观相同,又几乎一同长大,他们三纨绔才能愉快的生活在一起,没多大的分歧。 离了座位,贾琏跑去蹭蹭的捡起剑,眉目一挑,腕上一用力,将剑一把抽出,得意的展示一遍,“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剑中极品,珍大哥你可要好好护着它。” “琏儿,哎,你小心伤到!”贾赦忙出声唤道,那长剑通体发黑,剑刃在烛光下熠熠发光,湛湛然使人望而生畏。 贾珍上前握住剑柄,眉头一松,“赦叔,这剑尚未开刃,莫担忧,不过……”贾珍目光炯炯的望着剑,“琏弟,这剑难得一见,定非凡品,你确定送给我?” 贾琏看着他这神态,扬了下巴道:“当然,不是极品的我还懒得送出手呢?”边说,眸光扫了一眼在一旁自顾自悠哉悠哉和小酒,自诩翩翩君子不爱暴力的贾赦,压低了声音凑到贾珍耳畔,小声道:“这是,”抬起大拇指指指北方,“送的,我们不拿白不拿。”他这些年来,一旦有东西没出处,便完全推脱到“狗皇帝”身上。 贾珍闻言将剑举得近了些,眼睛眯起,仔细看了一番,“那我就收下了。”皇帝赏赐年年有,他跟在身边都看厌了。 有着贾珍在侧,贾琏有些心里话或者烦闷完全有了可回收的垃圾筒,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不少,看着贾赦拉着张靖宇连连兴庆。一个大侄子陪玩,一个大侄子陪读,他儿子是最幸福的弟弟了。 时光悄然而走,贾赦励志要一鼓作气的参加乡试,而贾琏被多方劝阻,不甘不愿的静下心来等待自己在老几岁。 这日,贡院门口人群涌动,贾赦潇洒的挥挥手跳下马车,踏着最后的入场时间走进考场。他们怕自己受言论的影响坏了心情,除了参加过一场由张靖宇引荐的交友会,就压根没怎么出过贾府,一直静心做最后冲刺。 贾琏坐于车中,掀起纱帘,眸光略带羡慕的看着学子排着队,鱼贯而入考场,忽地神色一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众所周知入考场都要进行细致的检查,从头到脚,以防有人科举作弊。有时候检查的过于细致,检查的人又言行粗鲁,让一些娇生惯养的学子便受不住。 他原本有些担心贾赦,故此一直注意着检查的队伍,但没曾想他爹一脸享受恍若被人服侍梳洗一般,老老实实的入了场,但是他身后却有人面带愤怒。 那愤怒之人,透着舶来的望远镜,他看的一清二楚。 贾珠。 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第61章 皇帝南下 可是,贾琏一想起幼年的那一场天花,又有些不确定。 这边贾琏正踌躇着,不远处,贾珠面含愤怒提着被检查的乱七八糟的的食盒,目光死死的瞪着轻车简行,迈着轻松步伐朝贡院大门而去的贾赦。 六年了,他都几乎快忘记了还有伯父一家的存在!明明他们一家生活的多么开心,父亲出了孝,当了工部的员外郎,手握实权,母亲给他又添了一个弟弟,生来带玉,是个有大造化的,而他,又得祖母奇遇,治好了脸上的豆伽,能读书出仕。 但是,平地一声惊雷,完全炸懵了他们。 伯父守了三年父孝,一年妻孝,又推脱情深意重,陪同贾琏守丧,暂不外出,久久未出孝,以致于他们都渐渐的忘记了这对他们一家虎视眈眈的恶人存在。如今,他们一朝出孝,借着所谓的“郡王”名号,不好好的为国分忧,却搅合到了士林之中,明摆着要以权压士,读书获权。 父亲拳拳之心,为此一再上奏,参贾赦考试乃是无视礼法俗例,却被帝王因耳根子软,皇后的裙带关系一再无视。 朝中奸人当道,帝王被蒙蔽试听,多么需要贤臣现世。 贾珠怀抱一颗赤诚之心,带着父亲好不容易换来的监生名额,志气高昂的下了金陵,准备一举夺魁。但没曾想一入贡院就遇煞星。 被煞星的贾赦朝天打个喷嚏,随后娴熟的翻了一下食盒,取出一包茶叶,给自己泡杯茶,先喝杯暖暖胃,静静心。 考前,大侄子专门请人给他辅导过,不能紧张,要有一颗平常心。 实在紧张的不得了,他儿子说了,就脑补一下,自己穿着郡王袍,一群监考官跪着给他监考的场景就行,想想就算三甲级第了,堂堂状元郎也要给王爷下跪。 这种暗爽,简直是无以伦比的开心! 贾赦呵呵傻笑的放下茶杯,摊开试卷,眯着眼扫向题目:【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诸葛亮,王安石,申商。 眼眸略略一眯,一眼挑出关键词,贾赦嘴角弯了弯,相比其余寒门学子,他可是私藏过厚厚一叠帝王吐槽的男人。徒律想要改革朝政的心直白的表露过好几次。而且,吴祺也经常给他分析过朝中党1派分布,这题目对他来说,简直是开挂了。 贾赦思忖片刻,笔尖触纸,奋笔疾书。 号舍外时不时有巡查的官兵走过,贾赦视若罔闻,兀自摇头晃脑的潇洒而书。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一身学政装扮,着鸳鸯补服的徒律目光柔和的望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 与此同时,在外面思忖贾珠问题的贾琏猛地一蹦三尺高,吓得贾珍忙担忧询问,“琏弟,你怎么了?” “没……”贾琏揉揉额上凸起的青筋,他怎么也不相信皇帝会出现在眼前,但是系统显现,他随之而来涌出的紧张感是出不了差错的。 定定的遥望了一眼早已闭上大门的贡院,贾琏叹口气,“珍大哥,我们先回家吧,我感觉刚才看到贾珠了,先派人去查一查。” “贾珠?!”贾珍疑惑,“他不是得了天花,毁容了吗?” 当年患天花,还是他抱着贾琏,发觉小堂弟身上起小红疹了,请了太医,才诊断的。那时候,母亲抱着他吓的都快哭死了,面色惨白的喂了他好多药,日日夜夜药浴消毒着。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被束缚在小小的院子里,每日最多能打探到的便是隔壁荣府又走了多少下人,仆从抱怨贾珠命贵的不转移害不少人感染上,又道贾赦父子在外生死未知。 那个时候,如今回想起来,他能对眼前这个小屁孩一再毫无原则,大概就是那时心软的吧。 他答应了赦叔要好好照顾人,但这么小小的一个却了无生机的昏睡在他怀里,那个时候他完全懵了。 “所以,才奇怪,但愿是我眼花吧。”贾琏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一下子神经高度紧绷起来,总隐隐的觉得有些怪异,有些不安。 他能跟二房一帮人断的干净,但是生母贾史氏,他爹怎么断?他这个嫡孙就算有皇姓冠之,但如何能忤逆。血亲简直是一大杀器。 烦恼的回了家,还没两日,贾琏就收到消息,的确是贾珠参加科考,他用的是林如海荫庇的名额。 “他脸上的痘印怎么治好的?” “说起来也是异事,昔年京城中广为议论。两年前,贾王氏诞下一个携玉而生的哥儿,贾史氏见之生喜,宝玉之名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皆知昔日荣国府后裔出了个大造化的宝玉。且在宝玉满月时,贾史氏当场拿出一盒药膏,说是仙人所赠,祛疤疗效极好。贾珠用了没一个多月,果真好了差不多。”管十八恭恭敬敬道来,全没有因对方年纪小,而有一丝的敷衍。 “你怎么不早说?不是说了要关注他们吗?”贾琏郁卒,与上辈子差异如此之大,皇帝竟然能无视?而且,宝玉啊,他不该直接当祥瑞给收藏进宫吗? “老爷说不该因这些小事让少爷您操碎了心,当做寻常的亲戚大事随份礼,小事他们没说,就当做不知道。”管十八模仿贾赦的语气,说的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贾琏:“……” 手肘抵着桌面,贾琏扶额,挥挥手,让人下去,他要一个人静静。 这是怎么样的猪队友啊! 系统不欺他,果真是“神敌手”就有猪队友。 手指轻轻敲击的桌面,贾琏想了又想,决定冷一冷他傻爹,考试结束后不去接他,让他自己一路走回来。 奋战了九天,光鲜靓丽进去的贾赦早已发霉的像晒干的梅干菜一般,衣服皱巴巴的一团,脚步漂浮的走出考场,整个人就抱着贡院门前的柱子,鹤立鸡群的傲视一群学子。 贾赦有气无力的抬头环视了一圈,不由的气愤难耐。他大老爷如此自毁形象,但是那一帮没眼见的小厮护卫呢! 怎么还不接他回家?? 忍不住揉揉咕咕叫的肚子,贾赦咽咽口水,早知道他就不把食盒给扔掉了,里面至少还有一个块能浸泡的过桥米线。想当时,他吃的时候,十里飘香,不知道引得多少学子流口水呢~ 现在呢? 原以为一出门就有好吃的,没曾想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贾赦瞪大了眼睛继续寻找,心里默默的想着酷刑,忽地背后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吓得他立马一个反手劈过去。 他如今可是文武双全! 徒律抬手,牵过贾赦的手,整只手都被他紧紧握住,才垂下腰侧,宽大的袖子立马遮挡住。 贾赦眼睛瞪的咕噜圆,久久说不出话来。 徒律同样不语,含情脉脉的看向贾赦,看的仔仔细细,略显枯燥毫无光泽的发丝从发髻中散落了出来,零零碎碎的有几根落在肩膀上,明显的就是自己在考场上随性的扎起来,一张白皙若玉的面庞沾了几滴墨汁,像个小花猫一般,眉头紧紧蹙着,眼眸倒影着他的身影,嘴巴微微张开。 他的恩侯啊,在他不经意间,长大了。 “恩侯,我们回家。” 贾赦觉得傍晚的风吹的有些大,特别是一股热风擦着他脸颊而过,将他耳朵都吹聋了,竟听不清对方的话语,“你说什么?” 徒律头稍垂了些,挡住众人打探的视线,声音略显低哑,又一次的重负了一遍:“恩侯,我们回家!”边说,边牵着贾赦的手,护着他上了马车。 他们离开的同时,周瑞带着两小厮搀扶着昏死过去的贾珠急急忙忙上了车,去请大夫。 --- 一入马车,便被人拥入怀中。贾赦心中大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望着那爱意深如渊潭,只一眼,就能把人淹没,不由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他这几年很忙,忙得都没时间想些情情爱爱的。 “你喝口参汤,好好休憩一会。”徒律揉揉贾赦的发丝,端起早已准备的汤蛊,拿起小银勺,看着人尚未回过神的模样,嘴角一软,只觉得所有勾心斗角带来的阴暗都能被眼前之人的笑颜所冲刷的一干二净。喂了几口汤,又垫了易于消化的糕点。徒律拍拍贾赦的后背,看着他闭上眼睛,安静的窝在自己怀里,睡去,嘴角噙着的笑意愈发大。 但很快便又笑不出了。 贾府里有他父皇的侍卫,他想好对策了,带着一大堆公务,诸如盐政,暗查科考等等,还揣来了面上冷酷至极私下却是个话唠的宝贝儿子,决定走儿子交友政策。 但是,那个张家人,是怎么回事? 被徒律偷偷剐了一眼的张靖宇也很不喜。他这几月来一边书院暗搓搓的准备自己的大计划,一边跑贾家给人校对考卷,找名师指点,讲解眼下士林1党派1分布,还得听人唠叨唠叨小表弟是个小天才,简直忙疯了。如今,刚得空,想过来探望这个向来唯读书不知晓的姑父逆袭的如何。 没想到一掀开车帘,等来了个铁面四姑父抱着纨绔五姑父,他能吓死好吗?! 他可是逃犯啊! 第62章 倒数第二 场面一时僵滞,连空气都为之凝结。 贾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拉着贾珍准备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没曾想,皇帝压根一眼过后,便无视了张靖宇的存在,送贾赦入房休憩,又命太医看诊,确定人只是累了之后,才眉头一挑,为他们介绍了来微服私访体验生活的皇子徒炆。 “我叫徒炆,你们也可以跟母后一样叫我小炆子~我喜欢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哥哥,母后说了张家很厉害的,我有一连串的表哥,可以排排坐,串葫芦。”徒炆边说眼眸朝着贾琏滴溜溜的晃了一圈,屋内这几人里面,就他年龄跟他差不多大,以后可以一起玩耍。 被串葫芦的贾琏&张靖宇:“……” “初次见面,区区表礼,聊表敬意。”徒炆手往腰间一伸,取出几个扇坠子,踮起脚尖,一一分过去。 徒律叹口气,“炆儿你请小表哥带你出去玩一会,我跟这……”视线扫向张靖宇。他都不知对方是胆子大还是隐姓埋名混迹在贾家。 张靖宇闻言知意,上前一拱手,自我介绍,“区区不才,乃是联华书院的学子张慎言,得府中老爷信任,舔为少爷西席。” “慎言?”徒律轻轻呢喃一句,目光带着一丝赞赏,“不错!”这字取的不错,想当年,这熊孩子仗着自己天分高,年纪小,可没少口出狂言。特别是在他姑姑出嫁的时候,那时,他就算是皇子,也被没古灵精怪,另辟蹊径的张靖宇刁钻问题搞的一个头两个大。 听得人话语中的戏谑,张靖宇讪讪的摸把鼻子。 四姑父先前冷面王爷如今帝王,他也不跟贾赦一般如此熟稔,又相隔近十年没有任何往来,张靖宇提起精神,闲聊了几句,直接告辞离开。 看着张靖宇离开的身影,徒律眼眸一沉,端起茶盏,指尖沿着碗口摩挲了一圈又一圈,面上挂着一层寒霜。 昔年的熊孩子,不知不觉成为一代家主,蝇营狗苟,经营十年,为太子翻案成功,但自己却落得身死的下场。上一辈子,张家自被驱逐京城,回乡定居,便从未联系过贾赦父子,缘由便在此。 孤胆英雄,怕失败牵扯人。 而贾赦,往平安州送的不是信,是人。 一个人静静的坐了许久,久到手中的茶凉了去,外面天色变黑,徒律才起身。 因为,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肚子饿了,可没人送晚膳!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徒律终于忍不住了,闻着空气中隐隐弥漫的香味,寻了出去。刚步入后花园,便见围着火炉吃饭的三人,开开心心,好不热闹。尤其是他儿子,左一个表哥,右一个大哥,手里还拿着一只泛着金黄的脆皮的鸡腿,吃得一嘴油。 贾琏见人几乎“有奶便是娘”,默默的给007点个赞。攻略小屁孩,美食,玩具,游戏,分分钟就套出此人来的目的--是为了跟他抢宠!狗皇帝想要借此吸引他爹注意,上演一家三口恩爱图,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他的地盘,还如此居心否侧,直接不给吃的不商量。 只一眼,徒律便知,自家儿子投奔敌营了。 不过,正合他意。 他怎么可能让一个话唠缠着恩侯呢,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本就少的可怜。 小朋友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在一起玩多好,顺带还能分散暗御军注意力,大人的二人世界就不要参与了。 徒律转身,目标明确的直奔贾赦屋里。 --- 贾赦一觉睡醒,立马又吓昏睡过去。 青天白日的,屋里多个人,简直吓死人了。 徒律蹭了一夜床,眼里能溢出笑意来,“炆儿这孩子初来有些怕生,硬拉扯着琏儿要听床前小故事,我被两个孩子闹的没法,到你这来躲清闲。” 贾赦:“……”这事情逻辑在哪里? “好了,你睡了快一天一夜了,梳洗一下先。”趁着贾赦睡眼朦胧着,徒律忍不住蹭蹭嘴角,蜻蜓点水吻了一下,莫了,还左右转转,一副偷袭成功的得意表情。 说实话,在他父皇暗御军的视线下,寻得机会亲一口,生理心理上瞬间涌出一股紧张感与刺激,两种情感冲击下,就像偷尝禁!果一般,忍不住想要获得更多。 贾赦本想推开,一巴掌挥过去,但是一想起自己的计划,觉得要对皇帝好些,一勾手搂着徒律的脖颈说些柔柔的情话。要知道他当年一掷千金博君一笑,可是情话一箩筐一箩筐不带重复的,情诗一首一首花了大价钱买枪手。这些花花公子的经验说起来还得分上下两册来论《那些年辣手摧过的花》,但是一见龙颜,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尤其是那双眼睛,炽热的让人害怕。 看着慢慢凑近的脸,贾赦收回手,抬手抵住对方前进的距离,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徒律。 徒律轻而易举的拨开双手,把脸靠近贾赦,轻轻的与他额头相抵,低哑着声音道:“恩侯,昨晚,我没饭吃。” 最后一句上翘的尾音,露出的委屈情绪,吓的贾赦悠悠一颤。 “我现在很饿~” 等明白过来徒律在说什么之后,贾赦唰的一下面色爆红,连耳朵也染上红晕。 徒律看着贾赦害羞的模样,眼中带上了温和的笑意,迎着贾赦的目光,吻上了宵想了许久的红唇。舌尖扫过贝齿,允吸着蜜汁,比记忆中愈发醇香,让人醉生梦死,自顾今朝。 贾赦:“……” 等皇帝吃了个半饱,贾赦望着猪肠一般的唇,直接捂着被子,不想出去见人。但又怕被聪慧早熟的儿子发觉端倪,贾赦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声若蚊蚋,哼哼着,“我……我趁着记忆还在,把试卷再做一遍,让皇上阅卷一番!” 没错,理由就是要这么正经。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因为正经事而耽搁了,贾赦忙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刷刷写下回答。 徒律见人胸有成竹的模样,抿嘴笑了笑,静静等待着。 一气呵成后,贾赦瞧了一眼徒律,十分得意着,抬起下巴,“我把历届的真题都做了一遍,而且,那死鱼脸真不愧是探花郎,他压题准的简直是出题人了,皇上,你看看,我答的能不能榜上有名?” 徒律从背后揽着贾赦,眼睛望着平摊的纸笺,悠悠道:“能让朕阅览的都是十甲内的锦绣文章。朕给你走后门,有什么福利?” “哼。”贾赦闻言先前拿起的纸张两边都被捏皱了,抬起来就想走人。 把人转过过来,凑上去吻了吻他的眼角和眉心,徒律一手揽着人坐到他腿上,一边无奈,“朕不给你看,还给谁看?” 说完,抽走贾赦手中的纸张,与桌面上的合在一起,一字一句的斟酌过去,像是在对待国书一般,郑重无比。阅览完后,徒律由内而发的感叹了一句,“难怪寒门不愿与勋贵后裔来争夺名次呢,他们有时候学识不错,但是官场的东西却不如官僚子嗣知道的多,看的透彻。你这篇文风采不去提,但切入点却是直中要害,论述也在要点之中。此届正考我选派的是沈意,他是我的心腹,也是主张改革一派,你这文章能合他的胃口。” “真的?” “嗯。”徒律见人笑的灿烂,嘴角也不自禁挂上微笑。 贾赦也许文采不及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但是他站的高,授业恩师又是以文立武,扬名天下的吴祺,而他这个帝王,也时常鸿雁传书,说些处理朝政背后的举动,又谈谈他的政治所求。 用贾琏的话来说,那就是开金手指碾压了芸芸众学子。 文章被最高的阅卷官给表扬了,贾赦信心满满,昂首挺胸。贾琏等人对此也万分期待,毕竟,纨绔中出一个举人,凭借自己汗水得到的回报,比出身血脉让人自信心来的有底气。 放榜那一日,整个贾府的人都聚集在贡院外边的茶楼。这茶楼南面包厢正对着红榜,贾琏,贾珍靠着窗栏,手握望远镜。跟他们混熟的徒炆脖子上挂着五色丝绦,垂挂着望远镜,脚踩着木凳,好奇的望着视线内出现的清晰可见的人。 巳时贡院紧闭的大门徐徐打开,一队衙差手见怪不怪握刀维持秩序,让围着的众人让开,护着后面的衙差干脆利落的贴出一张张红榜。 贾琏忙挥镜观察,与此同时,管十八与李二狗身形飙飘,身为徒律的护卫锦江也不甘落后,三人迅速冲到红榜前抢占先机。但是一张张浏览过去,三人激荡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找了许久,才在最后一张发现挂在末尾的名字。 三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后退了一步。 正围着红榜的众人一瞬间都不约而同的紧紧身上的衣服,有些奇怪,如今秋老虎盛行,这么一下子有股冷风阴嗖嗖的吹呢? 不同接受过正统暗卫训练的两人,不过是亲卫退役的乡下孩子李二狗,抱着一副必死的心上了茶楼,汇报战果。 刚一进门,便迎来众人注目的李二狗头皮一麻,目光飘了一眼贾琏,弱弱开口,说道:“王老爷,老爷,琏二爷,珍大爷,王少爷,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那个?” “二狗子,别给爷学我爹贫嘴。”贾琏面色一沉,蹙眉道。他之所以留下这么有特色的名字,也是为了因为好奇乡野百姓如何生活。 “是,琏二爷。恭喜老爷榜上有名,乃是第二,不过……倒数。”李二狗说完,眼睛死死闭上,不敢看人一眼。 “倒数第二?”贾赦一愣怔,而后目光死死瞪向徒律,整个人扑上去,“说,那个时候,是不是哄我开心呢?果然男人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若是没有他那么高评价,他落考了也不会伤心半分,只会在众人参加鹿鸣宴的时候,穿着他崭新崭新的郡王袍去巡视一回,然后挥挥衣袖,收拾东西回京。 徒律面色一呆,眼眸划过一道狠戾,见贾赦扑棱而来,忙指天发誓,“真没有,看,我也惊呆。这完全不可能。怎么可能名次如此之低呢?”徒律呢喃了一句,笃定道:“不是被用来衬托主考的公正严明,就是此届乡试舞弊!” 第63章 验证码烦 “别胡说。”贾赦一听,忙捂住徒律的嘴,急忙道:“我就一吐槽!其实,想想我也挺厉害的,才几年时间,就压倒一大片从小寒窗苦读的了,而且还没名落孙山,考一次就中了。名次不在高,榜上有名就行。我跟倒数第一的绝壁是走狗屎运了~”边说,贾赦自己乐了乐,眼睛眯成一条缝,好险好险,万一不中,就又重新经历一遍黑暗的小漏屋了。 徒律眸子一沉,嘴角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贾赦的脸近在尺咫,让他看的格外的真切。纤长的睫毛卷起,露出清澈见底的眸子,那张脸笑容灿烂,发自肺腑,恍若天上的骄阳,永远的充满光明。 不自禁的伸出双手,徒律慎而又慎的轻轻抚摸过贾赦的面颊,双手缓缓描过轮廓,“恩侯,我……” 贾赦抬眸,静静等待皇帝的话语。 “……” 贾琏看着这一幕,心已经死了,偷偷环视了一眼包厢内的人,唯一庆幸的便是双皇暗卫不在,留下的二狗子是自己人。 贾珍表情复杂的看着,手心紧张的冒汗,不知为何心跳也躁动起来。 剩下的徒炆抬眸左瞧瞧右看看,十分无畏的上前,略显婴儿肥的身躯硬生生的挤进两人中间,“父亲,不要对小姨父动手动脚好吗?要时刻谨记着您是个皇帝,身份高贵为万民楷模,一言一行都必须合乎礼法。您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做出偏爱的言行来,会让宵小奸佞有机可乘,这样不好不好。身为上位者,必须要摒弃个人情1欲,一心为公……” 徒律忍不住捂耳。 捂耳。 贾赦本快要分不清这类似害怕紧张又有几缕小窃喜的情绪是为了什么,忽地从下而上飘来稚嫩的话语像是寒冰放在脚底,瞬间被冻个冷若寒蝉。刚紧张的口干舌燥,背后泠汗淋漓,便听人不停歇的向倒豆子一般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 而且,控诉的对象好像不是他? 被自己这个认识吓一大跳,贾赦一个激灵,狐疑的抬眼望了一下徒律,却发觉对方连眼神都是死的。 徒律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求饶,“炆儿,如今是私下聚会,我们是都是好友,不讲虚礼的。不然,身在帝王家,没有一个一二知心好友能释放自己的本性,那么他的一生不是很悲哀吗?” “是这样啊。”徒炆点点头,一脸正气禀然,“所以,我喜欢小姨父才要劝着父皇注意言行举止,不要动手动脚的,凡是要讲道理,你对小姨夫动手动脚,万一他不喜欢,您又说是朋友,不摆帝王架子,那这样他不因帝王尊威,而从朋友角度,不跟你做朋友了呢?” 徒律:“……”很想把人塞回娘胎里! 贾赦见状,忍不住想要偷乐。一山还有一闪高。 再三确认了自己儿子是个猪队友,徒律对带他来的主要目的完全不抱有任何的骐骥,只好顺带的履行皇子的职责,往人兜里塞了一两银子,派侍卫带出去体验民生。 他真不知道徒炆这性子随了谁的,要知道,上辈子私下里也没这么唐僧念经般能说啊。 “殿下外向活泼的,真好!”贾赦看人远去的背影,由衷的羡慕道,莫了感叹一句,“要是琏儿能心思不要这么深,什么事情都能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就好了!” “没事,他也是你儿子。”徒律说的一脸坦然。 贾琏:“……” 被这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表白的“狗皇帝”戳瞎了眼,贾琏袖子一甩,大步朝外而去。他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着贾琏走人,贾珍对着徒律行个礼,大步追了出去。 “你们还不跟上去,顺带把沈意给我叫过来,带上前十名的卷子,朕倒要看看这江南是否如此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徒律冷冷的吩咐完,竖耳倾听暗卫消失的声音,嘴角一勾,看向贾赦,“你已经很棒了,学习这种事情,不能闭门造成,我们一起出去参加宴会郊游,多多融入其中……” 且不提徒律如何与贾赦利用短暂的时间偷偷渡过二人时光。这边,贾琏下楼之后,目标明确的直朝红榜而去。此刻,榜前早已没了先前人头涌动,只剩下三三两两失意之人围着榜单痛哭流涕,或者高呼苍天不公。 “琏弟,你干什么呢?” “我看看前三甲是谁,然后把他们文章拿出来拜读拜读。”贾琏可不觉得他爹一下子名次能退这么多。县试,院试,府试,一级级考过来,别说他爹因心态缘由影响考试,剩下影响因素,级别愈高参考人数多,题目难易程度,是否符合他擅长等等综合起来,他爹最差一次院试徘徊在三十六名。都算挺靠前的,这么一下子掉到最后。 尤其是这策论,几乎都是按着皇帝的心思写的。 “哦~”贾珍点点头,目光飘向最后一张榜单,忍不住拉拉贾琏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话语中透着一股兴奋,“琏弟,那个贾珠,他最后一名呢?比赦叔还不如!” “贾珠?”贾琏脚步移动,目光转向最后一名,眸子一闪,随后斜睨了一眼贾珍,“珍大哥,你什么意思?!那我爹跟他比?他们之间没有可比性好吗?!” 这辈子,他熟读诗书,算不得君子,但也是懂主客之分。 二房的父子两,上辈子个个以读书人自诩,却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那个时候的他,还真以为早殇的贾珠算荣国府嫡长孙,聪慧非常,是荣府中兴的顶梁柱呢? 结果呢,着实可笑。 “是我不对,哥哥给你赔罪,回家给赦叔赔罪。”贾珍弯腰作揖,笑道。 “拿点诚意出来,父亲好歹算考上举人了,咱们送份礼物吧。”贾琏眯着眼再瞧了一遍解元的名字胡斌,拉着贾珍去古玩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贴心儿子买礼物恭贺父亲考上举人,另一边,贾珠接到喜报后,完全楞了,脑中白茫茫一片。 见状,林如海赐下前来报喜的衙役赏银,才叹口气,不知该如何说。十二岁的少年举子,遍寻全国也少见。但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贾珠考前心性甚高,又立志振兴家族,对这么一个成绩断接受不了。 而且,还有大内兄父子两对比在侧。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回想起当年,也忍不住的心惊后怕。岳父一族从沦陷谋逆一事到摇身一变王亲。虽然当年他远在扬州鞭长莫及,可是官场都是相通的,一损俱损,一荣具荣,他那会儿也腹背受敌,日子过的艰难,还连累到敏儿落了一胎。 身为一个正常人,他对大内兄生不了好感。受苦受累的都是他们,但是他,凭借简单的嫡长子,轻松的占据了岳父的以死换得的功劳,又因一份药方,据说是大嫂张氏的嫁妆,便获得了爵位。 何其轻而易举,怎么能让人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他。 而且,如今又因他闹的整个士林风风雨雨。想他姑苏林家百年书香清贵之名,缺因联姻之名而备受攻讦。 林如海一想起来眉头便拧成一股,兀自静默喝茶。因为他断不可能放弃妻族的助力。一个人的官场,独木难支。他在扬州太久了,要换个地方。 抬眼扫过失魂落魄,喃喃不可能的贾珠,林如海垂下眼睫。如今他是挺替贾珠伤忧的,但他乃林家的家主,情感上该没有任何的偏颇。娶的妻子是荣国府小姐,荣国府并入升爵为郡王府,那便是郡王府出嫁的姑奶奶。 万千年头一闪而过,林如海感叹了一句情势逼人,便命人准备拜帖贺仪上门恭贺。如今双皇相斗,这祚郡王是推出来的靶子又如何?! 先离开这扬州泥潭要紧。 因是妹夫的拜帖,管十八着重检查了一遍。他家老主子说了,其余事情随主子爷开心就好,但危及主子性命和贾家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亲戚,必须慎重对待。 他虽然不解老主子对主子如此慎重其事,就像怕人交了坏朋友一样日日忧心,但想到京中暗流的消息,贾琏疑是先太子血脉,就觉得一切能合情合理了。 贾赦推出来,引人注意。 自觉想通了,管十八对皇帝跟贾赦间若有若无的情愫直接忽略不计。别带坏小孩子就好,自己开心点就好。 拿着拜帖,管十八送到了贾琏手中。 彼时,贾琏正一脸了无生机的下巴抵着桌面,心里禁不住咒骂千万遍狗皇帝。他拐着他爹借口见阅卷官问问自家人哪里不好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是出去约会的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会留下徒炆! 皇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子是话痨好吗? 他从糖葫芦很好吃讲到吃多了牙疼,所以琏表哥我就没给你留全吃完了上升到论兄弟关系会不会因一串糖葫芦而影响,又说起糖葫芦很便宜,卖的老伯辛辛苦苦才赚的一个铜板,生活很不容易。身为皇子,自小锦衣玉食,应该珍惜食物。且要发挥皇子的职责,不能光享受权利。 “琏表哥,母后教导我要当一个好皇子,你也要当一个好世子的。虽然你母亲,我的小姨妈不在了,但是母后说了,她把你也当她孩子,所以我趁着现在有空,把她对我的教导一字不落的转述于你,这样你回京在听一遍,就心里有底了。” 看着对方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贾琏想开口拒绝,但又说不出话来。 徒炆乃真孩童,还是个处处关心人的。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贾琏看着管十八进来,眸子一亮,“管叔,何事如此行事匆匆?” “扬州同知林如海的拜帖,还有其妻派了奶娘前来求见。” 贾琏接过拜帖,眼眸一扫,回想往日种种。他对林如海毫无愧疚,就算吞了家产也觉得对方识人不清。 但是,林黛玉。 总归孤女。 物伤其类。 第64章 情敌呵呵 然而伤感不过一瞬,贾琏就抛开了。 对于林黛玉,别说表哥表妹七岁不同席,就算同席,对方恐怕也是跟贾宝玉关系更加亲密。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情谊。 没情谊,看利益。 他看在当年吞了林家五万家产的份上,提醒一下林如海切莫乱站队,若上辈子一般明明是巡盐御史,但身后事不声不吭,沦落到他这个岳家外甥来办,连个可靠的宗亲的都没有也算功过相抵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贾琏百无聊赖等到贾赦“约会”回来,本想先提前跟老爹通通气说说拜帖一事准备约个时间,没想到他爹一脸怒火的走进来,脸色出奇的难看。 “父亲,您怎么了?”贾琏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顺道很贴心的拍拍后背,“您先消消火~”边说,眼眸扫向踏进门来的徒律。 “可恶!”贾赦接过茶,猛地灌了一口茶,脸上怒气未消,“那帮穷酸竟然说你爹我作弊,还有那……”一想起今日茶楼上徒律所谓的心腹大臣,他就一肚子火大! 越想,眸子里火苗越盛。 --- 几个时辰前,贾赦思绪一转,心瞬间宽了不少,笑眯眯的接受了自己倒数第二的事实,还对徒律语重心长道:“既然他是你心腹大臣,你等会不要随便吓他了,先前那话说的,我脸皮就算在厚听的也心惊胆战的,考不好从自己身上多找找原因嘛。不过……”贾赦想起吴祺对朝中各派的介绍,其中着重强调过沈意,说的一大串一大串的,他听得眼睛直亮。 虽然对方卓越的才能,但他只记住了一点,沈意长的简直跟天仙下凡一样。 现在,这传说中的人物就要出现在他面前,也许还会成为他的师座,这么一想,简直是心神激荡~ 贼兮兮的靠近徒律,贾赦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皇上,那个沈大人听说很厉害?” “自然。”说起自己的左膀右臂,徒律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将剥好的瓜子仁推送到贾赦身边,毫不吝啬的夸耀道:“他有为相之才!” “这我知道,那个死鱼脸说过,若是沈美人出生在好一些,成就肯定比现在礼部侍郎还要厉害!”边说,还怕人不信,贾赦凭空捏捏山羊胡,摇头晃脑,娓娓道来道:“从家境贫寒还被人觊觎美色的沈小可怜,得到伯乐也就是您的赏识,成为门客,然后一人得道……咳咳,就是那啥论功行赏,得个吏部员外郎。众人原以为是天降,没人信服,但不出一个月沈意就将陈年老账全部清算完毕,又推陈出新,改革陋习,不畏权势,功劳耀眼。后外放出京为同知,不到三年就将原本贫困的甘南地区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昌盛,调任回京后,又在两年不到的时间,屡立奇功,政绩斐然,七年时间,实现华锦朝官员晋升的神话,官拜二品!”说道最后,贾赦话语中带着一丝的羡慕与钦佩。 据说,官场上还流传着句顺口溜,“勋贵莫羡祚亲王,投胎算不了什么,连得一手好襟,娶个好媳妇才是真本事。做官莫惹沈大人,莫欺少年穷,单看美人才,落魄找对伯乐才算真本事。” 徒律闻言却是眉头一蹙,望着眉飞色舞的贾赦,开口凉凉道:“你与吴祺关系倒好,他什么都手把手教你。” 贾赦不解的看着徒律,总觉得皇帝这话说的语气怪怪的,而且皇帝话题转的好生硬,明明再说沈大美人彪悍的升官史。 “我吃醋!”徒律看着贾赦,直截了当的说完,还叹口气,悠悠补充道:“俗话说枕边教妻,这些东西该是我手把手教你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男的,男、的!”贾赦跳脚一边嫌恶道:“别把我当女人,爷我可是一家之主。”边说边离徒律远了些,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嗯,一家之主。”徒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本想继续调1情,但外边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止住了未尽的话语。贾赦也随之坐了下来,目光亮晶晶的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便见到了穿着便装而来的沈意,贾赦眼眸闪现一抹惊艳的神色。入目之人,面若皎月,眼含秋波,唇红齿白,一见便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叹一句“世间竟然有如此绝色之人!” 沈意本习惯了众人打量的视线,但是一见贾赦若那些恶心人的纨绔公子没什么两眼,色1眯眯的,眼中没来由带了一丝不善,冷冷瞥了一眼贾赦。 徒律对贾赦的禀性很了解,不过对美的惊艳而已,没什么不轨心思,见他此时情状,揉揉太阳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擦擦口水。” 贾赦抬手掏手绢。 徒律:“……” 沈意:“……” 待贾赦回过来神来,发觉君臣两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顿时心中一怒,刚想发火,但视线从沈意身上一扫而过,下意识地挺直脊梁,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徒律。 他对徒律,好像不知不觉间就隐隐少了一份隔阂。也许是当他登基为帝时,对他“柔情似火”燃烧了皇家威仪,那层隐形的隔膜? 望着下跪问安的沈意,贾赦托着下巴陷入深思。 与此同时,徒律扶起沈意,拉过贾赦,郑重的介绍道:“恩侯,这是沈意,字凌华,我与他虽为君臣,但私下也是知交。” 贾赦忙回过神,笑得一脸灿烂,朝人礼貌的一颔首,“凌华兄,你好,我是贾恩侯,叫我恩侯就可以了。” “祚郡王您说笑了。”沈意眼睫微垂,忽视了两人之间透着的亲昵之感,面带微笑的说道:“下官岂敢与郡王称兄道弟,皇上您也太抬得起微臣了。” 徒律闻言眸光扫了一眼沈意,眉头蹙起。 带着审视的眸光让沈意心中一痛,感觉自己瞬间就卑微到了尘埃中,但是他却又不得不警醒,全身防范着贾赦的一举一动。 贾赦的身份实在是太微妙了。京中私下流传着“众所周知的秘密”贾琏疑是太子血脉,但皇帝却依旧对贾赦情深似海。若有朝一日,众人拥簇废太子之子,那么他们势必会站在对立面,到时候伤的定会是皇帝。 因为向来英明神武,克敬理智的皇帝不知中了什么邪,被迷惑的神魂颠倒。 对方,沈意瞥了一眼贾赦,不过是皮囊稍微好一点的纨袴膏粱罢了。 还以为是初见的拘泥,贾赦对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反正美人就算是挑衅也是值得欣赏的。非常热情好客的招待沈意,贾赦笑语晏晏,就算只有间或几个“嗯”也不甚在意。 徒律见状,心中不喜。他原以为自己与沈意私下也算的朋友,能说些心里话,毕竟有上辈子二十几年的君臣情谊打底,这辈子,他略施小计,使得沈意才华不被埋没,免除向上辈子苦苦熬了十年后才有机会厚积薄发直冲云霄,但不曾想他对贾赦竟然如此的不配合。 知晓对方当年其意风发时被一纨绔凌辱过,从此对无所事事却仗势欺人的纨绔一律仇恨,但他保证他的恩侯就算是浑然不只是的国府大少,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有的只是男人的通病,寻花问柳,攀比着一掷千金买花魁。 “这届江南学子果真如此出色?”徒律伸手倒了杯茶递给贾赦,而后面色带喜道。 沈意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垂,点了点头,随后又是一声长吟,望了贾赦一眼,“但这届江南科考,众学子议论颇大,对祚郡王参考一事,有三四派人员在议论,且,”沈意说着忽地起身,离开座位,朝徒律跪下,“还请皇上圣裁,头名会元联合前十甲众多学子拒绝认排名,直言不服祚郡王次次榜上有名。” “我怎么就不能次次榜上有名了?”贾赦闻言旋即怒气冲冲,“就不许我大器晚成?我可是有名师指导的,不说那死鱼脸了,连张家老太爷,老祖宗都写信鼓励过呢,他可是堂堂老太傅,百年人瑞,品质保证的。我以前只是用错学习方法,其实我挺聪明的,真的。” “郡王您说笑了,纵然您在此义愤填膺也于事无补,假设你在守孝期间真的很认真读书,可依旧解释不了为何对外放言守孝的吴大将军怎么会出现在你府中,成为西席。”沈意柔声的解释道,但是眼角的笑意未到达眼底,反而露出一丝的阴霾。 他原以为吴祺出现在贾府之中,是因为调查贾琏是否是废太子的血脉,毕竟吴祺之前也算太1子1党,对废太子向来忠心耿耿。但是从他一年前接受调派前往北疆,放弃在南边经营多年的海军军权,让他原以为笃定的事情多了一番迷惑。 “我……”贾赦一时语滞,静下来思忖该如何不玷污绣姐名誉来解释这件事情,但是想着想着忽地脑子灵光一现,他猛然觉得美人似乎不太喜欢他,每次说起他的时候,把“祚”字咬的十分清晰明了,朗朗上口。 祚,国运也。 一想到这个可能,贾赦面上笑容一僵,在回想沈意的话语,便觉得没意思起来,讪讪笑了两声,“也是。”说完,直接抬手专心致志的吃果仁,静静的听着君臣两人交谈。听他们说起科考安排,贾赦听了一会儿略显无聊,直接告罪,带着一批人下楼来到红榜身旁,盯着一张张的榜单,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久,到最后眼睛眯条一条缝,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名字,恨不得立马转两圈。 但下一秒就被泼了盆凉水。 不同于沈意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是路边的学子都在纷纷议论。 “你听说了吗?胡斌率着众多学子敲响了登闻鼓,不满自己的成绩说是此次科举有人舞弊呢。” “说是啊特意把祚郡王名次压低却又榜上有名,这样两头讨好,可谁知晓,对方着实不成器,竟然交了白卷,啧啧……” “不过是酒囊饭袋,有什么本事。不过,他一个大人也就算了,可是把他儿子,甚至他侄子都弄成了少年秀才,简直是不知所谓。” “十二岁的倒数第一的举人也是难得啊,更别说九岁的秀才了。” 听着在路边上的喝茶的学子恍若街市八卦的长舌妇一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但说道“精彩”处又嗤嗤大声笑了出来,不由怒气从生。 指责他就算了,连他聪明不得了的儿子也算上,还把找八百年就分家的二房贾珠算上,这是什么意思?! 怕再走下去被这些闲言啐语气个半死,转身回茶楼,没想到还没推门而入便听到里面君臣两人话语很冲,带刺的说起。 “皇上,臣忠心耿耿,还请见谅一时口舌之快,但望皇上您好好考虑考虑。郡王爷封号可是为祚,这是世袭延续的封号,您顾念昔年手足之情,但其他人可不会。想想京中的流言,您又想想这几年您是如何的苦苦独熬着,就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怀疑,上皇是如何不念你们之间父子之情,行打压之实。” “朕说过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发挥你的才能做一个好官能为民请命便足够了,这些皇家恩怨,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一窗之内,徒律眉头蹙起成川,看着跪地额头都磕出血来的沈意,十分不解,“朕惜你之才,也为你讲过为官之道,可为什么你要次次揽功,出尽风头,你难道连最简单的木秀于林必摧之都不懂吗?” “微臣若不竭尽所能,又如何弥补出身的缺陷,追上皇上您的步伐?” 门外,贾赦瞪大了眼睛,这美人的话,他怎么听出一股淡淡的酸味呢? 第65章 吓昏如海 “恩侯,你莫为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徒律唯恐人越想越被流言蜚语气个正着,忙不迭的出声唤道。 听人说话,贾赦陡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眸扫了一眼态度温和的徒律,没来由的心中怒气愈发旺盛。骗子!果然官位越大越会胡说八道,一本正经演戏的骗子,混蛋! 难怪那个美人对他态度怪怪的,原来根源在这呢! 皇帝好龙阳,恐怕好的还不止一个。就像三宫六院一般,他贾赦不过其中一个? 呵、呵! 被这个认知气的贾赦胸膛起伏,怒得一拍桌子,又想揣桌椅,但眸光瞥见一旁错愕的贾琏,神色一呆,冷静了许多。敛敛衣袖,贾赦深呼吸一口气,对一脸担忧的贾琏宽慰道:“琏儿,无碍,为父不过被几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矮挫穷给气噎了,缓过了就没事。” “呃……”贾琏略带疑惑的扫了一眼徒律,又望了一眼贾赦,视线来回打转了一圈,才垂下眼睫,“父亲,师父说过,但凡一件事失败了该从自己身上多找找缘由,若举子名落孙山只会怨天怨地叹怀才不遇,当不得我们放在心上。”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看看你师父取得的成就。”贾赦笃定的点点头,瞥了一眼徒律,“不是靠着几分天赋就能跟他比肩而提的!” 我们家死鱼脸那是真男神,嫡仙下凡文武双全的,至于那沈意,呵呵,肯定是给天上老君放牛的童子没溜好牛,被贬下凡的。 哼! 只一眼,徒律便懂那眼眸中未尽的意思,忍不住从心底散发出喜悦之情。他家恩侯吃醋了,虽然这醋吃的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大概因凌华? 徒律正思忖着缘由,毕竟身为帝王每日被人表忠诚,各种话语听着耳疲劳,颠来覆去将自己对沈意的言行推敲一番,没觉得有一分逾越君臣之线。 看着托下巴思索的徒律,贾赦撇撇嘴,忽然觉得自己生闷气也没什么意思的。他当初抱着的心思本就不纯。 这么一想,就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萎靡不振,懒懒散散的靠着椅子,贾赦端茶又是一口闷。 看人这般郁闷,贾琏脸色不善的剐了一眼徒律,抢在徒律开口前,飞速道:“父亲,林姑父打算携珠大哥来家里叙旧呢。”直接抛出来,正好转移他爹注意力。 “什么?” 贾赦一惊过后,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大惊小怪,端起茶盏抿抿,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年,他跟老二几乎撕破脸皮,但这妹子总还有些面子情,如今人在官场,他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关系,但是他还有琏儿,还有珍儿,就必须要注意了人情往来了。 否则,外人两张口,就像他在街上听到的,张嘴舞弊,把分家的贾珠也算了进去。 “走走亲戚也是应该的,叫张嬷嬷他们备几分古画,你姑父喜欢那个,至于珠儿,送几套文房四宝吧,再送一套死鱼脸编撰的《三年五届科考大全注释版》,虽然我不太喜欢老二,但那小子能自己一次就中举,比他爹强多了,你姑妈,哎……我们家又没个女眷,招待起来怪麻烦的,不过女人嘛,总喜欢珠宝首饰,先让人去采购些时下流行的预备着可以送……” 看着人絮絮叨叨,真把人当亲戚来往,绞尽脑汁的想些对方的爱好,贾琏嘴角抽抽。 徒律跟着嘴角抽搐,他总觉得林如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是没安好心!而且,对方心眼多,就像上辈子,挺有才的探花郎,偏偏脚踏三只船,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身死的时候也孤零零。虽然说成王败寇,但是烂船还有三根钉,就像那贾敬,炼丹炼的荒1淫1无道,竟还有人想着给他请封谥号。 被人对比的贾敬打个喷嚏,手挥挥拂尘,对着哭着伤心欲绝的贾顾氏万分不解,“菀儿,珍儿虽年已十六,但如今前途正好,虽然入军有违父亲教诲,但未曾任职,不过是一番试炼,而且,你想想他前年回来,多精神,通身气度京中的公子哥哪个比得上?!他也来信说已离开军营,准备回京了,况且还不是答应你准备下场科考了吗?成亲一事等等又何妨,他有出息,亲事不正好上一层楼?” “话虽如此,可是……”贾顾氏眼眸含泪,“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总归惦念着,就怕他吃苦受累,委屈了没地方哭诉。”帕子擦擦脸颊,贾顾氏一顿,“老爷,我们珍儿还年轻,若你所言等等,那赦小叔呢?如今人还未回来,京中便沸沸扬扬,我也不懂外面的朝事,只不过有不少诰命已经拐弯抹角的朝我打探赦小叔继室的人选,连我家大嫂都旁敲侧击想着亲上加亲,道我家幺妹因之前遭罪耽搁了,如今虽然起复,但也硬生生误了花期。”说道最后,带着一丝的戏谑,眼眸注视着贾敬。 她也是被烦的没办法了才过来试探一二,更何况,贾顾氏眉头一蹙,她顾家再落魄,也比得上贾史氏暗中相看的人家。 “还有,老爷,我听闻那边婶子也在找媒婆,准备给赦叔娶弦。” 贾敬眉头一挑,“这倒是个问题,我等会去信提醒一下恩侯吧,而且此事还得过问张家的意见,你……”话语一顿,贾敬凝眉想想自己文武双全的儿子,总觉得很是亏欠贾赦,如今再厚颜无耻染指对方后院,有些不厚道。顾家如今什么光景,他一清二楚,毕竟当年能够回来,还是因他缘故皇帝施恩到顾家。 如今这种不上不下,四品官儿要搭上恩侯超品郡王,这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嘛~ 而且,都是男人,谁不想娶个如花似玉的,要借着亲戚情分来个钟无盐,不是最后闹成结仇嘛! 至于贾史氏,在不安生,她也是贾赦的亲娘,与他们之间终究亲缘不一样。 于是,啾啾拂尘,贾敬急急道:“你还是莫要过多插手了,等恩侯自己人选确定好了,帮忙筹备一下,正好先练练手,没什么其余要紧事的你就先回家,我忽然想起丹快起炉了,我要先走了。”说完,起身挥挥拂尘,施施然大步离开。 贾顾氏:“……” 浑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有人在关心他的婚姻大事,贾赦十分热情好客的招待林如海。他觉得如今凭借自己的才学肯定也能跟人品茶论道说古画鉴赏珍品,很有共同语言,让人刮目相看,让人痛哭流涕,指天发誓后悔哭诉,“大内兄,我有眼无珠,以后不跟二内兄混了,跟着你一块儿吃肉哒!” 但万万没想到,他妹夫会问吏部有没有熟悉的人。 “大内兄?”林如海望着傻愣的贾赦,心中不由揣摩,难道还是他说的太过婉转,对方没听懂?若非当年他暗中帮着忠成得罪甄家,恐怕他如今日子过得也不会如此艰难。 “姑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父亲在家守孝多年,又怎么会人通讯?”贾琏站起微微一躬身,淡然道:“这件事,二叔他们在京城恐怕消息比我们更加灵通吧。” “琏儿,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不要插嘴,出去玩去!”贾赦严厉的呵斥一句,把贾琏送到门口,紧紧关上书房大门,才好奇的看向林如海。 说实话,他理解了那拐弯抹角的画外音后,真真切切被惊吓住了。 “如何,你这么问,是不是有人卡着不让你升迁?” 被人话说如此直白戳破缘由,林如海老脸火辣辣的红,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他只有硬着头皮解释道:“大内兄,说来惭愧。昔年初来扬州,因不通地方暗中规则,曾经年少气盛得罪过甄家,后又因岳父一事,那几个月颇受责难,事后内兄和平渡过危机,我陪伴敏儿闭门守孝,又直接出任知府,不到一年便升迁,让不少人眼红。有人背后手眼通天,将吏部考核硬生生的掐住,如此我才有如此一问,想要了解一番谁在背后给人支持。” “嗯。”贾赦点点头,目含同情的看了一眼林如海,“这件事待我回京后再找人问问,如今身在金陵,我也鞭长莫及,不过你怎么会得罪甄家,不管怎么样,你是贾家半子,我贾家与甄家有亲啊?” “这……”林如海眉头一蹙,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的确,因贾家缘由,江南各大家都给小弟些脸面,但也是政敌意见不合,借此生事,况且,甄家虽为贾家老亲,但是甄家子弟横行乡野,犯下的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况且……”越说越气氛,林如海双拳紧紧握起,“官场上有人透出消息,甄家仰仗皇亲,手伸到科举上来了。” “真的?”贾赦疑惑,“先前众学子热议,我以为不过是嫉妒,没想到……这甄嘉应脑子被踢了,我小时候见过他,感觉挺正常的啊,怎么好当当的皇帝外家不当,偏偏作死呢?” 因为全天下都知道皇帝母子不合! 林如海心里嘀咕着,但看向喃喃自语的贾赦,心中莫名涌出一种恐慌,“敢问大内兄,你参考是否真有才……” “你什么意思?”贾赦气的拍桌,“我可是师出名门好吗?” “大内兄息怒,我不过是怕对方若拉你下水,你可如何是好?”林如海忙解释道。 “拉我下水?怎么可能?”贾赦挥挥手,淡定道:“你大内兄我身边的侍卫是上皇的人,对外所有通信都是由他们检查过一遍,铁证如山摆着,如果真作死到我身上,那简直要清明节去祭拜一番,活活蠢死的。” “侍卫……上皇的人?”林如海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所有信件检查一遍,这不是软禁吗?”说完,不由脚一软。 “会不会说话?”贾赦瞪眼,眼眸飘上房梁,使劲的夸,“皇叔叔对我可好了,嘘寒问暖比亲爹还亲,送的扇子每一件都是珍品,还快马加鞭送时令的鲜果,还顾念到我们父子后院没个主事的人,派了绣娘,厨娘,嬷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叔叔是个好人。”即使真被当小白猪一样养着。 听着人一大串说个不停,林如海脑海思绪翻滚,万千揣测涌上心头,忍不住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干脆了当的昏了过去。 第66章 学子上书 贾赦帮人叫了太医看诊,本想去找皇帝问了究竟,难得小妹夫求到他头上一次,必须得瑟一下!但不曾想皇帝临时出去有事,家里剩下的就三小臭皮匠个个一脸兴致勃勃的在练武房玩沙盘。他走进时,正瞧着贾珍撩胳膊说得唾沫星飞的在两弟弟面前显摆。 贾赦脚步一顿,瞥见徒炆的身影,脑子里面嗡嗡两声。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能说会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哪天皇帝走了,小炆子完全可以秒杀众大臣,直接把人说绕昏过去就行。 “珍大哥,我也想去杀海贼,夺珠宝,攒私房!”徒炆挥挥胖嘟嘟的小胳膊,两眼放光,“父皇说了我以后要养天下人,可是我靠过年红包攒不了那么多钱~” 贾珍闻言,身子一僵,抬手给自己一巴掌。瞧自己这张贱嘴,没事给人说什么军旅生涯啊,万一真把皇子,还是弘文帝唯一的独苗苗给拐跑了,出了什么事,就算皇帝姘头是他赦叔也救不了自己啊! “没听过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吗?”贾琏虽然也挺羡慕军中生涯的,但眼下还是先救贾珍之危比较重要。诱拐皇子,还按着皇帝对他爹的那股黏糊劲,没准眼前这个小皇子就是未来的帝王,万一缺个胳膊少个腿,他们一家全玩完。 “非我族类,虽远必诛!”徒炆抿抿嘴,冷冷道:“是那帮无胆匪类先妄图挑衅在先,杀我华锦无辜子民,我朝将士鲜血不能随便流,不诛十族,难消我心头之恨!” 听的人心头一颤,震撼的人发晕。 贾琏刚想说话,便见先前一脸冷若冰霜的皇子殿下笑得一脸稚气,“我父皇这么说的,炆儿以后一定会做到的。”说完,还挥挥小胖拳。 “…………” 贾赦揉揉小心脏,对着儿子侄子一扑棱,敲个脑门。要折寿的,万一徒炆被带歪了,虽然说感觉本来就有点歪,万一更歪了,祸害的就是整个王朝了。 “姨父,还有我~”徒炆挤进两人中间,拍拍脑门,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虽然宫里就他一个皇子,但是他一言一行处处被利益束缚着,没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而且因这些年,父皇就他一个皇子,私下被称为“无冕太子”备受着四方的压力。 他喜欢姨父跟琏表哥这样温情的相处模式,可是他父皇只会说你怎么还不长大呢,长大了就可以批奏折,可以登基了。 妄图把向皇祖父看齐,努力做到九岁等位,十四亲政,这样他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 虽然他懂,父皇喜欢姨父,对他们母子来说百利无一害,可是他觉得他姨父这么单纯的人配他爹这个不懂风月的还三妻四妾七十二妃的最重要的还祸害自家儿子的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龙粪上,太不值了。 被自家儿子吐槽的徒律此刻正急得上火,他在站茶楼上,手握着望远镜,目视前方黑压压跪倒一片,前后相连数十米的学子,为首的十名太学生手捧所上之书,挺直脊背,一动不动,煞是壮观。 今日巳时三刻,他接到消息,说是昨日领头的胡斌被人发现自尽家中,仵作还未检验,便有数百学子聚众而来,于贡院前跪地伏阙,意欲上书! 太1祖有训:太学生伏阙上书,请命论政,帝听之。 而华锦自开国以来,唯一一次太学生伏阙上书,便是太子废后而立。 见状,沈意慢慢转过身,腿还有些僵,头微微垂,开口时,声音还带着丝颤抖,“皇上,臣舔为此届科举主考,不料出此大祸,难逃其咎,自请下狱,以平民愤!” “不必,清者自清。”徒律冷哼一声。他两辈子加起来,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经历过?不过区区利用舆论,三人成虎,众口烁金,罢了。 只不过学子中怀疑有舞弊而已,便谣传的像是铁证如山一般,让人可笑。若非背后有人相持相协,他们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来伏阙上书! 幕后推手能抓住学子愤怒点,也算攻心计使的不错。 徒律淡定的吩咐道:“先让他们跪着清醒清醒,等他们……”话还未说完,忽地背后唰的一道身影飘过跪下,呼吸急促,“主子,大事不好,有一帮学子朝贾府聚集!” “什么?!”徒律心中一紧,脑中空白一片,还未来得及多想,早已身形飘动离开。 正禀告到一半的锦江咂舌:果然恋爱傻三年啊~ 贾家守卫那简直是稳若金汤的存在啊,他想禀告的是……算了,人都走了。摇摇头运气离开,并未看见背后沈意望着徒律离开的背影,眼眸划过一道阴鸷。 他从天真到世故,用不了十年。 而他从英明果敢到罔顾公务,从明君到昏君,更是只在一念之差。 他一路走一路嗤笑,待到下楼去接所上之书,才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 这边,贾赦接到数百学子朝贾府涌来的消息,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贾珍一马当先的撩胳膊,手执剑,命所有护卫严阵以待,一脸来一个宰一双表情。贾琏忙不迭的挑派人手,首要是先护好一根汗毛都不能掉的皇子殿下,而后命人打探缘由。 管十八气得浑身发抖,冷静了许久,才组织了词语,硬邦邦道:“这帮学子闹内讧,一则主废朱子理学,认为此禁锢人1欲,扬开蒙学,一则支持。本来两派之争由来已久,但近些年因南海贼盗入侵,又诸多外国小国前来带了许多奇巧淫1器,使得两派矛盾日益尖锐,此届科举,因郡王您参与其中,试题又与改革有关,且因传出科举舞弊,三方综合,今日凌晨,学子中后起之秀,今可会员胡斌自尽家中,疑惑重重,成导火索。各派学子纷纷聚集,诉说政治诉求。” “关我们贾家什么事?!”贾琏气得发抖,这完全是坐在家中,祸从天降。 “清流一派认为一来郡王乃是江南地界最大的勋贵,与其看他们官官勾结,不如郡王出马,二来,郡王心怀学子,上书为学子修建考舍,功在千秋,三来,郡王虽然名次低,但是说明科考公正无比。故,学生们跪求郡王做主,一查胡斌亡故真相,为科举证明,为清流正名,肃清不良之风。若郡王拂学生们所请所愿,他们便永跪不起。” 贾赦:“……” “放肆,他们这是挟持!”徒炆一拍桌案,面露愠色,“谁是领头之人,简直是其心可诛。姨父乃是贵僚,若为此事出头,且不说有无功绩,朝中勋贵清流两派人都容不得,他这是把姨父往孤臣上逼!” 贾赦闻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揉揉怒发冲冠的小皇子,低声道:“乖,姨父谢谢小蚊子的关心,你带着你琏二哥他们到后院看看如海,这前面的事情交给姨父处理。”边说边看向贾琏,“琏儿,你也乖,为父知道你聪慧,但有些事你还小,不知道。” “可是……”徒炆不满,“可是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啊。” “冲我来又如何,我背后靠山可是你爹,怎么你不相信你父皇?” 徒炆迟疑了一瞬,默默点点头,看着对面父子叔侄齐齐僵滞的面色,又摇摇头,眼睛上下飞飞,小声哼道:“大概,应该,事关,姨父,还是可信的,对吧?” 贾家三人忍不住仰头问天。这爹怎么当的啊? “不然一点都不可信,真的,我跟你们说我父皇他经常忽悠啊,说不可胡乱吃东西,表现出自己的爱好来,竟然在糖葫芦里给我下巴豆,害我拉了一天的肚子,说不能随便相信人,尤其是爱献谄媚的仆从,天天安排人在我面前上演种种骗局,我不认出来不给我说话,天知道他有多么恶毒,不让我说话,说话,这是人的基本本能啊!说什么要喜怒不动声色,竟然把我最喜欢的东西放在眼前不让我捧,近在尺咫间却可望不可得……” 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的控诉,贾家三人一致呆傻。贾赦还眼眶微红。这样的童年生活简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难怪小皇子看起来一会儿冷面无情,一会儿又露出一丝的童真。 原来都是被逼的啊。 抱着越说越可怜的徒炆,贾赦搂怀里安慰了许久,还顺着对方难得一见的软弱,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给人哄着讲完故事,还喂完中饭,听着外边熙熙嚷嚷,才猛然惊觉,他好像把一帮学子给忘了。 懊恼的拍拍头,贾赦瞧瞧外边的日头,高高悬挂半空,骄阳似火,秋老虎热的不行。 “去备些凉茶,饭食,再弄个大棚吧,跪着怪不好意思的。”贾赦思忖了一会道:“先说说我没在家,另外找一个人唱黑脸,我们一唱一和最好能把人忽悠回去。接下这案子,对我不说好处问题,而是背后牵扯太多,怕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还有,去找人守着林如海,现在危机时刻,还是暗搓搓的多个心眼吧。” 随着贾赦一声令下,在外的学子饶是跪着腰板挺直,但是看着源源不断传出来的香味,还有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扯开一尺尺黑步为他们遮挡烈日,众人一时恍惚,不知如何是好,交头接耳嗡嗡声不断传来。 领头之人乃是此届乡试第七名沈瑜,年三十又五,来自金陵下辖临海县沈家庄,一个尚富裕的小村庄。他又因其祖父乃是村长,家中尚有余粮,故此一直供他科考。落第三次,终于得中举人之名。 他此番有胆子前来跪在郡王府邸前,说是为了相交的好友,但也算有些私心。毕竟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黄土朝天的农民,没有丝毫的路子,若此番能得大人物赏识,便能青云直上。 那人说,他要努力获得郡王的欣赏,最为重要的是借此进入贾府,为西席,教导世子爷。 刚思忖着,便听到一声毫无波澜的声响响起,“诸位士林学子,郡王刚收到消息回府,尔等诉求郡王业已经知晓,请学子推选出七八位入内代表诸位与王爷详谈,其余可自行离开,或在刚修建的凉棚稍作休憩,等待结果。” 管十八干脆利落的传达完贾赦的意思,站在大门口,一手执剑,睥睨众人,嘴角一勾,“我家王爷虽然仁善不与诸位计较,但我奉劝诸位莫要徒惹是非,皇家威仪不容被侮。” “既然主子仁善,你身为仆从为何又口出狂言?” 管十八挥剑搁在说话之人的脖颈上,“本官的主子只有皇上,可懂?你们所认为高高在上的郡王有时候活的提心吊胆,他出手帮助你们,带给他自己的只有无尽的灾难。” 话语刚落,群情哗然。 管十八嘴角一勾,冷酷不比的扫视众人。心中泪流满面,为什么要他唱黑脸!明明还有狗娃子,还有各种河流。 好吧,谁叫他老主子取名字不走心,害他猜拳猜输了。 第67章 黄牙白牙 人下意识的总会同情弱者,尤其是“强者”提到架在脖颈上,一副惟我独尊,盛气凌人的模样。故此,被挑选出来的七名学子代表在沈瑜的带领下,战战兢兢跨进贾府,看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护卫,不由唏嘘感叹:郡王难为啊。 等绕过正院,瞥见后院一望无际的草野,完全没些奇山异水,珍品花卉,反而孤零零的竖着一排众人眼熟得不能在眼熟的号舍,一行人全部恍恍惚惚,整整一刻都说不出话来。 管十八瞅了一眼众人发白的面庞,无聊的耸耸肩,视线往阴影处扫过,眼眸泛着锋刃,一群没有一丝同袍爱的家伙,欺负老人家腿脚不好,反应慢! 隐藏暗中的护卫齐齐摊手:尊老爱幼喽。 刚从王府后院如此朴素的装饰中回过神来,又被凌空僵滞的气流给弄楞了。丝毫不见先前的义愤填膺,一帮人恍若游魂,浑浑噩噩的踏进了迎客厅。 大厅里,贾赦正端着茶,轻轻拨弄茶沿,静静的摆出郡王的威仪,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小幅度抬头,飞快的环视了一圈,不由眼眸一眨。 哟哟,个个都被蹂1躏成小白菜,一脸苦逼样~ 这管大叔真不愧是上皇的心腹,下马威一个牛字形容不尽。 抿了口茶,贾赦并未开口,好似这屋内就只有他一人一般,继续悠哉悠哉的拨弄茶叶,看着泛起的圈圈涟漪,思忖着该如何婉拒这一帮学子。 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他恐怕没多少。他向来是围观看热闹,要是牵扯到他,大吼一声我祖父是荣国公的主。而且,他趁机了解过前因后果,这件事幕后黑手针对的是谁,他完全不清楚,若冒然一时意气用事,牵扯进来恐怕惹得一身腥。 立在一旁的管十八为人引荐完贾赦,静待了许久,不见学子开口,不由面色一僵,重重咳嗽了一声。 听着“咳咳”不断的声音,众人才回过神来,齐齐躬身见礼:“学生拜见祚郡王。” “免礼。”贾赦放下茶盏,眼眸含笑的望向众人,请人坐下后,悠然道:“说起来本王与诸位也算同科学子,相遇便是种缘分。先前本王因出孝备考外加预备收拾行囊,没有参与过学子交友会,倒是有些脱节。本想着离京之前邀请同科学子,没想到大家心有灵犀,我们想到一块儿来了,这日不如撞日,今日丹桂飘香,我们不妨游园畅饮一番。” 众人:“……” 沈瑜本也愣怔,但因自己有所求,心中留个心眼,听人这么一说,心中一惊,唰得一下子站起身,上前两步,立于贾赦座位之下,面露焦急之色,“还请王爷听学生一言,学生此番请愿而来是因为会员胡斌一案!”怕人阻拦,沈瑜语速飞快,倒豆子一般说明缘由,“胡斌曾代表众人朝知府与国子监上奏,道是无意之中发现有证据证明此次乡试舞弊,但是知府接案后不过一日便被发现自尽家中,此案疑惑重重,还请郡王出面,以正视听。” 见人说的过于直白,后面几个学子纷纷补充道:“吾等闻郡王仁善爱民之心,沐圣人教化,为我等同袍修号舍,又抛却尊贵之身,以才学入场为试炼,令我等敬佩万分。” “郡王大人您有将心比心之心,不妨在此以情换景,公益正义,天之昭昭,如今被奸小蒙蔽,正需要王爷您这样不畏权势,又关爱学子的人出面,还公道于民。” “安岩兄所言甚是,今日我们自愿自发请愿而来,还求郡王亦能自愿自发,只为公理正义而战!” “……” 耳边不断响起激昂的陈词,贾赦目光一呆。虽然一帮人话说的很让人心动,但是他忍不住想要后退。因为他看着对方嘴巴张张合合,只关注到一口不和谐的小黄牙。 他知道,眼前一行人经历过的苦难不是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所能想象的,真正的苦心志劳筋骨,没准还挨过饿。 但是,小黄牙啊,还夹杂着菜叶子。 啧啧。 他很不厚道的觉得对方礼仪欠缺。 沈瑜见知交在不断游说,而对方却未多说一词,反而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们,不由心中忐忑不安,后背衣衫浸出冷汗来,微露胆怯,却又舍不得蒙面之人所许诺的高官厚禄。三年一出的状元最初能授领五品衔,此后更是青云直上。而他若完美完成此事,风头定能压过众学子,待日后会试,进士及第少不了他。 犹豫了半天,恢复了理智,沈瑜直接下跪,面色悲壮:“还请祚王爷应学生之求。” 说完,其余人一看也纷纷跪下,异口同声道:“还请祚王爷应学生之求。” “这个啊……”贾赦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我只想问一句,本王若是不允,你们真打算跪到我应下为止?”边说,手往后一掏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展开,微笑,恰到好处的露出一口白若无暇的牙齿,“且告诉本王,这是谁的主意。”敢拿民意来威胁他,小样!分分钟让你们明白爷的牙口有多好! “这……”众人一愣,似乎没想过对方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这么一个问题,定定的看了贾赦许久,又互相看了看,刚想开口说话,话语到舌尖又被扼住,因为他们还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瑜头皮一紧,后背愈发湿透,双臂上前,拉着贾赦的衣衫,哭诉道:“王爷,自古学子伏阙上书不外如是,您既然问出这话,想必也是认为背后主谋可耻,怜我们苦苦追求公正。” “……” 贾赦忍住弹腿的冲动,提提衣襟。刚做的新儒袍呢,今天特意在探花郎妹夫前显摆的。 “也是,自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贾赦故意拉长了语调,“诸位,这件事自有有司衙门会妥善去处理,大家找到我,莫不是想要本王插手,而后以权压势?无视华锦律法?任性妄为?”边说,扇子轻轻一扬,指向北方,“还是说,在诸位的眼中,因为一条尚未审理的人命,就大过于宗法伦常?!圣人曰:名正言顺,秩序井然。” 最后八字收尾,铿锵有力,向一把重锤一把一下下把字盯进每个人的心里,扎出血来。 “那王爷的意思是……” 贾赦将众人神色一一扫过,看见揪着他衣裳的沈瑜面露急恐的神色,露出深思的表情,拍拍自己的胸膛,痛心疾首着,“本王如今也不过一学子,身为学子面对如此蹊跷之事,自然也是愤怒无比的。”边说,边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以便观察。 这种无事献殷勤,无利不起早的,真当他乡下人进城,没见过自发俯阙上书的模样? 万人空巷,群情激奋。 若不是他当年被看得牢牢的,也忍不住上街示威的。 像这种明摆着有组织,有策划,能迅速形成小规模的,肯定是背后人为安排好的。 贾赦下巴抬起,略有些怜悯的望了一眼神色迥然的人。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也许多年后,这些人中也有会官拜一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或许日后贾家败落了。但就算到了那时,他与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像他宝贝儿子形容的那样,三观不合,怎么在一起玩耍。 “故此,本王替诸位去找全金陵最好的讼师,定能帮人,帮你们讨回公道。”贾赦昂首挺胸,一副去战斗的模样,热心肠的说道:“话说,我因守孝六年不得外出,之前也居住京城之中,不知道这边讼师有哪些比较出名的,还请大家集思广益的想想……” 似被触动,大家不知不觉思绪跟着贾赦走。 徒律火急火燎的飞身赶回来,见到的便是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模样,不由脚步一滞,一直静默的呆坐在一旁,他要好好冷静冷静。 难得英雄救美的机会,又没了。 贾赦笑意盈盈的把人送走,才松口气。说时候,他还是喜欢跟他的狐朋狗友在一起玩耍,跟这些伪读书人在一起,说一句话也要绕三个弯,还要说句典故,太废脑子了。 连累你了。徒律看人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靠着椅子,碍于身旁耸立的一根根碍眼的“柱子”,只得讪讪的叹口气,朕本想南下肃清盐政,借科考号舍修建来吸引眼球,但没曾想有人借机生事。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贾赦迷茫,那啥号舍,好像是他上书的吧,皇帝也不能跟他抢功劳,这是为他儿子攒的,钱都是他出的。 “修建号舍一来称你心愿。”哄你开心,徒律笑笑,也是为了锻炼贾琏行事能否走一步看三步,既然要这赞誉也要经受起诋毁。 突如其来的情话,就像“熄火戏诸侯”一般,弄得贾赦怪不好意思的垂头,因此忽略了对方后半截眼眸闪过的算计。 “二来,科考之前如此大动土木,所费银钱必然不少,时间又紧迫,这样匆忙之下,原本精心编撰的账册就会露出纰漏来,借此为契机,就可以破解账册密码,进而查找盐税真的账本。不过因你参加科考之故,集聚了众人的眼球,朕盐政查的倒是干脆利落,可误打误撞牵扯出来的科举舞弊一事,也算可笑可悲。” “真有舞弊?”贾赦好奇的问一句,但看对方面色不愉,想起科举才是选才为国的大事,不由讪讪的闭了嘴,想想又禁不住心底跟猫抓痒痒一般,好奇的难受:“因为我,我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是,他们想多了。”徒律嘴角一撇,“当年你连升两级,成华锦朝第五位异性郡王,众人本就关注至极,更何况,京中隐隐还流传着琏儿身世,不管怎么说你是太子连襟,又是朕的堂连襟,与我关系在外人眼中便是对立的存在。况且,想想这些年,父皇跟流水一般的赏赐,虽然是暗中,但也会有一二端倪显露出来。加上你自己,一出孝,就参加科考。这样种种叠加,还能不让人多想。”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想的有些少。”贾赦后怕的摸摸脖子,眉头一蹙,“我总觉得自己眼皮跳个不停,好像今天一帮人朝我这里来,目的我想少了。” “别胡思乱想,我……”徒律话还没说完,外边传来几声狗吠。 第68章 劝说如海 贾赦听得熟悉的狗吠,手不禁紧握成拳,忍不住想要咆哮,到底他还有没有一家之主的威严了?!他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了,贾家只准出现萌萌的小奶狗! 要萌萌的,有湿漉漉的小眼神的,而不是听着汪汪就感觉看家护院的。 他什么都缺,就不缺看家护院的! 往事历历在目,徒律眉头微微蹙起,薄唇紧抿,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但,闹妖作死的熊孩子并没有出现。 而是…… 徒律看着一抹急匆匆的身影在外面踉踉跄跄,身后追着几只狗,跟着贾琏,还有他家看起来像要债但露着两小酒窝,明显兴奋不行的话唠儿子,尾缀着贾珍还有几个小厮,呼拉拉地一群人跑了过去。 似乎不是冲着他来,但是凭着他开始眼皮跳脑袋疼额头跳青筋,就明白自己注定要擦屁股了。 尤其是前头慌慌张张的身影很眼熟。 “如海?”贾赦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看着一溜烟似得离开的队伍,错愕的眼睛瞪圆。 徒律悲壮的点点头,看着贾赦跨出房门,自己也随之而上,但是却被无情的推进屋内。 “皇上,您先在里面别出来吓着人。”贾赦迈出步伐,忽地脚步一滞,想起被吓昏过去的林如海,很贴心的转头对徒律建议着。说完,忙不迭去追查真相,点了两个侍卫,打个响指,毫不犹豫的命令道:“去把琏儿给老爷我提过来!” 作为被追寻的真相源头贾琏也很气馁,看着林如海慌不择路的模样,嘴角抽抽。 先前,贾琏被“恭敬”的请到后院。为避免自己因学子上书而胡思乱想,故此趁着难得的空隙时间,打算找林如海谈谈,也算抵消他的愧疚,让自己日后行事心安理得。 到了客房,林如海正巧喝完药,见贾琏信步而来,眼眸露着一丝惊叹。不说贾琏如今正雌雄莫辩的年纪,少年如何容貌俊美,单说一点,此人身上洋溢着世家子弟的气度,整个人看起来比敏而好学但周身抑郁不忿的贾珠来的讨喜。 贾琏跨进了门槛,行了几步,离人大概有七八尺远站定,躬身行了一礼,“侄儿拜见姑父。” “嗯,贤侄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林如海脸上笑意温和,但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多谢姑父慈爱,但终究礼不可费,且我们多年未见,也该让侄子尽尽心。”贾琏的笑容恰到好处,颔首回道。 林如海眯着眼笑道:“你这孩子有心了。”但眼角的笑意却未到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审视。 眼前不足十岁的贾琏风仪万千,不禁使人想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心寒如冰。 母孝三年,妻孝三年,六年时间,贾琏几乎接触不到外人,可这样气度不是一朝一夕以一己之力能够养成的。 若他一般,在人前被人赞一句少年探花,风华绝代,无愧书香门第出身。可这背后的艰苦又如何与他人诉说?不说摸爬滚打,就说待人接物,但绝对不是闭门造车般可以练出。 若是贾赦所教,那么此人心机之深,着实让人害怕。 曾经的大内兄,在他耳朵里皆是不甚入耳。嫡妻怨他不求上进,不如二内兄,岳母不喜,岳父也尝尝哀叹此子不堪大任。甚至还有些花边传闻,为人毫无风骨,贪花好色又好大喜功爱听奉承的话儿……言而总之,对于他这般翰墨人家来说,是极为不喜这样的纨绔膏粱,于国于家无望。 说句心里话,曾经对方即使封得国公爵位了,他依旧不喜,反而受到消息后还透着一股鄙夷,当真小白脸无疑。 可这一切,如果都是虚假,他装纨绔,骗过了他,还几十年如一日的骗过身边最亲近的人,那么此人定是狼子野心。 还有最为恐怖的一种,之前贾赦的话振聋发聩,让他心中涌出无限的猜测,每一个都让他惊恐万分。再联合京中若有若无流传的谣言。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如海心中咯噔一下子使心跳加促,呼吸紧张,胸口闷不可言。 这边林如海思绪翻飞,另一边,贾赦摩挲着茶杯,低垂着眼睫,看似一副纯良之相,但微微下垂的弧度,很好的遮挡住对方打探的视线,也避免了自己外泄的心绪。 【宿主触发任务“蝴蝶剧情”,选定对象--林如海】 【林如海,智慧值92,气运值89,阅历值60,武力值25,请在三个月时间让九代单传的林如海成功有子。】 成功有子??? 贾琏心中一震,狠狠暗吸一口冷气。 管天管地,如今还管人怀孕生子,真当他是送子观音身边的小金童吗? 贾琏正默默腹诽着,但接下来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因为他被系统一长段一长段看似理由充分,利益客观的话语给击败了。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系统检测贾宝玉已经降生,绛珠仙子在近日也将来到人世。若男女主双双诞生,则会享有无敌的金手指光环,届时宿主日后面临的困难重重。若趁警幻小仙动手之前,破坏了林家九代单传的格局,且林妹妹多了一个哥哥,那么有男丁的林家就不会送女去贾府,不进贾府就不会遇见宝玉,不见宝玉就不会哭终身,同样,绛珠仙子历劫条件缺乏,其余风流孽障就更缺有利资本。经此以来,红楼的剧情就会被彻底糊掉。】 贾琏:“……”合着,本次他撕的不是林如海,而是背后的仙子?一想起当年,他打算对贾政动手,但是有所谓的“金手指光环”,面色暗了一寸。 【所以……我要给他下药?还是收集偏方?】 【亲,请自主选择办法,么么哒,成功了,不但有奖品,还有积分哟,绝对草鸡轻松赚奖励。】 贾琏:“……” --- 忽略掉那一长串的奖励单,贾琏花了极大的忍耐性,才咬牙认下这个无厘头的任务。 因为彻底糊掉剧情,这一半截让他心动。 他不要成为话本中供人闲谈的笑柄一般存在的人物。 寒暄了几句,贾琏组织着话语打算将话题引导到政务上来,至于那彪悍的任务,可以问老爹拿春1药? 能撂倒大将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探花郎有什么好忧愁。还有后宫斗争出来的皇帝在,宅斗必备良药绝对少不了。 一想起贾赦,贾琏眉头一簇,好不容易养的白菜就这么被拱了。 见贾琏面色变化,欲言又止的踌躇模样,林如海思前想后,权衡一番,虽然光表面上浮现的不虞便让人畏惧,底下隐藏的暗樵更是让人惊恐,但不说富贵险中求,便是自己施政理念的推行就让他少不得遇到一个贤主。 而若能遇到一个与自己有关系,还能“雪中送炭”的人,那无疑是条捷径。 林如海眼中闪过精芒,听着贾琏旁敲侧击的问及清贵圈子的分派,嘴角的笑意多了一丝真挚,“琏儿你不必担忧,虽然你出身武勋,但外祖一家具是文人雅士,传承千年的书香世家,如今张家三爷还是莲花书院山长,众人不看佛面看僧面,也定不会给你难看。且在江南……”故意拉长了音调,林如海望了着贾琏,笑意盈盈摆出长辈的慈爱,“你姑父我虽然比不得大儒,但姑苏林家还是有几分薄面,待日后我带你参与学子聚会,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便可。” “……多谢姑父厚爱。”贾琏躬身谢道。 “怎么……”看这脸色,林如海温和道:“贤侄似乎有话要说?” 贾琏旋即笑道:“姑父,侄子的确是担忧文武之间,勋贵与清流之间分明的立场,可姑父容小侄说句大胆的话,派中有派,相互倾轧,你方唱罢我登上,但自认为苦心孤诣成功并不可靠,看的还是看官的脸色。且,我们唱戏之前,需要贵客点戏。” 将整个官场比作下九流的戏台,着实不是令人很愉快的事情。 “名伶年年岁岁不穷,但梨园常青树却无。”贾琏直刺林如海,目光清明,意味深长道:“父亲爱听戏,曾感叹过一事。那人本是戏台上的配角儿,泯然台上,几乎没三句话,但无意中却得父亲的眼缘,交代班主多加照顾一些,而后一月不到,他便成了当家花旦。然,还不到三月,父亲又爱另一出戏,他便沦落风尘。” 屋内的氛围渐渐压抑起来,林如海眉头拧得死死的。他听明白贾琏背后的未尽之意了,竟是在敲点他。 犯官家眷充当官妓,重罪者无法赎身。 嘴角硬是扯出一丝笑意来,林如海道:“大内兄爱好多变,但若是那人能琢磨出大内兄的心思,得大内兄的意,成为不可缺少的休闲娱乐之人,岂不是能长长久久?” 这不是007常说的“抱大腿”,真不愧是男主爹,这么快就想出反驳的话来。 “也是。”贾琏笑笑,刚想开门见山说伴君如伴虎,还不如平平安安,但还没来得及说便见贾珍过来探望,后面还缀着一小尾巴,没来由的眼皮一跳。 第69章 断戚林家 贾珍含笑半弯一句“林姑父”还未诉说完,林如海便已经上前一步搀扶住贾珍作揖,话语中透着一股亲昵,“一别经年,没曾想今日竟有缘在此得见,珍哥儿这玉树兰芝般俊雅,难怪敬大哥无忧俗世。” “林姑父谬赞了,小子无能,不过舔受父辈荫庇。”贾珍略一颔首,顺势直起了身躯。他与林如海关系不算得亲密,不过碍着俗世姻亲关系称呼对方一句姑父罢而。 众人寒暄几句,林如海目光悠悠一转,望了一眼抱着京巴犬自顾自玩耍的幼童,眉头微微一簇。这便如贾珍已经如是一品神威将军,而他不过是四品知府,但在贾家之中,他们尚未撕破脸皮,论的便是姻亲关系,这样可以不着痕迹的拉近两方的关系,但眼前之人却毫无规矩。 贾琏顺着林如海的视线望了一眼冷着脸拍着京巴脑袋玩的徒炆,不知道这皇子表弟哪里不开心了。作为主人,该是给客人介绍一番,但如何介绍,说是唯一的皇子,他怕林如海再一次吓昏过去。 幸运的是还没等他思定,徒炆放下京巴,上前一步,小大人一般作揖弯腰自我介绍道:“林姑父有礼,小子姓张名靖炎,乃江东张氏族人,承蒙五姑父不弃,养在府邸。” 江东张氏,五姑父…… 林如海吃惊的瞅了一眼“张靖炎”,向来温和的面色有些绷不住。就算如今弘文帝后出生张家,但张家一脉依旧是罪裔!贾赦竟然收养犯官后裔,还……联想到之前贾赦几乎被”软禁”的话语,林如海不由的后怕,背后泛起一层冷汗。 他是被甄家逼的神志不清了吗?竟还想着走走贾赦的路子,想要与虎谋皮一把?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与贾赦交好,冒得风险实在太大了。 徒炆嘴角一撇无视着林如海错愕的神色,心中冷哼一声。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让他对外宣称自己姓张,还着重强调了要在林如海面前摆出皇子的谱来。但是如今一见对方眼神复杂的模样,一脸算计,顿时没了兴趣。还以为姑苏林家出身的探花郎有多么令人赞誉呢?不过是官场中普通的一员罢了。 三年一茬探花郎,缺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怎么,林大人是瞧不起小子的出生了?”徒炆话语带冲,鼻音中冷哼一声,直接质问道。 “还请林姑父见谅,表弟年纪小童言……”贾琏话还未说完,就被徒炆拉着衣袖,忧心忡忡着抢了话语:“表哥先别管我失礼不失礼了,珍大哥和我来找你是又要是相商的,怎么你们就说个不停呢,事情有轻重缓急,你可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徒炆话语一顿,眼眸扫了一眼林如海,力求口齿清晰语速飞快,铿锵有力道:“学子下跪扶书,说是科举舞弊,姑父以权压势,不仅自己,儿子,还连侄子一块儿弄成秀才!要知道,哼!”徒炆很不屑的加重了语调,“那帮酸儒也不看看昔年两房闹得有多厉害,就单单凭借着几分血脉关系,一丝的亲戚情面就一杆子打死全部,简直是可恶至极!你说说幕后推手会不会借此机会,将贾家九族之内人员全部涉及在内……啧啧,这种事情,你们是没什么关系的啦,反正承受祖宗荫庇,被人说嘴几句,爵位也少不了,就怕有些人,经此一难纵然日后洗刷冤屈,这名声终究败坏了~” 悠悠一声长叹回旋在房梁之上。 贾珍与贾琏习以为常,这小皇子一天不叨叨他们还感觉不正常了,但是林如海闻言却是身子僵硬的说不出话来。之前影影绰绰有些流言指着贾家父子舞弊,他是心中知晓的,但是如今为何会演变成学子伏阙上书? 要知道一旦士子请愿,那么无论事情大小,帝王必须过问。 不管贾家舞弊是真是假,经此一事,必定会元气大伤。 话语中多了一份急切,林如海迫不及待的问道:“学子上书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徒炆十分踊跃的回答,就差举手,连口茶都顾不得喝着润润嗓子,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说来:“今科金陵区会元胡斌被人发现自尽家中,他在此之前曾经联手前几名秀才认为此届科举舞弊,拒绝认名次与册封……” 边说,徒炆见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偷偷利用狗毛打个结,然后拍拍脑袋,让狗自己跑出去玩。 听着徒炆滔滔不绝的诉说,林如海心跳如雷。他怎么睁眼瞎到这个地步? 光看到了贾赦身为祚王的风光,怎么忘记了他是推出来的靶子。 实在不该与虎谋皮,让自己再一次陷入泥潭之中。 林如海在心里第二次默叹。 在一旁被徒炆抢了话语的贾琏面色黯然的看着林如海变化的神色。一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之前,虽明白自己外祖一家沦为罪臣,林如海眸子中有不认同之色,他思忖着也算人之常情。 但此时此刻林如海闻言后那副自以为掩饰很好,但却露出算计,像是市井小民一般斤斤计较的利益得失的模样还是伤到了他。 亏他先前还想着多多劝阻一番林如海莫要参与到盐政中来,如今看来这是探花郎自诩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上辈子才落到连个宗族之人都畏惧收葬,还是他这个纨绔懵懂的公子哥见钱眼开帮人收尸。 罢了,既然对方是聪明人,聪明人有傲骨,能一言指出要“抱好大腿”,那他在劝说也无益。 林如海丝毫不知自己“趋利辟害”的一番利益权衡伤到了贾琏的小心脏。他在听完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便觉得自己该告辞离开了。 不是没有想过雪中送炭,但这风险博弈对他来说是肯定的赔本买卖。若是纨绔贾赦一家,被人轻轻松松的退出来做靶子,他看不到这父子两日后能带来的守望相扶。若是纨绔为假,贾赦那便是城府极深之辈,他如今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一二计谋没准对他来说不过是茶闲谈资的话柄,此行无异于“献媚”,他绝对不容发生。 眼下,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便是头等大事。 “如此说来,前院之中也云集了不少学子?”林如海收敛了思绪,眉头紧紧蹙起,问道。 “是有不少。”贾珍见徒炆转身喝茶,而贾琏又心思恍惚的模样,站出来回道,见林如海面色苍白,一副忧愁的模样,贴心的说道:“林姑父不必忧愁,区区几个学子闹事而已,赦叔父已经命人推选了学子代表入府详谈,况且皇上……” “咳咳……”贾琏一听皇帝两字,立马清醒过来,清清嗓子,傲然道:“况且我们贾家清者自清,纵然皇帝命人查探我们也无所畏惧!”边说偷偷望了一眼林如海的神色,见人一副“烫手山芋”的模样,眸子闪过一道异色,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的羞愧,弯腰作揖,痛心疾首道:“姑父本休假之中前来探望我们父子,却不料发生此事,我们父子如今深陷其中也就罢了,可唯恐那些盲目听从被挑了火气的士林若是想到林姑父,那时我们父子就算有再多的颜面也愧对姑父您啊。” “琏哥儿你严重了,此事正如你先前所言清者自清,我相信大内兄一定有办法逢凶化吉的。”林如海嘴角挤出笑意来宽慰道。 “的确,毕竟我们一言一行都在上皇掌控之中。”贾琏露出自嘲的笑意来。他已经问过他爹了林如海是被他爹直白的显摆皇帝的恩赐给吓着了。 林如海话语一僵,不知该如何接口下去。 还没等他组织好话语,便听得贾琏眉间露出一丝喜色,道:“我们贾家有办法化解,但是姑父若是被人知晓此刻您在贾府,纵然不过是走走亲戚也会惹人猜疑,不如先委屈姑父,我们走后门送您出去?” 对于贾琏如此贴心的建议,林如海几乎想要立马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但是为了所谓的“亲戚情分”,他还是面上带着愁楚,急忙道:“这怎么可以,大难当前,我纵然出不了多少主意,但是多个人还是多份力量。” 姑父大恩我贾琏定然没齿难忘,但是姑父您不但只是姑父,您还是扬州知府,若是学子上衙您不在府中?故意拉长了语调,留下无限的遐想,贾琏幽幽叹了一声,您还要想想姑姑呢,我们岂可让一弱女子在家中为男儿担忧?边说,眼睛一眨示意贾珍帮忙劝阻。 只有林如海走了,贾府中没外人了,他们商议解决也快多了。 “林姑父,正是琏儿说的这个道理。”贾珍收到示意,也加入劝说队伍。很快,林如海在“盛情难却”之下,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临走之前还拍拍贾琏的肩膀,道:“福兮祸依,祸兮福所系。没准这一次动乱,你们又像之前一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青云直上。” “谢姑父吉言。”贾琏含笑的把人送到垂花门,但还没等他吩咐人带林如海走后门出去,便听得汪汪的狗声传来。紧接着,他偷偷摸摸豢养的十几只狼狗就冲着林如海狂奔而来,还带起飞扬的尘土。 林如海一惊,下意识的撒腿便跑。 看着林如海被追的屁滚尿流,徒炆拍拍手,很是开心的笑了笑,露着一口小白牙,对着贾琏赞许道:“琏表哥,你的大狗养得真听话。” 贾琏眉头一簇,对着半空质问,“谁允你们放出来的?” “琏表哥不要怪他们嘛,我可是皇子,唯一哒。”徒炆拉拉贾琏的衣袖,卖萌着:“你不觉得他装的很不爽吗?只是吓吓他。” “你啊。”贾琏一叹,“你皇子殿下作弄人是很爽,但是想过没有你能光明正大的对着人说你是皇子?别忘记了,你是微服出巡啊。” “哦。”徒炆鼓着腮帮子,眨眨眼,“那又没事,宣布微服结束就行啦,我们去找父皇。父皇肯定很乐意在五姑父面前表现自己能干的,五姑父最疼我拉。” --- 于是,就有了两人先前所见的一幕。 被贾赦“关”在屋内的徒律听完暗卫的来报,只得叹一声,道一句好儿子。 接下来,却是眼眸闪现着一股戾气。这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断了贾赦兄妹之间的念想。 没了偏心眼朝着贾政的贾敏,这林如海哪来底气道妹夫?况且,没了贾敏,他也替贾赦寻找了被贾母嫁入各地的几个庶妹。 第70章 林家心思 浑然不知自己昔年被贾母悉心出嫁散落各地的妹妹又被聚拢一起,贾赦在听完徒炆撒娇的诉说,贾琏又添上切中要害的几句补充,理清了原委,不由的一边敲一个。 他是知晓探花妹夫与自己不太对付,毕竟人之常情嘛,他们之间又没多少共同语言。但贾琏又不是皇子徒炆,他只是一个大臣子嗣,大臣!官场之上姻亲,师座,乃是地缘乡亲都是联结利益的纽带。 身为人臣,孤臣难为,权臣不易,这一步步都要靠自己慢慢摸索。如今仗着年少得罪人,万一日后林如海青云直上,该如何是好? 做人一线,日后好相见。 贾赦揉揉被熊孩子熊出的三千烦恼丝,对着林如海深深一作揖,只道自己管家不严让仆从懒散行事,一不小心放出了看家恶犬,惊扰到了人。 林如海面色刷白着,大口大口喘息平息心中的怒火。他静下心来脑袋一转便知背后定有主子谋划,但是冷冷斜睨了一眼推出来的替罪羔羊,又见贾赦一脸真挚的模样,也只有咬牙让自己咽下这份屈辱。 毕竟对方可是祚郡王。 “大内兄严重了!”林如海硬是挤出一分笑容,“内兄父子两人管理大宅实属不易,看来岳母来信道为内兄择选一佳偶,实在是很有必要。” 贾赦:“……” 久久呆了一会,贾赦才回过神来,出孝了续弦也是常理,对此贾赦并不在意,挥挥手笑道:“到时候还要商量来喝一杯啊~” 贾琏默默拉着怒气冲冲的徒炆。他已经闻着酸味了。 又寒暄了几句,赔上厚厚的重礼,贾赦送林如海出门。望着林如海远去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句,“终于走了!”然后撩袖子,贾赦揪着贾琏的耳朵,万分不满,“你这孩子,我知道你主意多,又聪慧的,但是听过没有,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独木难支啊?!”说道最后,忍不住咆哮。 “姑父,这是我干的,与琏表哥无关。”徒炆拉着贾赦的衣襟忙不迭的说道:“小皇子下的命令,莫敢不从。” 贾赦眉头一挑,怒气早已崩断理智的神经,闻言立马痛心疾首:“你下的命令我才更要批你琏表哥呢,自己的地盘都做不了主!被人以皇权给调动了,说说当家主还有什么意思啊?懂不懂阳奉阴违,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话音刚落,顿时恍若一群乌鸦嘎嘎飞过,留下一片寂静。 贾琏身子一僵,默默的瞅了一眼贾赦,似对能说出这么深沉内涵话语的贾赦有些不认识。 这妥妥的画风不对啊,他爹向来走无忧无虑吉祥物风的啊。 贾赦丝毫不觉自己话语有多震撼,训完了熊孩子,拍拍手处理眼下的燃眉之急。他定要揪出背后阴贾家的人!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呢? 他大爷的好歹是药倒过战神的人好吗?! 正当贾赦雄心满志,借助皇家情报来指点江山,坑死人不偿命,这边林如海回府之后静静的一个人呆了书房许久。 贾敏收到消息,想要探听一番原委,但无奈入得贾家大院林如海并未有小厮跟随。 还没听人往下说去,贾敏只听得小厮未入内只呆在耳房便冷哼一声,怒不可遏的拍着茶几,“真不愧是祚郡王!我这大哥架子可真够大的啊~” 林如海去拜访贾赦之前,曾经与她私下商议过。原本还带着珠儿一同前去,没想到对方回帖,只道一个人前来便足够。 这本就已经够寡情决义。长辈恩怨哪能祸害到晚辈,更何况珠儿少年举子,又聪慧上进,乖巧懂事,身为大伯,很是出手帮扶一把,锦绣添花才对! 但无奈权势压人,江南官场水深,以她荣国府嫡出的大少奶奶情面也压不住地头蛇,本想着借贾赦出孝回京的这股东风,拉他们一把先出了这江南漩涡。 可万万没有想到贾赦竟然如此冷酷无情。不仅辱贾家门楣,还无视姑苏林家!进门为客,不让客人小厮跟随无视大家规矩,可恶的还令人走后门回来,这是活生生的在打林家的脸,在打她的脸。 贾敏越想越是怒火燃烧,但怒极之下又不禁悲从中来。她身为林家主母,娘家人竟然如此践踏姑爷的尊严,简直是把她放在炭火上烤,有没有想过她孤身一人远赴江南,膝下又无子嗣,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这样的大哥让她如何尊他?如何向着他? 屋内的人闻言噤若寒蝉。虽然是林家仆从,但是他们哪有胆量妄议皇亲,胆战心惊的看着夫人摔茶砸瓷,呜咽哭泣自身遭遇。 林如海听到丫鬟来报夫人哭的好不委屈,眉头一簇,并未向从前那般关心,反而是揉揉略有些思索疼痛的头,唤来管家。手指敲敲光滑的桌面,林如海叹口气,对心腹管家安排道:“派人送贾珠回京,就算是亲戚,长时间借住也不像话。况且珠哥儿榜上有名,该回京好好备考才对。” “是,老爷,奴才这便去安排。”作为服侍着林如海长大的老管家,对主子的话言听必从,丝毫没想着要去跟女主人打个招呼。 “你派可靠的人,不,你自己上京,注意隐蔽行踪,将此密信上呈当今。”林如海抽出一份信封,上面贴合出盖着红泥,完全密封。这是他思索了许久的后路--向皇帝投诚。 弘文帝虽然登基已有六年,但是头顶着太上皇,又有诸兄弟虎视眈眈,这皇位座的颇为忧心。 他虽是太上皇钦点的探花,又得太上皇赏识,但是上皇老了,而他还年轻。甄家是上皇一手扶持的,祚郡王也是上皇册封的,单凭这两点,他就不得不顾虑一二。 而当今不管怎么说,如今乃是名正言顺的帝王。 下定了主意的林如海望着老管家离去,松口气,终于有一丝心情用了晚膳。吃过饭后,面对贾敏身边打着关心主子所以斗胆来报的大丫鬟,冷了下脸,直接转身朝李姨娘的院子而去。 因他与贾敏成亲多年,但膝下无子,不得不纳了三房小妾。原本与敏儿伉俪情深,但如今也不想顾这些。毕竟有时候抒泄一番是一个很好的缓解压力的办法。 虽然明白自己是迁怒无辜,但是如今贾家半子女婿的身份简直是鸡肋的存在。没给他带来多少便利,反而因为它,不仅他,连带整个姑苏林家几代积攒的清名都被毁于一旦。 李姨娘自然是喜上眉梢,使出浑身解数宽慰林如海,这边两个办事不利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跪在贾敏面前,不断的磕头求饶。 贾敏忍着无限的痛楚,咬牙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她与如海成亲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性子,当年都能在婆婆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纳妾,可今夜却下她的面子。其中的罪魁祸首她岂能不知。 这是恼了她,恼了贾家! 都怪贾赦! 一瞬间,揪着帕子的贾敏面上有一丝的扭曲,压低着声音轻轻的唤道,贾赦,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虽然语调柔和,但是一字一顿的道出像是一道道晴空霹雳狠狠的惊吓到了心腹仆从。 贾敏说完,眼中还现着浓浓的阴霾与狠戾,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丫鬟婆子。这些虽然是林家仆从,但都是她的陪嫁人员。昔年母亲为她出嫁挑了又挑才选出的奴才。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她手上捏着,不怕他们背主。 唤人丫鬟给自己捏肩翘腿,贾敏靠着软榻,漫不经心的开口,“温嬷嬷还要劳烦你受累走一遭。大哥如今虽然贵为祚郡王,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虽考虑郡王身份要选一贵女,但也要想想如今原配张家的境况,未来的大嫂不该太招人注目才行呢,而且,还要尽快,不然看看如今,后宅没有管事之人就闹尽笑话,我们还算血脉至亲接受着赔礼,到不能往外说些什么,但是其他人呢?还望母亲好好考虑一番。” “是,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被点名的温嬷嬷出来,心惊胆颤的回道。要知道,她算心腹也知晓老夫人想要借助生母的身份给郡王选亲,准备狠狠的奚落他一顿,特意的找个了一个破落官家嫡出的小姐且又长的十分好看。可如今听着小姐的意思,这样的人家,竟然还不满意。 这简直是…… 温嬷嬷一时心惊,自觉得自己找不出词来形容贾敏的疯狂。拿着贾敏的书信就感觉拿着烫手山芋一般,走在走廊里,听着夜风吹拂,竟生出后怕之心。 锦江揉揉自己被惊愕到的脸。他奉命来找可以断兄妹亲情的证物,没想到得来一切不费功夫。 不过,他想不通了。蹲过那么多家后院,还是头一次听闻出嫁姑奶奶跟娘家家主对着干的姐儿,忍不住要竖大拇指,赞一句牛! 徒律收到锦江来报,翻阅了一番,直接冷下脸来。续弦?!这是有都无视他的存在?! “去把贾琏叫来,看看他的好姑姑,好姑父。”徒律冷哼一声,“让他清醒清醒什么人值得同情,什么人不该!” 说完,又仰头对着锦江吩咐道:“贾琏看完了,你给塞回去,朕原本还想着不着痕迹的让林家多蹦跶一会,现在直接抄家了,这些东西也就呈现出来了,到时候恩侯自然也就死心了。” 又打算脚踏三只船,林探花真是见风使舵够快的! 三言两语定下了林家的未来,徒律迫不及待的朝贾赦屋中走去,他千算万算怎么漏了这回事。 第71章 准备抄家 他一点都不想让人续弦! 就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对方是家族嫡子,是一家之主。 他只要一想到会有人占据贾赦,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身边,相夫教子,获得世俗的承认,就忍不住嫉妒的发狂! 贾赦只能是他的! 是他的! 徒律眼角带着一丝阴鸷,径直步入书房,看见正埋头情报的贾赦双眸活像被饿狠了的秃鹫忽地看到一块正新鲜可口的肉,正打算扑上去一口吞噬干净。 被一双火辣辣的眼眸热情如火的盯着想不注意也难,更何况,贾赦叹口气,挠挠脑袋,他压根没从一摞摞的情报里理出个一二三四五来。那帮人简直是欺负他,一环扣一环的,好像他特好欺负特好栽赃一般。 但贾赦还是恍惚了一阵,因为他转眸看见的皇帝,眼角微红,好像快哭了的模样。 “你……”贾赦愕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自己被一个反身,脑袋昏呼呼的砸进某人的怀里,天旋地转的疼的让他倒吸口冷气。 “恩侯,不要离开我。”徒律紧紧的抱着人,开口,声色低哑。其实,他更想说不要续弦,不要!但这四个字但心底翻滚了无数遍,像滚烫的开水滚过肌肤一般,痛的浑身冒泡,可是到最后却被掐在咽喉中,无法道出。他怕一说出,水泡就会破裂,他浑身流脓,丑恶的面孔自己都不忍直视。 他是家族嫡子,家主,最为重要的是,无后,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谁给他养老送终? 他想恩侯走在他前面,甚至他临死的时候下令恩侯陪葬,这样,他就可以永远护着他,护着他平安喜乐。 但,他怕! 上一次的自以为事得到的教训够惨烈了。 他信不了贾琏,对方上辈子死得太窝囊,这辈子似乎有人相助,可他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人,不敢把宝压倒对方身上。 “好,不离开。”莫名的觉得对方话语中蕴藏着无法言说的委屈,贾赦从顺如流的开口回道。抬眼见对方眼里氤氲的“雾气”眸子里化不开的痛苦,一想到自己得到的线报,不管他理没理出来,最重要的一点都逃不开甄家的身影。 想想对方跟甄家的关系。 贾赦莫叹一声,胸口忽地涌出股莫名之情,踮起脚尖,亲1亲对方薄1唇,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不过是亲戚,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忽略了关爱你的亲友。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有了利益就是朋友,有……” 徒律:“……” 拥抱着他,身上滚烫的气息似乎能消灭自己疯狂肆虐的阴暗,徒律愈发紧紧拥着人,感受着对方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强劲有力的昭显这他还活着,活着,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都好商量! 抬眼间人微卷的睫毛轻垂,面色微红,一双薄唇开阖间贝齿相间,诱惑人迫不及待想要探1入其中。 于是,他开口,“再亲一下,好不好?” 正绞尽脑汁搜刮肚腹里墨水安慰的贾赦:“……不……呜呜” 手不由自主的攀附上徒律的肩膀,贾赦舌尖一挑,极力攻城略地抢占到对手唇中。下意识的回忆起六年前那一幕幕,身子酥1麻不言,可输人不能输阵。 徒律眉眼间尽是笑意,手揽着贾赦的腰,慢慢的解开腰带,正上下游走之际,外面蓦地响起垂门声,“父亲!” 贾赦:“……” 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一声口申口今无意识的溢出,勾的徒律心中一震,眼眸见腾出火苗,伸出手指轻轻的按压在贾赦唇畔上,俯身恶狠狠的吻住。 贾赦瞪大了眸子,不由咬住舌尖,身子完全僵硬。 徒律却依旧未放开分毫,兀自任凭血腥气味传来。 -- “……” 狗男男主意点窗户影子好吗? 贾琏敲完一下,余光瞥见月影倒映的窗纱后,完全不想理人了。 心好累。 亏他看完贾敏的书信想要先提前跟他爹打声招呼呢。结果……没想到有人安慰到炕上去了。 单身狗好虐。 被虐了还要帮爹偷情扫尾,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儿子。 然而,他发觉原来第二天才更虐,因为还要找理由装作不知道,脖子上的吻痕是被蚊子咬的。 贾赦颤颤惊惊,有若惊弓之鸟。昨晚,他本恼的不行,但琏儿呼唤了一声就没了声响,徒律又委屈的指着收集起来的情报,说自己是小可怜,老娘偏心,弟弟觊觎皇位,这外家也使劲闹妖。 说着说着,他都快两眼泪汪汪了,然后就…… 非常深刻的想要检讨自己,贾赦耷拉着脖颈,提不起精神来。 看见人原本白皙的脖颈青青紫紫万分壮观,贾琏连抽搐都直接省下了,开门见山问道:“父亲昨日可曾对着情报研究出了什么?” 闻言,贾赦狠狠的松口气,嘴角弧度升高,傻乐着,“我勘查出来了,是甄家!”幸亏他昨晚跟秃驴,呃……看在稍微有点用处的份上,不叫秃驴,还是叫徒律吧,交流过。 贾赦猛然的提高脖颈,扬起下巴,娓娓道来:“就是甄嘉应在暗戳戳的黑你爹,亏你爹当年还跟他一起玩过泥巴掏过鸟窝呢……” “是吗?”徒律当即冷下脸来。 “你吃……”吃醋吃的好没道理。贾赦本不满徒律打断他装算无遗策的谋士风范,但一想起某人简直是没天理的吃干醋模式,还是无奈的解释道:“我小时候父亲领兵姑苏,除领水军外还奉命造船,又迎皇驾,正值贾家权势鼎盛,在江南地界谁敢惹我?这甄家应当年还跟着我屁股后头玩呢。甄家拐着弯跟贾家算联姻,且……” 默默的看了一眼徒律,贾赦含糊的一笔带过当年因为甄妃受宠,贾母劝着他让他和甄嘉应玩耍。“总之,那个时候,我们算玩伴吧。大概也就是这缘由,后来甄家慢慢跟贾家平起平坐了,我们也就慢慢疏远了。不过我想明白了当初小金鱼说同阶层嫉妒是怎么回事了。我们明明两家家世如今差不多,甚至贾家还带颓势,忽地猛然一下,我唰一下成郡王,是个人都受不了。” “虽然朕不喜欢贾代善等人,但是还必须要说明一点,贾家以武起家,功勋立家,完完全全行得正坐得端,跟甄家靠着一家子女人裙带发家还是有本质的区别。”徒律声音冰冷,语调笃定,话语中隐隐带了不屑之意,饶是说鄙夷的家族乃是他的外家。 贾赦:“……”好吧,迷之深仇大恨。 身为皇帝外家不支持皇帝,却把王爷捧手上,皇帝同样对外祖家恨之入骨。 都怪宫里的甄太妃偏心,结果本来顺理成章的太后都没得当,一辈子的小妾命。 “父亲,似乎都是您猜测,可有证据?”贾琏不想看人秀恩爱,只想揣着证据,直接收拾掉人。虽然清者自清,但是流言蜚语有时候也能害死人。 “我在说他犯罪动机,动机!”贾赦捋捋不存在的胡子,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有动机才有犯案的可能,琏儿莫急,听为父慢慢道来。”故意拉长了音调,贾赦桀桀一声冷笑,“琏儿,你说,为父若是参与科举舞弊案中,打谁的脸?” “皇帝。”贾琏有气无力的白了一眼徒律,好好管管正事别卖萌行吗? 徒律心疼的给人端茶送水,附带热情答复,“是父皇,你这郡王是他立的。” “真聪明。”贾赦本想装睿智,而后表扬一下自家娃的,但没想被人抢答,只好干巴巴回一声,而后继续发问,“这学子请愿出头,最终受理的又是谁?” 贾琏:“……” 捂着牙看着徒律毫无要脸的回道:“是朕!”贾琏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需要去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引起两皇1争1斗,为忠顺王上位做准备,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需要婆婆妈妈一上午? 贾琏想想日后若是自己这般蠢,还是不要有真爱为好。 找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妻子,相敬如宾过一辈子得了。有这样的日子已经比上辈子青梅竹马到后来夫妻反目几乎成仇要好的多了。 看着顺着这条线,源源不断揪出来的线索,贾琏瞟一眼徒律的神色,感觉甄家要完。 谁叫对方好死不死打算把他爹当炮灰? “父皇,儿臣愿领命。”徒炆跪地,一板一眼的请求道:“纵然有舆论压迫,但儿子还是个孩子吖。” 屋内一帮人:“……” “而且,你还只有我一个儿子哦。”徒炆淡定。 “日后,若是跑出一个跟你旗鼓相当的继承人。”徒律边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贾琏,“这是便会成为你的污点,纵然甄家罪恶滔天,把持盐1政,卖官鬻爵,威逼学子,构陷大臣,染指科举,十恶不赦之罪,可他到底是甄太妃母家,甄老夫人依旧健在。便有血脉孝道论者若血蛭攀附而来。” “那……那……”徒炆闻言嘟嘴不满,好一会,伸出肥嘟嘟的手指指指贾琏,“那让琏表哥陪我一起去嘛。母后说了你跟四姑父一对儿,四姑父也只有琏表哥一个儿子哦,你不要我,总不会不管四姑父吧?父皇,对吧?” 徒炆很高兴自己反驳一军,抬起双下巴,趾高气昂的看着徒律,“虽然你教的好,但是不要想着退位让贤,儿子会不好意思哒。” 徒律:“……” 徒律微微侧目,用余光注视贾赦的神色。他怕贾赦不认他。 他能跟妻子,甚至儿子说的清清楚楚,理智万分,却怕贾赦任何一丁点儿的拒绝。 第72章 抄家后续 贾赦很想去死一死。 被一个孩子点破跟他爹的女干情,还口口声声四姑父什么的。 眼冒金星的他本想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装昏了事,但想想还是兀自咬牙让自己清醒下来。 契兄弟的自古有之,分桃断袖的也没啥好害羞。他做都做了,总有承担与面对的勇气。 即使现在勇气只是一小搓火,可总不能继续当小白脸儿,都没绣姐给他护着,还让“情敌”教导了他那么长时间,现在出孝了,他总该断1奶了。 他可是一家之主! “咳咳……”贾赦轻轻嗓子,开口,带着一丝颤音儿淡定无比的转移话题,“其实,那啥,我没听懂为什么就不能赞誉人“大义灭亲”反而要着眼与血脉相传,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而且,历史上皇帝灭舅舅家的多了去了。远的不说,上皇不还是将宁半朝国丈一家给……呜呜……” 徒律本吓的一身冷汗,但见人虽面色羞红却也未否认,心里刚跟吃了五百斤蜜饯一般甜的牙齿都柔化了,可下一瞬又被震的头皮发麻,急急伸手捂住贾赦双唇,低声道:“恩侯,上皇与宁后的事情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参与,甚至发表任何看法,你们几个小的也记住了。”边说,眼眸横扫了一眼珍琏兄弟两还有徒炆。 徒炆点点头,两手捂住嘴巴,表示自己牢牢封口,绝对不作死。 贾琏眸子里露出不解神色,心中疑虑万分面上却也不显,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贾珍干脆了当的点头。他混军营被生死一线吓怕了,向来及时行乐,不耐考虑背后的恩恩怨怨。反正实在混不下去了,宁府门一关,他大小还是个爵爷,有几代积蓄可供他们花销,加上赦叔他们,也够挥霍三代了。 贾赦也跟着点点头,扒拉着徒律的手掌,示意人放开。 徒律松手,修长的手指划过贾赦唇畔,念及昨日一场贪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愈发离不开恩侯,但终究还剩下一丝理智,眼睫一垂遮挡眸中闪现的欲1火,垂下手,头侧过来望向三个小的,神色肃穆,“言归正传,甄家煽动科举一来是如恩侯所言引发我与上皇的对峙,二来也是为了转移视线,我南下是为了盐政,如今证据查的已经差不多了。收拾甄家从盐商开始着手,至于钦差大臣,朕自己出面,你们还小看看学学便够了。” 话音落下,又交代了一番,徒律雷厉风行的派人从小虾米盐商着手,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一连串的官员。官场之上,谁也真清清白白不了,林家自然也涉案其中。 比起科举舞弊众说纷纭毫无证据,盐政1贪1污爆发的又快又狠又惊人眼球,得寻常百姓心。他们不关心谁中举游街了,只关心盐价一斤涨了多少文! 闻得此事,恨不得当即宣判死刑,他们好砸烂菜叶子臭鸡蛋,家家户户乐开了花一般收集废菜佐料。 万民同乐,但既得1利益者却是夜深难寐。 深夜,雷雨阵阵,风吹得烛火左右摇晃,没有一刻静得下来,便如此屋的主人一般。 甄嘉应望着眼前堆积如山收集到的情报,手紧紧的握了握。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要做的只有命人死死叮咬着贾赦,利用舞弊转移焦点。况且,宫中姑姑在,起码能周旋一二。 千里之外,被寄予重任的甄太妃一直在周旋,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一夕之间被贬入冷宫!上皇丝毫没有顾忌那个孽子如今是皇帝,她是他嫡亲的母亲,这般打脸! 她本听到那个孽子不在宫中下江南的消息,暗中去信给外甥,让他帮助小八谋划一番。可不料,本事事顺当,贾赦几乎毫不用引1诱,自己“把柄”送上门来,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理? 在听到科举舞弊,学子伏阙上书沸沸扬扬闹到京城的时候,她只不过想着吹个枕头风,加剧皇帝见的龃龉而已,但话一开口,她不过是略带猜测的道了一句贾家恩侯当真浪子回头金不换。 天杀的,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上皇生这般怒气? 简直是…… 甄太贵妃……不,甄答应面脸扭曲的看着眼前明黄的圣旨,打入冷宫,降位! “不,绝对不可能,放开,本宫要见皇上,皇上!” 看着疯狂的甄答应,戴权眼皮子都不耷拉一下。他伺候上皇几十年了,上皇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早就了解的极其透彻。早年,他还记得自己是皇帝,不在政务上任性,如今人老了成老小孩了,一遭心软回忆从前的愧疚,说句大不敬的话恨不得在自己走之前,保证流落在外的儿子世代富贵,又不但义务。 谁要是说他宝贝儿子一语坏话,直接杀死没商量。 而且,说他立的郡王爷舞弊,这不是在打他老人家的脸吗? 打他的脸?就算是皇帝母亲又如何?自己上赶着不要人为子的,处理一个太后没准还被前朝言官上奏折说几句,如今不过太妃,再怎么顶天了也不过是贵妾。 戴权将人毫无顾忌的移送冷宫,回到大明宫,见一脸阴沉的太上皇吹胡子瞪眼,指挥内监收拾包袱的,身子僵了僵。 “老戴啊,不用禀告了,免得污了朕的耳朵,你也快收拾东西,陪朕下江南。”太上皇一想起贾赦被污蔑,老心疼了。他可是月月都看他儿子生活密折的,都差点儿没那死鱼脸练的没半条命了,打小就多灾多难的,如今还被无脑长蛇妇如此煽风点火当靶子,简直是老惨了,小可怜的。 他必须去给人撑腰。 戴权:“……” 愣怔了许久,戴权才找回音来,小心翼翼着,“皇上,当今去了江南,您再去……” “朕就是怕他欺负赦儿!”太上皇瞬间眉头瞪起,“要不是他没点手段,恁不平老娘兄弟,我家赦儿会被牵扯其中吗?!哎呦……越说朕越气,总觉得这眼皮老是砰砰直跳的,肯定没好事发生。你这奴才再多嘴一句,就别给朕去了。” 戴权闻言,立马滚去收拾包袱。 可还没等他们安排好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宫,江南消息传来,甄家被抄。由科举舞弊和盐政贪污两案,整个江南半数官员落马。 从盐商到两淮盐运使,到扬州等盐产地官员受1贿,爆发出幕1后主使甄家。再从查抄甄家过程中发觉有学子密信,通过查找证实对方买凶杀害会员胡斌,一步步调查深入,挖掘出累累罪行,伫立江南三十多年的“土皇帝”甄家分崩离析。 看着一摞摞运送进京城的证据,太上皇吹胡子瞪眼的临走之前又下了一道命令,直接圈了八子忠顺与宗人府。 身为皇子,他不拦着想要问鼎皇位。反正没了阿文,谁有能耐就自己上呗。科考乃是国家选仕,盐政更是万民生存所系,为争权无视民生社稷,这一点却绝对不能忍。 憋着一肚子火气,太上皇带着忠仆快马加鞭朝金陵而来。他要看看傻白甜的儿子,还有聪慧的大孙子来消消火气,给他们一个惊喜!但丝毫不知自己错过一个重要的信息。 官十八老纠结了废了十几张之才下定决心提一句因迎接当今圣驾近日贾府蚊子多了好多,主子爷特容易昭蚊子咬。 说起来,虽然君臣有别,又主子不同,他能发现其中端倪,冒着被二打一的风险继续忠心耿耿的写贾赦日常二三事,还是两人自1泄秘密。 甄家被抄,当今任凭外界风雨吹打兀自坚韧不动摇,但是贾赦就不一样了。林如海被牵扯其中,虽然不用流放三千里,但刚开始也享受到了抄家的命运。 林如海被抄那一日在值休沐,恰在贾敏屋中展示雄风。他虽然近日颇为冷落贾敏,但好歹少年夫妻,又官场诡谲让他疲于应对,贾家不管如何,岳父有救驾之恩总是真。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好下了贾敏的脸。 没说几句,两人便柔情蜜意。 官十八默默发誓,他真没看全,求不长针眼。他只是应贾琏所命,收集能让兄妹断情的证据,然后见贾敏煲汤弄个鹿鞭汤,他在里面加了个促进生子的秘药。 接下来官兵闯门,被抄家什么不用叙述,总之,外界都知晓小夫妻两很恩爱的。 他揉揉蹲酸的腿,准备离开,好家伙就慢了一步,他瞅见当今堵着墙在壁咚贾赦。 官十八:“……” 主子首要命令是让我护着他开开心心,可这算开心呢还是开心呢还是开心呢? 见两人打打闹闹,作为暗卫木有人权的他很不开心,暗搓搓的记上一笔! 第73章 雏鹰起飞 徒律扫了一眼暗处,嘴角挂着适当的微笑。他受不了躲在暗处藏藏掖掖,势必会让恩侯光明正大的伴他而行。蛰伏了六年之久,终于掌握了全局,可以一击必中,那么上皇又算的了什么? 他老了,老到自己快蚕食完他的势力,还兀自在翘着胡子沾沾自喜以为看尽热闹。 徒律几乎迷恋的凝视着贾赦,看着对方澄明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了。 吻吻密如扇坠的睫毛,徒律十指紧扣贾赦的右手,才心满意足的应许人往内院看一眼贾敏。 贾赦默默的单手整衣冠,悼念了一番自己的意志不坚,厚颜无耻的脸皮。虽然那啥有些舒服,还很刺激,毕竟青天白日在妹夫家中还要躲着隐匿在暗的暗卫找死角,简直是在玩心跳。 努力板着脸,让自己脸色看起来正常点,贾赦抖抖有些僵硬的双腿,迈着步子朝前走。 人活在俗世中,就免不了人情关系。今儿被弄进去的是他嫡亲的妹夫,不说兄妹真有多少情谊,可不来一趟,他不怕被唾沫星子背后指指点点,也要想着为琏儿他们留一个好名声。 步入垂花门,徒律亲亲贾赦的手指,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手,他没个心情看人叽叽哇哇的哭腔装势。 贾赦对徒律的“识大体”表示很满意。反正他若是林如海知晓:大舅哥带着皇帝来探望被抄家的妹夫,他会活生生的吓昏过去的。 哎呦,似想起了什么,贾赦一叹:“如海貌似经不得吓哟,身体不太好,皇上您开个后门好不好?别吓出什么好歹来,不然……”敏儿怎么处理,他真的颇为纠结的。 “自己嫁的人,可以说爹娘看错行情了,但是自己偏向的哥,就是自己脑子进的水。”徒律一想起贾敏竟想要插1手贾赦续弦,压着火气,又解释道:“看看甄家女眷充当官1妓的下场,朕对林家已经留情了,要知道,林如海可比甄家还心眼多,脚踩三只船,为官场大忌,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 贾赦默默的拍拍徒律的肩膀,想想自己其实真厚颜无耻,仗着皇帝的喜爱,偷偷给家眷开后门什么的。 心情颇为沉重的走进内院,里面乱糟糟的,随处都是啼哭声,没来由的让人心烦。 此时,林如海已经被提取回衙,剩下的锦衣卫正查抄林家家产,着重关注了书信一类。贾敏泪流满面,呆呆傻傻的坐着,直到听见堂官儿谄媚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看向贾赦。 一别经年,贾敏恍惚的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不真切。 她那个大哥,她还不知道吗?小时靠祖母,成婚靠嫂子,于国于家纨绔膏粱,她素日是看不上眼的。不仅是因为他让自己在交手帕面前丢了脸,还是自己身为荣国府嫡出小姐的傲气,瞅不上无能却占据嫡长之位的大哥。每当他对他们兄妹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时,不可否认的自己有一丝快1感。 可如今,没有羡慕,没有讨好,没有萎靡,反而透着一股淡定与自信。 贾敏止住了啼哭,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贾赦望着昔年被父母捧在怀里的娇生惯养的妹妹如今素颜朝天,披头散发,乌黑亮丽的秀发衬着一双发红的眼眶,让人忍不住唏嘘。 “如今江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如海卷入盐政一事,我会找机会周旋一二。” “大哥!”听到贾赦的话语,贾敏若溺水的孩童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手紧紧攥着贾赦的衣袖,先前受惊吓的满腹委屈全宣泄了出来,“大哥,什么叫有机会周旋一二?如海明明是被人构陷的!” 说道此处,贾敏原本若黄鹂鸣叫悦耳的嗓音带了一丝的尖锐。明明她家相公是个能臣,就算收受贿1赂也不过是官场上的人情往来,有些冰炭孝敬银子罢了。 “郡王爷,还恕下官无礼了,我这下属抄到一些……” 还没等奉旨抄家的黎堂官说完话,贾敏眉宇一松,悲从中来,“大哥,你可是郡王爷啊,就难道硬生生的看着别人欺负你妹妹,欺负贾家吗?”垂下眼眸,贾敏终于冲被抄家的噩耗中回过神来,一想起先前堂官的话语,语调愈发悲哀,“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可是贾家的女婿,父亲……父亲当年可是有救驾之恩的,难道就因为你是嫡长就占据了全部的好处吗?” 贾赦:“…………” 贾赦很委屈,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他好想大大方方的对着人咆哮,是因为自己魅力大好吗?要不然六年前,贾家就玩完了。 他受父母的生养之恩,没有理由怪父亲政1治1谋1划失败,也觉得自己应该有勇气承担成为罪人的结果,反正熬不过去,买包老鼠药自己一口闷灌早死早超生的勇气还是有的。 可他受不了这种白捡“便宜”的看法,明明就算蹭功劳,也要算绣姐的! 算绣姐的!算绣姐的! “敏儿你一时忧虑,口不择言,我尚且体谅你一回,但是你要清楚且牢记一点,你这大哥就算是阿斗,扶起我的也是绣姐!”贾赦冷下脸,“世上比你痛苦惨遭噩耗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体会过六亲不认,血脉相残,你已是够好运的了。” 边说,贾赦环视了一圈屋内正看管的侍卫,毫不担忧自己这番话传出去是否会担上“冷血无情”的标签。 皇上处置甄家站在风浪口上,他也舍命正视一回血脉亲缘。 先前禀告的黎堂官见兄妹不合,找准了时机,示意下属离开,上前几步,靠近贾赦,用三人能听得到的音调,谄媚的说道:“王爷息怒,容下官说句托大的话儿,林夫人是过于忧心林大人了,急的胡乱言语了些。不过老话不是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爷您做大舅哥的也大人有大量。您应一收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就冲这份心,下官也知晓也如何行事了。所幸林大人所犯的罪行并不太严重,番役呈禀的物件我们难掩过,但诸如与贾家等四王八公通信,这倒也无碍,都是自家亲戚,问候个往来,也在情理之中,您看。”边说,将手中的书信递过去。 贾赦正心烦着呢,看着一摞摞的书信脸都绿了,见人朝他眨眨眼,顿时心中一痛。 这是徒律特意给安排的心腹,就让他能以施救者的形象出现,拯救林家,让妹妹日后能够感恩与他。 这般费心设计,只因怕他伤怀兄妹之情。 他何德何能? 忍住快要哭的冲动,贾赦随意的翻了翻,装阅过了一番,没什么重要往来,不过是与太太和贾老二通信之类,外加一些姻亲。本想命人焚烧了,却因侍卫查找之时翻动查阅,有几张信笺飘落出来。 贾赦忙去捡起,抬眼间看见娟秀的字体,瞬间面红脖子粗,气的整张脸都爆红了,“你们母女两可真有闲情雅致的,还想着给我相看继室?怎么,怕本王子嗣落水中天花还不够惨吗?” 黎堂官偷偷狠狠吁一口气,主子吩咐的任务终于完成。 贾敏被这话又惊又气直接昏了过去。 贾赦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甩袖走人。 他以后再也不要管这帮人了,被人骂冷血就冷血,反正他不怕,琏儿有死鱼脸罩着! 徒律对此很满意,他的赦儿善心可不是被养不熟的白眼狼啃的,贾琏对此也很满意,林如海被除功名,没个巡盐御史简在帝心,别在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好的教妻育子,总不会在成话本里女主的爹。他的奖励也就得到了。 --- 盐政与科举两案并发动了江南半数官员,徒律每日有“妻”相伴,处理政务,眉眼间还带笑,待终于稳定下局面,徒律拖家带口的回京城,却不料贾琏这小子闷不吭声的,到最后居然给他丢下一颗惊雷。 毛都没长齐的,还想着去从军,简直是欺负恩侯。 贾赦一听到这消息,不知不觉就泪崩了,紧紧的搂着贾琏不松手。 窝在贾赦怀里,贾琏听着无声的呜咽,心里涌出一阵苦涩,就因为这样,他才更要去从军。 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相比上辈子浑浑噩噩,这辈子好歹也算文武双全,胆略惊人。可经过被人构陷舞弊,甄家落败,尤其是身边有一个皇子表弟的对比,看着他在皇帝准备查抄甄家之时,就想到舆论漩涡,还提出应对之策。 而他呢,看起来精明,其实还庇护在贾赦的怀中,仗着他愧疚,仗着他心宽,仗着…… 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重生容易,本性却难以重生。他还是上辈子的琏二爷,自以为头顶荣国府的匾额,自己便是继承人,理所当然认为贾家是他的,贾赦就算无能也必须为他这儿子遮风避雨,稍有不如意,若被抄家流放,怪的是贾赦参与叛1乱,送信平安州,却没有反省自己犯下的罪。 他需要远离父亲,“断1奶”自己独自成长。 第74章 父子暂别 贾赦一下子没绷住,哭的稀里哗啦的,但是还没一会又喜笑颜开起来。作为一个好爹,儿子要子承父业,他应该大力支持才对。袖子一擦眼泪,拍拍贾琏的肩膀,话语中还带着一丝哽咽,鼓励着,“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虽然没有扫清障碍的能力,但是不拖后退爹还是做的到的!边腹诽着边转身给贾琏收拾包裹去。 贾琏:“……”求我爹心里活动透析示意图! 徒律见状挑了挑眉悠悠打量了一眼贾琏,眉眼带笑,“你自己考虑好,选择的路就要坚持走下去。”说完,挥挥衣袖,跟随贾赦的脚步远去。 “琏表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做出这个选择,但是我会替你照顾好四姑父,不让父皇欺负他的,相信我。”徒炆拍拍胸脯一脸肃穆的保证着,“我肯定会做一个棒棒贴心儿子的。” 贾琏盯着看了老半天,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去军营力量的利弊得失。 好心酸,能否带着爹一块儿去?! 有些烦闷的呆坐在屋檐上,贾琏仰头观望着满天繁星。都说若越有人牵挂,那人所代表的星星会越亮。 “母亲……”似乎被耀眼的星芒所回眸相视一般,贾琏失声呼唤了一声,随后身子一僵,长久静默后,叹了一口气。 他能一眼看到母亲闪现的光芒,定然是他那傻爹又抱着母亲的牌位哭了吧? 以前有事没事总爱跟人得瑟一下他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个小天才,然后“暗搓搓”的哭诉一回自己被情敌死鱼脸“欺负”的四书五经都学会了,最可气的还能拿着皇帝写的情书跟人翻个白眼嫌弃“死鱼脸”不懂风情,他们才错过……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当你家里有三方人马保护的时候,消息肯定非常灵通,一想到这,贾琏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贾珍挠心挠肺的想好劝慰的词,找到贾琏便见到这么一副景象。夜色笼罩之下,贾琏背后一轮皎洁的银光洒来硬是衬托着他面色刷白,尤其是他前锋营的眼神可好可尖了,一眼过去还能瞄见对方无法言说的笑意,浑身上下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 贾珍的眼神似乎被灼伤了一般,猛地一闭,又蓦地睁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再一次瞧过去,却不见任何阴霾,只有几分伤感。 人僵硬了片刻,贾珍飞身踏上屋檐。 贾琏眼睛望向贾珍,见他轻轻松松的点地飞跃站定若话本中飞檐走壁的大侠,不知怎的,将他原本被自己对比而生出一丝的自卑之心扫落在地,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微笑。 上辈子,他们两蛇鼠一窝都是败家纨绔,这辈子,好歹,他们也算学有所成。 “琏儿?”贾珍盯着他看了半天,望着人嘴角洋溢的微笑,反将想起先前那一瞥,心中更添了一份忧愁。 有个早熟又闷不吭声的弟弟,当哥哥的好忧心啊。 听见人轻声呼唤,话音里透着担忧,贾琏抿嘴笑笑,知晓对方是来安慰与他,不由开口问道:“珍大哥,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爵爷不当,跑去军营宁愿当个五品的小伍长啊?” 贾珍:“……” “珍大哥,我记得当初你本不愿去军营的,那个时候……”贾琏话语一顿眸光死死的盯向贾珍,话语中透着一股决绝,“你可曾知道你写信回来不愿在呆军营的时候,父亲心软过,可第二次我见到你的信,就把他烧了,告诉父亲敬伯父你过的很好。” “娘希匹的,操……”贾珍愕然的听到这消息,脑海瞬间充斥着当年初入军营他被人排挤磨练又言语不通,险些熬不下去的场景,国骂直接甩口而出。但余光猛地瞥见自家小堂弟紧攥起的小拳头,眼角一抽。 揉揉额角凸起的青筋,贾珍虽不解为何对方今晚一股脑儿的道出多年前的旧事,但看着对方瘦弱的身躯,惨白的面色,当下便紧闭了嘴巴。 说到底还不是他这个当哥的无能,贾家累得未来几乎靠这堂弟谋划。 至于他赦叔,他理所当然的把人踢出贾家大门了。军队里也有契兄弟,那不过是最底层最穷苦的人家互相纾解的,一般人靠军1妓,像他有钱有权的直接都是包人包年的。可不管如何,在生死边缘也涌现过真生死相随的恋情,他们克服了男人最原始的欲1望。瞧皇帝心心念念赦叔的模样,他们哥两的确该好好做准备,给人备嫁了,万万不能坠了贾家的颜面。 这般想着,贾珍望见紧张的贾琏,忙道:“若当时知晓,没准还真恨死了你,但是今时今日回忆起来,还得感谢与你,不然,我铁定不会坚持下去。虽回旋生死边缘,可收获了许多真实的兄弟情谊。每日早起操1练,日息而归,碰到倭寇来袭,烧刀子一口闷直接赤膊杀过去,胜利的喜悦那是娇奴美婢伺候所比不过了的,尤其是得了军饷,邀个三五好友,今朝有酒今朝醉……” 满脸黑线的看着一脸陶醉的贾珍,贾琏咬牙提醒,“珍大哥,其实你可以带着嫂子随军的,真的。” 听闻贾琏的话语,贾珍略感尴尬的咳咳,见人一脸焦急催促的模样,反而促狭心起,“放心,就算哥哥未来有妻女,也比不过你这兄弟。” 贾琏无奈一声叹息。他才不关心嫂子如何,想的是大侄子蓉儿啊。要是真因他之故而没了蓉儿的降临,他也许会内疚一辈子的。 这与贾母,贾政,乃是林如海不同,他是真真实实与蓉儿一同长大的,叔侄关系非比寻常。 “切,才不信呢!”贾琏随手朝院子扔了一块瓦砾,环视了一圈,不见任何风吹草动,压低了声音,凑在贾珍身边嘀咕,“珍大哥,你要是真有我这兄弟,你回京城后帮我盯着贾政他们,虽然荣宁两脉已经分宗,但总觉得这帮人不到黄河心不死,没事总能闹腾出妖来。” 贾政? 贾珍朝天想了想,说实在的,他真还没宗族的概念!从前就竟顾着逞能当荣宁街小霸王了,在他认识里后街居住的族人就一标签:上门打秋风,讨好他这个族长之孙。等后来除了与贾赦一家生活,接触到的都是入伍士兵。这些人大多因家庭贫困,缴不起银子,被应征入伍。 他少不了听了些东家村李家庄为个银子卖女卖子,欺凌孤儿寡母,不像当年在贾家发生的那一幕幕还披着礼义廉耻的面皮,他们撕扯直接泼辣暴力。 不期而然的,他其实对宗族没多少好感。 郑重的点点头,贾珍决定先回去套麻袋揍人一顿,直接揍残了肯定没时间唧唧歪歪,要是被他查的有半点不轨心思,他珍大爷这些年手上没少沾鲜血。 见人满腹忧愁的交代回京注意事项,贾珍扬手搭在贾琏肩上,听人压低的语调,眉头一蹙回扫了一圈院子,低眸瞥了一眼青色的瓦砾,无奈的笑了笑。 他家琏弟为了反隔墙有耳说些小秘密也是蛮拼的。 于是同样压低了声音,问出了自己一直压在心里的疑惑,“琏弟,你既然不舍,为何想着要从军呢?说真的,即使军营我现在很不舍,可是却不想你步入,那最初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每一日都水深火热,我甚至不想做逃兵,直接想过抹脖子上吊。” 侧过头,贾琏看着银白月光勾勒出贾珍如今英气的面孔,又伸出手拍拍贾珍的胸脯,满脸羡慕:“看看,多英俊,多结实啊,这便是我的理由之一。”他也是勤勤恳恳练武,可就比抽空偷懒的老爹少些水嫩,但也一副小白脸模样,完全不像贾珍,气质跟上辈子截然相反。 猛不期然的被袭击,贾珍恍惚觉得自己被火蒺藜给砸中了,五脏六腑都被震个血肉模糊,连连后退几步,默默噗通噗通狂跳的心脏,微微仰脸深吸一口气,板起脸来,“琏儿,你这是在忽悠我呢?” 见人冷不丁的沉下脸来,贾琏满脸诚恳,“珍大哥,真没有,真没有。”连续重申了好几遍,就差扬手让对方摸回去比较比较身板,又忙不迭道来自己去历练的二三缘由。 “珍大哥,其实我也想只当个贾家琏二爷,可是京城水深,我现在完全处于被动局面,不知道这谣言是谁散播的,又怕……”贾琏揪揪头发,他其实很想买系统里的dna检测,然后谁是他爹,就一目了然。 实在不行,来个滴血验亲也行啊。 贾珍身子一僵,又恍若被砸中了一颗火蒺藜,轰隆隆炸开。 他怎么就不是贾家琏二爷了? “族谱上写着呢?!怎么琏二爷你还想攀龙附凤?”贾珍啧啧了两声,面上不显与贾琏道起了玩笑话,心里却咯噔一下,猛然原本宽松的弦瞬间紧绷起来。 一夜之间,他看来拼了老命攒军功抢胜利品还不够?这琏弟也是件麻烦事啊? 要是让他知道谁没事闲的乱散播谣言,他定然套麻袋恁死他! -- “阿嚏!” 徒律揉揉鼻子,眼中闪过一丝地方环视了一圈袅袅香烟。经历过死而复生,下意识对神明生死还是存在些敬畏。 贾赦正说到开心事眉飞色舞的给人烧纸钱,忽然一声炸响,贾赦下意识卷起冥牌紧紧的护在怀里,胆颤的扫了一下四周,见徒律喷嚏连天,才松口气,“我都忘记佛堂还有人存在了,吓死我了。” 徒律:“……” “哎,不是,”贾赦瞅见某人猛地黯淡下来的面色,忙关心道:“皇上,您是不是近日疲劳了,看看都感觉像患了风寒了,来人,传太医。” “无碍。”徒律见人满脸担忧,准备转身找太医的言行,心里暖了八分,拦下贾赦火急火燎的动作,转眸扫了一眼贾赦手中的冥牌,叹了一句,“你既然知晓要为琏儿好,不是故作开心,而是父子两好好的说清楚。你们互为对方打算,张锦绣知晓,也定然会开心的。” “她当然开心了,儿子不随我。”贾赦嘟囔着,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徒律,“能子承父业当大将军也不错的。” 徒律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掩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起。 他的恩侯该是满眼满心从头到尾都属于他一个人了,万不能因其他人对他试探,耍心眼。 话语中不知不觉带着一许恶意,“其实,恩侯自欺欺人没有意思,贾琏也认识到了他回京面对的暗流,故此他选择暂避开。只有朕,你可不用担心,朕巴不得他是你儿子,我这样就不用纠结日后还没有人为你捧灵送终了,可是朕之上还有太上皇,还有宁太后。这对夫妇若是查到真实凭据了,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贾赦:“……” “恩侯,他们残酷起来能互相厮杀不管太子大哥死活,人老了没了爪牙却若佛龛之像慈悲万分。可就算人再老,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贾赦一颤。 徒律心满意足的把人抱入怀中,细声安抚。 百里之外,太上皇忍不住骂天! 第75章 上皇驾临 上皇气的捶胸直抑郁,他斗智斗勇几乎拿出棺材本的本钱终于悄然下了江南,但没曾想自己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就差那么一两天的行程,他竟然病倒了。 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病倒在异乡,就算有忠仆鞍前马后的贴心伺候,他莫名的也感受到了一股寂寥,甚至还徒生出一丝委屈。 若不是当时年少轻狂,闹到那般境地,他也可以像小六子一般带着儿子下江南公费游玩! 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宠着儿子的! 戴权看着小孩子般闹脾气的主子,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番,然后端起药勺,无视人的咒骂,义无反顾的给人灌下,安抚:“老太爷,想想老爷,少爷。老爷可是打小儿敬畏贾老的,他定然是仰慕将军威武的风采,而不是病重瘦弱的模样。” 上皇:“……” 默默的捏捏锦被,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喝完药,精神倍儿棒的去见宝贝儿子。 几乎是数蚂蚁一般熬日子,上皇被确诊龙体康复,就立刻驾马飞奔而入金陵,马上就可以见傻白甜的宝贝儿子了,可以给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至于为啥不乘船,他觉得自己这般出场不够体现龙马精神! 故而,当上皇率侍从化为游山玩水的富贵老太爷入城的时候,码头上,贾赦忍着泪与贾琏依依惜别。 “琏儿,你爹我只有一句话,别硬撑着,不管如何,你背后还有我。”贾赦揉揉贾琏的墨发,看着已经到长高到自己怀里的儿子,忍不住凑在耳畔小声嘀咕着:“这普天之下也并非全是皇土,你要是怕京城水深,我们也可以顺流而下去海外的,小金鱼说张家也有族人移居海外了。海外人五颜六色的,长的像妖怪可有趣了,而且还他们还有各色奇巧器物……” 本依依惜别的贾琏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眼眸瞬间闪现狠戾之色的皇帝。他敢保证若真渡洋赴海外,没准下一刻军队就如影随形。 真不知他爹遇上是他是幸还是不幸。 “好。”贾琏郑重的点点头,应允,“只要他胆敢对不起你,我们就走。” 闻言,贾赦略害羞,转眼间忽地发觉贾琏一脸肃穆的模样,身子不由一僵。不知是不是近日因过于忧郁,日思夜想了,以至于他一晃眼下,竟然真有些觉得他家儿子长的怪英俊的,不像他。 侧目望去的琏儿,别说一张脸如何的俊,单说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顾盼之间熠熠生辉,先前言谈之时,透着笃定言语配着坚毅的眸光,让他不其然的就想到那个曾经温柔安抚过的连襟大姐夫。 太子大姐夫对他可好啦…… 少年往事连成一片从眼前一晃而过,贾赦有些愤懑的斜睨了一眼徒律。这皇家人都好生霸道,好似就他家独有丹凤眼似的。明明他也是丹凤眼儿的,小眼睛一笑就能眯起成月牙儿! 实在不行,还有他“甥舅亲”的大舅兄呢,凭什么从他手里抢人? 贾琏:“…………” 看着贾赦骤变的脸庞,贾琏略心塞狠心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好自己”便转身跳下甲板。江南纵然多变,可也比不过京城。他们收到贵妃被贬,忠顺被圈的消息,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城群龙无首,老皇失踪。作为皇帝,必须要回去坐镇,这傻爹自然也背靠大树好乘凉,一块儿走让人安心。 他还要留下处理所谓的金陵四大家族。 甄家倒了,这空出来的巨大里的权势谁都想咬一口,其中最野心勃勃的就是根基深厚的贾史王薛。 贾家仆从三天不管便上房揭瓦,老虎称大王,他上辈子就领教过。这辈子,他就拿这贾家族人开刀锻炼自己的治家本领。 在金陵守孝这六年,他没少让人收集贪赃枉法的证据。 “琏表哥,父亲走啦,我们先逛街看看被游行示众的贪官污吏好不好?我让小雨他们准备了好多臭鸡蛋。”正思忖间,贾琏听见欢呼声,一时无言,嘴角挤出笑来往了一眼好奇眼望四周的徒炆。 真不知皇帝是心宽还是色令智昏还是嫌小皇子叨唠烦,没让人跟着一起走,反而厚颜无耻的说等江南事务完毕,让徒炆送他北上入军营开开眼见见民生疾苦顺带培养下兄弟情谊,再让他跟着贾珍一块儿回京。 贾琏腹诽同时脑中思虑陡转万变,他承皇帝的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忧患,太上皇竟真让皇帝畏惧到这地步,竟隐隐准备把唯一的儿子托付他人? 先不得不说贾琏过于思忧过虑,徒律只是想要个简单的过个二人世界罢了,把徒炆留下,贾珍也命其护送贾琏先北上在返京,只不过是为了分散暗卫实力,免得在他们眼前像苍蝇一眼盯梢。 只说,贾琏脑海回想了种种上皇曾经的政略谋划,心中恍若一座大山压顶。有这么一个“恶婆婆”,他爹日后定然苦不堪言,他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踹了换个后娘,要不帮后娘坑“恶婆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噩耗来的如此之快。 虽贾琏历经两世,但也被贾赦娇养着宠出不少少年心性,再加上一个真儿童,外加立志当好哥哥的贾珍,三人若平常少年一般逛了一回菜市口,望着群情激奋的百姓,没对贪官少扔烂叶子。 三人衣衫上还挂着无意间挂着的菜叶,欢乐的回了家,正指点“江山”准备过没有大人的夜晚,刚踏进大门,就忍不住退出来看看门上的匾额。 原本寂静的贾家本该随着主人离开更加的安静,可是一个时辰不到,花团锦簇,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鼓足了勇气回头望了一眼护卫,三人齐齐迈着僵硬的步子准备一查真相。 甫一踏入大堂,然后,个个看脸色变。 位于上首的上皇连眼皮子都不想耷拉抬一下。他已经委屈的想哭了。他想着给人惊喜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想着暗中查探一下管十八他们有没有忠心耿耿,如此伤害主仆忠诚度的念头? 现在可好了,惊喜成了惊吓。 儿子跑了! 戴权见人步入,很想拉着一脸铁青的太上皇,提醒一句:“儿子走了,大孙子在啊。” “皇……皇……皇……”徒炆瞠目结舌,眼眸闪过一线的害怕,下意识的伸手往后捂,但冷不丁的一颤,忙擦擦嘴角,整整衣冠,微微上前一步,拉开与贾琏与贾珍的距离。傲然抬起下巴,板起胸膛,瞬间拿出皇子威仪,淡然俯首弯腰:“孙儿见过皇祖父。” 皇祖父对他不像对父皇那般百般嫌弃,但打小让他牢记君子之交淡如水,身为王者当深不可测。像他今日这般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不经过试药,拍掌扔菜叶子竟然像个市井无知小儿,又…… 简直是要打屁股扣月钱的节奏,呜呜。 听见徒炆的呼唤,贾珍直接呆愣。 贾琏也愣住了。 传说中的太上皇手段狠辣,六情不认,惟我独尊! 传说中的太上皇老而弥坚,越活越绝情!看看甄贵妃一夕之间成答应! 传说中的太上皇与宁太后号称雌雄双煞。想想至今众人不敢提及的废太子案。 传说中的太上皇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传说中…… 贾琏回想起自己得到的听到的传闻,脑门上的汗一滴一滴出个不停,心中颇为忐忑不安,种种猜测抚上心头。上皇来的时机如此之巧,倒像是对“狗皇帝”的行径了如纸张一般。 “狗皇帝”还说要逆袭,长江后浪推前浪,拍死前浪沙滩上呢。 …… ………… 上皇手扇着纸扇,呼啦哗啦的给自己降火气。瞥了眼排排站的三小孩,好似这屋内只有他一人一般,过了一炷香时间,才开了口。先是不咸不淡的训诫了一句徒炆,又扫了一眼贾珍,最后目光悠悠打量了一眼贾琏,眼睛一眯,遮挡住眼底的喜爱。 京中隐隐流传着贾琏是阿文的孩子,他也有所听闻,还知晓是谁散播的谣言。可他没出面阻拦一下,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反正他不要任何人知晓赦儿的身份,尤其是她!那个女人没有武则天的能耐却妄想染指朝政还害了阿文。 他再也不许另一个孩子被牵连其中。 那是他护着的孩子,即使是自己技不如人被美色所误的象征,自己气的恨不得掐死他,可终究还是明智的留下了他。当然,这其中还要感谢阿文聪慧的发觉异像,才没让那个疯女人上演苦肉计,以皇子之死激发后宫矛盾意图前朝动荡。 他没有错,是宁半朝结党营私,先威胁了他的皇位,而后他苦心孤诣蛰伏了五年,才一举歼灭的。 嫁给了他,为何还要偏向母家? 反正他没错! 太上皇哼哼了两声,知晓赦儿身世的只有他和身边的忠仆戴权,其余的都不在了。他可以一个人尽情的呵护着,独占赦儿的父母之爱。 这么一想,先前满心欢喜而来却得到闭门返回消息的郁郁心情好了许多,太上皇决定立马启程去追赶贾赦一行。 他绝对不能让赦儿和那个心狠手辣六情不认的小六子在一起。甄家纵然罪有应得,可是他连百姓舆论都不顾了,简直是胆大妄为,无视宗法世俗。 赦儿跟他在一起,万一学坏了怎么办? 他还想借着生恩养恩都是恩来激起赦儿血脉之情呢。 越想,太上皇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启程离开。板着脸,对着徒炆关怀了一句在江南玩的开心,主意安全,多多了解民生,鼓励了一下要入军营的贾琏。 贾琏入军营不错,那人肯定着急的不得了,四处寻找证据。他死也不准备告诉人不管贾琏是阿文的还是赦儿的都是他大孙子的事实! “死……咳咳,你师父不错,既然打算投军,就好好学!太上皇和善的拍拍肩膀鼓励了贾琏几句,便一个令下,风风火火的走了。 望着人离开的背影,三人傻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小蚊子,刚才你确定没看错,那是太上皇?” “绝对没有看错!”徒炆笃定着。 “可是他跟传说中好像出入很大啊……”贾琏疑惑着。 “有没有感觉他好像很赶啊?”贾珍在三人中算最为“淡然”,颇为盘观者清说道:“火急火燎的,好像要办什么事情,话说,他今日来是为了什么啊?管十八大叔他们也太能装了吧,也不提前露个消息亏我们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 贾琏心中一紧,忙夺门而出。他总感觉他爹要出事。 第76章 坚情败落 从来没有一天觉得自己会这般乌鸦嘴,贾琏乘船争分夺秒追上扬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刀光剑影的一幕。 父子两当庭对峙,他爹横架两派人马中间,被撕扯着。 毫无疑问,两人的事情被撞破了。贾琏克制着自己浑身僵硬的身躯,拼命告诫自己寻找对策。 太上皇吹胡子瞪眼咒骂,“畜生,你竟敢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赦儿,不要怕,朕废了他!”说完,一只手力气不够,另外一只手也覆了过去,紧紧的拽着贾赦的右手。 徒律闻言撩起眼皮乜斜了一眼面红脖子粗的太上皇,垂眸遮挡了一闪而过的疑惑,继而抬眸望见贾赦吃疼的面孔,紧拽的手一手,自己大步一迈,走到贾赦身旁,十指紧扣,柔声安慰着,“莫怕,没事的。” 太上皇:“……” 忙不迭的松了手,太上皇老嘈心的看着因为失去自己“蛮力”,一不留神就被心机的徒律揽入怀中的贾赦,气的越发心里难受了,不禁老泪纵横。 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啊就在他不知晓的时候,被头猪给拱了,拱了。 话说之前,他听到徒律护送着赦儿回京,还想着对方挺有眼见的准备回京不给小六子拖后腿了,但没想到他命人疾行追上两人的时候,简直是突破了他为皇几十年锻炼出来的胆量。 甲板上他的儿子和小六子正闲来垂钓,刚想着兄弟和睦,念头还没闪过,那秃驴竟敢动手动脚。 “秃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竟敢……” 正细声安抚贾赦的徒律冷不丁的寒毛竖起。秃驴这个词,作为名字的话音,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先前爱人情急之下破音,但那是情话,是闺1房1之乐,可如今放在七老八十的太上皇,他心狠手辣的父皇嘴里,尤其是这般就差持剑相对的情况,简直是惊悚到鸡皮疙瘩的竖起来了。 徒律下意识的摸摸手臂。 贾赦浑浑噩噩的,目光跟着一转,望了一眼徒律的双臂。其实,他需要静静,一个人捋捋思绪,要不然转不过弯来。 从琏儿狠心留给他一个背影,他恋恋不舍的上了船,被人宽慰钓鱼,啊呸,是回忆相见的那一幕,他刚被徒律一句“那个时候,朕也许就想拉着你下水狠狠1操!”吓的魂不附体,战战兢兢的么么哒了好几遍徒律脸蛋,劝说掉如此废体力的念头,猛不然的听见一声怒吼:“孽子,你们在干什么?”彻底被吓傻过去。 短短两个时辰不到,他经历了半辈子都没有过的刺激。 贾赦晃神见瞥见门口伫立的贾琏,眼眸瞬间瞪大,脑海浮现种种凄惨画面,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 瞬间,船舱内愈发鸡飞狗跳。 面对突如其来的太上皇打乱他的计划,徒律抱着贾赦,留下一句,“他是我的人,执手一生,值守一身安乐无忧的爱人。你认也好,不认也罢,反正,自古皇家弑父传统也少不了我一个。”便霸气无比的走了。 宣战的声音平静而缓慢,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 太上皇站在甲板,望着换船离开的徒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认不得人了。 他真的老了? 在他以皇位为要挟的时候,这孽子便丢下如此一句胆大妄为的话语,而后毫不在意的将他安排在赦儿身边的暗卫一个个像粽子一般捆绑的丢在他眼前。 肆意妄为到极致。 甲板上寂静无比,只听得一丝叹息。太上皇望着落下的夕阳,绚烂的火烧云晕染半边天,虽异常夺目,可不远处悄然而上的夜色却是不争的事实。 太上皇双手撑在栏杆,透着浓浓雾气,往面前精致却立满守卫的大船看去。 里面,是他的儿子。 嗯,一个孽子,一个遗落在外,他存满愧疚的宝贝儿子。 两人在一起了。 简直是…… 一天以前,若有人问他血脉*,他定会杀之抹掉丑闻,但是如今当他亲眼所见的第一幕便下意识的为他宝贝儿子找了诸多的借口,诸如定是被胁迫威胁不是出于本意啊,纵然真心相爱也肯定是那孽子甜言蜜语忽悠了人,不过分桃断袖自古有之啊,那小子情话说的不差实力也有……血脉1乱1伦算得了什么,伏羲女娲还是兄妹还生子了呢,两男的又不下蛋,对吧? 他真的一点都不偏心,一点也不!不过,必须要把最后一点给牢牢捂实了…… 太上皇眼眸闪过一道狠戾的眸光转眸斜睨了一眼身边跟了几十年的忠仆,戴权。 这世间唯二的知情者。 忽然就觉得有一股幽冷的寒风从身边呼啸而过,有那么一瞬,戴权恍惚了一下。但几乎想多没想,戴权平身第一次胆大妄为的抬眸望了一眼双目红肿,眉宇间透着疲态的主子,伸手扶住对方的胳膊,将其被风吹的有些摇晃的身子扶稳,立在一旁,轻轻道:“主子,外头风大,您先进去吧。您不是常说,健康的身躯才是搏斗最后的资本吗?可别像老奴,老奴这老了老了,身子差了,恐怕……恐怕自己福薄……” “嗯。”太上皇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眸缓缓都闭上了。之所以能称得一声老奴,不就是因为这份贴心,让他在身边一呆就是几十年。 真的老了。 太上皇默默的给徒律又记上一笔,害他主仆离心。 转而又皱着眉头生气,开口打断了戴权的话,“福薄什么,跟在朕身边的还有短命的,走,跟朕看那孽子去!呵呵,敢气朕?就这点谋划,没朕教,不知道还在哪里玩泥巴呢……” 被玩泥巴的徒律看着眼前三小的,直接命人把陈列利弊的贾琏敲昏了过去,还对贾珍嘱咐道:“看着他,别小小年纪就思考这么多,吃喝玩乐的也学着点。” 贾珍:“……” 贾珍本嘴角抽搐,但揽着贾琏,忽地呼吸一簇。他没想过贾琏如此轻,如今这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岁数。想他当年被诳进军营,跟着一顿饭半桶下肚才觉得略有力气。可是怀里的人瘦骨嶙峋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虐待了他。 挥退了三小的,回想今日的点点滴滴,徒律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吓死人了。手小心翼翼的紧紧的攥着贾赦,望着对方因一连续事情被吓得灰白的面色,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你啊,小怂包一个的,可别像之前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直接丢下我就走,好吗?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可就算你怂,遇事窝在自己的“龟壳”里,也有我在外面守护着,让你自由自在……上辈子是我畏首畏尾有没果断认清自己错过了,如今我也有资本护着你了。虽然你现在还是有点儿欺软怕硬,可也渐渐长大了,你能为了琏儿成长,也给我一个机会,不求有并肩作战无视皇权的勇气,只求一点点的回应,告诉我今日纵然弑父……” 就在徒律低声诉说的时候,贾赦唰的一下子睁开眼了,脸色万分难看,“你才怂包呢,你全家都怂,大爷我可是一家之主!你能打到死鱼脸吗?堂堂战神就被我轻轻松松药倒了……” 远在边境的吴祺:“……”一朝倒地,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别与上皇动粗,这样对你名声不好。”贾赦例数了自己光辉战绩后,吧唧一下耷拉的垂下头,“你去找上皇认个错,就说是好奇养个娈1童玩……” 贾赦话语戛然而止,愕然的看着脸色难堪至极的徒律。 徒律手捏起贾赦的下巴,迫使人四目相对,语调冰冷,“娈1童?” “呃……呃……反正……”贾赦吓的说不出话来,明明是贬低的是自己,忽地却有种对不起徒律的感觉,不由推搡了几下,“哎呀,借口懂不懂,先熬过眼前这关吗?反正上皇都……都那么老了,我们还年轻,让着点啊,不然麻烦的是你,伤的是你的名声啊。纵然日后你有唐太宗之才,玄武门事变却在伴随后人口中。成功是一回事,可我希望你留清名与史册,一生功绩彪炳,毫无污点。” “可你就是朕此生最大的功绩。”徒律脸色和缓了几分,再一次郑重其事的强调着。 贾赦:“……” 再一次垂下头。 其实,他很想跟人说小金鱼代表张家准备给他张罗继室了。帝王对他穷追猛打,其意浓浓,让他感动之余又有点小虚荣。就小拇指那般小小的得瑟一下。 可更多的茫然。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完全想象不了。 他是有点儿喜欢徒律,可总觉得这喜欢与他拥有娇妻美妾也完全不会冲突。 他没有喜欢到徒律,或者说能爱到放弃生娃有儿子的念头。 但这些思绪是在没有被上皇撞破他们间的女干情先,如今,他只觉得自己先前的念头有些龌龊,对不起徒律。 第77章 初入军营 贾赦鼻子有些发酸,郑重承诺着,“日后,你若不离,我便不欺。” 他……他大着胆子赌一把!反正结局最差不过区区一条贱命嘛。 贾赦正默默腹诽着,却不知徒律闻言眼底眸光更深邃了些,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狂喜,手略颤抖着揽住贾赦的肩膀,歪头亲了亲他的唇。 “唔。”贾赦废了吃1奶的劲才忍住沉沦的冲动。他是挺追求享乐的又受不住撩1拨,可现在大敌当前啊! 大敌! 就不说很凶残的上皇身份,单单一个爹的身份也让人后怕。 用手艰难的撑起让人爱不释手的肌肉,贾赦气喘吁吁,“不行,上皇,你……你打算怎么办?” 徒律脸色有点黑,很想直接回一句凉拌。反正他没啥父子情,有的也不过是上下级君臣之仪,王不见王的杀意,可…… 深深吸了口气,欲1念褪去,将人揽到怀里,徒律蹙着眉头,叹口气,语调冰冷,毫无波澜:“反正都撕破脸了,找办法圈块地,让他老老实实的当个富贵老头,平平安安的老死。至于太上皇直接病逝了吧。”他答应过大哥照顾他的父母,那是大哥唯一求过他的事情。太子大哥英明一世却走不出父母的阴影,倒是比恩侯还愚孝。 生在皇家却愚孝,顶替母亲之罪,又顺父亲提防而自我“堕落”。简直是死蠢又心疼。 “皇……” “没事,后宫秘药多了,让人失忆很简单。” 贾赦:“……” 手抖的拍拍徒律的肩膀,指指镂空雕花的小舷窗。 徒律:“……” 上皇:“……” 上皇面沉如水,眼中闪着跳跃的小火苗,脑海不断闪过吻颈相交的画面,气的直呼:“给朕把窗户纸给拆了换木板,实心的!钉严实了!” 甲板上的护卫眼观鼻鼻观耳,默默垂头当自己不存在,冷眼旁观上皇的人马悄然无息的在窗户前挂上木牌,深深的叹口气。其实,不戳破窗户纸,他们两人还没这么腻歪的。 === 大船上的闹出的声响颇大,就算沿途的官员知晓此乃御船,派兵护航,无人胆敢靠近一步,可也抵挡不住看热闹不嫌事大徒炆。 皇宫无少年,他就算智商不够也被奏折逼迫早熟起来了。想想别人家孩子的童年,他万分不开心,对于能坑爹的事,他向来不遗余力。 现在,他爹跟爹他爹掐架,简直是喜闻乐见。 贾琏揉着发酸的脖颈,抑制着凸起的青筋,“你就不担心吗?”边问,眼里抑制不住的担忧,双目望向旁边的大船,似乎能隔开厚重的木板,看见船舱内发生的一切。 徒炆眨了眨眼,眸子里闪着亮光,淡然反问着,“担心什么?父皇就算是失败了他也有实力从来一次。当他坦然的告诉母后,甚至把我当一个成人,进行男人间平等的对话,我就知道父皇永远不会输。” “男人间平等的对话?”贾琏低低重复了一句。 “是啊。”徒炆本想再诉苦一下那些年他坑儿子的父皇拔苗助长的二三事,但是见锦江来接他过去,低声跟贾琏说了一声,踏进了大船,还没来得及八卦,不过一盏茶功夫便目瞪口呆的捧着圣旨回来了。 传说中的皇祖父实在太不凶残了,一点也不棒打鸳鸯,简直对不起他熬夜看热闹的心! “琏表哥,我们掉头回去吧,什么事情也没有。”徒炆见贾琏满脸焦急的模样,直接将结局道来:“皇祖父妥协了,父皇暗搓搓调来的护卫一点也没派上用场,互相签订了和平共处条约。只要父皇与四姑父间的事情不危及黎民百姓,他不干涉,但若父皇有昏君趋向,我们这一脉便自觉退出皇位争夺。四姑父回京后皇祖父改收为义子啦,我可以称四姑父为父后?父爹?皇爹?……哎,琏表哥,你说哪个称呼好听点呢?” 徒炆说的漫不经心,贾琏听得却胆战心惊,“你……”你不恨吗?原本铁板钉钉的继承人跟父亲牵扯在一起而变得危如累卵,朝不保夕。 见贾琏欲言又止的模样,徒炆挥挥手,忧伤着,“父皇若不喜欢父后,他跟皇祖父一般渣后宫的话,我母后岂不是比宁祖母还惨?张家岂会有复苏之机会?岂会只有我一个皇子?那个时候本王跟历史上众多后宫中倾轧谋生靠裙带关系谋求前朝支持的皇子有什么区别?我靠父皇血脉成为皇子,我有什么资格去置喙父皇的爱恨情仇。有时候不能靠着亲情理所当然。” 贾琏:“……” “所以,琏表哥我们一起去灭了匈奴,平定四方,自己圈块地,占地为王,多爽快啊。”徒炆眨眨眼,捏着小拳头,颇为向往的说道:“看看靠爹的连娶媳妇多要看他脸色呢。” 鉴于徒炆小皇子的“不靠谱”建议,贾琏煎熬的等到了贾赦。见人脸色红润,面色有光,松了口气。 望着贾琏乌黑的两眼圈,贾赦抬起手臂搂住贾琏的背,“琏儿,是父亲不靠谱让你担心了。”没有安全感什么的真的好戳心,尤其是身边有个自信的小皇子,有些事不用别人提,他也发现教育真的很差,不会教孩子。 “没,你是全世界最靠谱最贴心的爹了。”贾琏一脸真挚的说道:“我的父亲为何要跟人比呢?我又为何要跟人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就是。”贾赦认同的点点头,又低声叮嘱了一番远行的要点,虽然他自己没远行过跟没去过军营,但好歹听闻过。 贾琏又耐心的听了一番,本想旁敲侧击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想自己老爹很靠谱,他身为儿子去知之甚详,指手画脚,难道要颠倒父子关系,掌控贾赦的人生吗? 这般一想,也就熄灭询问的心,收拾包袱,调转船头,离开。 回到了金陵,贾琏与贾珍马不停蹄的把接着贾家名号胡作非为的贾氏族人收拾送进了监狱,又定下一系列的规矩,命互相监督,又令李二狗密切关注林家王家等家族,免得攀附上来,便快马加鞭朝北而去。 他被上辈子的事情束缚住了视线,抄家流放死亡压抑在心头,今世重来又遭受母亲离开,权势淡然的威压,让他渐渐的迷惑了视线。虽然定下的道路明朗,可心尖的自卑却悄然生长,让他行事瞻前顾后还自以为算无遗策。 现在,他想通了。 义正言辞的送走了撒泼打滚就差上吊求入军营的小皇子,唯一的独苗苗他可不敢陪玩什么微服私访。至于贾珍也被他踹回京城。伯娘催婚家书连他都收到十八封了。 解决了两个“累赘”,贾琏拿着路引去军营报名参军。 庸城因与匈奴,回纥等两大部落与其他诸如柔然,姜等几十个少数部落接壤,一到冬天,这些没仓鼠储藏食物的宵小历来成硕鼠,劫粮食好过冬,祸害边境子民。年年征战,此地兵员向来紧缺,战情紧急,只有寸铁的普通民众也只有拿锄头上场的命。 所以,当庸城守将正四品的昭武将军庞龙收到祚亲王拜托相看的书信,猛地一拍桌案,咬牙满是怒其不争却又透着几分愉悦:“当老子这也是镀金的?!”昔年贾珍小爷被丢进南疆前线杀寇他们几个旧部还嘀咕着海1军乃是军1中1新贵与他们不合,骑兵才是贾家根本呢!现在,好嘛,荣府的继承人来了。顶着的名头可是让人闪瞎眼,荣国府的继承人到一月前被上皇收为义子册封为亲王,贾琏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亲王世子。 以世子之尊入最危险的边关参加,身为一城守将,他自然不喜,忧心。政1治1斗争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可作为贾家旧部,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贾家后继有人。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庞龙决定先试试看。若对方能熬过最初的磨练就留下好好操练,若是像他那个娇滴滴的爹,他就一脚把人踹回京城去。 在边疆生存靠的是实力。 与此同时,征兵登记处的伍长看着贾琏,眸子惊艳的神情一闪而过后,留下的便是粗鄙却又真实无比的话语,“走,哪来没断奶的小子打扰大爷我干活。” “我来报名入军。”贾琏挺挺胸膛,冷声道。 “报名?哼……你杀过鸭还是杀过鸡?抗过木桩吃过糙米吗?马上就入冬了,滚滚滚,别在这里闹,老子是选前锋营的。”伍长冷笑连连,上下打量着贾琏。 “没准人想要进的是军1慰处呢。”旁边一尖嘴猴腮之人拖着下巴,猥1琐的望着贾琏,拉着了语调,悠悠道。 顿时一片哄笑声四起。 贾琏眸光一冷,“选报前锋营我完全符合相关条件。射靶子跑马征战乃至……”贾琏内劲提及,双手撑于桌案前,淡然道:“杀人,军营看的貌似是实力,而不是长相。” 说完,眼扫着粗粝的桌面崩开的丝丝裂缝,贾琏嘴角挂着狞笑,扫了一眼错愕的军民,一点点的看着桌案轰然倒塌。 与其先被排挤,不如先发制人。 众人:“……” 贾琏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血雨腥风的从军生涯,而京城中贾赦也撩胳膊走上了仕途。 绝不靠枕头风吹啊吹,他坚挺的靠着倒数第二的名字决定征战春闱。虽然科举舞弊正名了,但是重新组织一次考试后,题目对他来说难度程度简直相差太多了,皇帝压题还不如吴祺准。 真是…… 徒律:“……”朕也委屈。要让我避嫌又让我猜题,谁知道放权给的主考官神闪避,出的策论题目朝纲又偏颇到都怀疑能不能招到人才。 第78章 初入锋芒 贾赦踏进阔别已久的京城,很想兴奋的喊一句大老爷我杀回来了,但是还没开心一瞬,就耷拉下脑袋了,直接放言自己要闭关下春闱。不然,他会被烦死的。 见风使舵的官员且不说,就是昔日贾家亲朋好友也个个见面各种打量,语含机锋,累死他了,更何况还有贾母。他万分不懂,当初都已经闹得分家分宗,撕破了脸皮,如今怎么可能重修旧好? 想要对他娶弦一事指手画脚就算了,为什么还能一脸慈爱的说为琏儿相看人家? 外面的事情太麻烦了,他就宅在家里不出去了,看谁熬的过谁。 六年被吴祺揍出来的作息时间,贾赦已经习惯成自然。一个人呆家业也有无尽的功课。经过重开的乡试,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基础不扎实的问题。 连皇上都表扬过他策论答的很好,可本朝科目有明经(经义)、明法(法律)、明字(文字)、明算(算学),问策(案例分析)五个科目,他就算再勤能补拙,还有优势学科,可无奈短板太多,尤其是明算,简直是大老爷的噩梦。 好想在试卷上写大老爷不差钱给你们买笼子好不好,不要把鸡腿鸭腿猪头关在一起了抢地盘了。 简直心塞。 他人生头一遭认识钱的重要性便是从鸡兔同笼开始。 徒律熟门熟路翻墙又跳窗进来的时候,见到贾赦全神贯注奋笔疾书的模样,于是放缓脚步,悄然靠近,而后嘴角抽搐无言以对。 雪白的试纸上画了两个霜打茄子般耷拉着脖子到地的大公鸡恶狠狠的啄着大青虫,画风非常违和。 眼眸扫了一旁堆积起来的小纸团,徒律了然。这是算不出正确答案正兀自生闷气呢。 画的正起兴,忽地头顶飘来一朵乌云遮挡了视线,贾赦抬头,下一瞬拿出一张写了一半的卷纸张覆盖开小差的罪证,然后握笔疾书,一副很用功的模样。 见人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徒律忍不住笑了笑。 “不准笑。”贾赦红着脸道。学渣的本质是年龄所掩盖不了的真相。 “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贾赦身子一僵,不自在的动了动,“还不快来教我《九章算术》。” “不让朕避嫌了?”徒律开口,万分委屈。因为这原因,他日子过的愈发像“偷1情”。 “父皇说了知子莫若父,他帮我猜题,而且他还有出题经验,肯定一压一个准,我现阶段补补算学,明字等,这些容易长分儿。”贾赦得瑟的说道:“开了外挂的感觉好爽!” 徒律:“……” “父皇说等过阶段你根基稳固了,让我出题玩玩虐死那些才高八斗的举子,哈哈。” 徒律:“……”上皇看起来好像比他更容易成昏君的趋势。 遮挡住眸光一闪而过的疑虑,徒律为了避免被卖了还给人数钱的贾赦,拿起《九章算术》打算从头开始教。 这种科目,他就算想泄题也没处泄,历任皇帝会出题的也只有策论,其余四科乃六部尚书之职,待全部出题完成后,由首席主考官抓阄决定用哪套卷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甜甜蜜蜜,另一边却是水深火热。 贾琏一锤化桌案为粉末在新人中是出了名,虽然小身板看起来瘦弱,但新兵中也没什么人拳头比他硬气。毕竟除了正常征兵以外,其余来到战争最前线,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个穷字给逼狠了。 可纵然拳头硬,但进了新兵营的日子依旧不怎么好过。他们这一批挑选的乃是为了年末的前锋营做准备,训练辛苦自然不必说。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生活习惯上的冲突。 说的文艺些“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而通俗些便是三观不合,被理所当然的划开了圈子。 穷得叮当响的新兵们训完吃,吃完睡,尤其是大通铺,打鼾抠鼻遛鸟不洗手……种种皆有,混合着脚气汗臭,简直是人间炼狱。 贾琏觉得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在天牢中的那些时日。 第一夜,说实话,一闻到那味道,他瞬间泛酸,咬着牙走到了远处的小山坡,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不想在进去。 但这个念头不过一瞬,望着不禁宵夜的大帐外被链条捆缩的人,身子完全僵硬,静默了许久,忍着腹内的酸胀,他爬到自己的床铺前,睁眼等到了天亮。 上辈子,他若活着到流放之地,没有任何生存技能,是否也会像那大帐里的人一般,出卖皮1肉求一口饭吃,活的毫无尊严? 第二夜,他故意白天加强了训练量,把自己训的累如狗,踩着熄灯的最后一刻躺在床上,希冀自己累昏过去。 第三夜,他往耳朵里,鼻孔里塞棉花隔绝气味,祈求让空气清新些。 第三夜…… 一晃眼,大半月下来,贾琏每每觉得自己过不下去了便看看军1慰1处的那一顶帐篷。 他应怀感恩之情,众人此处是人间地狱,可也没有凶神恶煞的鬼差四处鞭笞着他,言语上辱骂他,且还有几个闪着崇拜目光注视他的人。 来向他请教拳法的是王发财。年十五,但看起来瘦骨嶙嶙,面黄肌瘦,比他还小。可是此人饭桌上抢饭菜却是一把好手。 他头一次吃大锅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饭桶已经空了。 他给他留了一个粗面的窝窝头作为束脩。 吃着窝窝头,饭里没有一滴油,贾琏有些食不下咽,但王发财却是眉飞色舞,说这是自己流浪十年里吃过最好的饭菜。 “真不懂你们这些少爷,好好的福不享,来到这里干什么?”王发财恋恋不舍的抠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啧啧说道。一起训练了大半月,经过武力交流,他们发觉贵公子模样的贾琏其实挺有杀性的,就是规矩忒多了些。洗脸刷牙洗手吃饭……种种别提多讲究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吧。”贾琏捏着粗粮馒头咽下去,随口回道。只有离开了贾赦,离开了家,他大概才会没有依恋,那种理所当然的“我是你的儿子,你必须为我怎么样”的熊性子。 上辈子,这辈子,若没有来一个叨叨唠唠又自强无比的徒炆,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他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不过托了个好胎又没了大哥,让他占据了嫡长继承大义,又碰上个“无能”的父亲,偏心的祖母,偏偏自己还有几分圆滑,这般对比下来,可不就全天下都对不起他了。 贾琏一边自我检讨,一边被训,渐渐的新兵营的日子结束了,每年雷打不动的硕鼠又来了。贾琏挥刀上了最前线,丝毫不知大帐内,有人为他的出行捏把冷汗。 庞龙对贾琏新兵营里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也没打算让十岁的贾琏真提刀子冲前线。按着他的设想,在他手底下磨练上两三年待真成材了,在跟着他身边历练战争,把人往军官的方向培养着外加当个钱袋子。 有着他这么一层身份,京城里的官不晓得,但一层一层被剥削剩下的军饷总要好看一些,万一饿死了堂堂亲王世子,谁都监狱里走一遭。更何况,他还有那人傻钱多把人捧在手心里的爹。 今年冬天,他手下的士兵难得有真厚真暖和的冬衣穿,偶尔饭菜里还能添点肉。 虽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没来由的还是仇富。这种小肥羊怎么就不多来几个。其实他更倾向贾赦自己过来镀金,年纪正好,手上有钱,脑袋上有封号,就差个实绩。 可如今…… 摇摇望着整装待发去前锋营的列队,庞龙面带忧愁的看了一眼突来降临的上司镇关侯吴祺,统帅沿边十城五十万大军的大人物,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他的小肥羊给放出去了。 吴祺看着眼前之人蹙眉的模样,国字脸上两条浓密的眉头汇成一线,不其然的想到了贾赦天线的形容,原本冷毅的面庞带了些笑意,“我与恩侯相交为友,琏儿也算我的侄子,自然不会让他如今出了意外。”其实他收到贾珍来信提及贾琏入军营的事,还期盼过,却不料贾赦那浑球得瑟了三四页全是自己当秀才,做举人,马上就笔指探花郎的科举梦,丝毫没拜托过他照看贾琏。 庞龙一滞。他不觉得自家那个吃喝玩乐娇生惯养被贾老将军宠溺的小少爷会认识吴祺这般正经有用且有大才的人。 “恩侯这些年来练武还提及过你,说他能把马步蹲的这么漂亮,还多亏了庞将军昔年不畏撒泼打滚卖萌……” 触不及防的说及往事,庞龙想起那些年小少爷教习的日子,眼眸闪了闪。这些年血雨腥风,可他能在最苦寒的地方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下来,没钱没粮也亦然杀在最前线,为的便是贾老说的残忍却又真实无比的杀在最前线的理由。 “我是个自私的人,为家人杀出一条血路。儿子,孙子,甚至还没影的曾孙子,头上都有爵位,富贵绵延,接下来,我才考虑到其他人,想到他们黄土里挣生活,就想着这么穷了,我至少要保证他们安稳的生活,不然日后谁给我家小孙孙干活啊。” 由家及国,他其实有个念想,期望所有的孩童都能像少爷那般幸福快乐的成长。 见人眸子里闪过异样的情绪,吴祺垂眼低头,悠悠的喝茶。手段有些不光彩,但贾家旧1部的确是贾赦蹦跶的资本,那些被旧日时光所淹没的情感需要唤醒的契机。 军中的忠诚与站1队,有时候能用“义”去打动,而不是“利。” 有着共同的熟人,话题很容易敞开,没一会儿就熟稔万分。庞龙已经顾不得惦记小肥羊了。 被肥羊的贾琏自从安排到前锋营后终于摸到了锋利的□□,又经过一番训练,终于领到了一份驻守瞭望台的工作。 这还是营长看他年纪小眼神好拳头硬,几分综合下来才与他的。 第一日值守,贾琏昂头挺胸,穿着缝补过的铠甲,虎虎生威,一步步走到了瞭望台。 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视野激起开阔,不远处便是草原上像冒着绿眼垂涎肥肉的硕鼠。 他才不想涨他人志气称呼对方为狼。 相比前几年每每兴兵来犯的诸多鼠群,这几年吴祺镇守,战神的威名从南海杀到北疆,总起到一定威慑作用。 可今年不同其他,向来讲究单方凭莽夫勇力作战的匈奴开始联合其他部落,无数宵小开始来势汹汹冲向边境城镇,企图撕开一道豁口,冲入其中像往年那般有美食美人美酒,能回家过个好年。 前锋营营长马大帅摩挲着腰刀,边咒骂劫匪边四处巡逻以防万一。忽地脚步一滞,提刀望向不远处的墩台,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最前线的瞭望台就像眼睛一般,来敌入侵最先射杀的也是守卫之人。他先前没听错,弓弦声响,飞出的箭矢直挺挺的扎向新兵蛋子贾琏。 第79章 空降上司 疾风呼啸,带着箭矢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贾琏感到了惶恐,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行动先于意识,这些日子接连的训练,让他侧头避开羽箭,点火,吹响号角。呜呜的把自己腮帮子都吹疼了,贾琏遥望着接连不断燃烧起的黑烟,整个人瘫在颓败的城墙上,想休息那么一会。 但这一会,也是奢侈。 要想活命,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那波汹涌而来的硕鼠目的不是攻击庸城,而是庸城外的村庄。保护这些百姓,靠的便是他们这帮战士! 而这帮战士,在棋盘上,有时候会被称为弃子。可为了守住庸城,守住里面的百姓,他们甘之如饴。 听着耳边的嘶喊声,贾琏抹把脸,擦开不知何处飞溅而来的血迹,拿起腰间的砍刀冲进了厮杀的阵营。 “杀!” 日后回想起来,贾琏说不出第一次杀人,砍下对方的头颅,望着对方错愕的眼眸,自己心中的感觉。 只是置身战场中,胸腔所涌出的热血渐渐麻木,待鸣金收兵,清点战果的那一瞬间才继续鸡血上头,喷发出豪情壮志:“今天我保家卫国了!”贾琏很想跟人得瑟一下,但找笔墨的那一瞬间还是放下了这*的念头。 他日后可是要当将军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因这点小小的战果而感怀呢。 环视四方,贾琏硬是咬着牙,擦擦眼角的泪珠。 马大帅捂着流血的胳膊,四处找了一圈,在墩台下终于发现了双目红肿的贾琏,望着那张略显稚嫩的脸,递过去烤焦了的半边马肉,“吃吧。” 贾琏侧头看了看来人,刚想站起来,就被粗壮的大手给拍了下去,怀里塞进了马肉。 “虽然不知道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我手下的兵从来没有懦夫,你也不是,这很好。若你为失去的战友而感伤,那么你就快点强大起来,希望你能像吴帅一般有实力为我们做出些改变。否则,这便是现状,战死的马能口腹,战死的人不过一席草席,受伤的人领着微薄的抚恤自寻生路。而你的眼泪太廉价了。” 贾琏:“……” 入鼻还有些血腥味,贾琏捧着马肉还没来得及思忖更多,或者说战情不容他有时间矫情。 战争远远没有结束,而且比往年来的更加猛烈。 迷茫与无措抵不过边塞战争生活,更抵不过草原上勾结起来的游牧部落。 永元七年冬,匈奴,回鹘,柔然,三方正式结盟组成浩浩荡荡的百万超级盟军,边城沿线皆战火燎原。战报传回京城,徒律力压众人,一战到底! 国库没钱?抄贪官!别跟重生过的皇帝哭穷!况且,前些年南海那边,吴祺都灭了好几个国,华锦控制住了南海整片海域的贸易权,把开辟新航路造舰队的钱挪过来就行。 最重要的因素解决了,主和派刚想些细枝末节,贾珍噗通跪地代表开国勋贵后裔请求出战就罢了,唯一的皇子也跪地了,他跪就跪算了,还一口包圆了全部的官僚子弟一块上战场。等众人反应过来,想拒绝也找不出理由。谁敢说天底下有比他还金贵的苗苗。 迅速抽调了五十万大军,徒炆为监军,另外徒律更是无视众人非议,将军队掌权完全交给吴祺,任命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一时间,万众瞩目。 但这些,对于如今玩命的杀在前线的贾琏来说,太遥远了。他能感受到政策带来的好处便是草原的那些硕鼠似乎被吓着了,在调整战略,他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机会。 有了一日的休沐,贾琏回营狠狠的睡了一觉,想睡个昏天暗地,可早已养成习惯,天微微亮,就早已醒来。 贾琏洗漱完毕,正愣怔着不知做些什么,忽地手下的刘大伟拿着信还有笔,走了过来。大老爷们黝黑脸上还带点羞涩,“琏伍长,帮我写封家书,行吗?” “行啊。”贾琏笑着应许。他手低下的人,自然要护着。从冬季杀到春末,他小小的升官了那么一下下,有四个下属。除却王发财乃是流浪儿,其余三人两人是当地的军户,一放假早已归家探望,另一人刘大伟是被征兵又抽调到此地,离家千里,靠鸿雁传书。 “跟俺婆娘俺娘还有说说,别担心我,俺在这里吃的好睡的饱,军饷也多,寄回去让他们花。” 贾琏稍稍润色了一下。他也没扯些文艺范的话,都是通俗易懂,保证村里只要有人识字,就能听得懂。 “琏伍长就是有好,比军需处那个王秀才写的好多了。”刘大伟听人念了一遍,小心翼翼的捧着信纸准备去寄送。 贾琏笑了笑,“刘大哥,我第一次代你们写信也是那样文绉绉的,只不过……”后来随了我爹那唠叨的话风,走了亲民路线。 想想远在京城里的爹,贾琏也写信细细的交代了一番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没想着报喜不报忧什么的,尽量客观。反正他爹翻战报跟翻情书一样。 走到了后勤处,百长正派送着前锋营众人的包裹,贾琏在众人和善的打趣下领了自己超厚的行囊。 经过生死战火洗礼,众人对他的那一点点排斥也渐渐消失。 在刘大伟的帮助下两人搬回了营帐,贾琏抽出厚厚的那一叠书信,上面说了些京城的趣事,狠狠的吐槽一番上皇猜题也跑偏,秃驴竟然策论问孝道,什么不慈忤逆啊什么生恩养恩啊,苦水诉了一箩筐自己背过的重农抑商不合时宜,海贸远航,黄河泛滥,蝗虫肆虐,匈奴来犯等等策论要点,全部没用!!旋即又自得了一番自己其他科目做得不错,会试倒数第一,殿试也厚着脸皮参加了得了个三甲如夫人…… 贾琏嘴角抽了抽,他爹才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默默的望了眼中间一张被泪水浸湿过的纸张,又看了眼末尾贾赦忍不住叮嘱一句,“遇事别逞强,军队讲的团结合作,可不兴什么英雄,我还等着你回来给我生大胖孙子呢”的话语。眼睛眨了眨,揉了揉脸,擦拭掉眼里的沙子! 王发财一进门望着那硕大的包裹,眸光闪过一丝的羡慕。他们小伍长有个疼儿子的爹差不多全营地都知晓了。 “伍长的您父亲真贴心,千里迢迢送来这么多……咦!”王发财有些惊讶的大叫了一声,双眸瞬间瞪大。因为相比以往衣物吃食,此时包裹里还有一柄精美的匕首,上面宝石熠熠发光,“伍长,借我摸一把吧。” “嗯。” 见贾琏点了点头,王发财瞬间拿在手里,刘大伟也凑在一旁看热闹。拔出匕首,只见那锋刃闪着银光,锐利无比。 “伍长,这是好东西啊,没准能够那啥削铁如泥来着,我们试试?” 贾琏笑笑,从王发财手中拿回,“可别,万一磕坏了我爹他没准不知躲哪里哭去,他啊就爱淘个古玩,都不知被人忽悠多少回了。这看样子就花里花俏的,他就买个心安。”嘴里嫌弃着,贾琏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匕首收好,放进自己的木匣里。 随后又把送来的吃食让两人帮忙一起搬到厨卫,给大家添个下酒菜。这些东西吃独食也没意思,放久了还容易坏。 难得打了一回牙祭,前锋营里众人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待第二日,一切又恢复原样。战争的号角时时刻刻的响在边关。 残阳如血,贾琏擦擦面颊上不知是谁的血迹。自从宣战以来,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猛,似乎想借着大军还没到来之际,先取得先机。或者说对面的那帮硕鼠联合,本想是想吓吓他们,以为华锦朝政不稳,想借机分一本羹,哪里知晓会提到铁板。 【宿主,需要走起1点升级流吗?相信我肯定能把你锻炼成新一代军神,拍死前浪在沙滩上!】 贾琏:“……” 静默了许久,贾琏看着那列出来的一堆堆奖励,咧嘴笑了笑,残忍的拒绝道:【不需要!】 【宿主,你说什么?!我检测到按着剧情,你现在正是改建功立业……】 【我需要你一如往常的安静如鸡,谢谢。】贾琏思忖不出这系统怎么一下子蹦跶出来,但还是贴心的解释了一句。【我现在这样一步步很好,相比其余人我身边还有暗卫,我至少性命无忧。我在开其他挂下去,不是自己的,终究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话,贾琏眼眸划过一丝哀伤。他身边最初的四人,如今只剩下一个熟悉的王发财,其余三人两死一伤,再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 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虽然抵挡住了宵小的进攻,但这一战厮杀了整整一天,损失过于惨重,谁也开心不起来。 围着火堆,他们前锋营原本三百来号人,如今寥寥七八十人还手脚完好,一半分成三队,一队安排新入营的士兵,一队值夜,剩下十几个受了伤的先休憩。 一切都井井有条,即使他们连营长都在此战役中牺牲。 “说起来,琏行长,要是你能当营长就好了,至少不用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给占了马大帅的位置。”一个弓兵抚摸着手里的□□,叹了口气,“我今日挺城里的大夫透口风,说上面要来人呢。” 贾琏静默,想想他也不可能连跳三级,虽然这三级跳也不过是区区九品芝麻官。只是继续听着对方美好的畅想。冷不丁的却听到一声符合,“就是啊,别说你奋勇杀敌了,就是赠药的恩情我们也报不完啊,琏行长,看看你这手到现在还草草敷着,可是你却把自己的药……” 贾琏脸色一黑。他受的伤不重,胳膊被开了道口子,原本金疮药抹上五六天就好,但由于伤药紧缺,他爹这月的超级快递还没过来。之前那几瓶他都送到伤兵处了。 他当时只想着帮人一把,并没想着今日挟恩求报。 “王发财,闭嘴,别胡说八道了。” 王发财本想还说几句,但是看着烛光下冷冽面色的贾琏,一时讪讪闭了嘴。他流浪了那么多年,早已掌握看人脸色这门技能。贾琏甫一入军营,他就知晓自己撞大运了。 跟着他,日后肯定有大造化。 他今日也是想帮人造造势,这小公子压根不懂。他可打听过了,据说京城权贵公子哥来镀金,爱抢功劳。如今前线的功劳最大,可不刚刚空了一位置,就有人空降而来。 他不觉得贾琏是权贵公子哥,否则家里也不会让人从小兵做起,应该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看看他衣食无忧,天真的模样,他觉得有必要帮人先抢地盘。 第80章 珍琏相遇 丝毫不知王发财心中的腹诽,若是知晓,贾琏觉得自己也应该不过一声嗤笑。没有人喜欢别人借着“为你好”的名号为他自己谋划利益。 贾琏跟周遭的士兵礼貌的告别,揉揉有些发麻的手臂,回了自己的营帐,摆开大字躺在床上。 他本不关心营长是谁,可一听说起是上面来人,脑子便不其然的发散开了。能到最前线来为区区九品芝麻官,若对方来镀金那绝对是脑子有坑,如果不是,则说明…… 眼眸闭了闭,庸城地处柔然,羌,与匈奴交汇处,乃交通要塞,兵家必争之地。这些日子源源不断的兵力补给便能看出此地乃作战要点。 待新任营长到来,恐怕就不是几千人“小打小闹”的突袭了。 好烦…… 贾琏揉揉头,他其实也不适合什么阴谋眼眸,算无遗漏。若不是自己身世模模糊糊,他其实也喜欢当一个纨绔,无忧无虑。 可现在,岁月逼人成长,连他老纨绔爹都在分析皇帝出题问“生恩养恩,孝之道”是撕1逼甄家还是挑战上皇亦或是为太子平反做铺垫。 所以,还是不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贾琏迷迷糊糊的睡去,待翌日早起先去军医那里换了草药,待回来出操却发觉大家都围城一圈时不时喝彩一声,依稀只见有两个身形魁梧之人正搏斗,不由好奇的望里面探探脑袋。 “说你们这些兵蛋子呢,还不给小行长让个脑袋。”贾琏正踮起脚尖呢,后面传来爽朗的一声笑,边说还扑棱一下贾琏的小脑袋。 旁边的几个战士都是五大三粗威武雄壮的汉子,就算不威武,年岁也比贾琏大,自然这身高都妥妥的高于贾琏。听到这话,善意的笑了笑,从顺如流的弯腰降低了一个脑袋。 贾琏:“……” “我会长高的,一定会的。”贾琏撸起袖子,坚定有力道。 “嗯,会的。”先前说话的王百户哈哈大笑的,放下袖子掩盖好自己的肱二头肌。这个贾小琏吹个半年风,小身板依旧,平时老“嫉恨”他们大老粗的肌肉了。 不过看人气鼓鼓的模样,逗起来可好玩了。 贾琏双目炯炯的看着人的动作,心塞的想哭一哭。默默的揉揉受伤的敏感玻璃心,贾琏抬眸扫向“战场”。这么一抬眼,看的清清楚楚场内的人影后,完全呆滞住了。 头戴银胄,身着黑色铠甲,脚踩乌皮六和靴,手握利剑,整个人神采奕奕,在冉冉升起的朝阳映射下,泛着淡淡的光芒,仿若从天而降的战神。 然后与之搏斗之人,虽也着甲胄,但缺护臂,抱肚一块又稍稍略显大不衬衣服,只不过手中□□锋锐无比。 不说其他,但就装备,贾琏低眸瞅一眼自己也打过补丁的铠甲,手痒痒的想上前锤一拳贾珍。 你特么的跑这里来装逼? “琏小弟,你可莫要上去。这新营长可是有几把刷子的,老哥哥在这边关活了快十年,这小狼崽子的狠劲头黎小子可比不上,看起来竟然像玩玩一样。”王百户见贾琏脚步上前,忙拉着低声说道:“他可不像来夺功的。”边说,又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黎立。 黎立曾经被马营长救过,听了风言风语,不喜营长也是人之常情,但愿着营长不是心眼小的。 “他脑子有坑!”贾琏嘟囔着,又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战斗。 战斗中的贾珍也扫到了贾琏。毕竟围着的一圈忽地矮了半个头,这么大的缺口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盯着人胳膊上的绷带,贾珍眸子瞬间睁大,瞬间心急如焚,唰唰几下一个反转挑掉对方的□□,又剑指咽喉,飞快的结束战斗。 他本来不想跟人大清早的掐架的,但是想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借着打架压压手下的兵痞子也好。 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揪着人问问清楚,怎么把自己搞残了。 “黎兄弟,承让了。”贾珍捡起地上的□□递给黎立,顺道拍拍对方的肩膀,“小爷好久没这么爽快打过架了,下次咱们再约!” “多谢贾营长手下留情。”黎立面色黯淡,但战场上混的一出手,也知晓自己几斤几两,他差对方太多,对方能照顾到他面子交手几十回合才结束,他也承这份情,“下次训练还请贾营长多多指教。” “都是同一战壕里的兄弟,好说好说。”贾珍眯着眼笑了笑,又转眸扫了一眼围观的将士,扬声道:“诸位兄弟,我贾珍有幸即任营长,没什么话好说,有我贾珍一口酒就少不了你们一口,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这帮狗杂种赶走,再喝个痛快!” “好!”大家闻言纷纷附和道。 “走,操1练去!”贾珍振臂一呼,围在四周的士兵瞬间散开出操。 贾琏看着这一幕又呆了呆,心里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像当娘的见到自己孩子出人头地了又自傲又心酸,明明对方能纨绔一辈子的。 不过想想上辈子,贾琏飞快的掐死自己的酸楚。 又什么好心疼的,他也不是来军营混了吗?! 贾珍这辈子“改邪归正”,功劳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不像他爹,有狗皇帝跟他抢。 == 贾珍本想直截了当的奔向贾琏,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他还是奉了军令连夜策马奔过来的,自然是军情为上。 将手下的百户,行长小头目召集起来,围绕现阶段如何打“硕鼠”作了相应的部署。 待说完众人离开后,贾琏放慢了脚步,回眸瞅了人一眼,便见贾珍已经离开上座,快走到他身边了。 贾琏稍稍惊讶了下这跨的略大的脚步。 贾珍一脸心疼的拉着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的打量了一圈,“琏弟,你受苦了,都黑了还瘦了,不过……”伸手比划比划快到他脖子的贾小琏,贾珍叹道:“大半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贾琏:“……” 一日之内被戳身高两次,贾琏不由气恼的手肘往后捶了一下贾珍胸膛,“咚”的一声碰到护甲,又忍不住捂捂手。 天杀的,穿这么好的铠甲,就不怕人套麻袋吗? “疼不疼,来坐下,我给你揉揉。”贾珍听见回响,楞了楞,急急忙把人拉到座椅上坐下,撩开袖子,望着上面红肿的黑点,掏出膏药细细的擦拭起来。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也亏得赦叔不在,要不然他准给你哭一回。”边说还不由的对比了一下自己。他昔年也是娇生惯养的,但一入军营,刷刷的就被阳光给晒成小麦色了。 挺男子汉的,虽然不符合时下贵族流行的温润如玉贵公子范,不过他贾家本就武勋发家,除了娘抱着哭几回,又心疼又唠叨不好娶媳妇,没其他大碍。 贾琏笑笑,“没事,我跟他一起哭。对了,你这身铠甲哪里来的?穿起来够帅的。”离得够近,贾琏一扫这身穿着,眼珠子里满是羡慕。 “帅吧?”贾珍凑近,“我走师傅后门,刚拿的,也给你备了一套。工部使用新材料最近制作出来的破掳铠甲。肩巾,披膊,束甲绊,细鳞甲,护臂,抱肚,双带扣,全套下来,才十斤,比之前那套卫甲轻了整整十二斤。” “真的?”贾琏眸子亮了亮。 “嗯,这次皇帝可下了本钱,除了铠甲,还有从海外购买的新式武1器,总之那帮鞑子好日子没几天了。”贾珍边说边解开自己的铠甲,“都是一般尺码的,你那套我让绣娘修修尺寸,你要不然先试试我的。” “好啊。” 贾琏兴奋的点点头。 贾珍见贾琏含笑,一双眸子亮晶晶,三下五除二立马把自己脱个干净,把破掳装双手供上。 见贾珍动作神速,贾琏也不妨多让,飞快的就剥的只剩下里衣。拿过装备就往自己身上套。 贾琏身材不错,宽肩窄臀,腿长腰细,但无奈人还小。贾珍帮着人把腰带束了又束,又帮着人卷了卷袖子,卷着卷着,抬眸瞥见因竖起的衣领向上微翘脑袋而露出的脖颈,肌肤如雪,白里透红,又顺着优美的弧线,瞧见了那桃色般娇艳的双唇,好像让人采摘。 贾珍心噗通一跳。 “珍大哥,我脸上有东西吗?”因手被人搀着,贾琏想想也就先前吃过糕点,舌头往外一探。 瞧见露出粉嫩嫩的舌头,贾珍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狠狠的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视线挪开,又飞快的退了几步,带着一丝颤音,“好了,可惜现在帐内没有铜镜。” “没事。”贾琏美滋滋的转了一圈,虽然说有些大,但穿在身上比他的铠甲轻了许多,而且没有镜子,还有人嘛。 “珍大哥,怎么样,帅气吗?” “帅!”贾珍觉得自己好像眼睛有些瞎了,不然,怎么会忽然觉得琏弟一下子好看起来了呢? 明明对方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啊,对方露小鸟的糗模样,他都知道。 实在是太奇怪了。 略带狐疑的抬眸扫了人一眼。 这边,贾琏穿着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有些孩子气,现在这副模样肯定像偷穿大人衣服的三岁小毛孩。 不过,有亲人在身边,对他还说,还是有些不一样。 于是,抬眸望了一眼贾珍。 四目相对与半空中。 贾珍:“……” 忍不住捂了捂胸,救命!大半年没见,他觉得自家小堂弟长得帅绝人寰。 正错愕之际,忽地连帐外传来声响,掀开帘子进来的一帮士兵们望了一眼贾琏,又扫了眼新来的上峰。 第81章 矛盾冲突 “有事?”贾珍嘴角笑容一敛,神色肃穆的看向急匆匆闯进来的人。身在前线,有时候军情紧急,来不及走程序,直接闯上级门的事情他也没少干。 他最拽的一次便是揪着他们八品校尉的头头,铿将有力的喊我曾祖父是宁国公,敢派人给我家营长穿小鞋,本将军撸你出军营! 拽的最后挨了三十军棍,不过也保住了营长,哎…… 昔日宁府小霸王,想想也是蛮心酸的。 但思绪飘荡不过一瞬,在外人面前,尤其是来到新地盘,他还是蛮注重自己手下的兄弟的。 听着那简简单单的两个词,不高不低,却极具威严,叫人抗拒不了。 王百户扫了一眼贾琏,垂眸,极力忽视了贾珍大开的衣襟,若隐若现露出的肌肤,抱拳禀道:“贾营长,营外有钦差大臣莅临查阅。” 贾珍:“……钦差?” 有些疑惑的嘟囔了一句,他是连夜从帅府里狂奔过来,师傅开战略会议的时候他走后1门旁听了,没钦差这一出戏啊? “可有公文印鉴?”贾珍问了一句忙往外走。他师傅吴祺治军严谨,又有皇帝金口玉言保障。只要他率的军,堪比细柳,连皇帝踏入军营,都需要将军点头。 据小道消息说,其实皇帝一点都不想踏进军营。因为他跟吴祺掐过 一架,还输了。以大舅兄和贾家父子管家父的身份出场的吴祺狠狠的虐了一顿把“情敌小妹”拐走的男人。 这种奇葩的关系,他头一次从坑爹小皇子徒炆的嘴巴里听到的时候,直接绕昏过去了。 贾珍边回忆着边走,但背后突来传来一股拽拉,紧紧的拽着不让他走,不由愕然的回首。 贾琏自从大家一进门就感受到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等他发觉自己不妥,脸色一红,见贾珍往外走,急急忙忙拉着人道:“珍大哥,你的铠甲。” 贾珍:“……” 静呆了一秒,回过神来,贾珍扫了一下周围,见众人纷纷垂眼,眼睛滴溜溜一转,神色淡定,“没事,你先穿着,哥还有其他的。”边说火速换了身衣裳迈着步子去会一会传说中的钦差大臣了。哎呦,他刚才太聪明了,光明正大的说开了琏弟与他的关系,日后就算套麻袋把琏弟绑回京城也方便多了。 他本来也不在意的,毕竟自己也被丢进过军营,还是被迫的。可一打看见贾琏,不知怎么的,他就心疼。 留在屋内的众人:“……” 齐楞楞的扫了一眼贾琏。 王百户越过众人,看着贾琏小小的身板,略带心焦的问了一句,“琏儿啊,你似乎跟新来的营长很熟?哥?” 贾琏小小年纪的,他可怕被人花言巧语给拐了。先前一进门,那孩子气的模样可没有在他们这些大老粗面前露出过一点。 这孩子吧,一进军营,刚开始他们这些兵油子总觉得人呆不长,但是对方拧着一股气,可真正在边关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让人不在因长相,因年纪,而看轻半分。 “他是我堂兄。”贾琏本不想说明,但是一看见朝他上下打量,有的人还露出暧1昧的神色,瞬间怒了,立马回道。 “哦。”王百户有些为自己先前的“龌龊”而羞愧的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转而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新铠甲。 瞧着众人好奇的模样,贾琏骄傲的脱下来。他爹姘头没忘记这些为国戍守苦守边疆的普通战士,其实他蛮开心的。 他的眼界始终绕着自己的小家,重生后汲汲经营。但是皇帝一朝重生,却是着眼整个天下。 哎……若是没逼问他手里有什么神器就好了。 远在皇城被默默点赞表扬的徒律猛不期然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贾赦听到动静,回眸看了一眼上首帝王,刚想开口,余光扫到屋内忙碌的大臣,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他自己掉捎尾巴考上同进士,挺开心的。如夫人就如夫人,又不少掉脑袋也不缺腿,他还凭借自己努力考上庶吉士了呢!皇帝唯一走后门的就是点了他当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与皇帝诏令相关的物件,能时时刻刻在皇帝面前露脸,挺热门的职务,可他赦大老爷压根不点都不喜欢这职务。 秃驴没少借机蹭蹭他,只要没人的时候,就把他当大型京巴,抱怀里批奏折,害得他每天都红的跟龙虾一样。 他可满肚子牢1骚没地发了,但最让他可气的还是有些大臣,唧唧歪歪的,脑门上长眼睛来瞅他,一点都没“吴下阿蒙”的观念。他可聪明了,真的,就是有些偏科!可总有人慧眼不识还暗搓搓的跟皇帝告状,说他身份不明,不能重用。 明明他走纨绔勋贵蒙受祖荫路线,跟他们升官道路不冲突。 亏他不计较,不然他还让人明白,到底谁在走后门!枕头风吹飞那帮死抓私德,不看他功名的人! 贾赦默默的掰毛笔愤慨着,冷不丁的听到一声音,抬眸一瞧,忍不住一愣。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沈意时时刻刻注意着徒律的言行,一听殿内突兀的一声响,忙不迭的出列,一脸心疼的说道。因最近下令出战,全国兵1力的调动,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需补给,国库资金的抽调……种种事情都需要皇帝的挑派,近日皇上愁的都憔悴不少,连黑眼圈都有了,更可耻的却还有人给他拖后腿。 越想沈意越发意难平,恨不得掐死贾赦。若他死个干干净净,起码皇帝不会意气用事,儿女情长。 全力攻打鞑子,他尚未调查出是否贾赦蛊惑,但是皇上背负心狠手辣,薄情的骂名不顾,确实是为了贾赦。因为甄家手伸长到贾赦这里,所以皇帝就抛弃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夜灭了外祖一家满门。 听到沈意的声响,原本在聚精会神讨论政务的朝臣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奏折,出列跟了一句。 “嗯。”徒律摇摇望了眼缀在朝臣尾巴的贾赦,略伤心。明明他都瞅见对方第一时间起身的模样了,可屋子里有辣么多蜡烛让他的恩侯无法表明心意。 肯定是“蜡烛”的缘由,才不是因为自己昨晚上把人吃了再吃,还在水里洗了个鸳鸯浴的原因。 在袖中狠掐了自己一把,徒律控制住自己笑的一脸荡漾,咳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一圈朝臣,拿起奏折,说起了正经事,“朕既放权给吴帅,诸位爱卿便莫要在让朕见到什么吴祺随意抽调苍南粮苍,跟关外响马购买战马等等问题了。自古战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在外,君命可有所不受!” 说道最后,徒律陡然的提高了一个分贝!目光炯炯的凝视满殿朝臣,“朕最后说一次,就算他日后真拥兵自重!朕如今依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沈意闻言脸色发白,一闭眼,屈膝跪了下去,重重叩在殿上,咚得一声震撼住了满殿的朝臣。 “还请皇上三思啊,若是万一有朝一日他真的拥兵自重亦或是他的主子不……” 看着沈意狠狠剐过来的眼神,贾赦惊讶的嘴巴都能塞鸭蛋。 徒律眼眸一沉,“放肆!”随手拿起奏折朝人砸起。他把人当心腹,未来中流砥柱培养,可不是让人当庭拆他台,还告状大元帅的。 就算外人不知吴祺是否真忠诚,但看看他灭了倭寇,又打下海外数多岛屿,阔疆数百里,就是华锦当之无愧的军神。他要真有野心,有脑子的都知晓只要他一转身,赴了海外,便能称王称霸十几个岛国还是名正言顺的。更何况现在,长眼睛的都知晓,草原上虎视眈眈数十部落联合,扒拉完满朝武将,吴祺是当之无愧的领兵人。 国难当头,心腹大臣却扯后腿,好想抱着恩侯蹭蹭消消火气。他都被这帮自以为是,想太多还说不明白的臣子给气的肺炸了。 冷冷的哼了一声,徒律又闻不可查的轻轻叹了一声,眸子里透着一股失望。难道是他让沈意这辈子仕途走的太顺利了,以致于心野了? 而且,先前那一道狠戾的目光,他可没看错眼。 居然胆敢厌恶,甚至仇恨恩侯,简直是罪不可赦! “沈意,杖一百,闭门反省。”徒律厉声呵斥道,心里憋屈得不行。若是一下子打杀了,平白寒了他手下人的心,又平白让吴祺背锅,等吴祺日后归来,愈发当帅难为。 虽然自古皇帝与手握军权的大将有一番龃龉,但是,他上辈子都没怀疑过吴祺,这辈子都快成他“大舅子”了,娘家越给力,他家恩侯才活的更恣意。 而且,吴祺这老光棍,连成家都没做到,别谈立业当皇帝了。两辈子,顶天了就是当将军。 而且,对于皇帝来说,用传承有序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世家子弟,要比寒门贵子更放心。因为世家子弟纵享富贵荣华,谁也不会有一天脑子带坑想让自己的家族因从龙之功更进一步,保个三代内富贾,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一套生存政治生存法则-保1皇。反正皇帝是昏君,上个奏折离开,等待有能之君,然后仗着自己才干重新崛起分分钟的事情。 而寒门贵子,有时候青云直上了,就想飞更高,一不小心就摔死了。 闻言,有同为帝党阁老起身,求情,“皇上,求看在沈大人一片忠诚……” “闭嘴!”徒律撩袍起身,目光如凛冽寒风将殿上诸人刮了一遍,又移至沈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诸位爱卿,可知朕最厌恶什么吗?” 话语一顿,又意味深长的往自己培养出来的大臣们身上扫了一眼,开口语重心长道:““为你好!”永远不要将自己脑内胡思乱想的假想理所当然为他人贴上这些害死他的念头!”说到最后,徒律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桌面。 他的大哥就是被这三字还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给祸害死的。 若不是突发战事,按着他预算,现在改是逐步给太子大哥翻1案了。 殿中几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看着徒律转身离开。静默了许久,略带同情的看向沈意。 沈意忍的满腔都是血腥味,才控制住自己崩塌的心智。他不过是想提醒皇上小心提防吴祺罢了,这吴祺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坦荡,还以为他是个君子端方的人物,谁能知晓此人竟惦记着别人的妻子。 他已经偷偷查到证据了,就等着吴祺归来,给予致命一击。就像拔萝卜一般,攻击吴祺,又可以带出贾赦,而且矛头对准贾琏,就能不动声色的将废太子一系,甚至可以将上皇一派全部清扫出朝廷。 这样,皇上帝位便会稳固。 第82章 血染疆场 看着沈意被拖下去仗行,贾赦偷偷瞄了眼静默下来的大臣们,默默的缩小自己的身板准备溜走,但还没溜几步,就被人拍了拍肩膀,努努嘴,示意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贾赦:“……” “恩侯,你可别仗着自己受宠去拔老虎须。”与他相熟的工部侍郎压低了声音悄然道:“木秀于林必催之。皇上已经看在对方是他心腹的面上酌情处罚了,不然忤逆顶撞皇上,哪有这般轻轻巧巧便揭过。” “可是……”贾赦缩缩脖子,看着屋内几乎淡定理事的朝臣,有些后怕的缩缩脖子,“可是好害怕呀。”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遮挡住狡黠的目光,耷拉下脑袋,揪着身上的补服,迷茫着:“我会不会有朝政见不合,得罪皇帝,也落得这般下场啊?而且我可……”可被迫高调了,升爵一级一级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蹦跶到亲王爵位。到时候墙倒众人摧…… 话还没说完,贾赦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朝他盯过来,忐忑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默默的闭上嘴巴。 殿内的气氛又陡然压抑起来,压抑到贾赦感觉自己快承受不住。 他不该大着胆子试探老狐狸。 正紧张的冒汗,耳边忽地传来一个万分慈祥的声音,“祚亲王,有敬畏有忧虑便是好事,人吶,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僭越,踏踏实实把本职做好。” “王阁老?” 贾赦眼眸满满都是惊讶,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老狐狸指点他,还是在如此尴尬紧张的氛围中。 一定是他人品太好的缘故! 王阁老:“…………” 忍住去扑棱对方脑袋的冲动,王阁老满是感慨。当今登基如今有七年了,虽前段日子江南一事,行事过于狠辣了,但也得看看甄家造了什么孽,总体来说,皇上是有才之君。他信他,因此,被嘱托在翰林院照顾一下贾赦,他也答应下来了。 贾赦虽一次次封爵,但也事出有因。敬献的牛痘方子拯救了无数人,又因出身还有其父救驾之功加爵,在他看来完全理所当然。至于从郡王爵蹦跶到亲王爵,又用不着国库掏钱,走宗人府的,他们朝臣有什么好计较的? 况且,贾赦浪子回头,闭门守孝六年又苦读奋进,性子好,有点憨,……王阁老余光扫见贾赦那亮晶晶的眸子,忍不住扑棱了一下脑袋。家有恒产,有爵位,还有官位,又上进,虽有一子,但还是挺让人满意的女婿。 王阁老越看越满意,可惜自家女儿都出嫁了,孙女刚会走路。 “多谢王阁老指点,小子受教了。”贾赦弯腰行礼感激。虽有大臣看他不爽,可看他很爽的也是有哒。这些人,都是眼睛雪亮雪亮的。 王阁老可不敢受人全礼,即使对方穿着七品的仙鹤补服,但脑袋上还有金灿灿的超品亲王爵。 “王阁老说的是,祚亲王不必担忧。沈大人虽有才,但性子的确该磨练磨练。”又一阁老张口,望了一下殿内的各个部门未来的中流砥柱们,沉声道:“诸位能在而立之年跨入政要堂,都是天之骄子,但是今日沈大人一事也是给大家敲一个警钟。不是说不能劝谏帝王,揣测圣意,而是要把握一个度,更不能指手画脚。”他不能让王狐狸迷惑了这帮崽子!不过几句为官之道,他也有! “那如何把握这个度啊?”贾赦不懂就问。 阁老:“……” 徒律:“……” 殿内众人的言行举止被清清楚楚的传达到皇帝耳边,徒律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后,朝臣们便借此开了个官场厚1黑学现场大讲堂。授课者乃阁老团,听课做笔记的是六部大臣,期间中书舍人获得最佳提问小能手荣誉称号。 为了维持爱人的荣誉称号,徒律蹙眉思忖了一番,决定将此讲堂由私下变为官方,开设官学,聘请能历经大风大浪最后安详晚年的大臣们给大臣授课为官之道,尤其是新晋的寒门子弟,根基太浅,为官不易,需要好好学学。 由此,开创了返聘的先锋,又无意中缔造出帝院学习班,培养出一代一代朝臣,为日后王朝疆域扩张,输送了大批量能快速上岗没有实习期的优秀官员,被后世戏谑为“一个喷嚏创造出一个学校”。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作为喷嚏引发者贾琏此刻正瞠目结舌的看着被迎进门的钦差大臣。一晃眼看见钦差的那小身板,贾琏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能被刺激出来。 徒炆面色淡然的打着“张炆”的化名,将带来的新式铠甲命人颁发给众人,拉着贾琏的手嘀咕了老半天的瘦了黑了受苦了等等话语,喝口茶后,又画风一转,“嗯,前面那大箩筐的话,是我替父后母后还有父皇说给你听的。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我的腑肺之言。” 贾琏:“……”皇帝能生出这么逗比的儿子,真心不容易。 “琏表哥,我太羡慕你了。好男儿就该上战场,我磨了吴帅好久好久,他才答应让我过来一趟。”徒炆顶着一张苦瓜脸,深深叹口气,“怎么个个都带有色眼镜看本皇子呢?我也是混过城郊军营过的人啊,怎么就不能与民同乐呢?怎么就不……” “怎么就不能说重点吗?”贾琏听着这哀怨的口气,感觉胃里泛酸。 “可是,没有重点啊。这些全是重点啊。”徒炆愈发幽怨的叹口气,“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见面一次,你却这般残酷无情。” 贾琏忍住上前踹人一脚的冲动。 徒炆又拉着人叙旧了一番,才漫不经心的用“终于口干想喝口水结束话题”的迫切语气飞快道:“自古外敌易灭,内贼难防。”边说,徒炆嘴角一撇,露出抹诡谲的笑意来,意味深长道:“你可要注意点,战场上一不留神中招了,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贾琏:“……” 等到徒炆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贾琏还没回过神来。 贾珍有些担忧的望着贾琏,不知从何说起。他本来在水师大军中混的好好的,改了兵种,磨着赦叔他们到了骑兵营,说起来的缘由就是知晓有人在暗搓搓的调查贾家。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琏弟,你放心,我会……”贾珍拍胸脯还没保证完,贾琏便早已淡然接受一切,嘴角挑起淡定的微笑来,“徒炆他不是软柿子,我也没道理让人随意拿捏!” 内贼若真针对他,无非是为了那把龙椅,掌握了他所谓的身世。不过,那一帮吃饱了撑得的人也够无聊。 他爹就贾赦一个。 “珍大哥,咱们先把硕鼠给解决掉,在想其他吧。我可没他们聪慧的能一箭双雕。一件一件来解决。”贾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重生了一辈子,也不给他涨涨智商,就算带有金手指系统,别人的智商,他用的颇为不放心。 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的好。 见人眼眸带笑,贾珍缓缓松口气,“好,先打硕鼠,我跟你说这些新式武器可稀罕了……” 贾珍话语里掩饰不住的自豪,因为这些武器,他会用! 贾琏也眯着眼惬意的听着,手抚摸着长1枪大炮,心中泛着无限的激情。又跟着新来的教员学习如何使用大炮等物。 经过一旬的学习与磨合,在大家都学会的时候,大战的号角正式吹响在数十个边城。 吴祺率兵,又有皇子,唯一的皇子率先士卒,这对于普通的战士来说无疑是一颗强心丸。 贾琏立于点将台下,昂首望着台上镇若泰山,胸有成竹的两人,缓缓的默默噗通直跳的心脏。 吴祺的祭旗说的很简单,但莫名的就让人心生一震。 “吾与你们同在,诛宵小,杀!” “杀!” 所有将士都振臂高呼,若海浪一般一声高过一声。 吴祺负手而立,双眸炯炯眼望了一圈台下十万奔赴最前线的战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悠悠的转过一圈,视线一顿。看着人群中突来矮了一寸,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又带点酸涩。 从小小的那么一团,如今也长成一个能保家护国的战士了。 但愿,不在有流血与牺牲。 但愿,他能把所有的孩子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吴祺眼眸闪过坚毅的光芒,率先跨马握枪,率众奔赴广袤的草原。其余诸将也纷纷上马,率兵奔向战场。 贾琏所属的前锋营冲在最前线,先头诸将一动,他们便在贾珍的率领下,领了突袭的军令,目标直指柔然部落。 虽然游牧民族,骑兵一绝,单手控马,一手持枪作战,若华锦战士没十年操1练学不会人打小便融会贯通。但华锦一有人,二有兵器。 战车被推上了战场,火炮朝着敌军接连不断的发1射,所有冲锋在前的将士拿起别在腰间的亚雷,朝着厮杀而来的骑兵砸过去。 瞬间烟雾弥漫,扬起一片沙尘,随后血花四射。 刚刚接触到新式武器的将士望见这血肉模糊的一面也不免有些胆寒,本能的抓紧缰绳,后退了一步。 贾珍“呸”了一声飞入嘴巴中的沙土,对这番场面,他早已熟若无睹。海面上甚至有战争,比此更加残酷。海水能染红了一片,久久不褪色。 “兄弟们,跟我一块儿上,杀了这帮鞑子!” 听见贾珍振臂高呼,贾琏也回过了神,无视了眼前飞舞的血沫。只要能杀敌,管他长1枪长1炮。 对敌人同情,简直贻笑大方。 战争是残酷的,挑起战争这一方,自该罪该万死。 “杀!”千言万语凝结成一词,贾琏扬起长枪策马朝前冲去,不到片刻,身上的破掳铠甲早已沾染了鲜血 看着贾琏奋勇的模样,其余人也纷纷扬鞭上前,个个化身为杀神,英勇无畏。 一时间,厮杀震天。 狭路相逢,勇者胜,何谈带了新装备的勇者,一马当先,所向披靡。正面战争持续了一天,从早到晚,伴随着落日余晖,残存的部落联盟四处溃散。 听到鸣金收兵,贾琏累的直喘气。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体力没更上来,等他在长些年岁,定能杀个一天一夜。 接下来的日子,又进行了几场恶战,陆陆续续的有部落退出盟军,递上了求和书。最终等到秋日来临,草原联盟军早已成为昨日黄花。 胜利的喜悦,全胜的荣光洋溢在边关将士每一个人身上。 贾琏笑着数着身上的勋章!这道道伤疤都是光荣的见证! “幸亏脑袋避开的及时,不然,爷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给赦叔交代了。”贾珍后怕的指指肩膀上盘旋的伤疤,无力的弹弹贾琏脑门,“跟亲戚同一个战壕,太吓人了。” “还说我呢,你自己在短一分,我以后就抱不到大侄子了。”贾琏躲开贾珍的手,视线人大腿处一瞟。 贾珍:“……贾琏!” 贾琏:“哈哈!” 第83章 营中刺杀 说起来如今云淡风轻,但也算劫后余生。 贾琏自我调节了一番,回眸扫了一眼旁边的将士,缺胳膊短腿比比皆是,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因为他们是英雄。 这一战,彻底击败了匈奴等部落,让他们元气大伤,且将草原纳入王朝版图,扩疆千里。 捷报传入京城,朝野震动。 徒律手里捏着战报,双目炯炯的望向堪舆图,眼眸满是喜悦。南拓海疆,西纳草原,华锦帝国现如今比起立国疆域整整多了一倍。 纵然他是重来一遭,如今是为了儿子顺利尽早继位而帮人扫清外敌障碍,但整整一倍领域。 整整一倍! 从来没有一任帝王有过的功绩,不得瑟一下简直不是皇帝! 于是徒律得瑟了,抱着贾赦啃了又啃,啃得贾赦悲壮,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弑君的冲动,趁着皇帝自傲,攥写完犒赏三军的圣旨,顶着中书舍人的旗号,偷偷跟同僚换个班,不远千里,亲自到军营来宣旨了。 徒律:“…………” 默默的扶着堪舆图,徒律后悔不跌,纵江山无限,但也抵不过被翻红锦浪。 他是个俗人。 “来人,拟旨,着祚亲王代朕赴军营,祭奠同袍英灵,迎英雄魂灵归朝共同庆盛世!” 接到圣旨的贾赦不由一愣。他想见儿子了,正好舍人要去宣旨,以公1谋私一把,他蹭钦差队伍,没想到摇身一变,倒是正大光明了。 捏着手上直白无比的“尽早回家,我想你”的纸条,贾赦默默红了红脸。 他偷偷丢小纸条离开去找儿子,其实……嗯,皇帝体力太好,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想静静,养养身子。 有些害羞的手握着如此高大上理由的圣旨,贾赦觉得自己归心似箭。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一个找着理由宠溺他的人。 他要快马加鞭的奔赴军营,他要督促做好战后将士抚恤工作,他要回京城! 半月后,正准备班师回朝的吴祺嘴抽的看着被抬进来的祚亲王。 祚亲王昂着脖颈,垂死挣扎一刻钟,终于坐起在担架上,用尽全力吼出了圣旨,低哑中带着一抹感伤:“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乃国之利刃!守疆为国,乃国之英雄,惜有同袍远去,无法共襄盛举,今唯派祚亲王代朕,抚恤英豪,令战士魂归。” “末将代逝去五万将士感念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祺下跪行了全礼。 身后的将领也一一跪下,行礼。 还未等行礼,钦差大臣噗通一声,已经昏睡在担架上。 所有将领:“……” “还请吴帅与诸位将军见谅,祚王爷自从领了圣命便一直披星戴月快马加鞭赶过来,唯恐迟了一日就祸害了治疗的将士的先机,也怕……”另一宣旨官忙不迭的解释来,“亲王自出了京城就不慎染了风寒,这一路都还未痊愈。” 吴祺:“……” 忍住把人踹到伤兵处的冲动,安慰自己反正对方自带太医!不浪费军中资源。 揉揉额上凸起的青筋,吴祺命人把旨意传达下去,外加着重宣传一下为士兵“光荣负伤”的祚亲王。 消息像长了小翅膀一般,瞬间传入边关将士的耳中。所有人都忍不住感慨万分。 皇帝不仅犒赏三军,还头一次提高抚恤银,伤残银,又让亲王殿下前来亲自宣旨,将他们单独列出,亲王爷为了他们还病倒,这份重视,让所有为国负伤的战士忍不住朝北叩拜了一次又一次,又各种赞誉“负伤”的贾赦。 “亲王殿下,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我从来还没拿到过这么多军饷。” “瞧你贪财那模样,祚亲王亲自监督,谁敢贪钱。他可是公正无比的。” “就是,人家可是大家出身,听说是贾将军的后人呢?又是亲王,怎么会缺钱。” “真的,我听我大哥他兄弟,吴帅身边的亲卫说了,祚亲王可平易近人了……” “……” 每天听人赞誉自家老爹,听着听着,贾琏觉得他爹形象莫名的高大了几分。 “贾行长,祚亲王要代天子抚恤,这下,你能赶得上回京了!”兴奋过后,王守财面色有些暗淡的瞥过贾琏的胳膊。他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都靠跟着贾琏身边,可是若是贾琏因残离开军营,那么他…… 正思忖间,便听帘外想起一道声音。 “贾行长,来,这是你的伤残补助费。”贾珍笑眯眯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虽然稍差一分就断了命根子,但他好歹混过几年战场,危机意识比对方强悍多了,手上又有利刃,直接刺了对方一刀,自己大腿不过伤到皮肉,稍微养几天就可以。 但是贾琏可是真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刀,伤筋动骨一百天,到现在木板还没能取下来。 不过……贾珍目光略过手上的两块细银,若是被赦叔知晓,琏弟一条胳膊换了十两银子,那画面肯定很美。 面对戏虐,贾琏不由的撇撇嘴,但一接过银子,掂了掂,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三月的军饷外加战胜人头费还有伤残补助费,才二十两银子。 辛辛苦苦一百天换不来一顿饭钱。 好仇富怎么办? 贾珍把军饷发给同行的其余士兵,发完了本想约人出去一起去拜见拜见“光荣卧病”的祚亲王,但不料正对上贾琏一脸悲愤的死死盯着掌心里的二十两银子,不由走到身边,挥挥手,“琏弟?” “嗯?”贾琏听人呼唤,回过了神,笑笑言明自己无碍,又招招手,示意贾珍过来,帮他把军饷给藏进箱子里,他要一分不少带回去孝敬老爹。 贾珍:“……” 贾珍忍不住唏嘘,“琏弟,你真是乖孩子,想当年哥领到军饷眨眼间就没了,也没想着留个念想。” “那是!”贾琏兴奋,“我可是攒够军饷打算给我爹换把扇子,想想他拿出去,肯定会很自豪得瑟的。”上辈子,他换不来石呆子的扇子,现在,他有资本那自己钱买扇子了。 “也是,你说我给我爹买把拂尘?反正那个便宜。”贾珍闻言,也打算办回孝子,“不然,我去天桥找神棍买些药丸当仙丹?” “呃……贾营长,你爹他?”王守财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可是听人说过贾珍可是上面有人,空降下来的。 “他老人家没事爱炼个丹玩,装个神棍,图个兴趣。”贾珍瞥见问话之人,见是王守财,开口回了一句。对方虽然有些小算计他瞧不上眼,但对琏弟还不错。 “有你这么说大伯的嘛。”贾琏嗔了一句,转移了话题,“先前守财说那啥祚亲王,听说他会沿边城一城一城慰问伤兵?”他老爹身子骨到底吃不吃的消啊?头一回宣旨还听说躺在担架上。 “嗯,就快到庸城了。”贾珍幽幽打量了眼绷带缠着的贾琏。 贾琏瞬间悲恸,捂脸。 他又没残,才不怕他爹来检查呢! 大不了,他不要伤残费嘛。 贾琏默默吐槽着,但是等到那一天来临,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无视旭日高升,烈日普照大地,情不自禁的挺起胸膛,等待检阅。 贾赦一城一城安抚过去,本来流程极为熟稔,但是一到庸城,还是忍不住眼泪汪汪。 不畏强权,让他蹲马步的小亲卫如今早已是戍守一方的大将,让他倍感亲切,若不是吴祺陪在他身旁,初见面,他都下意识两腿一颤,马步蹲起。 来到军营,望着刷刷一排的士兵,忍不住想哭。他找不到自家儿子。 吴祺淡定的吸口气,开始任命的负责兜圈圆词提词装……一圈下来,他觉得自己半条老命都没了。 “一二三,笑。” 贾赦一抖,瞬间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昂首挺胸,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认命的开始慰问大军,在庞龙的指引下朝着伤兵驻扎的营地走去。 因此战伤药充沛,又资金充足,因此伤兵处也不像以往哀嚎连天。所有人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穿着崭新的铠甲,等候军中之神还有代天犒军的亲王来临。 贾赦一扫营地内包扎着伤口的众人,刚想挑选个顺眼的,亲切的开口鼓励一下好勇敢的战士,家里有几个人几亩地,军饷拿到了够不够花之类的亲民问题。 但还没走几步,忍不住的想到了自己宝贝儿子。近乡情怯,憋在心里无法言说,又看着个个灿烂的笑脸无视酸痛,眼角一涩。 他虽然一路慰问过来,流程有些麻木,可看着一个个缺胳膊伤腿的,他还是于心不忍的。 擦擦风大进沙子的眼睛,他老讨厌要亲切微笑的模样,按着他来说,现在就该哭哭哭,代入苦守在家,嗷嗷期盼的父母嘛。 揉着揉着,贾赦忍不住眼睛一眨。他刚才好像看到什么发光的东西,好刺眼。 烈日当空,光线刺进帘内,暖洋洋一片。众人正嘴角挂着笑围着慰问的上峰,靠着门口,有一长腮胡子士兵的遮挡住眼眸挂着一丝的阴鸷,望着贾赦,吴祺走进营中的那一瞬,偷偷的扒出藏在裤腿里的匕首。 两人前后相差一步,该杀谁好? 摸过擦拭过剧毒的匕首,此人眼眸一顿,像是饿狠了鬣狗朝着吴祺扑过去。 杀掉吴祺,军中必乱。 贾赦:“……” 眼眸闪过一道亮光,贾赦一顿,瞬间一跳,挤开吴祺,以自己的小身板护着人。 吴祺回神,一手拦腰抱过贾赦,脚尖掂地,飞旋双腿,避开第一回扑杀。 眼见对方双眼猩红,贾赦忙不迭的往荷包掏秘药。跟在皇帝身边,如何自保,他可学的老好了。 瞥见骚1乱的营地,贾赦一句憋气还没喊完,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御医特制秘药撒向半空中。 所有人:“……” 吴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吴祺脚尖还没落地,便被人捏住了鼻子。 贾赦已经麻溜的给自己塞上棉团,看见“落单”的吴祺,非常贴心的帮人捏着鼻子,抬抬下巴,示意底下瘫软在地的所有士兵。 吴祺眼眸一扫握着匕首的人,面色冰冷一片。拉着贾赦出了连帐,直接拍掌唤来暗卫,才转身去处理。 被熟悉的暗卫扶着,贾赦开口还带着一丝颤音:“……好好扶着。” 锦江点点头,顺带眼角余光狠狠的剐进连帐。居然有人斗胆在营地内刺杀皇后,简直是挑战他们的权威,无视他们的存在。 “腿、腿有点软。” 锦江:“……” “但……我刚才居然舍己为人,还救了死鱼脸,有木有?”贾赦忍不住得瑟。 第84章 故布迷阵 向上峰展示过战士英雄的风采后,贾珍便率兵回了营地,该瞭望的瞭望,该站岗的站岗,该训练的训练……总之,战争虽然结束了,敌人投降了,这训练还是不能落下一日。 他们可是帝1国的第一道防线。 贾珍骑马率领部下几个百户行长,哒哒的巡逻营地。说实话,他也挺想领兵率将的,对着数万大军高呼一声:“辛苦了!”这感觉肯定特么的酷。 可惜,他一没师傅那么智勇双全,凭实力,二没他赦叔嫁个好人家,凭夫家。 只能关起门来,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逞逞威风。 拉着马僵,贾珍悠哉悠哉的逛营地,一圈一圈又一圈。满脑子在幻想日后自己登上点将台的场景。 贾琏跟在后头逛了两圈就受不了,感觉自己像被围观的猴子一般,特么太逗比了。 左右瞄了一眼同僚的神色,贾琏轻轻嗓子,驾马前行了几步,轻轻嗓子,低声道:“营长,您这是?” “哦,带大家模拟一下日后入京城,免得坠了我军的威严。”贾珍嘴角的笑容一敛,淡定的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道出,“我们有幸作为前锋营这营种的代表入京,还是队伍最前列的,除雄赳赳气昂昂外,还必须要目不斜视,荣辱不惊。” 跟在后头转圈的下属闻言,种种的点头表示认可,立马先前不耐的神色消褪,个个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贾琏:“……” 静默了一瞬,贾琏开口缓缓道:“那我们也该是步行才对啊。”身为一个小兵,貌似没有骑马进城的权利。 贾珍:“……”好烦!师傅!赦叔!!赦叔他姘头!!!我想走后1门。 话本里小兵到大将立功过程就跟收白菜一样,凭什么到他这里,辛辛苦苦,才是一营地之长,芝麻绿豆的九品都没有! 念头一闪而过,贾珍万千腹诽还没完,忽地眼角瞥见营地门口一阵骚1动,立马正经起来,驾马刚驱赶。 贾琏顺着贾珍的动作,抬头,一眼便望见被守卫拦在门口,似乎想要硬闯的男人。 只一眼,贾琏眼眸一眯,抬腿夹着马镫,赶了过去。 跟随在侧的同袍们下意识的也随之前往,老大还没下命令,不知道他们是要溜圈还是练习走正步。 被拦截在门口的男人双眸猩红,望见一堆人围着贾琏等人驾马而来,拳头攥得紧紧的,不在小打小闹,侧身躲开守卫,直接三步并两步,跪倒在贾琏马下,头低垂着,声音低哑,“末将前来请罪,还请世子爷立马移驾昭武将军府。王爷遇刺,性命垂危。” 贾琏:“……” 围观的所有人:“……” 贾珍闻言一颤,转眸看了一眼贾琏,望见贾琏唰白的小脸,顿时眉头一簇,挑眉看向跪地的管十八,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立马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师傅在侧,岂容赦叔受到一点伤害?” 管十八:“……”这种听起来就很女干情谊的话,所以江字系列的小醋桶要誓死守卫贾赦,把他排挤出来当戏子! 没人权啊!欺负他主子年老体弱。 “珍小将也在啊,也请走一遭吧。”管十八一顿,面色哀婉,语调哀怨,神色黯淡无光:“珍将军容禀,刺客混迹在城内伤兵处,意图刺杀吴帅,亲王殿下舍身相护,受伤颇重,吴帅亦带伤痕,眼下群龙无首,殿下唤小人召唤世子爷与您先回去。共同协商。” 短短几句话,恍若水入沸腾的油锅,彻底噼里啪啦的炸响开来。 贾琏余光瞥见管十八四处打量的眸色,又听人铿锵有力,抑扬顿挫,一唱三叹的调子,原本牵着马缰绳的手悄悄松了松,心里总有种怪异的错觉,但还是不见到人,不放心。 望着两人驾马狂奔的背影,余下的士兵惊讶的嘴巴里能塞大鸭蛋。 “我没听说,对方称小行长什么来着?” “世子爷,还有贾营长是将军!” “这小小年纪是将军,应该是世袭的吧,姓贾的那就只有一门双国公荣宁二府了。” “所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镀金的好像没他们这么拼命吧。” “不是他们来干什么?没听到王爷被刺了。” “好像吴帅也被刺了?” “……”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众人低声窃窃私语着,还没一个时辰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庸城军营。 “天杀的,要是让我知道谁胆敢刺杀吴帅,我老王定饶不了他。” “没错,等我揪出那杀千刀的,我李二狗定要把他剁成肉渣!”李二狗双手捂着汩汩不断的血迹,与一人边咬牙边走到军需药馆。 听闻前来买药的伤兵话语,一个慈善面孔的大夫捏捏山羊胡子,感叹道:“若没有他,你们这帮人,老朽我可不敢跟武官做生意,还派出坐堂大夫给你们免费用。” “张大夫您这是悬壶济世,心地仁善。”先前说话的战士眼眸一眯,笑了笑,“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相信吴帅那么好的人,肯定连天也不敢收他!” 待他们走后,张大夫久久凝视着皇城的方向,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了三分,一脸虔诚。 ==== 贾琏还有贾珍急匆匆来到昭武将军府,扒拉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守卫,入了内室,只见贾赦正低头啃苹果,听见声音抬头看他两,一张脸红润异常,面带光泽。 贾琏:“……” 贾珍狠狠的松口气,“赦叔父,您可吓死我们了。” “琏儿,珍儿。”贾赦放下苹果,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后忙拉着贾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一年零五天不见,他家儿子瘦了,黑了,但看着结实了,壮了,精神烁烁,可帅气了。 他家儿子一身铠甲走进来,剑眉星眸,面色带寒,英气无比,活脱脱的就是个小将军。 憋住心疼,一脸自豪的转身拿个苹果塞人怀里,“乖,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又塞个苹果给贾珍,同样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圈,确定两人安全无虞,松口气,拿着啃到一半的苹果,继续啃着。过了大半小时,简直越想越害怕。 必须多啃个苹果,保平安。 贾珍顺口咬了一下,坐在贾赦身旁,好奇开问:“赦叔,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贾琏双眸久久凝视着贾赦,同样将他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听到贾珍的问题,扫见他爹面色一僵,瞬间拍了一下贾珍,仗着自己人小,挤出位置来,一脸担忧的望着贾赦,转移话题,“父亲,先前军中传说您病重,如今可好点了?” 贾赦一噎,默默的咽下苹果肉。还不如上个问题呢,这样起码显得他特英雄,生病简直是黑得不能再黑的历史了。都说了是连夜奔波,水土不服了,死鱼脸偏偏还戳真相,说什么连夜那啥,体虚1肾亏。 “嗯,你们师傅可凶残了,直接灌了我三碗药,硬生生的把我从病床上给吓醒过来……” “你还有脸说,喝个药都要配个十七八种蜜饯,看你是皮痒痒的,欠抽。”吴祺走了进来,冷声接着贾赦的话,道。 贾赦瞬间焉了,乖乖往盘子里拿个苹果,递了过去,小心翼翼仰着笑脸,“师傅,吃个果果,保个平安。” 俗话说嘛,长兄如父,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哪种,反正他赖定吴祺了。吴祺纵然冷着脸,对他不假辞色,但想想他把自己包圆了,辅导功课,教导人际关系,手把手敦促他习武……种种,不似严父,就是严父。 敢欺负“他爹”,关门放女婿! 远在京城,若心有灵犀般的女婿皇帝再一次压下心腹大臣“杯酒释兵权”的提议,更是无视某些大臣暗搓搓挑拨离间的话语,直接当朝质问:“诸位可要朕自毁长城?!” 快准狠收拾完朝臣后,女婿皇帝又暗搓搓的把所有打小报告的奏章打包连夜送往边关,求表扬!他简直是列朝列代所有皇帝里最会讨好岳父的,有木有?! 这边,吴祺拿过红彤彤的大苹果,眼眸一闪,遮敛住浓浓的疲倦,嘴角挑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若是只有他一人,军权放手了就放手,他又不稀罕,一个人浑浑噩噩过日子,没个牵挂,他享受的是那种豁出命的刺激。 可眼下,纵使拥兵自重,功高震主……呃,这条略换置成帝王醋海翻腾,手中的军权却万万放不得。 他还有家人,需要他保护。 看人笑口颜开,贾赦悄悄挪到身边,拉拉袖子,小声求问:“刺客是谁派的,查出来了没?” 他一直腿软的没回过神来,等回神了一系列迷阵布置的他脑袋又糊涂了。 瞥一眼蹭过来的脑袋,吴祺伸手揉揉,养个孩子可槽心了。 第85章 谁是真凶 吴祺扑棱了好几下,只把人揉成鸡窝头,要不是背后刺过来的视线太过凌厉,他还想捏几把贾赦水嫩嫩的脸。 没见过这么娇生惯养的大老爷们! 皇帝这昏君德性。 默默腹诽着,吴祺言简意赅的开口:“刺杀的是左翼先锋部队营下百户黎麻子,被抓后咬舌自尽,刺杀动机目的,通通不明。匕首带毒,其毒来源倭寇之乡姜木幕府,樱花。” 贾赦:“……” 捂着胸口后退一步,贾赦怯怯的开口:“樱花?是那个培训武士特制的那种秘药?小倭寇独门配方的?你当年全部缴过来当胜利品朝贡的?” “嗯。”吴祺点了点头。 这下贾赦忍不住要哭了,“我把他用来杀蟑螂,玩没了。” 吴祺:“……” 贾琏:“……” 听贾赦这么一说,贾珍也有印象了,弱弱的干咳了一下,小声朝不明所以的两人解释起来:“赦叔回京后被封亲王,皇上下令敕造王府,那个时候我又大婚,宁府也在修葺,赦叔便去了道观躲清闲。正巧父亲新起了丹药,准备实验,赦叔说小强生命力顽强,比较适合当试丹者。” “后来,我跟敬大哥争论他练的是毒还是仙丹这么深奥的问题,问皇帝要了几个皇家秘药,其中就有樱花。”贾赦缩缩脖子,“后来一时玩野了,所以……就……”声如蚊蚋的愈发轻音,“全部被我玩没了,大概……太医院所有人都能当见证。”因为那个时候他以为敬大哥练出新式毒1品,邀请太医前去见证冉冉升起的天才杏手。 吴祺:“…………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刺杀事件查下去,第一个被对方拎出来当靶子的就是贾赦! 哦,没准,皇帝若是真爱贾赦的话,怒发冲冠为真爱,那画面可美了! “师傅,息怒,息怒。”贾琏看自家老爹耷拉脑袋一脸哀愁的小可怜模样,头一次感谢狗皇帝。 上辈子,他爹没个后台,又走不出执念,只好在自家后院,哀哀怨怨喝个小酒玩个小妞。 现在可好,简直是无差别坑人神1器。 --- 屋内寂静一片,似乎刮着凛冽的寒风,冷飕飕的让贾珍都忍不住抖一抖。 吴祺用尽毕生涵养压住胸腔的火气,手痒痒的抓起苹果,咔嚓就是一口。 贾赦颤巍巍的倒茶给人请罪。 贾琏深呼吸,闷头喝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而且敌在暗。 徒炆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么诡异的一幕,脚步一顿,走进之后,嘴角勾笑,漫不经心的继续给人扔炸弹:“吴帅,按着您先前的布局,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我老子的暗桩。” 贾赦手一抖,烫了自己一身。 于此同时,徒炆幽幽补充:“不过经过严刑拷打还有截下来的证据外加上线指正,这暗桩是我老子娘的。” “你这混小子!”贾赦跳脚,气的不想说话。 徒炆理直气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瞥了一眼飞速下来给他爹上药的锦江,眼眸一眯,话锋一转,带了分指着:“贾赦,我父皇爱你,永远不会让你难堪,左右为难,伤害你的亲朋好友,希望你日后能给予同等的信任。” 贾赦一怔,面色瞬间刷白。不可否认,在听到皇帝暗桩出现,他下意识的就把此事归咎到皇帝身上。 甚至还闪过一丝邪恶的揣测:皇帝一直在做戏,现在江山稳固,外敌消褪,可以一箭双雕,不动声色的收回军权,还借此瓦解四王八公,彻底摧毁老臣一派上皇势力。 “对了,你也别乱脑补,反正我父皇从小就缺爱被迫成长抑郁精明算计范的,跟你傻的一眼能看尽小心思的正好互补。”徒炆体贴的安慰了一句。 “徒炆!”贾琏万分不爽自己说话语速没徒炆快,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恶狠狠的瞪了眼徒炆。 徒炆笑笑,闭嘴,安静的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喝着茶。他这么帮爹的好儿子,哪里找?! 若是不说清楚,贾赦心底里永远是先皇帝后徒律好吗?! 永远不能并肩而立的真爱,一方付出一方享受,啧啧,他爹迷昏了眼,他可不傻。 “我想静静。”贾赦白着脸道。 锦江闻言立马赶人走。别管手握大权的吴帅,还是亲儿子亲侄子还是坑人的小皇子,都一视同仁的赶。 -- 被赶出来的吴祺垂眸扫了眼徒炆。皇子聪慧睿智,是件好事,但是这熊孩子的,好想揍一顿! 在他面前耍小心机。 “琏儿,珍儿,你们就留在帅府协助殿下一起查探真相吧,记住我要罪魁祸首,不是……”吴祺负手扫了眼徒炆,“不是随便丢出来的顶罪羔羊!” 看着人离开,徒炆拉拉贾琏的袖子,低声道:“吴帅是不是生气了?难道他真得跟父后有一腿?” “别!”贾琏推开靠近的徒炆,冷笑了一声,“殿下,理智上您先前没做错什么,可是情感上,庶难苟同。”说完,拉着贾珍追着吴祺而去,既然要追查真相,他总要知道详细的案情。 “…………” 徒炆目光久久注视着贾琏等人离开的方向,嘴角无奈的勾了勾,露出一丝的委屈。 但不过一瞬,便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也想要朋友,想要家人,想要和和睦睦开开心心毫无猜测的家庭氛围。 可在这样氛围中长大的孩子,他斗不过朝臣,都不过各方利益,斗不过人心否测。 他是小皇子,唯一的,以后肩负日月,背负星辰,要为天下子民负责。 但是…… 徒炆揉揉眼睛,他好想哭怎么办? 第86章 恢复更新 “表弟,”贾琏依在假山外凝视着眼眶微红却闪着坚毅之色的徒炆,原本因对方试探的怒气缓缓熄灭,反身疾步来到徒炆跟前,话语中带着郑重之色,“被恶语所伤的滋味不好受。我们每个人若都只有理智,还是被条条框框只会趋利避害的理智,那还不若是傀儡。七情六1欲是人之本能……” 听到这话,又看到去而复返的贾琏,徒炆噗嗤的笑了笑,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连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开心,点了点头,“好了,琏二哥我知错了,再也不随意试探了。” “曾经我也试探过,可是看到父亲黯然伤神的时候,才忍着把你爹的情书从雪地里捡回来。”贾琏笑着说道,无奈的耸耸肩。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他大抵也明白徒炆何出此言。 “真的?” “嗯。” “不仅如此,他养狗了也是为了这呢,可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贾珍看着聊的开心的两人,莫名的有些不开心,大步上前侧身挤进两人中间,调侃了一句,而后又道:“且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赶快先查明真相吧。” 被贾珍一句话来回残酷的现实,贾琏与徒炆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迸发出一股亮光。一定要抓出真凶,否则他爹寝食难安! === 听到从边疆传回的消息,朝野皆惊。 沈意闻言却是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这刺杀简单的不能在简单,可偏偏因为被刺杀者的身份,而复杂起来。 边思忖着,沈意抬眸凝视了一眼徒律,看着他脸上显露无疑的担忧之情,名为嫉妒的枝蔓肆虐的生长着。 压了压涌出的醋意,沈意回眸扫了一圈纷纷站在他前面的帝王心腹朝臣,涌出一股得意,即使自己被杖责了,可他依旧未失去圣心。于是,跨了一步,上前陈情,道:“微臣不才,愿意赴边关调查真相。” 屋内的大臣纷纷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沈意,对能敢于接下烫手山芋的勇士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异口同声道:“既然沈大人有毛遂自荐的自信,想必其已经胸有成竹,还望皇上允之。” 徒炆扫了一眼御桌上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而后又打量了一眼奋不顾身的沈意,本是开心有大臣一心为公,可是眼角余光扫到纷纷敛神屏息的其余大臣们,不由头皮一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天底下真有无私为国的? 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徒炆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敲了敲奏折,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句:“沈爱卿拳拳报国之心,朕心甚慰,但此案朕……唯恐祸出京城啊。” 留下意味深长的感慨,徒炆有些恋恋不舍的望了望左下角,昔日贾赦所站立的地方,眸子里多了一丝认真之色,“来人,拟旨传大军归朝庆功。” 话音落下,众人不由一震。 不久之后,收到圣旨的贾赦也跟着愣怔了,不解:“这案件几乎还是无头公案呢,怎么就回去了?” “因为线索早就已经在京城了。”吴祺接旨后,显得平淡无比,吩咐将领开始安排回京事宜,而后耐下性子教导傻白甜的大徒弟。 跟着线索后面昼夜不眠了大半月的贾琏听到这消息顶着两肿胀的黑眼圈,懵懵懂懂,而后又有些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语道:“问题还是出现在樱花上?” “可是万一是被人栽赃嫁祸呢?或者还有人私藏怎么办?”贾珍深思一会,不由反驳道。 “不,杀吴帅或者父后的缘故大抵都是为了父皇。”见两迷糊蛋,经过一点拨的徒炆翘起脑袋,虽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话语中透着诡谲的兴奋。 “所以,你父皇若是出了什么事,凶手就会自然而然的现出原形?”静静等完分析,贾赦露出了然之色,问道。 “嗯。”徒炆听了这话,不由摩拳擦掌,孜孜不倦的坑爹道:“父后呀,你去吹吹枕头风,让父皇中个马上风,保证幕后凶手气的跳脚。”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饶是被徒炆打趣了很多回,但是猛地在严肃场合听到这话,贾赦还是老脸不禁红了又红。 “哈哈,我可没胡说。” “……” 看着眼前两人调侃戏谑,贾琏本想松口气,但是不由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联想到之前他爹莫名的生闷气,眉头随之揍了揍。 “琏弟,你怎么了?”贾珍本想献计献策,但无奈发觉勾心斗角……呃……是足智多谋这个词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若让他听命行事,豁出去命厮杀,到还是有可能。故而,便安静的做个倾听者。 看着中场休息,他转头想跟人交换交换自己的观后感,但不料一转头就看见贾琏忧心忡忡的模样,便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没事。”贾琏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这个脑洞一定是被秀恩爱的无良爹爹们给吓出来的。一国大事,岂会牵扯上儿女情长? 说完,贾琏抬眸看向吴祺,道:“即使如此,可是师傅此事总得先有个交代,我们才可以班师回朝啊?” “这毒的来源之地不是很好的交代吗?“吴祺说的云淡风轻,手端起茶盏,浅浅品了一口,“说起来我跟幕府也算是老仇人了。现在对方想背后插刀也是人之常情。” 贾琏:“…………” 果然,他还是太天真了。 顺着吴祺的安排,刺杀得出了结果,带着将士的愤慨,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班师回朝。 待入京这一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是难得的好天气。 徒律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但这脸上却是僵笑着,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原因有一:他爹闲着没事,也跟着一块儿出城迎接了。 他背后不知顶了多少道诡异的打量视线了。 第二:他熊儿子念叨着与军同乐,也穿着一身小铠甲,走在队伍前列,让他瞬间就后院失火。张皇后心疼儿子特意连升了十来个嫔妃之位,盖后印跟盖萝卜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第三点-- 徒律双眸带火斜视着两马并驾一同过来的贾赦与吴祺。 是,理智告诉他,一人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人是祚亲王,双方并肩入城,也算是营造一种军1政和谐的氛围。 可是……呜呜,这是要载入史册的啊! 他家恩侯多么荣耀的第一次居然不是因为他! 更要命的是,两人还说说笑笑,间或互相对视一眼,说不出的刺眼! 被嫉妒的吴祺自然也感受到了带着凛冽寒冰的视线,不由的嘴角抽了抽,若是可以,他想把贾赦踹下马,好吗? 听听,对方一直在嘟囔着“怎么办?又要又煎又熬跟烙饼一样了,呜呜。” 贾赦带着些欣喜的自语,这边以皇子之尊实力蹭军功,走在前排的徒炆也克制住涌出的得意之情,愈发面容镇定,抬头挺胸,大步朝前走,饶是举着军旗,汗流浃背,也不吭一声。 与他一同扛军旗的贾琏有些羡慕的用眼角余光朝后瞥了一眼。那里先锋营队列整整齐齐,又穿着新式铠甲,看上起大写的帅! 而他因为……身高不够,破坏队形。 身、高 太矮! 他都忍不住逼迫系统给他提供后世的增高鞋,一雪前耻了! “每天一杯牛孺,长高,长高,我要长成巨人! 贾琏默默为自己加油鼓劲,舞动的着军旗,眼眸迸发出亮光。 看着走在队伍前头的贾琏,在人群之中被同僚邀请过来的贾珠眸子里带了嫉妒之色。 他还记得小时候,跟在他屁股身后的小堂弟对着他露出羡慕之色,看着他被祖母赞誉得父母之爱,怎么一眨眼间就天翻地覆,颠倒了角色呢? 他父亲再也不是被人赞誉的君子,暗地里影影绰绰的被众人各种指责,辱骂,母亲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整日与小妾争风吃醋,祖母宠溺着宝玉…… 而他,徒贾琏,祚亲王世子,年少便拥有军功,又得圣心,前途一片光明。 “贾珠,发什么愣!快跪下。”身旁的同窗见贾珠魂不守舍的,急急忙忙压低了声音,又拉拉袖子。 蔓延的思绪骤然回笼,贾珠随之跪下,口呼万岁,但却又忍不住的抬眸,想要看看贾琏,或者他的大伯还会受到什么荣耀? 对方最初的爵位可仅仅是因为他乃祖父长子,凭借祖父而受的荫庇! 若是当年…… 眼前不由的浮现出他父亲望着荣禧堂而搓叹“长幼之序”,贾珠眼眸沉了沉,露出一丝阴霾。 当年,他父亲若不是嫡次子,他是否也有今日的荣光? “贾珠,起来了。”同窗齐齐目送着大军进城开始巡游展示,目带羡慕,刚想感叹,看着还傻愣愣跪在地上的贾珠,不由挑了跳眉,拉扯人起来后,狐疑道:“贾兄,怎么今日这般魂不守舍?” 贾珠听了这话,脸上挤出一丝惆怅,道:“无事,只是有些感叹罢了,可惜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 “切,都是京城人士,谁不到荣国府那点旧事,贾珠,你也只不过是偏偏外地人罢了。”同来围观的一纨绔少年看着贾珠捶足顿胸的模样,又扫了一眼素衣淡袍的同行者,高高抬起下巴,脸上透着一丝鄙夷,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贾珠刚想跟人理论,但是那些同窗看着为首之人衣着华丽,又身后跟着数十打手,忙不迭的拉扯着贾珠走远。 他们虽然都在国子监入读,但是泾渭分明的阶级却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这些人中,也就贾珠与他们一般能潜心苦读,昼夜不眠。故而也就跟他走得近了一些,却万万没想到这贾珠是侯门大少,难怪国子监祭酒李大人欲嫁女为其妇,书院中有些人泛酸,对方却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原来还是娶低了。 第87章 贾母作死 “只不过是得受祖荫罢而,不值得一提,男儿在世当靠自己。”贾珠面对同窗略带疑惑的神色,拱手,高高抬起下巴,面上带着一丝不屑,解释道。 假以时日,他也定能封侯拜相的! 又寒暄了几句,贾珠告别好友,回家。待行了半日,抬眸撞见蹲着的两个大石狮子,原本胸有成竹的神色带了颓靡之色。三间兽头大门,一群华冠丽服之人站在门口齐齐手拿着喜炮,昂首看向北方,神色是那样的自豪。 前行的脚步一顿,贾珠恋恋不舍的扫了眼正门之上的匾额,眼神死死盯着“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好一会儿才抬腿继续往西行。不过一瞬,便也看见了自家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 抬眸往上,同样是匾额,如今便只剩下简简单单的“贾府。” 贾珠微微一怔,感觉自己双腿像是灌了铅坨一般,怎么也抬不起脚步。这“敕造荣国府”的荣耀随着一年前某人回归,他们家便直接被礼部青天白日的闯进,收了违制之物,摘了匾额。未让他们搬离此地,据说还是贾赦求得情。 浑浑噩噩的走进正房大院,贾珠给贾政请安。 “你这孽子竟也学会逃学了不曾。”被打扰了诗性的贾政搁笔,很不喜,又一看沙漏,眉眼间便带了一丝怒气,冷冰冰的问道。 “回父亲的话,孩儿并不曾逃课。只不过今日大军班师回朝,夫子给我们放了假。” 贾政闻言,脸色愈发阴沉,揉了揉太阳穴,厉声道:“你先…… 听你祖母的话,似要宴请他们,在我们家!” 像是熬猪油一般,贾政一点一点的从喉咙里挤出话来。她那个好母亲,他还不知道,见贾赦发达了,如今正绞尽脑汁想要靠上去呢,还美其名曰帮他们兄弟修复关系。 “这……”听了这话,贾珠身子一僵,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丝抗拒。 “不过,到底是以孝治国。”贾政目光微微一转,看向被封的荣禧堂,意味深长的说道。 于此同时,游街结束的贾琏一回到崭新的祚王府,便忍不住揉了揉眼。他信上辈子皇帝让人省亲造别墅不是为了消耗众多便宜岳父的银子了,而是这皇帝真爱建房子,尤其听说还是他亲手设计的。 别说大观园了,就是十个大观园叠加起来的效果也比不上美轮美奂,又透着家的温馨的祚王府。 刚想好好逛一逛呢,贾琏转眸扫见贾赦拿着拜帖苦笑不得的模样,不由好奇,“父亲,你怎么了?” “哎……你爹我掐指一算,琏儿近日必定红鸾星动啊。”贾赦扫见愈发出色的儿子,不由挺挺胸膛,有几分骄傲,说道。可话音刚落,就看见背后刮起一道阴风,而后耳畔响起低哑的声音:“可朕看见的却是恩侯你红鸾星动啊。” 贾赦闻言,头皮一麻,转身看向不知从什么时候进来的徒律,小声道:“我……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 “比如说是你做……” 贾琏:“……” 嘴角抽了抽,看着旁若无人秀恩爱的长辈们,贾琏默默的扶墙而出,回到自己的院子稍作休憩了一番,等待夜晚降临,参加了庆功宴会。 宴会自是歌舞升平。 贾琏举着酒杯却是有些意兴阑珊,若是上辈子的他,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赴宫参加宴会。可是如今,战场也上过了,见识过死亡,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对歌舞不感兴趣,但贾琏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打气精神来,因为刺杀的事情还远远没有落下帷幕。 他没有徒炆这般聪慧,一点就通,只能是在平时多留心观察周围的人和物。 正思忖着,贾琏听到一如泉水叮咚的声音,在着靡靡1之乐中显得愈发悦耳,不由回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来人。 “亲王世子,乃是人中龙凤,下官在此恭喜祚亲王了。”沈意举着酒杯向贾赦贺喜,边说还弯了弯腰行礼。 “沈大人谬赞了,谬赞了。”贾赦乐得找不着北。一场宴会下来,他已经收获了无数的赞美。都是夸他儿子,夸他会教儿子的,听起来就让人心里美滋滋的。 “祚亲王真是好福气。”接着亮如白昼的光芒,沈意幽幽打量了一眼贾赦,眸光在其耳畔微微一顿,一抹厉光一闪而逝。 虽然对方面上带笑,但是贾琏却是心下一个灵机,狐疑的转眸扫了一眼贾赦。这沈意垂眸的时候,也要考虑考虑视线问题好吗? 正好与他视线持平啊! 默默吐槽着,贾琏含笑的与对方寒暄了几句,待人走后,又细细打量了一眼喝的有些醉醺醺,脚步乱窜的贾赦。 他爹穿着特制的大红亲王爵袍,看着就像大型福娃一般,没什么问题啊? 难道是他庸人自扰了? “琏弟,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呢?”贾珍好不容易打太极送走了世家旧友,转身便看见发征的贾琏,有些不解开口问询道。 “没……没事,就是……感觉自己被某些人给带坏了,现在想事情特爱朝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上考虑。”贾琏叹口气,说道。 “谁不儿女情长来着?”听到这话,贾珍有些嗤之以鼻,“远的不说,近的,喏--”抬下巴摇摇示意了一番被朝臣围堵最多的吴祺,啦着贾琏长吁短叹,“为了让我有个师娘,这关系都求到我这里来,跟我说他爷爷和我爷爷是同一壕里的战友呢。” 一说起这个,贾琏也顾不得先前忧虑了,也跟着吐槽,“知道什么叫最惨吗?至少师傅还能自我做主,可他呢……”眼神顺便剐了一眼拉着他爹暗搓搓蹭豆腐的皇帝,压了压声音,悄声道:“不仅说不出口,而且还上有老。我们刚前脚进门,后脚就收到了那边的请柬。” “我……我也收到了啊!”说起这个贾珍忍不住想要捶墙,“不仅她这边,还有宗族的那些人,都上蹿下跳的想要跟我们重新连宗,还说当初分宗不过是权宜之计。” 听到宗族一词,贾琏也挠挠脑袋,只要外人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收服贾氏宗族的人也容易。至于贾史氏,若还想威风凛凛的摆老封君的能耐,耀武扬威的,可就别怪他让人贾史氏变成贾死氏了。 贾琏面无表情的想着。 身在贾府后院的贾史氏也是这般想着。若是老大不受控制了,便让他尽最后的孝道。 目光带着虔诚之色,贾史氏恭恭敬敬的朝一副仕女图下跪,便归还拉扯着宝玉也随之跪拜。匍匐在地,认真的叩首后,贾史氏拜求道:“还求警幻仙子保佑,保佑宝玉能一飞冲天,保佑我啊能安心的做个老封君。” 说道最后,话语中还透着慈爱之色看了一眼宝玉。 她能得此机遇,有神仙指示,还多亏了这有大造化的孙子。 “老祖宗,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啊?”饶是贾宝玉不过五岁,但也是嘴巴甜的不得了。待贾史氏起身,便好奇的眨眨眼,问道。 “她啊,是一位心善的仙女。”贾史氏低眸望着宝玉面红齿白的可爱模样,把人抱在怀里好一顿联系后,才语重心长道:“宝玉你可要记得自己是能光耀贾家的人。若不是你啊,你大哥身上的痘疤又哪来的仙药去治好呢,若不是你啊,你娘早就被赶出贾家了,若不是你啊……”越说,贾史氏想起警幻仙子说起的话,眸子里带着愤恨与杀机,“若不是老大那个孽子抢走了你的机遇,你怎么会如此,我又怎么会如此?” “老……老祖宗,疼,你掐疼……。”贾宝玉忍不住惊呼道,但是抬眸正巧撞见贾史氏一脸扭曲的面孔,不由身子一僵,讪讪的闭上了嘴。 “宝玉,你怎么了?”回过神来的贾史氏面露惶恐之色,拉着好不委屈的贾宝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匆匆看着胳膊上的一圈红痕,贾史氏幽幽的宝玉项上金螭璎珞上的美玉,耐着性子哄道:“宝玉乖,都是老祖宗不好,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喊疼,不过是小伤罢了。” “哦。”贾宝玉有些不解的捂了捂手,点点头,叹道:“什么男子汉,还不如女儿来的舒坦呢。” “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呢。”贾史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而后朝身边的丫鬟扫了一眼,淡然道:“鸳鸯,去请老二一家过来。跟他们说我不但叫了老大一家还请了昔日的世家好友,咱们一块热闹热闹。” “是。”鸳鸯领命而去,不出一炷香时间,贾政一房便来齐了。毕竟,对于他们二房来说,都已经与贾赦撕破脸了,如今能压制贾赦的便只剩下拥有贾赦之母的贾史氏了。 坐在上首的贾史氏很满意的看着给她请安的孝子贤孙,端起茶盏,静静的品茗了一番,才幽幽开口道:“一眨眼,贾琏这孩子也长大了该娶妻了。” 她这几年也没想着给贾赦娶一门亲,可是她一旦付诸于行动,好不容易挑选了貌美内贫又娘家败落的女子,可对方却一下子出门遇桃花,有了好亲事。 饶是有为富贵不动摇的,可偏偏命不好,不是暴毙了就是出门上香被劫持了。 气得她都信邪了! 但贾赦可暂且搁置不议,这贾琏却是容易控制。不过十岁有余,正年少气盛呢,极容易蛊惑。 若不是史家没有合适的女子,她也不会松口让其余家族的人参与进来。 第88章 一起作死 贾史氏这边小算盘拨弄的噼里啪啦响,但她却忘记了,或者说下意识的自欺欺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贾赦一定会赴宴。 等到宴会当日,贾史氏恨不得拉长了脖颈探出门口,瞧一眼贾赦到来了没有?!但是左等右等,熬到最后顶着与会众人打量的视线,终于宴会主角姗姗而来。 贾赦本也老大不情愿来了。不说当年因查贾瑚早殇的事情,消磨了母子情分,就是近些年,贾史氏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给他找的续弦,个个都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闹得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对方,这辈子才托身为子,各种还债。 若不是因担忧一帮唧唧歪歪“生养恩大于天”的卫道士因此中伤了他青年才俊且青出于蓝的儿子,他才不会再一次踏进贾家这个伤心地呢。 “太太。”贾赦微微弯腰,颔首示意了一下。 “老大,你终于来了。”本想发作的贾史氏看着对方特制的大红亲王爵袍,恍若掉入寒窟里,一下子打个寒颤,理智回笼。一咬舌尖,硬生生的憋回未尽的话语,贾史氏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来,回眸扫了一圈屋内的贾家妯娌姻亲,和善道:“你啊,就是孝顺,就算公务繁忙,也不忘我这个当娘的。” 说着说着,贾史氏忽地脑海浮现出贾赦眼含希冀望着她,眸子里充满了渴望得她随口一赞的场景,不由的一愣,随后越发多相似的场景像是浪潮一般朝她涌来,一幕幕的都恍如昨日之景。 边思忖着,贾史氏用眼角余光幽幽打量了一眼如今神色淡漠,似对待普通人一般礼节周到的亲王殿下。 陡然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凌空扇了两巴掌,脸肿得跟猪头一般。 可是,贾史氏是个偏执的,也是个宽以待己的。细细回忆了一番,理所当然的把错处归与贾赦,归于她的婆婆,甚至归于贾代善。 若不是贾赦从出生就被抱走,养在老虔婆哪里,她怎么会不跟人亲近?若不是贾赦不爱读书,不受贾代善喜爱,她又怎么会偏心会读书的小儿子?若不是…… 找了一通理由,贾史氏终于能理直气壮的准备发怒,斥责贾赦不孝忤逆,连最基本的请安礼节都未到位,却不料对方幽幽开口,淡然无比道:“但终究天地君亲师,太太您也是个明事理的,本王还要要紧公务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贾赦说完,手唰的一下子展开扇子给自己煽风,又右手若有若无的按在腰间上,默默揉揉腰。祚亲王,做亲王,他没准会成为被做死的亲王。 秃驴那混蛋,精力太旺盛了。 “你……”贾史氏听了这话,旋即恼怒,这贾赦现在腰板硬了,竟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学会抬出皇帝来压她这个当娘的! == 一听贾赦要走,又见贾史氏隐隐动怒,屋内的其余贾氏姻亲的夫人们纷纷坐不住了,可互相打量了一眼,又谁也不想第当出头鸟。 见状,王子腾的夫人王徐氏更是急的若热锅上的蚂蚁。她家老爷近些年仕途屡屡不顺,若说跟眼前炙手可热的祚亲王没有半分关系,她这个后院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都不信。 虽暗自埋怨当年老爷牵扯到荣国府两房纷争中,可是毕竟夫妻同心,若能借与贾琏结亲的机会修好与祚王的关系,想必日后凭借老爷的实力也能更上一层楼。 一想起在后院的侄女王熙凤,王徐氏带着热切的眸光微微望了一眼一直默不吭声的小姑子。 王夫人拿起手绢擦擦嘴角。她也知道这大嫂心里想得是什么,况且,说实话她也着急,这些年娘家不断走下坡路,贾政便敢给她瞪鼻子上眼,一个个美貌如花的小妾抬进门。但偏偏发生当年的事情,饶是她哥哥再三发誓是被利用了,可是谁会相信?她那傲气的公公又岂会受此屈辱,自然是斩断了荣国府旧部对王家的支持。 这内种的事情又不好对王徐氏讲明,只好将此归咎与贾赦得志便猖狂。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大嫂或者大哥同意她把主意打到贾琏身上,还想结亲来修复关系。 压抑心中的恼怒,王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来。同是亲家,她当然会帮她的好侄女当上世子妃了。 呵呵! 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王夫人回眸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谁家少年不爱红颜呢? 若是贾琏知晓王夫人的心思,或者说贾家一行人背后的算计,一定会嗤笑一声,冷冷道一句:“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 但是眼下,贾琏快几乎要暴走了!他爹怕某些人口诛笔伐惹得他名声不好,带着他来参加了贾家的宴会。 贾家族人也差不多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当年能毫不犹豫的分宗便能看出来。如今看他们又富贵了,便牛皮糖一般的黏上来,各种哥哥侄子小叔叔的呼唤,说尽好话。 听到一次又一次的提及归宗,当年不过是事权从急,贾琏直接冷笑连连,更是干脆的扯虎皮,“诸位莫不是打算把皇家旨意示为一张废纸?” 贾家众人愕然。 同样被纠缠不休的贾珍精光一闪,而后大惊,这琏弟好不人道,居然要丢他一个人面对这群打不死的厚脸皮小强。可是埋怨归埋怨,贾珍却是开口,叹道:“世子殿下的苦心也望诸位理解。赦叔再开一宗徒贾氏,也是我贾家的荣光,若是诸位此刻在提及归宗,莫不是对皇家不满?” 一杆巴结的人不由一愣。 贾珍给贾琏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先闪退,自己默默撩胳膊,对付族人。都好不容易把这么一大坨麻烦给甩开了,现在脑抽的再背负回去? 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他珍大爷才不会干! 瞥见贾珍胸有成竹的模样,贾琏也点了点头,干脆无比的转身离开。 他打算直接走熊孩子画风,闯后院叫他爹回家,实在不行,也要呆宫里甜甜蜜蜜去! 他宁愿不要这所谓的名声! 谁敢说他坏话,破他脏水,欺负他没金手指?不懂舆论传播? 眼眸划过了一道坚毅之色,贾琏还没走几步,贾珠便疾步跟了过来,轻声道:“琏二弟这是要去拜访祖母?也是哥哥的不是,刚才聊的尽兴了,坏了规矩。我带你入内吧。” “你含沙射影谁呢?我父亲让我留在外面,是免得爷去杀某个弑我兄长的毒妇脏了爷这双保家卫国的手!”贾琏听了贾珠的话后,便硬邦邦的直接开口刺回去。 没有料到贾琏说话会如此的自白粗俗,贾珠刷的一下子脸上爆红,紧紧的捏着扇子,“你……你这武夫岂……岂……” “岂什么鬼!”贾琏嫌弃的白了个眼,“你懂规矩?那不给本世子爷跪下行礼?” 说完,贾琏也不去看昔日羡慕不已的听令贾家中兴的长孙贾珠,直接一甩袖子,径直入内。 贾珠抬眸瞥见贾琏远去的背影,眸子里闪着一丝阴霾,“竖子尔敢!” 一时间,不由有些怜惜表妹王熙凤。他也是知道的,这长辈们想借此把两人凑成对,消除龃龉。 若不是父亲提出的建议,那么他也许会…… 脑海浮现出王熙凤倩影,贾珠不由深深的叹口气。而后踱步盘桓在耳房旁边,消磨着时光。他着实不愿见到那么卑鄙的场景。 且不提贾珠忧心忡忡,这边贾琏走过抄手游廊,一个转弯迎面就有一坨飞奔而来。 贾琏一愣,垂眸看了眼撞过来的贾宝玉。 贾宝玉饶是年纪小,但分辨美色的眼力却是一等一的好,见贾琏俊美非常,张嘴甜甜的道歉,“这位大哥哥,不好意思,是宝玉无礼了。” “琏……琏二爷。”鸳鸯眸子里透着一丝欣喜,她没想到计划会如此顺利的进行,忙掏出手绢,给贾琏擦了擦前襟,口齿伶俐的解释道:“二爷这是宝玉,我们几个先前逗他玩老鹰抓小鸡,一不小心撞上您了,真是万分抱歉。宝二爷,这是你嫡亲的堂兄琏二爷,这二爷……” 说着说着,话语一顿,鸳鸯错愕的看着贾琏径直离开。 这边贾宝玉听到刚才所见的美人是他堂兄,眉眼间便带着一丝笑意,“这个哥哥好。”而后直接抬腿想要跟上去。 “我的爷,这可万万不可!”鸳鸯伸手抱着宝玉,急道。 “为什么?” “因为……”鸳鸯垂眸遮挡住眼眸的嫉妒。她是贾史氏的心腹,自然明白对方的计划。可是让她去也是可以的啊。 手紧紧跩着绣帕好一会儿,鸳鸯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觊觎之情。 “姐姐,你怎么了?”贾宝玉有些好奇的凑近,鼻子一簇,惊道:“这什么味道,好香啊?” 第89章 控制舆论 贾宝玉口呼的香气如今正被王熙凤惴惴不安拉着身边的丫鬟平儿确认,“这味道如何?” “小姐这隐隐的有股桃花清香味。”平儿如实说道,而后又笑着:“姑太太的东西想必是极好的,也只有小姐这般标志的人能用上此等香水。” “你这妮子。”王熙凤闻言,想起先前姑妈的叮咛,嘴角勾起笃定的笑意来,带着身边的丫鬟开始款步逛起景致来。这荣国府就算近些年没有着维修,但是比起金陵的王宅来,雕梁画栋也有种说不出的富贵。毕竟是敕造的国府。 王熙凤满意的绕过抄手游廊,看到不远处有嬷嬷朝她使眼色,顿时眼眸一亮,露出志在必得的野心来。 她入京本就为了寻一份好亲事,如今就算于女子名声有碍,可若是成功了,却是一箭双雕的天大喜事。 浑然不知自己被算计的贾琏刚一转过游廊,转弯处便有一道身影蓦地斜出,顿时贾琏眉头一簇,朝后伸手敏捷的翻个跟斗,站定,慢无表情的看着某人擦着他的身子而后,直挺挺的摔到地上,脑袋磕在栏杆上。 “咚”得一声,吓得在一旁伺候的王家丫鬟们都傻眼了,连王熙凤眸子里也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眼冒火光,但是抬眸撞见贾琏直射而来的眼1神,却是不由紧了紧手帕,心下悸动。 贾琏身形肖瘦,但是却绝不是读书人那般手无缚鸡之力,而是隐隐的透着一股刚毅之气,连站姿也透着军人般的毅力!而后一张脸却是俊美至极,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但被他注视着就忍不住面红心跳。 王熙凤忍不住呼吸一窒,嗅了嗅空气中隐隐弥漫的香味,面上火辣辣的红,垂下眼眸,话语中却是透着一股泼辣,厉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在看,小心本小姐挖了你的眼珠子!” 闻言,贾琏原本的蹙起的眉头紧紧的绞在一起。 往日种种闪现在眼前,贾琏心底里蓦地腾起一簇火苗,死死的盯了对方一眼。 现在的王熙凤还是凤辣子,只不过相比上辈子有京城节度使的叔父,这辈子底气弱了三分,饶是泼辣,话语中也含着一丝装腔作势。 上辈子恩恩怨怨,他有错,对方……贾琏眼眸一闭,感觉面上被伴随风声而来的怨魂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包揽诉讼逼死有情人,放利钱敛财无视百姓穷苦,借刀杀尤二姐害子种种……还有最后因他们之故沦落风尘的大姐儿…… 一想起这个,贾琏心中焦躁,直接甩了甩袖子,离开。 “大胆,你是谁,竟敢擅闯荣国府后院!”见贾琏不搭理她,王熙凤心急如焚,手不由抖抖裙摆,急急扑上去。她洒了不少药水,按说药性会发作的啊? 贾琏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由的大力推了一把,“什么味道,臭死了!” 他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未进身女色,如今猛地一闻到胭脂水粉的味道,感觉想吐。 这般想着,贾琏胸口一坠,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 王熙凤面露笑意,缓缓靠近。 === 贾赦正准备告辞,忽地就听见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女娃哭哭啼啼的狂奔了进来,扑向了王徐氏,求她做主。 王熙凤红肿着眼眶,泪珠连串的落下,“舅母,我不活了,不活了!” “凤儿,你怎么了?”王徐氏有些心惊道。原本水嫩嫩的一个姑娘,怎么一下子就鼻青脸肿,额角还惨着血,看着怪吓人的。 见状,贾母也斜了一眼王夫人,压下心中的不满。他们先前商议的可不是王家的女儿,现在……既然有得逞之人,也暂且管不了这么多了。 率先发难道:“在我贾家发生了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跟老大说,你不相信我,还不信亲王吗?” “就是啊!”不少人跟着附和点首道。他们都是贾家宗氏的媳妇,不管谁当未来的世子妃,只要站在他们这边,给他们帮助便可以了。 被点名的贾赦猛地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反应过来:“她不会是想来个邂逅我家琏儿吧?”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一片。 人人面上皆是诡异万分,无数双眼睛看向为首的贾史氏。 贾史氏讪讪一笑,“老大,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姑娘家……” “姑娘家最好就给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贾珍甩袖而来,抱拳冷冷斜睨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直截了当道:“也是蠢货一个,琏熙明处不爱小厮跟随,难道就没暗卫保护吗?” 话语一顿,贾珍又是干脆利落,“别玩什么下作手段了,这贾家说分宗了就是分宗了,日后我们肯定不会在踏进贾家一步!” “还真是主意打到琏儿身上了?”贾赦听闻贾珍的话后,面上带了一丝怒色,冷冷的剐了一眼贾史氏,“太太,我之前也是够傻的,还想着维系基本的母子情谊,没想到你们心狠到这般地步,毁了瑚儿,现在还想毁掉琏儿!” 说完,哈哈大笑了几声,贾赦率先摔门而出。 贾珍见状,也疾步跟了上去。现在贾家好了,得罪赦叔,简直是自毁前程。 不知道他家赦叔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儿子皇帝大情人吗? 贾赦急匆匆归了家,拉着先回府的贾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又请了太医,确定对方没什么问题,才静下心来询问事情缘由。 贾琏也跟着喝口茶压压惊。他也没想到尚未出阁的凤辣子胆子会大到这般地步,完全抵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情谊。 本还想着上辈子夫妻一把,这辈子提点几句也算全了情谊,没想到……呵呵。 “父亲,您还不知道我这鼻子有多灵?” “嗯,毕竟狗鼻子嘛。”接到风声,来看笑话的徒律抱着惊魂未定贾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琏。 “浑说什么呢?”贾赦立马给人一肘子,而后眼含担忧的看向贾琏,“别听他乱打岔,继续。” 贾琏冲着徒律白了一眼,才道:“一靠近就闻到味道了,我自然直接反手甩了过肩摔。然后就叫暗卫和珍大哥过来了。” 贾赦听完,楞了楞,“就这样没了?” “就这样啊。”贾琏仰着脸,非常真挚的说道,莫了,还眨眨眼,有些伤心,“否则,父亲,您难道还想儿子我中计给你弄回个儿媳妇不成?” “不是啊,我看那些宅斗宫斗大戏总少不了助攻的药物啊。”贾赦说完,叹口气,“更何况是太太呢。” 闻言,贾琏扬了杨脖子,顺道目光一顿眼含威胁扫了一眼贾珍,淡定无比道:“没有就是没有!” 话语一顿,贾琏又生硬无比的转移话题,“现在我们总可以找理由给贾家彻底闹掰了吧,我们已经策划好如何控制舆论了。” “如何?”贾赦本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听见贾琏说道能控制舆论,不由松口气,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我们可以控制和培养京城大街小巷的说书人员。”贾琏娓娓道来自己的计划,“他们本就是讲些江湖恩怨,豪门情仇赚些养家糊口的费用。这帮人面向的是大字不识的普通百姓。我们培训他们,就可以掌握下层舆情。至于士林之间的流言蜚语,我们可以制版报纸,就像官方邸报一样的那种纸笺,不过我们在里面丰富内容,不止是官场调动,还有民生……” 听着贾琏的话语,原本抱着贾赦默默揩油的徒律也多了一份肃穆,眸子死死的盯着贾琏幽幽打量了好一会儿,而后又笑意连连的看了眼贾赦,叹道:“恩侯,你真给朕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贾赦:“……” 贾琏:“……” “既然你提出的,这就交给你来办吧。”徒律淡定无比的拍板决定后,而后话锋一转,“现在先开家庭会议,讨论如何恁死作死的贾家。” 贾珍听到家庭会议一词,面色一红,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之前也没有琏弟说的那般风淡云轻,他中招之后唤了暗卫,可暗卫一时也没有解药。 于是,嗯……在暗卫取药的过程中,是他帮了贾琏。 他们两青天白日的在假山后面,一想起来,虽然只是很正常的互帮一下,可是…… 贾珍转眸扫了一眼跟连体婴儿一般的两人,没来由的就觉得自己有些想入非非。 感受到贾珍的视线,贾赦有些气恼的又捶了一下徒律,“你会不会说话呢,珍儿都被你吓怕了。” “呵呵。”徒律笑了一声,视线来回在贾珍贾琏身上打了个转,脸上带着笑意道:“说起来根源还是出在贾琏太抢手上。咱们给他定下一门婚事,然后众人知道他名草有主了,便不会动这些歪心思了。” “可琏弟现在还……”贾珍一惊,下意识反驳道,可话还没说完,感受中屋内齐齐射来的视线,讪讪的摸摸脑袋,“怎么,我说错了吗?” “也没。只是……”贾赦扒拉扒拉手指,“也不小了,早点定下来,然后早点娶媳妇进门,多多生些大胖小子!”起码张家一个,贾家一个,然后吴祺那里也要一个继承人,至于…… 看见贾赦的手指头板着数了三个,又踌躇的在弯第四个,贾琏不由的背后毛骨悚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边徒律见状,却是笑眯眯的抬起贾赦正数数的手指头,笑着道:“也要预备着给我们留一个,好给我们养老送终,然后给文儿未来孩子留一个相伴……” “你当我是什么?”贾琏咬牙。 “起码生六个娃,还是要带把的,其他事情,我们都是很开明的。”徒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琏,道。 第90章 实力忽悠 贾琏恶寒的抖抖胳膊,他上辈子是贪花1好1色,甚至跟某人还色字头上一把刀,顶着家孝国孝来猴急猴急。 但如今都改邪归正了好吗? 贾琏默默吐槽着,可是反驳的话语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先前他爹弯起的手指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贾琏不由胸口一闷。 对他好的人太多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见贾琏默认,贾珍眼瞅着众人打趣的模样,没来由的心里一阵烦躁。他琏弟家世好,又文武双全的,还俊美非常,这样十全十美的男人岂是等闲胭脂俗粉配得上? 赦叔这个嫁出去的爹泼出去的水不替琏弟考虑就算了,反正还有他这个贾家族长可以提琏弟把关! 当个族长真不容易啊! 贾珍感慨的捏了捏不存在的山羊胡子,溜达的去道观瞧了一眼他爹。见他爹老神在在的盯着宝贝炼丹炉,无视他的存在,只好自己强刷存在感,说了说近日贾家作死二三事。 “昔年你善叔祖父谋划从龙之功的时候,就已经把我们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了,”贾敬挥了挥拂尘,有些不耐烦贾珍拿庶务来打搅他。当年他借势出家,现在可快乐似神仙! “现在,说难听点都是靠着裙带关系活下来的,能抱住自己就不错了,关心他们干什么?”贾敬撇撇胡子,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别打扰本道炼丹了,你实在闲的空,不妨多生娃吧。” 贾珍脑海莫名的跳出之前贾赦的数数。 “这个……”贾敬有些依依不舍的从胸口掏出一本略破旧的古籍,“看你是我儿子的份上,借你看看。” 贾珍颇为好奇的接过,而后傻眼,上面弯弯曲曲扭得跟蝌蚪一样的是…… “隶书?” “嫪毐以此得帝太后之欢。” “父亲,你这就不对了,明明对方那是……”贾珍说着咬舌,打颤道:“你……你不是潜心炼丹吗?” “道法三千,此也其中一种。”贾敬脸上透着一股得意,“你小子再不加油些,你就有弟弟或妹妹了。” 贾珍瞬间呆逼了,有些错愕的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爹。他爹现今也将近四十有余,万万没想到还这般龙马精神啊…… 正当贾珍愣怔之际,有一小道士入内,禀道:“师叔,沈大人来访。” “快请快请!”贾敬笑着出去迎接,没一会儿便有带着人返回,还呵呵道:“沈小兄弟这般拘礼莫不是见外了?对了,这是我俗家时的儿子,珍儿,快来见过沈兄!” “沈大人?”贾珍有些咋舌,惊叫了一声。 “贾小将军,有礼了。”沈意见到贾珍之时,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收敛住了。他近日收到风声这贾家在举办宴会,贾赦等人也有人亲眼见其入内。 可没想到他不过是稍稍没关注,这贾珍就在道观了,那么……是否意味贾家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脑海万千思绪翻腾着,沈意面上带笑,微微弯腰。但礼还未落下,贾敬便已经急忙忙道:“沈兄弟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这孽子也不过是运气有加,投了个好胎才得了区区一超品的将军爵位,比不得你凭借真才实学。” “贾道长你谦虚了,谁人不知贾小将军拜入大元帅麾下,又投身军旅,继承父祖之志,正是前途无量呢。”沈意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说道。 “且不提这俗世凡尘了,沈小兄弟,我近日刚得了一本古籍,恐怕还需要你帮忙参详参详。”贾敬引着沈意入内端详孤本,而后对着想要开溜的贾珍冷冷道:“留下帮我看炉子!” 贾珍:“……” 贾珍想溜走,但是门口小道童又泪眼巴吧的望着他,一口一个哀求,到弄得他颇为不好意思,而屋内嘛咪嘛哩哄什么的鬼东西,他听起来像天书一般,只好懒懒散散的靠着丹鼎翻阅先前留下的孤本。 略过那些需要用脑子去辨认的古字体,贾珍对着后面直白无比的画图却是透着几分兴趣…… 忽地,贾珍心跳加促,呼吸也缓缓加粗,脑袋飞速的转移看了一眼屋内还在论洪荒开天辟地的道友们,眸子唰得放大,眸子里也不自觉的闪着一丝光芒,低下头凑近书本,目光死死顶着上面微小如米的字迹-龙1阳。 等到贾敬把人送走,回眸扫了一眼,看着蹲在炉火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儿子,淡然的踹了踹,“回魂!” 贾珍吓的一颤,下意识的甩手,而后又眼疾手快的接起孤本。 看着这一连串的动作,贾敬无奈的摇摇头,又稍稍有些愧疚,若不是他当年离家太早让孩子懂人事的时候没个长辈教导,又早早把他送到军营,对方也不会如此如饥似渴,于是叹道:“又没人让你别看,这其中的滋味自己去领会吧。” 说完,话语一顿,贾敬陡然提高了一个分贝,“若不是你先前提及我都快忘记了,你说你赦叔跟皇帝的关系还有谁知道?这沈意……虽说我当时与他认识是通过王老爷子介绍,说对方精通先秦文字。但后来他貌似很殷勤帮我,现在想起来倒是有点后怕。” “什么?”贾珍一惊,先前□□论证说立马在耳边炸裂开来,有些心急直接拉着贾敬狂奔去祚王府找贾琏。 此时,贾琏正在编写训练说书的教程,他保证晚上就会流传出一出豪门恩怨“世间也有皆祸害的父母”,猛然听见“啪”得一声巨响,不由心中一惊,抬眸之后有些愕然:“珍大哥,你……敬大伯!” 贾敬累的哈赤哈赤直喘气,“别……” “敬大伯,您先喝口水休息休息。”贾琏忙叫人倒了一杯温蜂蜜水。看着贾敬缓缓喝下,才把眸光瞥向贾珍,好奇发问。 贾珍自来熟的倒了一杯茶咕噜一口灌下后,才挥挥手煽汗,“问他,他居然跟沈意认识。我想到先前赦叔说过的樱花毒。” “沈意?”听到这个人名,贾琏眉头紧紧蹙起。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提,这个孽子竟敢以下犯上,混账东西,混账!”恢复红润的面色,贾敬斜眼扫了贾珍,好好骂了一通,又解释了一番他们相识的来龙去脉。 贾琏:“……” 听到贾敬是因破译了先秦孤本走上双1修之路,贾琏整张脸都绿了。合着他先前嘀咕狐疑呢,这隔房敬大伯好歹是正儿八经实打实的二甲进士,又是家族辉煌时候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上辈子竟然性情大变,堕落到马上风而死的下场。 感情问题出在这里! 沈意,一次是巧合,两次也算巧合就说不出过去了! 贾琏心里狠狠给沈意记上一笔,准备暗中调查来个瓮中抓鳖,面上却是摆出一副好奇之色,先是恭喜了一番贾敬,在被人扼令要贾珍大方分享某读物之后,才微微道来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古方。 “你有仙药配方?”贾敬瞬间眸子里充满热枕的火光。 “嗯。”贾琏郑重的点点头。第一颗火蒺藜的配方就是来自丹炉之中。他从系统手里兑换一张□□也是利国利民1嘛。 “不过敬大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要保密。”贾琏特意左右转悠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傻孩子别是被忽悠了吧。”看着贾琏郑重其事的模样,贾敬不由想到自己这些年被骗过的古方,不由以过来人的身份尊尊劝阻道。 “敬大伯,这是真的,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贾琏眼眸一闭,默默祈求张氏原谅,而后又一本正经道:“母亲交给我两张古方,道一张难一张简,且难者为国利民,若是练出是大功德一件。” “那简单呢?”贾珍迫不及待的提问道。婶娘留下的好东西,想想这些年牛痘配方救了多少人命便心怀敬畏。 贾琏故作神秘的摇摇头,“它叫麦丽素。说他简单是因为只我外行看热闹,对方的配方我字认识。” 贾珍:“……” 贾敬听后心下意动,也不管沈意接近他是否背后有动机,反正他都已经跳出俗世了。略带急促的催促贾琏,道:“琏哥儿听你说起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千金难求的,你这般让出来……” “嗯,敬大伯您暂且先等候一会。”贾琏弯腰致歉后,缓步走入内书房,找了一个古典的盒子,立马催动许久不用的打脸系统,无视对方的呵呵冷笑,将地1雷和麦丽素的配方用积分兑换出来。 之后,贾琏努力的面上摆出一副凝重的面孔,将盒子打开取出两张泛黄的配方慎重的交给贾敬。 贾敬手颤颤巍巍的看着两张配方,只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一张及其简单,但是什么可可,全脂奶粉、植脂末、乳清粉、麦芽糊精等等,字认识,却完全不知是何物。 另外一张上面曲曲扭扭的,拜于吴琪拓海域千里,倒是时下贵族流传蛮语,他倒是能稍稍能看懂一词。 “这……这莫不是泊来?” “贡品。”贾琏意味深长的笑笑,给了贾敬你懂的眼神,悄声道:“古来帝王也是爱仙道的。他想跟我父亲长长久久可不是要年富力强?” 贾敬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就更加说得通了。 “所以敬大伯小侄有个不情之请,我两张配方都可以给你,但是你需要花费精力研究出那张能利国利民的。若是取得巨大的成功,到时候献给皇上,我们才有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研究麦丽素那张。” “好!”贾敬信心十足的拍胸保证道,而后兴致勃勃的回道观。 见贾敬走远,贾琏旋即示意暗卫上前保护,又朝愣怔的贾珍看了一眼,道:“珍大哥,你不介意吧?” 贾珍摇摇头,“这样我也放心,否则防不胜防,不过莲弟,你这古方是真的?” “当然!”贾琏重重的点点头,“等我揪出幕后黑手,我也要研究呢!” “什么?”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若是没事做,跟我一起去看二房那帮人如何狗咬狗吧。除了外界舆论,我可还安排了一出好戏还给他们呢!”贾琏说道最后眸子里透着一股冰冷。 敢下药下到他身上! 他只不过以眼还眼,同态复仇还算公平了呢。 第91章 贾政中风 “好戏?!”贾珍一乐,但旋即面色一暗,左右转了一圈,悄声道:“我说琏弟,”抬手做刀轻轻比划了一下脖颈,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妨直接斩草除根,如何?” 贾琏闻言,眸子一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贾珍。该怎么说呢?他们真不愧蛇鼠一窝? 上辈子没个廉耻,家孝淫1乱,这辈子也依旧如是,暗中筹划杀长辈。 想着想着,贾琏有些想笑。大抵他们是同类人吧。 见贾琏先沉默而后又抖着肩膀呵呵笑着,贾珍后退一步,讪讪的挠挠脑袋,以为贾琏是被他这个提议给吓到了,唯恐对方认为他心狠手辣,急急忙忙的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嘴一张开,却发觉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在他认识中,这难道不是解决的最佳最便捷的方法吗? 他体会不了那种高高在上看人跟跳梁小丑的乐趣。都是混军队上战场的,剁个人跟剁白菜一样。 “琏弟,你若是不愿,那么就当我没有说过……”贾珍越说越低,话语中透着一丝落寞,大概是他太过阴狠了。若是因此琏弟跟他疏远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贾珍吓得倒抽口冷气,眸光带着一丝希冀与不安幽幽的盯着贾琏。 “珍大哥,可是你已经说了啊!”见人脸色变幻来回,略一思忖也大概知晓对方的心里变化历程,贾琏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不禁调侃的回了一句,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见对方心惊的模样,才道:“而且,不巧我也是想这么干!” “真的?”贾珍先前感觉呼吸都停窒了,没想到又峰回路转,刚想哈哈大笑,但抬眼间撞见贾琏憋笑的模样,瞬间回过神来,陡然提高了一个分贝,怒道:“好啊,贾小琏,你耍哥哥我!” “好了,弟弟给哥哥赔罪可好?”贾琏见人鼓着腮帮子,负手转身不搭理他的生气模样,凑上前道歉。 “哼!”贾珍冷哼了一声,“世子大人,道歉有用,你后院那些狗养来玩的?” “那如何呢?”闻言,贾琏无奈的一笑,顺着贾珍的话语,道:“您说,不管如何,弟弟一定让您顺心顺意。” “这才是好弟弟!”贾珍见贾琏认真的模样,才颔首点点头,接受了歉意,道:“等了解完此事,我们去打猎吧。” “好啊!” “说定了。”贾珍满意了,而后看向贾琏,转回先前的话语,话语中还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琏弟,你同意我的办法?你不觉得我残酷无情吗?” “否则呢?我们可是近墨者黑,况且那可是罪魁祸首,清清白白的始作俑者。”回想起上辈子的恩怨是非,想起抄家时候那一句清清白白的犯官不知,贾琏不由连一沉,周身笼罩着一层阴霾,低声道:“只不过没让他死得一了百了,很爽快罢了。” “哦?”贾珍眉头一挑,迫不及待的拉着贾琏想要一探究竟。 === 被暗中下药的贾政浑然不觉,例行在书房与自己为剩不多的两个客卿“高谈阔论”抒发心中抑郁之情。 “时也命也,可叹我家门不幸被愚妇牵累弱得如此下场啊!”贾政满脸愠色,而后双眸望向对面的两人,捶足顿胸的感慨道, “政公,孟子曰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其中一个客卿放下遮挡的帷幕,浅浅一笑,结束 未尽的话语。 “娇姑娘说的事。”贾政一听到这娇滴滴若如黄鹂鸣叫的声音,又得这么一顿励志的话语,整个人怒气消散了一半,唰得一下子展开扇子,摆出风度翩翩的君子姿势来,朝人稍稍一鞠躬,叹道:“古人诚不欺我啊,□□添香,实乃一大乐事!” “以酒足性更是人在其中呢,政公!”另外一个也迫不及待的凑上前,轻声说道。瞥见贾政色眯眯的眸子,心中冷哼了一下但一张口却是一副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模样。 他们这些窑1姐儿都知道这贾家贾政可是人傻钱多好赚!有钱人吗,喜欢装门面摆出一个假君子的模样,他们娼姐儿也只有陪着做戏喽。 贾政却是未察觉对方的几乎摆在脸上的鄙夷,反而有些开心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轻叹道:“琴姐,不错不错!” “政公,客气了。” 两人互相吹捧之际,娇姐儿端着酒壶款步而来,优雅微微垂下脖颈,露出精心打理过雪白的肌肤。 琴姐见状,也缓缓靠近贾政,打算速战速决。他们几乎都是贾政的座上宾,对对方唠唠叨叨翻来覆去的话语丝毫不感兴趣,反正都是要做最后一步的,还不如直截了当一点。 贾政心下一动,有些心痒痒,端起酒杯,闭眸轻轻嗅了一口道:“这酒,倒是有股……” “政公,这酒味道如何?”娇姐儿小手轻轻攀上贾政的肩,唇缓缓凑近他的脸,一点一点舔1吻。 贾政闻言,幽幽的抬起对方的一把,一把撕落她身上的衣物,熟稔的抱着人朝太师椅而去。 □□添香,实乃人生乐事! 贾政眸子里带着亮光,在这书房里,他是绝对的主宰! 正打算欺压而上,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放肆,给我让开!” 贾政一愣,下意识的朝门口看了一眼。看着原本紧闭的大门咣当一声,伴随这一阵冷风吹入,王夫人也走进书房。 当即贾政面色一沉,刚想动怒,但是空气中隐隐飘动的清香却是他眼底不知不觉就多了一股狠戾之色。 王夫人一人走进书房,面色带着冷意,“老爷,你先出来我有要是相商!”若不是要紧大事,她绝对才不会踏进书房一步,更不可能无视这些小浪蹄子! 被王夫人命令式的口吻一说,贾政原本的心虚彻底消褪感觉,脸色几乎铁青一片,怒斥道:“你这愚妇,三从四德都不知晓了吗?马上给老爷我滚出去,小心我休了你!” “你说什么?”王夫人眼眸带着怒火,“你知不知道外面在传……” “传什么?!”贾政直接疾步上前,一个巴掌狠狠的朝王夫人脸上抽去。 天知道,他最讨厌的便是外面! 从前,他最喜欢听人赞誉他君子有德,在听一句外人斥责他大哥难堪众任,纨绔子弟,绣花枕头……他总带着一分得意一分自傲。 可是后来呢…… 这三人似虎的谣言简直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一万分! 没有人在赞誉他,反而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更有甚至当面唾弃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这几年随着贾赦得宠,中举,还有如今贾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股妖风邪气越演越重! 一想起这些,贾政眸子里迸发出一丝血光,“你这愚妇,再敢乱说一句小心爷立马休了你!” “贾政,你说什么?”王夫人手捂着嘴巴,满是惊愕的问道。 “我说我……” “政公何必动怒呢?”琴姐恍若水蛇一般的贴身而上,笑眯眯道:“这女人啊往往口是心非,只要体会了您的龙虎精神,想必夫人啊就……” 听着意味深长娇笑,贾政眉头一挑,猛地有一种身为男人的自豪感。这不是因为荣国府二少爷的身份,而仅仅是因为男人! 于是,贾政无视王夫人的挣扎,直接用力拉着王夫人往书桌上一靠,俯身而上。 第92章 贾政暴毙 翌日鸡鸣,向来自诩好儿媳的王夫人伴随着晨光悠悠转醒。睁开的一瞬,身子的酸痛一*的涌上心头,王夫人一想起昨夜种种,忍不住恼怒,面上带着一丝红晕,刚想开口唤贾政,转眸一瞧,而后惊叫起来。 在外打水准备伺候的仆从旋即涌入。甫一入内,屋内若有若无的麝1香味道,立即让未经人事的丫鬟们羞红了脸。饶是久经磨练的嬷嬷们也不由暗中笑了笑。 瞧瞧这地上绫罗绸缎的衣裳随意的散落,便隐约可推知昨夜有多么激战,更何况先前门未关,随着清风涌入,掀开那帷幕,床内女子玉1体横陈,还有那-- 周瑞家的眼皮一跳,那搂在女子身上,只皱巴巴的裹着一层锦被的老爷原本雪白的肌肤如今泛着青紫,但双目凸起,透着兴奋,顿时心咯噔一声,朝王夫人望了一眼,失神道:“夫人,老爷……” 而恰在此时,被贾政抱着的琴姐也嘤咛一声,悠悠转醒,望着近在咫尺的青黑面庞,不由开口惊呼。 王夫人楞了那么一瞬间,听见呼唤,猛的清醒过来,眉头带着狠戾之色狠狠的剐了一眼屋内的仆从,厉声道:“老爷是被这两个小贱人榨干了,可懂了?” 屋内的仆从闻言,齐齐点了点头。 “王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贱人,闭嘴!来人,把给我灌下哑药。”王夫人扫了一眼仆从,冷笑一声,“这老爷走后,贾家便是珠儿的,你们听谁难道还不清楚吗?若是胆敢把此事惊扰了老夫人,后果自负!” 一听到这话,仆从蜂拥而上,飞快的将两人拿下,灌了药。 这边王夫人装扮一番,面容憔悴,施施然向贾母院中而去。 尚在思忖如何利用生母的身份从贾赦手中为贾政谋划到好处的贾母一听到这消息,不由脑中空白一片,大恸之后,不由狐疑的看了眼被毒哑的两个妓1女,目光死死的盯着王夫人,“老二家的,为什么你看起来也略有不妥?” 王夫人闻言一惊,但转念想起昨日所受的屈辱和今日贾政死后,她能得到的好处,不由有了底气,眉眼间带着一丝怒意,道:“太太,虽人死为大,可是老爷之前被这两个小贱人迷惑,硬生生的是白日音萱,强迫与我。媳妇若不是念着多年恩情,还想着幼子宝玉,早早就自缢证傲骨。” 听到这话,贾母脸色阴沉滴水,开口怒喝,“你胡说八道,若不是你为妻不贤,又爱妒,政儿岂会这般留恋花丛?” “我不贤?”王夫人眉头紧蹙成川,原本沙哑的嗓子像是刀割一般,透着一股尖锐刺耳,“若不是你暗中给他私房钱,他哪来的资本去吃喝1嫖赌?” “那还不是你……” 贾珠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就见原本敬重的两位长辈像是市井泼妇一般,撒泼打滚,毫无风范。 更别提往外抖露的一句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瞬间将他所谓的“仁义礼智信”击个粉粹。 当即,贾珠面露出一丝不喜,冷声道:“老太太,太太,你们闭嘴!难道还嫌我贾家笑料不够吗?” 带着一丝恼怒的语气突兀的响起,王夫人急匆匆的撩下袖子,面露委屈之色,“珠儿,为娘终于等到你了。” 贾母听到“为娘”两字恍若置身冰窟窿中,瞬间理智回笼,眸子有些阴沉的扫了一眼面前上面母慈子孝的一幕,不由觉得有些讽刺。 若是隔了一层,她就当不了掌控贾家的老祖宗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王氏! 贾母眼眸飞快的划过一道阴霾,而后掏出手绢擦擦眼角的泪珠,对着贾珠道:“你父亲……哎……此事一定要扼在贾家,万万不可传出一丝风言风语,否则对你日后仕途也一定不利,对了……” 稳了稳心神,贾母有条不紊的安排贾珠去通知其他姻亲,又命其亲自去祚王府走一趟。 看着被安排团团转的儿子,王夫人不由心中一慌,抬眸带着怨毒之色扫了一眼贾母。 贾母略得意的回眸挑衅了一眼。饶是贾珠之母又如何,这贾珠昔日中了天花,还是她想办法治好的。 她可是有仙子庇佑的人。 === 随着贾家挂起白帆,与此同时贾政招1妓1马上1风而亡的消息也就人尽皆知。 贾琏闻言后,脸色阴沉一片,冷笑了一声,“这还是我有同情心稍稍减了一半的分量!” 若是全部药性,这后果…… 贾琏目露凶光,杀气尽现。 一想起贾琏不过十岁,却被迫因药提早通了人事,贾珍也是怒不可遏,“琏弟,你还是太心软了。” “珍大哥,你觉得我会有心软这词?”贾琏呵呵笑了笑,“对他们,爷早就同情心喂狗了。况且,他们也不值得我动手,接下来完全会自己狗咬狗,一嘴毛。” 贾珍点了点头,“跟他们住隔壁也是晦气,我去找赦叔说说,走走后门,让皇上给他们挪个窝!” “你就不能自己争气点啊!”贾琏埋怨,“都当小将军了,再攒几年军功,再让我爹帮忙说说,你好歹给我蓉大侄子留个国公爵位啊。” 贾珍一顿,“蓉大侄子?” “呃……呵呵……”贾琏讪讪的笑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不本世子掐指一算,我大侄子也快出生了,想让你这当爹的给他攒个见面礼吗?” 贾珍闻言愈发狐疑,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眼贾琏,道:“琏弟,我似乎发现你对我的婚事从小就很着急啊?” 能不着急吗?我上辈子大侄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有吗?”贾琏眨眨眼,“那也许是因为我身边秀恩爱的太多了,我被激发了红娘潜质。” 说完,贾琏立马生硬的转移话题,“珍大哥,不说这个了,我们安排好报纸一时,便去打猎吧。” 边说边推搡着贾珍往外走。 贾珍眼眸一闪,按下心中的狐疑,跟随着贾琏离开祚王府,去工部新开的邸报小作坊。 看着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离开的兄弟两,贾珠急急忙忙避开,待两人走后,才抬步上前。目带羡慕的久久凝视着头顶龙飞凤舞的“祚王府”三个大字。 直到门房不耐,出声催促,才禀明来意。 “珠公子,请稍等候片刻,容奴才去禀明王爷。”门房小厮彬彬有礼的回复了一句,而后才入内朝管家禀告。 彼时贾赦正没睡饱,有些恹恹的瞅着给他喂饭的徒律。 徒律半揽着贾赦,随着贾赦的目光所至,便飞快的夹筷子给人喂饭,待人喝下一碗小米粥,才面上带着一丝谄笑,求饶道:“恩侯,朕这些日子跟黄太医学了几招按摩推拿,可舒服了。” “哼!”贾赦直接闭眼,恨不得睡死过去。这秃驴简直是打了鸡血了,做起来不是人,不是人,太特么不是人了。 “朕乃真龙天子,龙性本1淫。”徒律也跟着重新躺回被窝,有些怜惜的揉揉贾赦发丝,看着贾赦面若桃花满是骄傲的模样,嘴唇水润润的,不由心中一紧,叹道:“更何况,只要想到是你,我就喜之不尽。” “龙要哭的。”贾赦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睁开困得不行的双眼,哑着嗓子道:“你不去上早朝了。” “有恩侯如此惦念,我又怎么会弃朝呢?”徒律笑笑,一脸骄傲道:“我可是妻管严,你的话我岂敢不听。” “嗯,上了朝就好,”贾赦打个哈欠,拉拉徒律袖子,“那你也多休息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遵命。”凑近亲亲贾赦脸颊,徒律将窝在被窝里的贾赦牢牢抱紧。 过了一会,直到头顶上传来悠长的呼吸声,原本困得不行的贾赦却是毫无睡意,慢慢张开了眼睛,打量着近在尺咫的龙颜。 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是因性还是因爱而离不开呢? 被他宠着疼着,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让他渐渐的心底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恐慌。 他们看似很近,可是这其中隔着万水千山,他们必须藏藏掖掖,更重要的是他能为这个男人做些什么? 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皇帝,他想跟皇帝并肩而立。 他的人生,似乎第一次有了主动去追求的某种东西。 一想到此,不由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贾赦不由抬手紧紧扣着徒律的腰间,努力的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抱着抱着感觉到又冉冉升起的某物,瞬间吓傻,不敢动弹。 不知怎么的,徒律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委屈,用力的搂过僵硬的贾赦,蹭蹭贾赦的脖颈,孩子气的埋怨道:“我好委屈,什么时候没有顾念你的身子了,明明是你还要的。” 贾赦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顺,反怨道:“我又没说我不要,是你小心翼翼还少姿势嘛?” 徒律咣当一声,只感觉自己脑袋炸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又小心翼翼把紧绷披在贾赦身上,而后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本想打哈哈含糊过去,但是目光触及徒律期待的模样,贾赦抖抖被子,靠近徒律,把人也一同披上锦被,而后转身蹭在他怀里,小鸡啄米般的亲亲徒律下巴,笑着邀请道:“我们可以一起看书学习一下的,据说花样老多了。” 徒律完全乐傻了。 等管十八敲门进来就看到两人窝在被窝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北寒之地进贡上来的两傻袍子。 为自己大逆不道的猜测默默的道个歉,管十八义无反顾的煞风景,“老爷,门外贾珠求见,说是贾政暴毙而亡。” “什么?”贾赦一惊,刚想问有没有查明真相,就前方飘来意味深长的一眼,“死因-马上风!” 贾赦一颤。 “请节制,有利于长命百岁。” 第93章 热孝嫁娶 贾赦恍恍惚惚浑浑噩噩,饶是身在白帆悬起的贾府也依旧没回过神来。毕竟,这种死法……贾赦有些怯怯的双手揉了揉腰。 他腰酸,屁股疼,现在听着丧曲却混杂的谄媚之音,让他脑仁也跟着疼起来了。 于是,只好努力的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默默着数秃驴:一个私下爱挑食的秃驴,两个爱抢被窝的秃驴,三个…… 在教徒炆批奏折的徒律喷嚏连天。 徒炆见状开口,阴测测的小声嘟囔着:“马上疯,马上疯!” “滚犊子,信不信朕立马退位让贤!”徒律一脸望子成龙状,“你怎么就不像你皇祖父学学呢?” 徒炆:“……” “要不?”徒律忽地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朕退位,正好也借此机会揪出当初刺杀的幕后黑手。” “我还是个孩子。”徒炆特真诚的说道:“况且你退位了,风声传出去,皇祖父定然不干的,到底是琏表哥还是琏堂哥,你们麻溜的给个身份啊!没准,日后就不用我一个人批这么枯燥无味的奏章了呢。” 听得出对方内涵当初上皇默认他们在一起是因为贾琏身份的缘故,徒律眼眸一沉:“把贾琏认回来,恩侯就没人捧灵送终了,起码等贾琏儿子生几个能均分吧。” 徒炆默默的给贾琏点蜡蜡,埋头跟奏折奋斗。他爹越来越有昏君倾向了! “哎……恩侯就是心软。”见儿子乖乖工作,徒律一脸苦相的抬眸望向东边,感叹。 这边,贾赦也一脸苦逼相,硬是逼着自己打气精神参加完贾政的丧礼,看着忙前忙后的贾珠,陡然心中一惊,发觉事情大条了! 贾政死了,贾珠继承贾家。这原本赡养贾史氏的任务…… 有一瞬间贾赦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子,因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推诿。自从当年因贾瑚早殇还有贾琏中天花等等事情,他几乎已经断了获得母爱的念想。 这些年为着面上的孝敬,也不过是年年送重礼以及钱财入贾府,外带扯着皇家虎皮,说自己半个皇家人,为维皇家尊贵,不适合赡养老母。 可是如今…… 贾赦一时觉得自己很可耻。明明不想赡养人,却想要美名。 正当贾赦思忖如何妥帖安排贾史氏,这边“母子连心”的贾史氏瞥见王夫人眼角透着扬眉吐气的笑意,心也沉了沉,默默盘算着仰仗生恩,训诫贾赦听话的可能以及如何把贾宝玉,贾元春也一块儿带在身边。 “仙子啊,求指点指点老身吧。”贾史氏虔诚的对着供奉警幻仙子的仕女图跪下,喃喃道。若是她一个人,她能以孝压着贾赦,可是她不甘心王氏! 她政儿的死肯定背后有这恶妇的手笔! 她要养着宝玉跟元春! 透过风月宝鉴,警幻仙子看着袅袅香烟后扭曲的贾史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屑道:“想太美,哪有此等好事!”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也同样一脸扭曲。 她对这个世间已经失去了掌控! 但是,这引起变化的人背后却是紫气笼罩,若是夺其气运,那她也不用借助众女历劫来提升境界,更不用捧着一块无用的石头! 念及于此,警幻仙子抬起芊芊玉手轻轻划过自己的面庞,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运用神念对贾母悄声吩咐道。 得到指引的贾母暗中生喜,又是一番叩拜之后,坐在梳妆台上精心装饰一番,露着一副哀戚的病态愁容,才唤来丫鬟,一步步走向灵堂。 这贾政去世,又是因如此难以启齿的死法,只不过告诉了亲朋好友,其余世家匆匆通告了一声,便再无其他。可时下世人也皆知炙手可热的祚亲王与其兄弟不合,更加之当年事变,贾政气死其父的壮举,早就没有多少人前来吊唁,因此整个灵堂冷冷清清。 贾母拄着拐杖走进来时,就看见来的几个族人都围在贾赦身边,个个脸上拥着谄媚之色,眼眸一垂,轻轻哼几句,而后旋即重重冷哼一声,怒道:“你弟弟如今尸骨未寒呢!你这个做大伯的也不帮珠儿一把,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太太!”自己顶着一身痛前来反倒是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贾赦觉得自己被帝王宠坏了,压根受不了!当下冷着脸:“太太,我家瑚儿更是孩子呢!今日我在这,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大伯还请息怒,息怒!”见母子两当庭发生争执,贾珠急急忙忙上前,躬身道歉:“还请祚亲王息怒,殿下您能来,已经是父亲的福分了,万万不敢奢求更多。祖母也是过于悲恸才会情急乱语,还望殿下海涵!” 话音落下,贾赦越发生气,抬眸扫了眼几个穿儒袍的学子,眯着眼冷笑了一声。 贾政亡故,这贾珠也有不少同窗前来祭奠。 此时,这些同窗正以一种悲愤却又畏惧他身份的犹豫眼神瞅着他! “贾珠,你叫我一声大伯,我今日才会前来!”贾赦呵呵冷笑了一声,垂眸,带着最后的告诫:“小小年纪,别说话夹带射影。磨光了最后一点子的亲戚情分!” 听了这话,贾珠脸一白。 “放心,上一代的恩怨本王绝对不会迁怪到你身上,可你也别没事的就像你父亲一样只会着眼与长幼继承之说!”贾赦眼睫扫向灵堂上的牌位,长长吁了一口气,“我这大伯掏心掏肺跟你说最后一话!我之前不读书,也能苦下六年,吊哨尾拿个三甲如夫人,可你那个向来爱读书,昼夜不歇的爹呢?你也别忖是因为身份,想想我家琏儿,九岁多点点就入了战场,还是最前线的前锋营,每日都走在刀山火海!富贵权势有时候不是生出来的,是自己创出来的。” 说完,贾赦也不管呆愣的贾珠以及傻眼的众人,径直走了。 贾珠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贾赦一步又一步,跨出灵堂,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同样一片空白的还有贾史氏。 按着仙子吩咐,念完咒语之后要将贾赦引导到屋内! 贾史氏脸色一沉,待开口准备让贾赦回来,却发觉对方早已不见了身影,本准备回屋却不料被自己族媳给缠了上来,耐着性子应付了一会,便急急忙忙的回屋。 见状,王夫人狐疑侧目吩咐了旁边的婆子一声前去打探,一边呆着一股三十年媳妇熬成婆的喜悦接待三三两两而来的后院夫人,但是在看到李守中的夫人时,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王夫人,虽不该此时提出,但是还求夫人高抬贵手让我收回女儿的八字吧。”李夫人快要给王夫人跪下,哀求道。她本是不太同意这门婚事,毕竟贾家后院争斗闹到几乎分崩离析,毁了贾家,这在宴会交流上都几乎是长者告诫的例子。可无奈自家相公看中了贾珠的勤奋好学,又思忖着能借此攀附上祚亲王,想要提一提多年不曾动过的官位。 她一个妇孺终究耐不过人,含泪同意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贾政去世了还是因如此不堪的缘由。这贾家的风声已经跌到谷底了。 她实在不愿女儿跳入火坑之中。 闻言,王夫人眼眸蹿火!若是以往,她也瞧不上没有爵位,不过是区区四品官的穷酸人家女儿。可是如今贾家的名声,她也知晓。 此时若是被退亲了,她的珠儿三年后别说能娶到官宦人家女儿,就是在京城中找个媳妇都困难。 眼眸闪过一丝算计,王夫人面上露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将李夫人牵起来,哭道:“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没见过您女儿这般标志风雅的人物了。咱们当娘的,自然是为孩子着想。等上三年对女孩儿来说也是蹉跎年华,不妨趁着热孝便嫁进贾家吧。我敢拍胸脯保证,我吖一定把媳妇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您也是知道的,这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 边说,王夫人眼眸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下,诉说自己这些年的不易。 李夫人呆愣着,完全找不到理由来反诘,待傻傻回了家,听到李守中追问祭奠如何,才猛然回过神来。 几分追问不见回复,李守中眉头一簇,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掷,沉声道:“你是不是没去?” 李夫人飞快的摇摇头,眼眸里含着泪,“可是那贾家实乃虎狼之地啊,老爷,我们就纨儿一个女儿啊!” “别给我妇人之仁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贾珠也很勤奋好学,就算没有贾家,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也能青云直上!”李守中捏捏精心保养的山羊胡子,教育道:“我李家是风雅守信人家,你万万别给我动退婚的念头!” 说完,径直离开,留下李夫人默默泪流。 第94章 作死能手 对于收到风声贾家热孝娶妻以慰先人的消息,贾琏丝毫不在意,有条不紊的安排成立新闻舆论控制中心,顺带还履约,邀请贾珍一同去狩猎,同时还带着数十条京巴,把贾赦也从被窝里叫起来。 徒律不喜:“打猎,杀生,那都残忍啊,我佛慈悲……” 贾赦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努力板着脸,字正圆腔,“徒律,徒肃省,皇上,么么哒,你去给琏儿抗议好不好啊?” 说道最后,贾赦语调中带来丝撒娇的意味。 他大老爷从来不爱运动啊!且不提从前黑历史-风吹裤1裆蛋蛋凉,就算如今能打一套花拳绣腿的太极拳,可至今马上风的影响还存在呢。 而且,贾赦揉揉眼,大清早呢,才刚睡下呢,不要起床。 “嗯,我们继续睡,不管外面的单身狗。”徒律失笑,捏捏贾赦的脸颊,拉着他重新躺回被窝,贴心的给人塞上棉花团,而后唤来暗卫吩咐几句。 在外面等了大半时辰,就差砸门而进的贾琏看着从屋后飘过房檐降落的暗卫,嘴角一抽,暗自忍不住埋汰一句:昏君! 被指令而来的两暗卫也一脸无奈,头顶着徒律与贾赦的□□,“老爷说打猎还是让专业的来,我们手艺比他们好,肯定饿不死少爷们,还可以教你们荒野求生三十六招。” 贾珍一脸敬畏,崇拜的目光投向屋内,连连感叹:这是要多厚的脸皮才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他们叫赦叔,是为了避免马上风,好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去找师傅!”贾琏恨铁不成钢,转身去吴府告状。 听完前因后果的吴祺神色微妙,忍不住死死盯着众人的双眸,企图从对方的眼眸中看清自己的脸色。 然而…… 吴祺目光在两一脸苦逼的暗卫身上一顿,忽地眸光一亮,手按着腰间的宝剑,沉吟了片刻,忽地呵呵一笑,脸上划过一抹精光,吓得两暗卫背后生寒,眼含泪水。 暗卫:“呜呜,将军,请听我们解释啊,这是赦主人自己不爱运动的,真不是主子美色误国啊。”嘤嘤嘤,外戚好恐怖啊。 “嗯。”吴祺冷着脸,点点头,目光继续幽幽看向两人。 见状,贾琏也颇为好奇,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眼两人。这长江是徒律的暗卫兼职替身,他们也多次打过交道,没什么特别的。至于沧江,这据说是专门按着他爹身形栽培出来的,用于祚亲王上朝点到用。 “去打猎,然后宰了你们。”吴祺言简意赅,“去跟皇上商议一下,要不这日不如撞日,来一招引蛇出洞。” 暗卫齐齐摸脖子。 经此一提醒,贾琏豁然开朗,眼眸闪过亮光,兴奋的点点头,“好主意!” 看着兴致勃勃去安排抓鬼三十六策的贾琏,贾珍无奈的叹口气。他就是想痛痛快快打猎撒欢骑马逛奔一场,怎么就那么难呢? 两个时辰后,贾珍万分想一巴掌扇死自己先前的腹诽。 骑马逛奔真不难! 只是区别在于他们成了猎物。 更憋屈的是还得考验演技。 贾珍哈赤哈赤的大口喘息,看着围攻过来对着贾琏杀狠手的黑衣人,大为不解。 皇帝那明黄的靶子在那戳着呢! 那…… 贾珍想起影影绰绰的留言,头皮一麻,脸上闪过一道厉光,提枪对着黑衣人冲过去。 被迫当黑衣人的暗卫:“……”救命!入戏了! 贾琏也是一愣,看着不要命厮杀的贾珍,急了,急急忙忙的驾马冲上前,拉着贾珍边打边退,“珍大哥,你先前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要刺探吗?皇帝在呢,为何要对着你来?”贾珍脸上带着愠怒之色,问道。 “因为……因为……”贾琏拉着贾珍下马,随意的找颗大树,飞身藏好,看着满脸关心神色的贾政,颇为无奈道:“师傅他们觉得我是太子后裔。” 贾珍揉头:“这不是一直是谣言吗?压根没有确切证据啊!” 贾珍忍不住要暴躁了。这话从六七年起就几乎是勋贵秘而不宣的事情了,可是!可是,谁他们的都拿不出证据,证据!连个滴血验亲都没有,鬼知道第一个传播这话的背后隐藏什么惊天阴谋。 看着睡得正香的徒律忍不住打个喷嚏,急急忙忙那手帕遮住嘴,唯恐给贾赦过了病气。 待离开有些温暖的被窝,徒律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朕被刺杀的消息传回城了?” “是,回主子,一切都在计划中。” “去跟吴祺说一声,加一条,祚亲王护朕而亡。”徒律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 锦江闻言一顿,带着愕然的目光看了眼徒律。 徒律甩袖,转身抱着贾赦,冷声道:“要玩就玩把大的!”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虎拔掉牙了但还是老虎。 一只老虎,还是食子的老虎,怎么会因为一个尚且没有确凿证据的小孙子,就对某人慈爱有加呢? 如今,最好将计就计,让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第95章 绝不狗带 被救驾而亡的贾赦正睡得一脸香甜,完全不知自己被死亡,更不知道自己一时偷懒,没去打猎,反诞生了华晋史上最离谱惊天大案,误打误撞的揭开了诸多的真相。 打猎遇刺,帝身受重伤,祚亲王护驾危在旦夕,世子下落不明,一桩桩消息渐渐传回皇城。 原本在大明宫悠闲听戏的上皇听闻这一连串的消息,整张老脸都挂上了一层寒冰,直接一脚踹上前来通报的侍卫,怒喝:“胡说八道!管十八呢,朕的暗御军呢,来人,去给朕查!赦儿要是出了一点事,就让老六自裁!” 前来通传的侍卫闻言,被太上皇“诡谲”的话语吓得“噗通”一声,昏死过去。 在一旁的戴权闻言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几次鼓起勇气抬眸看向太上皇,想来一句:“上皇,您冷静,当今在外人眼里才是您儿子,还关系国祚啊!”但每当触及太上皇吃人的目光,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说不出这话。 此时的上皇,只不过是一个父亲。 呃……一个有点偏心眼的父亲。 “反正皇子龙孙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太上皇冷笑连连,“去给朕把小文子先保护起来,然后去把琏儿找回来,要是赦儿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让他们抓阄,抓到谁就谁登基!” 戴权:“…………” 闻言,屋内的宫人愈发敛声屏息,小心翼翼的垂眸,唯恐惹火上身,命不久矣。 完全凭喜好吩咐了救援行动,太上皇发泄一通过后,理智回笼,一边命人去传官十八等人前来问话,一边火速掌控京城军1队。 待掌控一切,却不见有人逼宫1谋反,也没抓出他国细作,太上皇又听得贾赦重伤,在城外不好移动身躯,心急如焚。刚思忖着要不要去一探究竟,这腿刚跨出大明宫,远远的便看见有一队人过来,脸色一沉。 宁太后站定,目光直视太上皇,话语直接无比,“听说你带人控制了京城,还去请了琏儿?” “琏儿?你倒是叫的亲热。”太上皇见其淡然的模样,忽地身子一寒,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冒出,眼眸一眯,“毒妇,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你的手笔?!” 看见至尊的两位几乎要当场撕起来,戴权头皮一麻,双腿颤颤发抖,声音也打颤着:“上皇,皇……居士,您两位有什么话,进去好好说,好好说。” “朕跟这个毒妇有什么好说的!”太上皇头一拧,双目赤红的瞪向戴权,“你这狗奴才,谁给你胆子仗宠而骄了?” 听了这话,戴权忙下跪,然后还未等他求情,宁太后却早已开口,话中冰冷一片,直戳重点:“我问你,贾琏生死不明到底是不是你在背后设计的!” “是又如何,不是有如何?”太上皇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眸中闪现愤怒之色的宁太后,“你难道还真相信贾琏是……是老大孩子?” 话一开口,太上皇又嘴角划过一抹嗤笑,“那孩子为何会早殇的缘由,你难道还不够清楚?堂堂皇孙,竟然是由于母体营养不足,不足!” 咆哮的朝人吼完,太上皇又一锤撞上栏杆,“你给我滚,滚!老大临走让我留你一命!” “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是我先走上歧路。”宁太后咬牙咽下眼泪,“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我只想护着我唯一的孙儿,谁都动不得他!” 话音落下,宁太后直接褪下僧袍,露出里面银光闪闪的软甲,下跪,“求皇上赐口令,我要出城找他。” 见状,太上皇不语。 “皇上,求您了。”宁太后跪下,丝毫不畏众人各种视线。 咚咚的声响回旋在辽阔的大殿上,听得人格外的胆战心惊。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许久之后,太上皇开口,缓缓问道,旋即,眉头紧蹙成川,“跟朕说实话,你到底凭什么认定贾琏是老大孩子?” “我给老大媳妇下了量心。”宁太后闻言,不咸不淡的说道:“张氏女子实在太聪慧了。” 太上皇怒:“那是你儿媳妇啊!” 量心乃是暗卫秘药,专门对付嘴紧的他国死士细作。药剂凶猛,虽当时未有影响,但毒会顺着血液残留身体,易折寿。 “立子去母,乃常事。且老大媳妇比小张氏更厉害百倍,不得不防。”依旧是冷淡无情的话语,但宁太后抬眸撞见失怒的太上皇,忽地身子一僵,嘴角挂着似讥似讽的笑意,“怎么,如今不怕外戚了?不怕你徒家江山改朝换代了?” “疯子!你这个毒妇!”太上皇深深的吁口气,他发觉自己这心早已碎得不能在碎了,如今反倒是冷静下来,眸子恍若刀锋直刺宁太后,“那几月前的刺杀,可有你手笔?” “无。我杀贾恩侯为何?留着他不正好牵着你那兔儿爷皇帝?” 闻言,在一旁的戴权恨不得把地上有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暂时逃避这一场青天白日下句句能吓死人的对话。 “吴祺呢?留着等贾琏登基然后在除?”太上皇听了理智无比的话,呵呵冷笑一声,“皇祖母当年还真没说错,你枉为女儿身啊。不说这御人之术,单单就这份狠劲,朕有时候都不如你,不如你啊……” 宁太后眼眸一闪,继续道:“求皇上成全。” 于此同时,沈意听闻消息后,急急忙忙的想要奔赴城外,但却被人拦下,知晓城门兵马被上皇人马接手后,脑中一片空白。 联系手中积攒的人马,皆是无功而返,查询不到半点消息。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城中戒备愈发森严。额头冒着冷汗,沈意眼眸一闭,目露决绝之色,唤人吩咐了几句,而后朝吴府而去。 作为策划此事的幕1后黑1手之一,吴祺端着茶盏,看着跪下的沈意,刚想赞一句对方忠心耿耿,但是听着听着,便忍不住朝屏风后面的某人甩刀子了。 他怎么看着看着觉得这君臣情谊貌似有点朝纲呢? “求将军施以缓手。”沈意,深深拜服,垂眸遮挡住眼中的悔恨之情。今时今日,他才明白一句古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没有兵,没有兵,饶是有聪明才智,也没有屁用!屁用! “沈大人,你这话严重了。”吴祺不急不缓的打着官腔,端着茶水,轻轻品一口:“当今狩猎遇刺,上皇派太医派人,全程戒严,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将军又何必呢……”沈意苦笑一声,“身在官场,谁还能不懂这背后之意?仅仅两个时辰不到就能控制兵马的上皇?下官不求其他,只求将军能出手援助,送我出城。” “出城之后?”吴祺好奇,这沈意,手无缚鸡之力,又没家学渊源,除却几分聪慧外还有什么能耐。 “找到……”沈意抬眸看向吴祺,意味深长的一笑:“将军,有没有听过贾琏乃是先太子血脉的传闻呢?” “谣言止于智者。” “可若是真呢?”沈意呵呵一笑,“吾力量虽小,但是控制一个远离皇城的女人,还是能做到的。” 闻言,吴祺呛了一声,连连咳嗽了好几下,猛灌了一口水,才止住喉间的痒意,郑重其事的看向沈意,脸色带着肃杀之色,“本帅劝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 “身在局中,谁不是鱼肉?”沈意脸上尽显狠戾之色,“您也不是偏向太子吗?” 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吴祺死死的盯向沈意,“你今日是先礼后兵了?还打算以先太子妃要挟我?沈意,你这般不要命为了皇帝,他知道吗?”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沈意笑笑。 “真是够忠心的!”吴祺拍手赞叹了几句,目光直刺墙角的屏风:“徒律,你难道还不出来见见如此忠心耿耿的大臣,呵呵,或者说暗恋者?” 一直静默闻言的徒律忍不住揉揉头,而后面无表情的出来,对着吴祺很是鄙夷,“别乱泼脏水!”眼眸扫向跪地的沈意,眸子里透着一丝不可置信。 看着从屏风里走出来威武不凡的徒律,沈意一脸兴奋,“皇上,您……您没事?这怎么可能?” 他亲眼见证侍卫冲进文渊阁前来报告诸位大臣,还带来了帝王带血的手书。 “之前没事,现在可有事了。”吴祺对着徒律和蔼一笑。 “真没什么。”徒律忽地心累,感觉自己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过,说起来也不用洗清什么。此事过后,把一切牛鬼神魔都收拾掉,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恩侯接受众人的祝福,然后理所当然的禅位,当太上皇。 “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徒律懒得看人一眼,“朕最讨厌自作聪明的臣子,更讨厌利用家眷威胁的,长嫂如母没听过吗?朕小时候是被大哥抚养的没听过吗?动我嫂子,少一根汗毛,都不过你以死谢罪的!” 一字一字都不亚于刀子,戳的沈意鲜血直流,瞬间面白如土,脸上写满了错愕之色:“不,这怎么可能。您不是要敛权吗?” 第96章 批发狗带 徒律扫过面色颓败的沈意,脸上带着浓浓的失望,但也不过一瞬便消褪了。饶是才智聪慧,饶是有着上辈子其功绩,但也抵不过如今一念动到家眷身上。 直接跨门而出,命人前去保护先太子妃。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望着徒律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沈意恍若被抽走了脊梁,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失神尖叫道,连身边何时站满了暗卫都不曾知晓。 吴祺定定的望着眼眸中写满炽热忠诚与疯狂的沈意,忽地灵光一闪,挑眉好奇的问道:“三月前的刺杀不会是你背后搞的鬼吧?” 沈意闻言,静默不语。 他煞费苦心,所做的一切,有什么用呢?比不过…… 丝毫没有放过沈意神色的变化,见其眼含阴鸷,吴祺只觉背后腾起一股冷意。 这种偏执型的奇葩,在他所知中唯有……脑海回旋着厮杀震天的一幕幕,吴祺下意识的打个冷颤。 恰在此时,贾赦懒懒散散的走进,脚步一僵,眼眸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屋内诡异的场景。 原本观之可亲的暗卫如今个个凶神恶煞,手执刀,恍若炼狱修罗一般围攻着…… “沈……沈大人?”贾赦凑近,看见了面容灰白,形容憔悴的沈意,不由大惊。 “贾、赦!” “把他带下去。”听到含恨的叫喊,吴祺直接大手一挥。 暗卫听命行事,颇有眼色的拿抹布堵住沈意的嘴,杜绝一切有可能失火的事件发生。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发生,贾赦抬头看看天,又忍不住掐一把胳膊,待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我没在做梦啊。” “哼。”吴祺冷哼了一声,“就你这睡眠质量,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贾赦一噎,一想起自己醒来后锦江朝他交代的事情,眼眸迸发出一抹兴奋,期期艾艾的靠近吴祺,低声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他当年围观目睹了两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坑死一大帮人,如今也就算不能出脑力,也可以出把苦力吧? “有。”吴祺怜爱的揉揉贾赦的脑袋,“乖乖做好一个死人吧。” 贾赦闻言脑中一片空白。 跟随在后的锦江努力缩小自己的身影。 贾赦呆滞一会,渐渐回过神来,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板着手指头捋捋思绪,“你们设计了一个惊天大坑,贼喊抓贼……” “难怪三甲吊车尾呢,我就这样教你遣词用句的?”身为贾赦的半个师傅,自认文武双全的吴祺万分嫌弃。 “呃……苦肉计?”贾赦绞尽脑汁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改了词,接着道:“妄图以此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吴祺:“…………” 贾赦目光炯炯的望向吴祺。 吴祺侧目看向跨进来的某人,万分不解:“这熊玩意,你到底喜欢什么啊?” 他倒是有点理解沈意的心情了。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好一点的沟渠就算了,偏偏这沟渠还是个中看不能用的。 徒律一脸骄傲,“恩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都喜欢。” 贾赦早已习惯皇帝时不时的甜言蜜语,反而好奇的问起先前的事情。这沈意照说是皇帝心腹大臣,怎么就被人抓了? “他自作聪明,绑架了大嫂。”徒律揉额,生无可恋:“这会真血雨腥风了。” “啊?” “琏儿呢?”徒律叹口气:“去把他找出来灭火吧。” “你说过不会牵涉到琏儿的。”吴祺沉着脸道。 “大嫂行踪不明。”徒律倒抽口冷气,道:“刚收到消息,在太和殿广场,宁太后一身战袍跟上皇掐起来了。” 贾赦跟着倒抽口冷气,捂脸,“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吴祺也一惊,蹙眉质疑:“那二位具是理智之人,不会听到些风声风语就动刀动枪啊?” 徒律脸上也挂着一层寒霜,“千年老不死的两家伙,谁知道哪里踩着他们爆点了。” “你……”一晃看见徒律黑着脸,贾赦讪讪的闭上嘴。单论私人感情,这上皇对他很是不错的,就像祖父一样对他很是宠溺。 可论起天家事务,好吧,这两位相杀相杀的尊贵夫妇真是祸害遗千年的类型。 他的连襟大姐夫,对他可好了。 贾赦吸吸鼻子,眼眸闪过一丝决绝,一字一顿咬牙,“琏儿是我儿子,我是儿子,我儿子,谁也抢不走他。他们闹就让他们闹去,等两败俱伤了,我们去捡漏!” “好!”徒律想也没想,尊重贾赦的意见。 吴祺:“…………”昏君! 贾赦惊讶的看向徒律。 徒律失笑,把人揽怀里。他的恩侯在某些方面格外的坚持,他一直脑海绷着一根弦,唯恐出现上辈子阴阳相隔的局面。 这辈子,自以为是这个词早已从他的字典中剔除。 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人,吴祺嘴角抽抽,硬是打破柔情蜜意的氛围,冷冰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徒律淡定:“吃饭,睡觉,看戏。” === 虽是如此幻想,但众人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饶是在城外被迫下落不明的贾琏带着一小队人马也是一脸凝重的分析局势。 “现在城中戒严,消息有些滞后。”贾琏利用枯桠在地上写写画画,狐疑:“若说当时刺杀时间背后有上皇的手笔,可这样完全说不通啊。那时候动手不亚于自毁长城……” 一直静默的贾珍看着飘动灯火下无比认真筹划的贾琏,看着那老成持重的模样,莫名心中一涩。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琏弟出谋划策,而自己只要简单的去执行任务便可。 可这样,对方稚嫩的肩膀上要担负的重担何其沉重。 目光幽幽盯着贾琏额上的汗珠,贾珍眸光一闪,而后双眸飞速的扫过信笺。 “琏儿,会不会是我们想的太复杂了?”贾珍望着帝后当庭不合的消息,“这都是老黄历了,他们似十几年前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今日爆发定然是有问题的。”贾琏有些烦闷的拍拍脑袋。他许久不用系统了,也没多少积分让他能换个道具开个金手指。 这念头一闪而过,贾琏又是懊恼的捶捶脑袋。没道理,他福分已经狗大了,都重生过一次了。 若是永远借助外力,不能靠自己,他跟之前的琏二爷还有什么区别? 暗自给自己加油鼓劲,贾琏集合众人的意见,决定天一亮就进城,现身。 然而,还没有等天亮,连绵不绝的钟声便远远传来。 贾琏从梦中惊醒,不由坐直了身子,惊疑的问道:“怎么回事?” 一直守夜的暗卫面色凝重,“先九下。后各寺庙宫观,已经敲钟五百下。” 贾琏沉默,听着幽幽的钟声,回眸望向北方,道:“先去打探打探。” 暗卫领命而去,一个多时辰后带着徒律的手书,愁容惨淡的回复。 见状,贾琏眼皮猛地一挑,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带着血迹的信笺。 “琏弟,你怎么了?” “没事。”贾琏摇摇头,展开信纸,一目扫过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贾珍一眼扫过,那白纸黑字在篝火中显得有几分暖色,但每个字都他的呼吸一瞬间窒息。 “赦叔……他……”贾珍舌头打结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进城!”贾琏咬牙,刚一回城便冲着皇宫而去。但在半道上直接被吴祺截回吴府。 吴祺叹口气:“跟我回府在说。” “沈意可是把我们全部坑惨了。”一回吴府,吴祺苦笑一声。他们本设计引刺杀幕后黑手,没想到却翻出陈年旧事。 “帝后当庭刀剑相对,我收圣旨进宫护驾。这边,皇帝也进宫稍作劝阻。你爹却是被暗御军找到请进宫的。我们三人一同入宫,反倒让宁后误以为我们与上皇合作,你爹被枕头风给吹了,不要你这个太子血脉。” 贾琏嗤笑:“她有什么资格谈先太子啊?” “一个偏执又理智且聪慧的女人,压根是没有逻辑可言的。”吴祺说起来也怒火燃烧,“她在自己身上下了毒,然后趁机碰到恩侯,准备以此威胁皇帝,让他把你交出去。恩侯当即否认你不是太子血脉,甚至……”无奈的叹口气。 贾琏很想拍拍吴祺肩膀,安慰一下。 “我也承认了,可是……”吴祺捂脸,“宁后自爆给先太子妃下药了。” “什么?”贾琏惊愕。 “琏弟,冷静,听师傅说完。”贾珍紧紧的拉着贾琏的手。 “恩侯中毒,皇帝自然动怒,可是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医都倾巢来了城外行宫,更令我们措手不及的却是上皇。”吴祺眼眸一闭,似不愿提及那一幕,“上皇见恩侯被下药,气的旧病复发,就这样直挺挺倒下,来不及救助。戴权确认上皇驾崩后,问了宁后是否还有解药,得到无解的消息,笑着说了件陈年往事。” “这一切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贾琏怒得拍桌。 “血脉恩情。”吴祺嘲讽的笑了笑,“宁后当年学武则天死婴嫁祸父为宰相的凌贵妃,乱前朝政事以报宁家之仇。被太子知晓,跪求上皇。上皇虽怒,但在太子请求下又念及血脉,将子送心腹贾演。贾国公的儿媳正十月怀胎待产,便让其设双子。” “那我赦叔……” “贾史氏诞下的孩子有早夭之像,还未等老国公宣布是双子,便已离开。故而老国公便以小皇子替之。唯恐众人发觉,先养在老夫人膝下。” “这太巧了。”贾琏眉头紧紧蹙起,道。 “可如果不是这样,你爹当年又如何娶得张氏女?仅仅凭借所谓的一奶之恩?”吴祺眼眸冰寒一片,“是太子殿下幕后推动。” 端起茶盏猛灌一口,吴祺接着冷冷道:“戴权说完便殉主了。先太子妃在张后的帮助下也进宫了,直言她明知□□还喝下去,就是为了报复。说你不是她亲子,这贾赦,太子小时候保护的弟弟依旧逃不过毒母之手。说完,朝皇帝又开口解释了昔年太子为何会收养的缘由。” “不会跟我爹有关吧?” “你爹是个小霸王进宫看中人家要娶他当媳妇。”吴祺深深叹口气:“太子殿下为了双保险,便暗中培养六皇子,顺带还给皇帝暗中上了死士的课程,让他下意识的形成执念。” 听到这话,贾琏瞬间脸白如霜。 “报复性的说完,她也咬舌自尽了。这一切也就结束了。” “不,赦叔的中的毒呢?”贾珍弱弱的问道。 “他身体有蛊,能解百毒。当然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杰作。”吴祺惨淡一声笑:“但皇帝下令,祚亲王护驾而亡了。” 第97章 继续鬼扯 贾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连串的爆炸性消息,但相比当年…… 迎面而来的寒风,夹着碎雪,无情地摔向空中。整个大地银装素裹中陡然出现一抹殷红。 硕大的喜字还沾染几许来不及擦拭的灰尘,渲染出满室旖1旎1艳景。 想起当年被活活吓死的一幕,贾琏打着冷颤,找回名为思考的神经。 他很关心贾赦,可也只有解开一个个脑子奇葩偏又手握重权,能轻易置人死地的掌权者的脑回路,才能在夹缝中寻找一线生机。 贾琏沉默了一瞬,决定从头问起:“我们上演这么一台大戏,刺杀的幕后黑手找到了?” “应该吧。”吴祺嗤笑一声,“我们费尽心机,绕一个大圈,我估摸着不过是一场明为忠诚实为嫉妒的报复可笑事件罢了。” “你先前说……”贾琏一顿,“沈意?!” 话音一落下,眉头一挑,贾琏眼眸缓缓一闭。这个答案,也算情理之中。凭借所谓的道学接近敬大伯,弄到所谓的樱花,收买士兵更是轻而易举。毕竟吴祺功高震主,乃是保皇1党中最隐形的敌人。 再加上还有个“佞臣”。 贾琏推算着,手紧紧一握,强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毕竟这一件事情已算落下帷幕了。停顿了一瞬后,问道:“先太子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不对,这皇家盛产奇葩吗?” “琏弟……”贾珍刚想说一句慎言,毕竟隔墙有耳,可目光撞见贾琏隐忍的怒气微红的眼眶,便将劝阻的话吞咽回去,跟着同仇敌忾,“皇帝到底什么意思啊?就算是亲兄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又不可能怀孕生子。” 吴祺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扫了眼贾珍。 贾珍一脸无辜翻旧案,列举风流人物:“刘子业……” “闭嘴!”吴祺有些心惊这贾珍好歹也是接受世俗人伦教育的,怎么接受起来如此理所当然,甚至还不学好的能举例! 贾珍讪讪的看了眼吴祺,而后默默的注视着贾琏。他师傅什么都好,就有些迂腐。 听了这话,贾琏到并有什么表示。世俗伦理在实权者眼里算个屁? 不过看吴祺面色不好,侧目看了眼贾珍,示意止住此话题。贾琏继续询问:“师傅,听你这么说下来,您不觉得先太子是不是有点多指近乎妖啊?” “琏堂哥,这皇宫中本来就没有孩童。”徒炆不知何时在暗卫的帮助下缓缓降落,面无表情的说道。 贾琏忍不住想扶额。 “我也很生气好吗?你们坑人不带我玩。”徒炆拉长脸,径直入内,到了杯茶,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母后让我问你一声,要不要九五之位,反正我们都是张家外孙,就不1撕1逼了。” “……”贾琏木着脸看向徒炆,强调:“我不是什么太子血脉。” “你是。”徒炆翻个白眼,“人性的可悲,自私,与伟大就体现出来了。我大姨妈,与你娘或者说你养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而我母后,却是隔房的姐妹。我大姨,也就是先太子妃为了你,也是为了避免我们张家外孙撕逼,为了报复宁后,当然更是不想跟这奇葩的皇家扯在一起,所以至死也不承认你的身份。可是我母后却被伤到了,认为嫡亲姐妹抱团,把她这个隔房堂姊妹排出在外,拿着上皇所谓的抓阄遗嘱,更是为了证明她儿子,我,不拼血脉也能问鼎至尊,所以……女人的疯狂,你该懂的。” 贾琏:“…………” 屋内的众人:“……” “等等,我头有些昏。”贾珍忍不住挠挠头,皇家奇葩一家人还没厘清,这张家又闹什么妖啊?! “哈哈!”贾琏有些想笑,撇撇嘴,冷声道:“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众人拾柴火焰高,悲剧也一样,每个人作死一把,这火……”徒炆眸子一沉,闪现出笑意,“就这样嗤得一声,化为熊熊烈火。更何况这经过一代一代的发酵。” 闻言,众人带着一丝打量之色看向徒炆,微不着迹的稍稍远离。 珍爱生命,远离皇家。 “怎么,你退缩了?”徒炆抬眸扫向贾琏,话语中透着挑衅之色,“我们流着几乎同样的血脉,你有什么资格退缩。为皇者当为民,这些不过是小小的阴私罢了。没有牵扯前朝,没有祸害民众,你有什么不可承受的?!” 作为一个从小被教导唯实力论英雄成败的独苗苗皇子经过徒律孜孜不倦的洗1脑,饶是他爹真有某种癖好,只要不危及国家,他甚至都能在背后推波助澜。 贾琏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跳得很好看。 “是啊,我没什么不可承受的。对于我来说,上皇宁后太子什么,都是外人。我只担心我爹。”贾琏这一刻有种自己不过蝼蚁的脆弱感。 他有颗向上爬的野心。 可相比自落地就手握权势,能定人生死若日常三餐的皇子龙孙来说,他还是太嫩了。 到底是眼界,日常环境渲染下圈子不同,带给他们的心境也不一样。 贾琏颓败的躺在交椅上,不想去看任何人。 只想一个人静静。 静静的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 同样想静静的还有被莫名盖上一皇子戳的贾赦。 脑海里回旋着那接近疯狂的一幕幕,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徒律看着背对着他,整个人蜷曲成一团的贾赦,拿着柔软的丝巾慢慢擦拭着贾赦的身子,细细的,慢慢的,手拂过带着青紫的身躯,眼眸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最初从向来敬爱的嫂子口中得知这一晴天霹雳,说实在的,不愤怒是不可能的。 但是……手捏捏手感极好的臀1部,徒律嘴角微微一翘。男人有时候跟禽兽也没什么区别。 他给自己下了春1药,找了想要媚上的男男女女,甚至还命人带来了似对他忠诚的能设计刺杀的沈意,可是情动的瞬间浮现依旧是贾赦。 他的欲1念已经认定贾赦了。 那何必去探究是否有人暗箱操作? 动心的是他自己。 听着耳边响起隐忍的呻1吟,徒律脸色一变,转眸望着陷在软褥里的发抖贾赦。看着他,咬着牙,胸口微微起伏,便再没有生气的模样,幽幽一叹,有些后悔今日打猎引君入瓮之举。 “恩侯,再给我三年,等炆儿在大一些,朕就诈死来陪你了。我们去一个世外桃源,就我们两个过日子。这样你就不用忧愁疯言疯语了。” 静默了许久,贾赦强迫自己调转视线,凝视着徒炆如饿鹫般的眼神,心底不由生出恐惧之色。 “恩侯。”徒炆亲昵的垂眸,一如往常亲亲额头。 贾赦身子一抖,不敢去看那双帝王的双眸,慢慢垂下头,拉起身后的锦被,似若龟壳一般,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好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朕出去解决麻烦了,再回来陪你。”看着鼓起的小乌龟壳,徒律带着宠溺的笑了笑,“乖,外面太危险了。这件事是朕不好,若是朕实力强些,就能提前解决了。” 听得出画外音,贾赦浑身陡然一僵。见状,徒律顿了一下,笑得愈发温和,“相比他们,朕还是太心软太心软了。” “……”听到这话,贾赦猛地掀开被子,开口,声音沙哑无比,“徒律!” “嗯。”徒律笑着凑近,小心翼翼地归拢乱成一团的秀发,提起被子,给贾赦密密实实地盖上,而后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贾赦压抑着心中的酸楚,不敢直视,低头小声道:“我……我……我想见见琏儿他们。” 徒律微微笑着,出口的话却是:“不行,祚亲王已经护驾而亡了。你如今是我的妻,我的人,见什么外人。” “徒律,你讲点理好不好?!我就想见琏儿一面!”贾赦面上带着火气,“祚亲王,祚你妹啊!老子都被做死了。老子到现在都还没捋过思绪来,你就不能给我个反应时间吗?” “不能,你若是反应敏捷,朕就抓不住了。”徒律带着一丝得意,“朕恐怕是世上最幸福的凤凰男了,这软饭吃的倍儿爽。” 贾赦:“……” “你还真信啊?”贾赦火冒三丈,“先太子很聪明不假,可是你也板着指头算算啊,我跟太子相差不过七岁啊,七岁!人那时候就一小豆丁呢,无意之中撞见阴谋还想得到偷弟弟求皇帝?难道不会被吓破胆哭鼻子吗?” “乖,润润嗓子。”徒律很心疼的起身端来蜂蜜水递过去,又是心疼的揉揉贾赦的头,“恩侯,没关系的咱不哭鼻子。一家四口你傻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你怎么说话呢!”贾赦气得捶人,“我要去找太太。” “找她干什么?”徒律冷下脸,手紧紧的拽着贾赦,“你难道还想离开朕?” “我……”贾赦一颤,深深叹口气,“徒律,你真的讲点理好吗?我只是想捋捋清楚啊,光听人对吼着个个说得痛快淋漓,跟打鸡血一样,然后吧唧一声,抹脖子也干脆利落,我怎么相信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真真假假,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打算把这一代代的延续下去?”徒律淡然,“这一切恩怨,随着他们死就落下了帷幕。” 第98章 正文来了 贾赦沉默,垂眸,继续静静的捋顺自己的思绪。这事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需承担的责任。 生恩,养恩;爱情,亲情。 人生最难的两大抉择,他好运的一块儿碰见了。 见贾赦静默,徒律贴心的给人留出私人空间,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处理遗留下的种种问题。 作为被规避到最后的问题之一贾琏忍不住身穿夜行衣,夜探皇宫。这些日子出门呼吸,连空气都带着丝腥味。可饶是朝野动荡不安,他除了几封信,连他爹的面都见不着。 简直忍无可忍! 对此,作为痛失主子又群龙无首的暗御军表示举双手赞成。他们奴随其主,就是大写的偏心,理直气壮的偏心。 管十八老当益壮,拍胸脯表示,皇宫暗道沟沟,一个字,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贾珍也跟着撩胳膊,摩拳擦掌,立志做一个好族长,要把族人给安全带回。 贾琏一一注视着屋内的众人,并未多说什么,深深鞠躬,而后挥手示意跟上。 小心翼翼的踩着暗卫换班的时间,如同夜魅一般悄然无息的涌入皇宫。 夜静更阑。除却守卫,刚经历一场宫变的皇城在一弯斜月的清光中愈发寂静冷清。 贾琏顺着先前管十八打探到的情报,敛神屏息,悄然朝拘禁贾赦的乾清宫而去。 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护着的江字系暗卫耷拉着脑袋,无视匍匐前进,悄声把他们兄弟一个一个敲闷棍的友军。 过于顺利的行动,让贾琏心中一惊,还会思索更多,忽地屋内忽然发出刺耳的一声响动,划破了皇城的静谧。 贾琏眸光一顿,小心翼翼的搬开瓦砾,借着微亮的月光,窥伺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贾赦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 饶是知晓贾琏等人的一举一动,但是作为一个人,正常人,谁受的忍全天候无数眼睛被盯梢?! “徒律,我一不想死二也没不想着逃避你,老子就想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贾赦愤怒的咆哮,目光还透着一丝不可置信,“我保证,真的,没人跟一样眼瞎。大老爷我没这么人见人爱!” “有。真的有。”徒律很认真的强调。 “……”贾赦被吓得打个哆嗦,看着徒律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心中冒着寒气。他神经是有点粗,还爱得瑟,又享受这种被宠溺的日子。 可也不能自欺欺人到皇帝对他情根深种。 这种全心全意的爱,甚至独占的偏执让他不由的自卑与恐惧。唯恐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全身心凝聚在贾赦身上,徒律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神的变化,唯恐遭遇从前,不由放缓了语气,低声道:“不是不让你出去,而是外面太危险了。等我扫清了一切魑魅魍魉,我们就一起出去。这贾琏也是一样的道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朕现在若时不时的命其进宫或者对他态度稍微冷点热点,都会被无数人揣摩背后的深意。” “可以私下啊。” “连死人都可以说话,更何况活人呢?谁也没有把握自己背后有没有第三只眼睛,就比如现在。”徒律指指屋檐。 正侧耳倾听的贾琏:“……” 贾珍下意识的拿出迷香。 贾琏目光一顿,环顾四周,眼尖的扫见百米有飘然移动的亮光,远远的似朝大殿而来,便眼疾手快的拦下贾珍的动作。 丝毫不知自己随意一指让屋外一群人齐齐色变,徒律再三保证等风头过后便安排相见。 胳膊拧不过大腿,或者说……贾赦默默给自己抽了一巴掌。他有些害怕徒律。 毕竟正常人在知晓自己被利用的真相后,总免不了歇斯里地的爆发一回。可是徒律却满含微笑的接受了。 想想便后怕得不行。 这徒家具是疯子! 他想……贾赦抬眸凝视着徒律,眼底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好了,恩侯,我们休息吧。” 贾赦冷眼以对。 静默还未一瞬,忽地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传来叩门声,咚咚咚的回旋着。 贾赦蹙眉,目光瞪向徒律。 徒律不耐,上前紧了紧贾赦的外袍,低声叮嘱:“外面风大,快回去休憩,我去去就回。” “快去,如此不顾礼数,肯定有要紧事。” “嗯。”徒律挑起贾赦下巴,笑着亲了亲,“真不愧是朕的贤内助。” 说完,便大步走向外殿。 “父皇。”徒炆见徒律出来,不由顿了顿,眸光一闪,才拉着身旁颤颤巍巍的阁老黎大人,见礼后,急急忙忙道:“父皇,大事不好了。” “你的淡定呢。”徒律扫了眼徒炆,又望着他身后的阁老,见其汗流浃背,一副惶恐的模样,才勉强相信真有急事发生,而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被帝王注目的阁老愈发汗流如豆,回道:“禀皇上,吴祺率军离京了。” 闻言,徒律眼皮也没抬起一下,反而戏谑的看了眼徒炆,调侃,“你没胳膊肘往外拐吧?” 徒炆心累。他巴不得有人能治住他父皇偏执发狂的毛病呢,否则,前车之鉴近在眼前。 “皇上!”黎大人咬牙:“平安州反了!” 徒律嗯了一下,勉强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转眸对锦江吩咐了几句,才去了解叛乱提前的缘由。 扒拉在门后偷听得一清二楚的贾赦陡然惊了一下,而后看着徒律离开,只不过感觉自己眨了眨眼,他的儿子便恍若嫡仙下凡一般,飘飘然落下。 “琏儿!……”贾赦惊喜过后,压了压声音,“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危险。” 贾赦左右望了一圈,这大活人一个个的落下,四周竟无暗卫来阻,也无人声,不由让人心中生疑。 “父亲!”贾琏虽知晓贾赦不会受伤,反而还会被养得白白胖胖。可是面对强权,自己这个弱势者接受起来还是心有不甘。 “琏儿,珍儿,你们都进来说话,咱们趴下慢慢说。”贾赦招呼着众人进来,蹲在地上,非常警觉着:“别让影子出卖了你们。” 众人:“……” 从顺如流的接受了这建议,暗御军又四处警戒,给父子寻找延长说话时间的机会。 虽然相隔将近两个多月没有相见,但徒律并未隔断书信往来。贾赦拉着贾琏好好心疼了一番瘦掉的肉,便眸子带了份前所未有认真的神色,目光直刺着贾琏,严肃无比的交代:“琏儿,你爹我掏心掏肺的说一句,千万别搀和到徒家事务来。这一家子老的小的,都不正常。” 说完,心中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万千滋味遍布全身。 他对自己的身世反没什么好在意的。他跟徒律熟的能插科打诨,可是对于上皇夫妇,这打心眼里还是有一层天然的隔膜。 他对父母血脉恩情的纠结都已经在贾代善夫妇身上一一体验过了。 他这辈子浑浑噩噩,能担心的也只有眼前这个独苗苗,张氏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 “父亲,我不搀和,一点也不搀和。”贾琏开口,声色低哑,回望着贾赦,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我要去重新开创一个王朝,一个比华晋更厉害的帝国。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没有人能轻易的定您生死。也没有人着眼与什么血脉传承。” “乖儿子,真棒!”贾赦发自肺腑的开心。他也读懂了贾琏的野心。 他说不出让对方安居人下,平凡渡过一生。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贾赦眼眶微微一红,“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而我……而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了。” “他竟然软禁你。”一说起这个,贾琏老大不开心。从前还算勉强看得顺眼,但是最近是越看越不顺眼。徒律这人也是个偏执狂,还似隐隐有后世所诊断的肌肤饥渴症。 简直浑身上下写满了三大字--神经病!需吃药! “在你来之前,我想过就算靠碎瓷片也要挖出一条地道来逃走,绝对不向恶势力低头。”贾赦惨淡的笑了笑,环顾了一圈周围静默的暗御军们,深深的吁口气,目光扫向被围着的两后辈,也顾不得其他。 满腹心思,他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秃驴秃驴秃驴,特么的就是王八蛋王八蛋!……”贾赦擦擦眼泪,“这事情乱糟糟的忖的我脑袋都炸裂了,甚至我好几次想过舌头一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每次下定决心去死……” 贾赦往后躺去,惬意的叹了一声:“你看毯子都柔软啊,这屋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几乎每个有棱角的都给包扎上了……” 这无孔不入的温柔就像上瘾的罂1粟。 明知有毒,却控制不住自己。 静静的听着贾赦诉说,贾琏笑着跟人告别离开。 迎着冉冉上升的朝阳,离开皇宫的那一瞬,贾琏返回,挑了个风水宝地,遥遥望着金銮殿上开始早朝的帝王。 似有所感,徒律一眼就扫了过来-- 贾琏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他敢保证昨晚他们潜伏如此顺利,肯定有对方的安排。 毕竟这皇帝警觉性如此之高。 这打一棍再给颗甜枣的手段……贾琏哀叹,他爹这辈子是玩不过人了,就看他能否给力,成为一个靠得住的儿子。 抱着这样的念头,贾琏临走前拐去了贾府,送了一份临终大礼,而后挥马扬鞭南下准备远渡重洋。 用时最短获得成功的捷径! 第99章 贾母盒饭 贾琏离开的潇潇洒洒,丝毫不知因自己临走赠礼,贾家又挂起了白帆。 “贾史氏死了?”贾珍话语中丝毫不带对长辈的尊重,白着眼直接道:“还以为会祸害遗千年呢。” 前来报丧的家丁一脸紫色。 感受到屋内忽地沉默下来压抑的氛围,贾珍回过了神,略有些不适应的左右环顾了一圈,长长的吁口气。 这富丽堂皇的宁国府,他真算起来也没呆过多长时间,如今呆自己家里,竟感觉像是外人一般,连说个话都得小心翼翼。 “你们先退下。”贾珍挥退了仆从,而后非常有韵律的悄悄桌面,唤来相熟的暗卫。 “……管大叔们,”贾珍嘴角抽抽,看着飘下来的暗御军一手瓜子一手酒壶的,眼眸闪着一丝惊愕,“你们也忒工作态度不认真了。” “主子太争气,我们只能过这养老日子了。”管十八笑着递过碟子,和善道:“嗑不?据说是贡品,味道不错,赦主子送的。” “嗯。”贾珍点点头,从顺如流接过,招呼人坐下,开始八卦:“琏弟不是说瘫痪就行了吗?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痛痛快快离世了呢?” “这说起来可玄幻了……” 众人你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眉飞色舞。 == 话说贾政走后,贾家后院局势便陡然发生了变化。贾史氏虽然对着王夫人硬气,道贾珠很明智会孝顺她。可是这心里丝毫没有一丝底气,想要借助祚亲王大儿子的威风,将天降祥瑞,生而带玉的宝玉牢牢捏在手中,可是这又不如她愿! 丝毫没有任何机会碰到贾赦! 直到贾赦护驾而亡的消息传来,贾史氏彻底绝望了!靠贾琏那个白眼狼撑腰,还不如靠贾珠。至少他还需要名声! 要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贾史氏理所当然的想到美色。身边尚得用的丫鬟们左左右右打量了遍,贾史氏搅着帕子暗自权衡着。想着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不禁乐道。先前警幻仙子暗中传授她的法子还没有用! 于是,贾史氏命厨房炖了一碗鸡汤,精心装扮了一番随后步伐款款去灵堂探望贾珠。 甫一步入灵堂,贾史氏一眼扫去,不由愣怔了一下。 在她的记忆中,贾珠虽身形消瘦,但也是青碧若翠竹般的挺拔,而不是如今这副瘦如枯柴,似背压大山,佝偻起身躯。 “祖母。”见到来人,贾珠淡淡开口呼唤,微微行了行礼。 “你们这些奴才怎么照顾珠儿的?!”贾史氏旋即对着旁边的小厮一顿怒骂,而后有些怜惜的抬手,想要揉揉贾珠的面庞。 贾珠身形微不着痕迹的稍稍后退一步,垂眉低眼,一副乖巧的模样。他眼下着实没有时间去关心后院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的问题。 先前李家提出婚礼定会正常举行,不悔婚的话语,让他在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无形多了一份压力,尤其是母亲提出可在热孝嫁娶的话题,让他更是备受煎熬。 他爹死的不光彩,若是能安安静静守孝三年,也许贾家的新闻就会成为昨日黄花。 可是偏偏又一出接着一出,热孝期间行嫁娶之事证明李家守信贾家面子尤在,还有纵然全京城都知晓他们两房撕逼,可世人总爱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祚亲王。 在对方护驾而亡牺牲自己,如此勇于奉献的精神相比之下,他父亲变愈发让人所不齿。 是的,不齿。 这份被世人嗤笑的荣耀让他父债子偿。 见贾珠垂眸,贾史氏飞快无声的低语了几句,而后面露恼怒之色,“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你孝顺,但是也要先保护好自己。” “祖母。”贾珠勉强的挤出一丝表情来,淡淡道:“多谢祖母了。” 他现在不但要承受外界的辱骂,而且还要面临曾经最敬重的两人如今跟泼妇一般的争执。 活在夹缝中让他脑袋都快要爆1炸了。 正这般想着,收到消息急匆匆而来的王夫人见到贾史氏的身影,脸色旋即一沉,手摩挲着佛珠,开口,话语充满挑衅:“老太太,我家相公你家儿子如今尸骨未寒呢,您难道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王氏,你胡说八道什么?” “三月重孝还未过,你披金戴银的是何意?!”王夫人眸光死死的顶着贾史氏的抹额,看着那若鸽子蛋般大小的绿宝石,眸子里闪过一丝嫉妒。 这老虔婆到底有多少私房钱? 闻言,贾史氏身子一僵。她真的只是下意识的选择了这些名贵头饰。因为警幻仙子是爱美之人。 她自然也要把自己打扮得体大方,这样仙子才会降临凡尘。 “这不过是想着十日后珠儿大婚,提前准备准备罢了。”愣怔片刻之后,贾史氏立马找到借口。 “你……” 眼见着两人又进入针尖对麦芒的局面,贾珠上前几步,急急忙忙劝阻。 “哎……哎哟……”贾史氏见状,趁机揉揉自己的头,装出一副昏沉沉的模样,而后在贾珠前来安慰的时候,立马一手搭在贾珠手臂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见状,王夫人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这装昏简直是贾史氏的拿手好戏。 饶是知晓此刻王夫人内心的腹诽,贾史氏也丝毫不在意,一手牢牢紧拽着贾珠的手,一边捏着绣帕拍着胸口,嘤嘤支吾着,“琏儿,送我回房吧。” 说完,眼眸一闭,头一歪,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一直欣赏大戏的暗御军们见状,悄然化生为大夫,偷偷下个药,准备让贾史氏假昏变真昏,一辈子躺床上,再也做不出妖。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贾王氏手脚比他们还快。 一心惦念着靠着警幻仙子用美人计收服贾珠,贾史氏在回到自己房内,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不料未见贾珠,倒是看见了厌恶的王夫人,立马脸色一僵。 王夫人眼眸一眯,呵退屋内的仆从,笑意连连的望向躺在床上的贾史氏。 她原本伏低做小,需要胆战心惊的伺候着贾史氏,小心翼翼的争夺贾家后院的管家权利。 但是自从贾政死后,她发觉自己之前一切都是走了误区。这世上最尊贵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 当家做主的变成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儿子,除非这儿子是胆大妄为,敢跟世俗作对,否则便永远顶着孝道的大山。 这样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而且,马上,他儿子还会娶媳妇。 哈哈,这样美好的未来,怎么会有一颗碍眼的老鼠屎在呢。 “太太,怎么样,头还昏吗?”王夫人垂眸,一副好儿媳的模样,关心的问道:“你知道等会来的大夫会如何诊断吗?” “你这个毒妇,滚,别……”别坏了我的好事!贾史氏一个鲤鱼打挺,想要起身,但是用尽了全力,却怎么也无济于事,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没抽走了。 王夫人见贾史氏面色泛红,原以为是被她气的,但是渐渐的却发觉红晕略有些不正常,而且听着其从口中呢喃着“热……热……” 顿时大惊。 贾史氏也发觉了自己的异常,不由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双手不断的挣扎着想要喝水缓解心中忽地涌出来的燥1热。但是双手伸出的一瞬,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饶是保养良好,但是也挂满了风霜的双手渐渐的白皙细嫩起来,一点一点像是被什么所控制一般,从指间席卷全身…… 只一眨眼,王夫人看着回到豆蔻年华的贾史氏,使劲的揉揉眼,双眸写满了惊愕。 透着王夫人羡慕嫉妒的眼神,贾史氏渐渐的安心下来。对了,她可是有警幻仙子庇佑的人。 这定然是仙子在使神通。 念头刚一闪而过,贾史氏便失去了意识。 煞费苦心费劲了神通,准备凭借自己花容月貌引人堕入欲念之海的警幻仙子眉目瞪起,姣好的面孔瞬间扭曲。 “王氏,你立马给我离开!” 听着若黄鹂般悦耳的嗓音,王夫人被深深的震撼了,反而冷静下来,幽幽盯着“贾史氏”,眸子里露着一丝得意之色,“你是谁?竟敢装神弄鬼,不知道远近闻名的马道婆是宝玉的干娘吗?” 听人提及宝玉,警幻仙子稍稍敛去脸上一丝不耐,冷着脸道:“我乃仙子,奉命……” 暗中关注贾氏婆媳动静的暗御军们受不了,这贾史氏跟唱大戏一样一出比一出精彩,现在还玩起鬼神之说来了。 虽身为皇家影子,他们也不鬼神,可……可也是敬畏神灵。 现在不把危险掐死胎中,万一真有其事,最后祸害到贾赦身上怎么办? 对方可是心心念念着想找机会出来求证求证身世问题。 === “所以……”贾珍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帝吩咐的,我们可无辜了。别跟赦主子说。”管十九忙甩锅,“不过说起来也真玄乎,我们几个人合力都只是稍稍控制了那个少女贾史氏。最后还是老大机灵,直接朝人泼了盆黑狗血,才控制住。” 贾珍闻言,收敛先前漫不经心听戏的神色,正色问道:“真扯上什么神通不成?”毕竟二房那宝玉生来真樱桃小嘴的就含着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宝玉,也没见把嘴巴撕裂了。 “天晓得呢。”管十九娓娓道来结果:“最后还不是被皇帝给一剑刺穿,死透了。贾家也就这样了,留着最后的一丝情分,剩下的人随他们自由作吧。” “我也能自由作吗?”贾珍眼含亮光的问道。他实在不想呆京城中了! 烦! 琏弟能走的决绝淡然,去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他也想走! 第100章 久别重逢 一个人呆京城看秀恩爱,被小皇子碾压智商,贾珍忍了又忍,最终熬到自家儿子满月,打着为孩子争爵位的旗号,毅然决然的南下了。 呼吸着名为自由的空气,贾珍来到福建恰是炎热的七月,亦是海风肆虐,台风来临的季节。 甫一下船,早已收到来信的贾琏便派了心腹小厮前来迎接。 “笔墨,好小子,有些日子不见,看起来壮实了许多。”贾珍笑着打趣了一句。 “珍大爷谬赞了。”笔墨人物其名文绉绉的回道。说起来,面上还带着丝忧愁,压低了声音悄声道:“珍大爷,您可得好好劝劝二爷。二爷这可是报喜不报忧,把我们都愁坏了。” “琏弟不是说他在研究番邦蒸汽机?据说用了能让船开得更远。”贾珍问道,但下意识的脚步加快,出了码头便飞身上马。 “都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笔墨说起来眸中还带了一丝心疼。 作为从小伺候贾琏长大的小厮,对于贾琏的身世也隐隐约约的知晓一点。在他看来,绕不知一等一尊贵的皇家人,可也是王孙贵公子,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的逼迫自己。 被小厮告状的贾琏不由朝天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由嘟囔了一声,“肯定是谁在念我!” 略带孩子气的说完,贾琏眼眸一眯,像是国王一般抬头挺胸傲然的巡视自己的领土,心里默默的斟酌词句,想着等下贾珍来了,带着他参观自己的硕果。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趁着自己资本雄厚,做了两回海商,迅速让资本翻了一番。 钱生钱之后,又走了回后门,直接打出华晋帝国的旗号,用糖衣炮弹引进了不少人才回来。 人才一半分流送入京城,任凭皇帝选才,一半留下自己用。 也明白自己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贾琏细细的做了规划,眼下最重要的一步,是要有人!有一帮敢于跟他征服海洋的小弟! 为了培养小弟,高素质,不当猪队友的小弟,必须先教会人。 所以,他大手笔的买了地,建了学院,还分拨出不少人才当老师。 贾琏正拉着人集思广益如何吸引学生入学。毕竟相比正统的私塾,他的学院教的东西有些非主流。 “可以强制入学。”管十八很霸道开口:“让皇帝下令。” “就是后爹嘛,利用利用也是应该的。琏二爷,您可不能想着要单飞,摆着现场的资源不用。” “还可以找没爹没娘被丢弃的孤儿啊,我们当年就是这么被挑选出来的。” “……” 贾琏负手,拖着下巴静静的思索,综合各人的意见。忽地听到外边响起争执声,不由眉头一簇。还未等他说什么,咣当一声门便被推开,一大帮人拉拉扯扯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 贾琏一怔,看着一脸怒色的贾珍面露惊愕之色,“珍大哥,你……”回眸逡巡了一圈,并未看到笔墨,“笔墨呢?他没有接到你吗?” “他速度太慢了。”贾珍撇撇嘴回道,而后视线幽幽打量了一眼贾琏,旋即恼怒,“管大叔们,你们怎么监督琏儿的,他都瘦成这样了。” “贾院士,你们认识?”怒气冲冲拉着贾珍过来的先生,讪讪的问道。 “我都跟你说了是误会!”贾珍怒斜扫了眼对面肤白面貌,还一头金色头发的少女,委屈的看向贾琏,恨不得指天发誓,“对方就算穿得伤风败俗,爷好歹也是响当当的风流人物,怎么会看得上肉都还没长齐的黄毛……呵呵,金毛丫头!” “怎么回事?”贾琏听着贾珍满腹委屈的话,略失笑的问道。 “你这院子建的稀奇古怪的,我绕晕了路,想找个人问话,谁知道,”贾珍嘴角一抽,“谁知道这女子就鬼叫什么色……” “密斯贾……” 听的弱弱响起的女音,贾琏忍不住瞅了眼贾珍:“大哥,你番邦语当年好像跟我一起学的吧?” “有这回事吗?” “……好吧,任性的偏科。”贾琏叹口气,开口操着流利的英语跟人解释缘由。 贾珍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目光定定的注视着侃侃而谈的贾琏,莫名的觉得他们之间陡然横跨了一条无法越过的天栈。 他这些年来一直原地踏步,甚至在京城中还隐隐生出一股自豪感,放眼京中勋贵子弟,他贾珍也算得上翘楚精英。 说清楚了误会,贾琏笑着为双方引荐一番,又道明贾珍的身份。 众人也识趣的为久别重逢的兄弟两留出相聚的空间。 “琏弟,你都瘦了黑了不少。” “不觉得我更魁梧了吗?”贾琏很满意自己风吹日晒,日日阳光浴后得到的效果,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才不是白斩鸡的弱逼色调。 “嗯,好像还长高了不少。”贾珍望着贾琏,眨眨眼,略有些好奇的站直了身子,比划了一下,顿时面若呆鸡。 他先前觉得贾琏莫名高大起来,竟然还不只是学识上吗?! 贾琏头微微一垂,不忍看贾珍如丧考批的脸。静静的给对方留了一炷香承受时间,见人逐渐缓和过来,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贾珍细细问询贾赦过的怎么样。 “吃饭,睡觉,虐单身狗。”贾珍一脸无奈,这父子两十天半月的就写上厚厚的一叠家书,事无巨细的交代一番,父子情深的看的他都嫉妒非凡。 哪像他爹,抱着个炉子也整日练不出一颗仙丹…… “对了,琏弟,你上次打包送过来的那个什么曼丹的,他还真跟我父亲炼出……” “炸1弹了?”贾琏声音陡然提高几分分贝,兴奋问道。 “不,麦丽素。刚炼出来的,我直接抢了一炉子带给你,味道还不错。” 贾琏:“…………” 忧伤的垂了垂脑袋,他记得给“技术协议”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先研究炸1弹啊。 早知道就该兑换化肥制作方法了,还可以给整加粮食产量。 说完京中事情,贾珍拉着脸,开始追问起贾琏为何三餐不按时吃,日日夜夜操劳等等问题。 “珍大哥,你这是听笔墨说的吧?你也知道他就爱用修辞手法……” 在贾珍怒目下,贾琏讪讪的笑了笑,解释道:“也就是最近学院筹备成立,忙了一些,平时我都还是很注意的。” “饶是在忙,也不能仗着年轻随意的掏空自己的身体啊。”贾珍语重心长的威胁道:“若有下次,我就写信告诉赦叔去。” “珍大哥,你这也太狠了一些吧?” “哪有?”贾珍一脸无辜的问道。 “……” 闲着说笑了几句,贾珍问起学院筹办进度,准备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听闻万事俱备只欠学生后,贾珍笑了笑,而后面上带着郑重之色,目光直视着贾琏,问:“琏弟,你介意学生有军1队背景吗?” “什么意思?” “每年退伍的老兵,说实话有些因伤退伍的,那么一点伤残补助费压根无济于事。” 听到贾珍的话,贾琏瞬间想起自己当年挂着绷带领取到的二十两银子,心中一痛。 “更何况,”贾珍压了压声音,悄声道:“他们接受过训练,上过战场,若是有朝一日你……” 留下意味深长的断尾,贾珍目光炯炯的望向贾琏。 “谢谢。”贾琏弯弯腰,以示谢意。他也用不着矫情,的确如今所做的一切一切,最终结果都是开辟新王朝,自己当皇帝。 解决了生源问题,贾琏狠狠松了一口气,待贾珍休憩过后,便兴致勃勃的带其参观他自己一手拓建出的商务船队。 出门之时,早已落日西山,只留几缕残晕。 虽傍晚乃是归家之时,但内城依旧是繁华盛景,待来到专门设立的通商口岸,更是灯火通明,周遭街市人声鼎沸,竟比京城元宵佳节还要热闹。 “东十三行啊,这地点还是师傅选择的呢。”贾珍走在大街,望着琳琅满目的舶来品,耳边回荡着不知哪国的番邦语,不知不觉中涌出一股自豪感。 如今这份繁荣,有他出过一份力。 “对了,师傅还是老样子吗?”贾琏心里不由扒拉小算盘,若是吴祺在京城整日悠哉悠哉的,那他就舍得老脸,撒娇卖憨也要把人拉过来发挥余热,传授战争学。 “嗯,平安战役平定后,师傅他老人家就交了军权,整日里寄情山水,走遍了京城附近的名胜古迹。如今似说要游遍天下呢,不过小皇子拉着人不放。”贾珍啧啧一声,压了压声音,“那位据说快要退位了。” “嗯。”贾琏想着徒炆的悲惨遭遇,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暗道等会回家写封信给徒炆,问问能否暂借亦或是让其直接在京城开设学堂。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看那是地球仪……”贾琏细细的为贾珍接受沿途商店的东西,想要让人摒弃番邦概念。 街道一转,不远处便是海港。 听着纤夫加油呐喊整齐划一的声音,贾琏微微一笑,手指着船帆上随风而动的旗帜,“那便是我的船队了。” 话语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 “总有朝一日,我的船队所到之地,皆是我的地盘。”作为一个有金手指的重生者,有形能被确定的疆域并不是他最终所追求的国土。 后人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看着他那笑颜,贾珍身子一僵,恍若被定住了一般,目光便再也挪不动。 这样笃定自豪又透着一丝敬畏的神色,让他不由的下跪,想要臣服。 第101章 内外之别 贾珍每每回想起那灿若星辰的眼眸,总觉得自己脑子略有些不正常。 想他贾珍,如今算起来也算小有成就,还未弱冠之年,便是实权三品昭武将军,更别提他头上国师子嗣,宁府家主,超品侯爷等等头衔了。 但他这么能横行京城的实权爵爷,如今竟然窝在小小的书院,跟着人学习什么所谓的科技。 真是…… “琏弟,你看谁不爽,哥直接出兵去灭了他,行不?”贾珍左右看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在老老实实埋头学习,不由蹭到贾琏旁边,哀求着:“这些个扭来扭去的玩意,他认识我,我还不一定认识他呢。” 闻言,贾琏无奈,从堆积如山的桌案中抽出一份信来,道:“师傅说了,他带着小蚊子乘船去海外转悠一圈,睁眼看看世界。到时候你也要跟在一旁,不说护卫,师傅远行,有道是弟子服其劳,你总得跟着吧?” “我武功不错。”贾珍不满,听着贾琏耐心的语调,转眸一顿,生气的拍拍桌子:“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顾惜身体。要是在让我看到你熬夜,我就去把这些破玩意给烧成灰。” 贾琏忙伸手做掩护状,边点点头,“好了,知道了,我爹也没你这么啰嗦。不过我跟你说别骄傲自满,你虽有武功但是碰见对方那火筒大炮,压根没有什么用处,而且海上情况多变,谁也预料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安排你出去也是为了让你开阔眼见,要知道……” “我爹也肯定没你这么啰嗦和……”贾珍见贾琏喋喋不休的模样,忽然间怔了怔,猛然想起昔日三岁的小豆丁一板一眼的用激将法逼他读书。 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一人,能让他收拢心来学习各种技能,毕竟他的人生路上,最替他悉心规划的竟然是这个比他还小的弟弟。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可以做人手中最锋利的刀,帮他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但是,一想到这个可能,贾珍忍不住手捂胸口,他觉得自己心脏似乎突然间停止了跳动。 嗯……贾珍正思忖着缘由,猛然撞见一双漆黑深邃还带着些担忧的眼眸里,不由脸一红,自我安慰着大概是因为他脸皮太厚,毕竟眼下他可是耍赖求情着不要学习番邦知识。 “嗯,琏弟,我知道错了,去学习了,你忙你的吧,记住不要太累了,要劳逸结合。”说完这话,贾珍捧着书,慌慌张张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埋头眼睛让他眼昏的番邦语。 见状,贾琏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他知道贾珍的性子,那比他爹还坐不住,让他学习还不如拿到砍死他来得痛快。但是,他就是自豪,就是骄傲! 重来一世,最大的战果,不是让自己浪子回头,而是带动身边的人一起走向新生。 呃……虽然一不留神本该会打酱油的大侄子如今才哇哇坠地。 现在,除却让自己成材外,能带动社会的进步也算做出一份卓越的贡献了。 贾琏很有成就感的投入学校以及实验室的建设中来,一晃眼便到了约定时间,吴祺带着徒炆来到福建,准备乘船出海。 贾珍胸有成竹的拍肩膀保证他有实力护送唯一的独苗苗小皇子,听着徒炆连连质疑,总觉得他不靠谱。 吴祺笑着看着他们闹腾,拉着贾琏到一旁关心的询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琐碎事情。 莫了,还叹口气道:“你现在跑到这穷乡皮囊之地,话说怎么娶媳妇啊?你爹现在就板着手指头算什么时候能抱大胖孙子呢。” “师傅……”贾琏脑海不由浮现出昔年贾赦板着手指头算他要生几个的场景,不由下1身一紧,讪讪道:“师傅,我现在专注事业呢,等我功成名就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啊?” 且不说他上辈子就被女人给坑死了,这辈子,知道皇家那疯狂的撕逼法,对女人,尤其是聪明的女人,下意识的开始敬畏起来。 对于爱情,他不怎么期待,等时机成熟,他大概会买几个被迫沦落风尘的女子,调查品性后,让其签订生子合同,一旦怀孕生子,便合约失效,放人远走高飞。 不过如今,如此胆大妄为的念头不能跟长辈诉说。 “真的?”吴祺略怀疑的看了眼贾琏,深深叹口气,带着一丝郑重道:“其实吧我并没有多大立场来要求你如何,但是若是有朝一日你能遇见所爱,或者是有女子嫁你为妻,不管什么缘由,还是望你能坚守氏族的作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嗯,谢谢师傅,我会认真考虑的。”贾琏闻言,笑了笑,并未很肯定的答应。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也许永不会实现。且不说他会不会一心一意,若按着世俗来娶妻生子,在五年内若没有孩子,定会纳妾来蔓延后代。 “嗯,你身上担子比较重,我知道的。”吴祺含笑的拍拍贾琏的肩膀鼓励着,又自黑一把,“一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叫我师公,我会觉得一切立场都成了浮云。你不知道,你爹如今抱着贾珍那孩子可使劲显摆了,就连贾敬炼起丹来都走路带风,说什么炸1弹这种粗暴的不适合他来研究,他改对着牛乳,研究你说的什么奶粉……” 闻言,贾琏豁然开朗,比起他被逼婚,还是让贾珍被逼生效率高一点。 听听,他敬大伯化学技能完全被点亮了。 “师傅,那您环游世界的计划可要缩短一些时间,让珍大哥趁早再您生个小徒孙。” “哈哈,会的。”吴祺大笑着,手指指脑袋扒拉在窗户边对着实验室里各种机械哇哇大叫,满是好奇之色的徒炆,道:“就是为了皇家子嗣考虑,他爹也不会放任他离开太久的。” 听到这话,徒炆耷拉下脑袋,十分不开心,跑到贾琏旁边,手紧紧握着贾琏的手,打鸡血着,活像是诱拐懵懂无知的孩童,用一副将变身的公鸭嗓子,压低了声音蛊1惑着:“哥,你想想现在辛辛苦苦为了什么呢?不就是有朝一日等荣登九五,手握天下权势吗?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立马就黄袍加身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贾琏眼眸一眯,反手握住徒炆的手,道:“知道富一代和富二代的区别吗?一代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他们对外叫嚣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自己的!,二代却是:“小心我回家找我爹!” 徒炆一怔,委屈:“我回家找赦母后去。” 在一旁的贾珍不知为何总觉得两人想握的手有些碍眼,尤其是想到对方跟贾琏才是真兄弟,让他有一丝的慌张。 “去吧!”贾琏拍拍徒炆的肩膀,道:“你去环游世界,看上哪个地方了,哥哥给你打下来当生日礼物。” “真的?” “真的,徒炆,我有野心不假,但是我们两个是不同的,我能毫不廉耻的说一句,我会去开创一个崭新的国度,但是我却没有勇气说能治理一个国家。”贾琏拉着徒炆,站在地球仪面前,目光露着一分炽热:“你看,除却华晋外,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你来治理国家,我去开拓国土,这样分工合作,多好啊。” “听起来貌似很令人动心啊。”徒炆伸手,转着眼前圆球,道:“琏表哥,咱还是论母亲这一边的关系吧。你让我想想,我去感受感受这世间,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把你弄回去继承皇位。你知道的,不管什么东西,有人争夺才有意思,要是没人争,我一个人还真提不起兴趣,尤其是遇到一坑儿子的父皇。”他爹整天闲着没事不是写情书就是写禅位诏书。 “好。”贾琏郑重的点点头。 贾珍所有所思的也跟着点点头。 ==== 虽说徒炆是来微服私访的,但是毕竟作为独苗苗,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本地的父母官们收到风声,也涌过来拜访。 贾珍趁着吴祺与徒炆被众官员纠缠,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把贾琏拦在船舱内,带着一丝自嘲与不满:“你跟徒炆倒是哥两好的,筹划好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倒是把我这个从小陪着你长大的哥哥放在那去了?” 贾琏:“……珍大哥,我们能换个姿势说话不?” 他还以为贾珍火急火燎又凶神恶煞的,把他卡在角落里,还以为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抢人小情人的事情。 没想到…… 有些想笑,但是看着贾珍近在咫尺的脸庞透着一股决绝之色,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了一会,贾琏才道:“咱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内外之别?” 原本还沉浸在当日贾琏指着地球仪对着徒炆郑重许诺未来的贾珍恍若遇到了曙光,整个人发自肺腑的开心起来:“琏弟,你哥我乖乖学文练武可都是为了你。” “嗯,我知道,否则你没准又回去当什么荣宁街小霸王。”贾琏眯着眼笑了笑。 “我……”贾珍难为情的一笑,刚想挠挠头,却不料船舱震动,他一不留神便往前一靠,而后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 虽然只是亲吻到了面颊,他小时候也没少捏过对方软软的面颊。 但是…… 亲起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第102章 作了大死 啊啊啊啊!要疯了! 贾珍横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在海上航行时间越久,他对那一日的画面却愈发清晰,恍若昨日,他能清晰的看见那双漂亮惑人的丹凤眼倒映着他着他的身影。 “你在思春呢?”徒炆见贾珍在打滚,凑上前,哥两好的建议道:“我听说在海上会用山羊来泻火的。” 冷不防的听到这话,贾珍浑身一僵,看着徒炆一脸猥1琐的挑挑眉,恍若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一般,心虚的拉长了脖颈,特义正言辞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嘘,你听……”徒炆一脸淡然道:“你们别当我是小孩子,好吗?我爹秀恩爱都不避我的,再说了这人之常情,你日人也总比操甲板好吧,又不是轮不到你。” “……我只是在看海景。”贾珍悲愤道。他就是因为对买来泻火的小倌日不下去,才发觉自己貌似出问题了,才会一脸写满了我很烦啊啊啊啊! “装吧。”徒炆啧啧鄙夷着:“我们刚游了欧洲,离返程时间还早呢。” 贾珍木然着脸,上下打量了眼徒炆,诚心诚意的建议道:“你毛还没长齐呢,忍忍,别惹上这毛病,否则你爹他们肯定能neng死我,而且……”带着一丝别扭,贾珍忧心忡忡着:“你万一继承你爹的毛病,那我琏弟身上担子都重啊。” 徒炆:“呵呵,你想得还真长远。本皇子才不会像父皇那样蠢呢。” 边说眼眸左右环视了一圈,徒炆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跟太傅熟,他难道不那啥需要解决吗?” 贾珍带着狐疑之色扫了眼徒炆,“你这拐弯抹角的,是来打探师傅的?” “呵呵,我这不是怕他被这些蛮夷用美人计勾走吗?”徒炆不满,一瞬间收敛了先前的亲昵,面无表情的指指后面挂着各国国旗的大船,冷声道:“一路下来可有不少人对太傅芳心暗许了,这有得女王跟《西游记》女儿国国王一样的,一辈子没见过男人,尽倒贴。” “我觉得师傅该不会的。”贾珍不喜徒炆随意猜测吴祺,更厌恶在吴祺身边的莺莺燕燕。在他眼里吴祺是神仙下凡,自带光环的。更何况,他赦叔压根没顾忌自己绿帽子问题,把他婶娘跟吴祺这有缘没份的爱情故事描绘的可悲惨了。 他当年听着也可感动了。 难道这样对爱情一心一意,忠诚不二的,也会克制不住自己的生理欲1望? 见贾珍意动,徒炆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蛊惑着:“你不好奇吗?珍大哥哥,我们一起去问问好不好?” “问问?” “对啊,我可怕带个外族师娘回朝了,我朝那么多大家闺秀会伤心死的,然后他们爱女如命的爹知道是我这个皇子没努力,就会看不起我,不相信我的能力,大臣不相信我的能力,就会结党营私,然后草芥人命,而我也会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能力的怀疑中……就这样,也许会导致亡国的!” “我他妈1日……”贾珍咬舌,“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他好想跪求不要跟小皇子做朋友啊。 明明在外人眼中徒炆是高贵冷艳,不可亵玩的神秘且唯一的皇子殿下! “那是,琏表哥说了联系不是个别事物之间暂时的、特殊的关系,而是一切事物、现象和过程所共有的客观的、普遍的本性;任何事物都不能孤立地存在,都同其他事物发生着联系。”徒炆骄傲的掉书袋,听得贾珍一脸懵逼,目瞪口呆的点点头,道:“好。” 徒炆满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吴祺如何解决某种问题感兴趣,但是总觉得像对方这么完美近乎男神一般的存在,若是没有点缺点在手里,他会不安心。 不安。 尤其是在游历之后,他忽地明白皇帝为何对世家,能够传承百年的氏族子弟用的不放心了。 因为对方有实力且维护家族荣耀高于忠君爱国,一个不满意就能分分钟跳槽。 他想要吴祺陪在他身边,像一个正常一些的长辈教他如何治理国家。 看看贾琏被他教得多好啊。 他很羡慕,他有一个正常的爹,正常的师傅,正常的成长氛围,不像他……父皇昏君,母后虽慈爱也在意张家比较多,皇祖父能跟皇祖母互相残杀,大姨妈也是个牛掰的狠辣人物。 == 心眼欠了一个的贾珍在徒炆的忽悠威逼外种种手段下,最终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特意在下一站停泊的时候,选了个漂亮未开1苞的小倌送到吴祺房中,美其名曰:孝敬。 本在整理游记的吴祺闻言,眸子划过一抹异色,眼眸微微一眯,开口道:“贾珍,你倒是个好徒弟啊。” 贾珍听到这声音,不由打个颤,但都送到面前了,他也没退却的道理。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男子,虽算不上什么绝色,毕竟都走这么远路了,船上这些都被玩过了,在当地买个有华景血统的也不容易。这人还是他从黑市里花了大价钱买的。 有些混血,那双湿漉漉的带着些紫眸的眼睛,别具风情。 抬手挠头,贾珍嘿嘿笑了两声,“师傅,这不是出来都大半年多了,我……我……” 吴祺丝毫没看人一眼,反而抬眸瞧了瞧门外,开口,道:“徒炆,进来。” 声音不高不低,不咸不淡,听不出任何感情,却极具威严,让人无法违抗。 本躲在门后偷听的徒炆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把人带出去。”吴祺吩咐了一句后,等到人被带走,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才冷笑连连,“你们精力够旺盛的啊?” 贾珍老老实实的认错。 徒炆小声哼哼着:“大家都是男人嘛,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们也是为您着想,怕……怕憋坏了。” 吴祺气笑了,“还真够替为师考虑的啊。” “毕竟男人四十一支花嘛,我父皇他就像琏表哥说的泰迪一样……” 万里之外,抱着贾赦懒洋洋嗮太阳的徒律冷不防打个喷嚏。 紧接着贾赦也跟着喷嚏连天。 吴祺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个老不正经的玩意给撕了,好好个孩子竟然被教成这副模样。 “你们竟然还有心思折腾这个,看来是这段时间我对你们太温柔了。”吴祺面带微笑,“日后海防会成为防护重心,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懂海战首先要从大海开始……” 贾珍闻言,不明所以的望着吴祺。他打过倭寇的,还下海抓过鱼虾,可熟悉了。 徒炆头皮一麻,总觉得马上要倒霉了。 “既然精力够充沛,就去坐小帆船,玩个漂流吧。”吴祺笑着道:“海上冒险可刺激了,有鲨鱼,有海盗,有暴雨,缺淡水,少粮食……” 此话一出,听得两人哀嚎连连,但是一看吴祺冷冽的面庞,又不敢多嘴一句,乖乖去乘坐小船,体验民生。 丝毫不知贾珍跟徒炆做了个大死,贾琏校园门口,满意的看着校内人头攒动,听着耳边传来一声声“贾校长”,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拢不住。 他自集思广益收拢了人才之后,便开始腾出手专心挖掘人才,组建更加高端的实验室,如今来校视察,望着莘莘学子们,忽然便有种满足感。 “琏二爷,您还要去驿站接蓉公子。”笔墨见贾琏接见完夫子,又旁听了一堂物理课,望着众人围拥着不让人离开,急急忙忙禀告一下行程。 听到这个,贾琏得体的跟人告别,而后蹙了蹙眉头,翻了翻随身携带的手账本,查看备忘录。 望着上面用新研发出的铅笔画圈的重点符号,默默的嘴角抽了抽,他搞不清楚皇帝到底是哪门子飞醋,说是他爹抱着贾蓉不撒手,然后贾蓉就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他这里来了。 若不是蓉儿被他蝴蝶过,他才不愿意在记载自己皇图霸业的手账本中特意标明呢。 一个连打酱油都不会的小屁孩,他这大忙人才没空呢! “笔墨你把院子收拾好了吗?”贾琏有些不放心:“这边与京城气候差异蛮大的,别让他水土不服。” 当初随着告知贾蓉被打包的信笺,还有厚厚一叠养娃注意事项,看的他自翻白眼。 “琏二爷,奴才都收拾好了,而且老爷来信说了,他会给蓉公子安排好人员随行的。” “这小屁孩这么兴师动众的。”贾琏翻身上马,闻言,长长叹口气,感叹了一句。 他看起来很像教导主任吗? 他敬大伯儿子撒手不管,连孙子也能放养? 就算宁府婆媳两闲的无聊在掐架,也不能让贾蓉交给他爹养肥后,让他出面当恶人逼人减肥啊! 再说了,才三岁,减毛肥啊? 第103章 暗明心意 贾琏去驿站接到了珠园玉润的贾蓉以及目测不下五十人的伺候者。 贾蓉小脸一板,透着股高高在上,问:“你就让本少爷坐这破马车回去?” 贾琏回眸看看自己新改良的马车,在垂眸看看刚到自己裤腿的大侄子。 见状,跟在后面的奶娘急急忙忙过来解释道:“蓉少爷先前被恩养在宫中,出行都是被赦公抱着做龙辇的。” 贾琏嗯了一声,点点头,俯身默默贾蓉的一缕呆毛,笑呵呵着:“蓉少爷,可不巧了,这破马车还真不是给你做的。” “哼!”贾蓉眨着水汪汪的眼眸,闻言面不改色,“你当我跟赦叔公一眼蠢兮兮的?” 贾琏:“……” 这熊孩子谁惯出来的? 服侍的众人齐齐表示:“你爹!” 贾蓉是除却唯一独苗苗的皇子外,整个京城最尊贵的小孩,没有之一! 直接伸手夹着贾蓉,贾琏挥鞭策马回城,直接把人往刚修建好的慈善堂一丢,对着跟在后面急急忙忙奔过来面色刷白的一群人道:“你们不准插手,等他什么时候去掉了这娇生惯养的毛病,再把人接到我那里去!” 被丢下的贾蓉:“…………我才不要跟你这大坏蛋叔叔去,奶娘,把压岁钱给我,我把这里买下来住!” 贾琏甩袖离开,暗中让小厮关注贾蓉日常外,便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学院上,待一月之后看着宛若遭到洗劫的两人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面前,才猛地回过神来。 张张嘴,还没跟人唠叨唠叨贾蓉的教育方式。 这边隐隐已经开窍的贾珍直接借着许久未见的名义,直接张开双臂,紧紧的抱着贾琏。 贾琏顿了顿,看着人面色悲苦的模样,不禁反手拍了拍贾珍的背,顺带好奇:“不是说还有五日船队才会回来的吗?你们怎么提前了,还搞得这般落魄模样?” 徒炆闻言不语,只讪讪道:“我回去补个觉。” 贾珍却是愈发悲戚,忍不住拉着贾琏的手,诉说他们干下的蠢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小可怜。 “珍大哥……”贾琏想笑,但是看着跟乞丐一般的造型,又不好意思当着人面哈哈大笑,只道:“多多锻炼还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没见我被海水吹打的矮了几分,再也长不高了吗?”贾珍说起这个有些怨念,他也是刚刚发觉了,琏弟又窜高了几分,而他似乎不会再长高了。 看着贾珍视线在他头上移动,贾琏噗嗤笑了一声,得意的抬手揉揉贾珍跟鸡窝一般的脑袋,似想起什么的一顿,道:“去洗漱一番,跟我去见见蓉儿吧。” “蓉儿?”贾珍闻言如遭雷劈,“他怎么会在这?难不成是赦叔他们来了?” “没。”说道这里,贾琏面含愧疚之色,不好意思道:“珍大哥,对不住先前见蓉儿,貌似被我爹他们养的有些骄纵,故而我把他放在慈善堂体验体验生活了。” “哦,”贾珍听到这话狠狠松口气。他本想下定主意,准备好好追贾琏了呢,要是他赦叔在这里的话,总会不好意思。因为他要祸害人儿子。 “那是该好好教育教育!”贾珍无所谓的说道,待一番洗漱之后,跟着贾琏去慈善堂。 刚一看见慈善堂大门,就见外边盘环着不少人,一见他们来,眼睛都冒着绿光。 奶娘泪流:“琏公子,蓉儿少爷他还小不懂事,如今也知晓自己错了,您就让他出来吧,不然我们这些人无法向赦公交代啊。” “无碍,他亲爹在这呢!”贾琏拍拍贾珍的肩膀,对哭诉的奶娘安慰道:“天高皇帝远,我父亲不会知道的。” “蓉少爷会给赦公写信告状的!” “奶娘你这不是说笑吗。”贾珍不信,就他儿子那岁数,狗爬子都不一定会写呢。 边说边走进慈善堂,甫一跨入大门,看着天井上正玩着叠罗汉的孩子们,贾珍嘴角抽了抽,指着幽幽坐在最上面小脸带着些灰色的孩子,对着贾琏耳语道:“那是蓉儿?” 贾琏闻言不由白了一眼,“你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 “我……”贾珍一噎,“我离开的时候还在襁褓中呢,饶是有书信往来,你也知道赦叔那画技那语言搞得我还以为我儿子乖巧可爱恍若菩萨坐下小金童呢。” 贾琏认同的点点头,看着似成为孩子王的贾蓉,道:“我还以为他会闹别扭发脾气,没想到在这适应能力也挺好的。” 两人看着玩得开心的众人,退到一旁等了一会儿,不久之后,有个七八岁的孩子跑过来,怯怯说道:“你们两个,我家大王有请。” 正喝茶的两人被呛了个昏天暗地。 等回复了气息,来到大堂,看着坐在梨花大椅上晃点双脚的贾蓉,又看看左右两边一步一个的“守卫”,两人还没撸顺思绪,便见大王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从皇宫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没来得及适应,又被丢到一个脏兮兮的地方,贾蓉委屈的想哭,但是一看周围视线不同的各种小孩,又拧着脖颈不想人数。 他可是皇宫里长大的,被他赦叔公喂着,皇后揉着脑袋教育,就连皇帝也时不时教他几句的聪明孩子,怎么可能被这些乡巴佬欺负。 但一见到亲人,尤其是一个他看过画像还是传说中的父亲,就忍不住想要大哭。 这一哭,不仅贾琏就连贾珍也慌了,上前抱着各种安慰。 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之后,贾琏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贾蓉,无奈的嘴角笑了又笑,对着贾珍道:“我这大侄子日后定是人精啊!” 看着贾琏嘴角挂着宠溺的笑意,贾珍怔了怔,眼眸一暗。也许他真的很自私,明知道琏弟未来前途光明,又背负着绵延子嗣的责任,可是他就想把人困在自己身边。 就他一个! 一个! 见贾珍神色黯然,还以为是疲劳所致,贾琏便道回家休息。等回到了家,贾琏收到了吴祺归来的消息,便兴致勃勃的命人去准备仪式,准备给一同归来的各国使臣一个震撼。 期间,还有管管跟看到徒炆似找到靠山一般胆子肥流起来的贾蓉,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等送走吴祺与徒炆等人,贾赦才恍然觉得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贾珍了。 贾琏看看又每日例行来得瑟的贾蓉,和颜悦色问:“你爹呢?” 贾蓉抱着玩偶反问,“他难道不是跟你在一块吗?” “跟我?” “对啊。”贾蓉奶声奶气的回道:“抛妻弃子,不远千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一腿呢。” 贾琏:“……” 此言不啻晴天霹雳,把贾琏劈个里焦外嫩。 忙不迭的蹲身,贾琏目光直视着贾蓉,柔和万分的问道:“蓉儿乖,告诉叔叔这话你跟谁学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啊。”贾蓉板着肥嘟嘟的手指头道:“徒炆哥哥,皇帝叔公,赦叔公,祖父……” 听着贾蓉就差把所有长辈都囊括进去,贾琏欲哭无泪,他跟贾珍是真清清白白的,呃…… 眼前不由浮现出昔日甲板上那阴差阳错的一幕,贾琏眼眸闪了闪,拉着贾蓉的小肥手发誓:“蓉儿这话可信不得的,知道不?” “为啥?” “因为你爹是为了你们娘两日后生活的更好,才不辞辛苦的工作。” “日后?”贾蓉不解:“我们现在生活的不好吗?” 贾琏:“……” “琏叔叔你也蠢兮兮的。”贾蓉连连感叹着:“连这点逻辑推理的能力都木有!算了,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说完,贾蓉像斗胜的小公鸡,特意仰着看不见的脖子,趾高气扬的走了。 徒留贾琏无奈。 思前想后了许久,决定还是自证清白,“狠狠”的打众人一脸,让他们改变“老爹爱龙阳,连儿子也是断袖的”观念。 招来了笔墨,贾琏低声嘱咐了几句,听着笔墨眼睛瞪得咕噜圆:“少爷,你既然想要成亲,为何会找那些……那些”风尘女子? “你家少爷我不成亲。”贾琏干脆利落无比,“我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该生几个孩子给父亲他们玩玩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贾家就一个蓉儿,他们把人宠溺的太过了。” “少爷,按着老爷的性子,这不是分散注意力的问题吧?”笔墨很担心。若真如贾琏所言,那就不是一个熊孩子,而是一窝熊孩子了。 “哪来那么多问题,叫你去买就去!”贾琏不想跟人解释,自己计划提前,是因为想要证明清白。 因为看着贾蓉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忽然脑海中浮现出贾珍先前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炽热与疯狂,让他下意识的有些害怕,不想盘根究底的去探索背后的真相。 “是,是,是。”笔墨连连称道,转身就去准备。 “等着,先秘密进行,防着珍大哥那边,呃……”贾琏话语一顿,带着一丝不自然,道:“还有父亲他们。” “是!” 笔墨领命而去,自诩很小心的办事,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贾琏一举一动本就引人注目。不到一月,贾琏后院中多了六个漂亮的女子就成为福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正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贾珍,不由恍恍惚惚,脸色阴沉一片。 他先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为自己的自私买单,偷偷快马回了京城,先跟蓉儿他娘,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谈论了一番未来。得到对方的谅解之后,又急急忙忙连夜奔回来。 然而现实却给他沉重的一击。 他考虑过妻儿,思忖过面对的贾赦等人的压力,却独独忘记了他贾琏弟不喜欢他。 第104章 挑明心意 贾珍当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要炸开来,偏偏回到贾家的时候,一路过来还有不开眼的敢到他面前“挑衅。” “哎,你是谁啊?琏二爷有吩咐,不许外人进书房的。”铃铛刚端着吃了闭门羹的鸡汤,一见有人火急火燎的往里冲,眼眸微微一动,记上心来,怒气冲冲的指着道。 “滚!”贾珍一见眼前的女子,哪管对方长的如何绝色,也只觉得碍眼万分,厉声喝道。 但还没等自己抬腿走路,之前阻拦的女子便是哎呦一声,似被他所吓的跌倒在地上。 贾珍:“……不知所谓。” “来人啊,有贼人乱闯后院了……”铃铛捂着帕子边喊眼角余光往后扫了扫。 果真,便见书房门微微打开,贾琏的心腹小厮走了出来,顿时嘴角勾起一道妖冶的笑容来。 她原本还不忿与钦定所谓的卖子条约,但是自从一见贾琏,便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挂在了对方身上,尤其是在环顾了一圈周围几个竞争者,只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毕竟没人比她出色。 “珍大爷,您回来了?”笔墨见到贾珍,禁不住想哭,蓉祖宗太难养了。 “把这碍眼的东西给我清理掉。”贾珍拳头紧握,冷声道:“琏儿哪里我……” “珍大爷,这点小事那需要你动怒啊。”笔墨笑了笑,为自己主子表功着:“二爷说了,你看上哪个就只管享受去了。这一批看不上还有下一批。” 贾珍:“……” 听到这话,贾珍原本要炸裂的脑袋只觉得“蹦跶”一声,理智这根弦已经断了。 这贾琏可真够贴心的! 直接大步往前走,贾珍进了书房,一把攥住贾琏的手腕,道:“我有话跟你说。” 正埋头专研的贾琏抬眼间还有一丝的迷茫:“珍……珍大哥,你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 “回了一趟京城,交代了一些事情。”贾珍如实以告,“就是还没胆子告诉赦叔他们。” “什么?”贾琏见贾珍有些铁青以及面露决绝之色,忽地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想要后退几步。 他这些日子想来想去,发觉自己似参合贾珍太多事情了,让他有了依赖感,以至于产生某种不好的错觉。 这种错觉……他觉得买十个八个漂亮的合贾珍心意的人,便能够解决。 于是,也不等贾珍说出口,飞快道:“珍大哥,你刚回来咱们出去消遣消遣,弟弟我虽有不少如花美眷,但也没忘记……呜……” 贾珍越听越不是滋味,凭着赌一把的勇气,直接挟制住贾琏双臂,狠狠的吻了上去,肆意袭击着每一个角落。 “贾珍……你特么……”贾琏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挣扎间看见贾珍带血的眸子,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上辈子他跟贾珍跟亲密的事情也算一起玩过,互帮互助什么的,如今不过是亲亲而已,似乎也没什么破廉耻的? 况且,他也没多少节操在,从前压不住火气,随手拉个小厮,别人家的老婆也能草的起劲。 可是…… 日后,贾琏想起此时此刻的心里,只觉得万分可笑。他也许没贾珍陷的早,可是却早已帮人找过无数种理由。 还特么归结到自己身上。 也太宠着人了! “我他妈的吃醋了。”破釜沉舟一吻过后,既然已经摆在眼前,贾珍便是理所当然,毫不犹豫道:“我喜欢你,不喜欢任何人在你身边!” 那眼神几乎就像跟饿狠了的秃鹫一般,盯着他眼光发亮。 贾琏皱着眉头,见贾珍情况不对,可自己更是火冒三丈的不满:“贾珍,你疯了不成?!” “我本来就是疯子!”贾珍飞快的承认着。 贾琏:“……” 深呼吸一口气,贾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捋捋他们纯洁的兄弟情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狠狠的抹把了一把嘴唇,贾琏冷冷发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该死的心思?” “不知道。”贾珍见贾琏冷飕飕带刀子的眼神,也理智回笼一些,凝眸仔细的想了又想,“也许是追着你到这福建来,也许是看着你雄心勃勃的模样,也是是甲板上那误打误撞的一吻……” 贾珍紧紧的回想:“也许还在更早之前吧。想我也算够眼高于顶的家伙了,可是却能感觉能跟你分享一切,包括女人?” 贾琏脸色一沉,默默想吐槽,别说跟他分享女人了,连你儿子也一同玩过,好吗? “说起来,琏弟你这一点不是跟我挺像的听吗?”贾珍想到之前的分享一说,面上带着一丝得意:“咱们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贾琏言简意赅表示自己的看法:“通个屁!” “以后会通的。”贾珍一板一眼,严肃的说道。 “滚!让我静静。”贾琏推开贾珍,直接甩袖往外走,待走到门槛,又想起什么似的,回眸瞪向贾珍:“你先前说回京城干什么了?” 听到问话,贾珍一瞬间有些欣喜,他家琏弟还是万分关心他的。开心的扬嘴道:“我回去把家里的事情交代一下。毕竟打算日后跟你在一起,也不能耽误的华氏,就给她个选择是中意养个面首呢还是和离。” 贾琏嘴角缓缓抽了抽,离开。 贾珍:“……” 既表明了爱意,又见贾琏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贾珍便抱着对方“半推半就”的念头来默默安慰自己,直接跟在贾琏身后转悠。 贾琏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的贾珍,只觉得对方像狗皮膏药一般,打不走骂不停威胁说是兄弟情也没啥用,无奈起来,他甚至想回一句“有本事先回京城把那两老的给我摆平。” 但想想若是这话出口,自己得有多傲娇。 况且,对方还有一强大无比的武器。 贾琏瞥了瞥跟前的小不点,“你来干什么?” “父亲说叔叔你怕黑,来陪你睡觉。”贾蓉打打哈欠,板着脸,拉着贾琏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叔叔你以后要早点睡。不然我跟着熬夜,这样很不利于我长高的。” 贾琏:“……” 第105章 贾琏有子 贾琏板着脸,有点不开心了。 他把人当兄弟,但兄弟却想日他。 而且,他感觉到这次贾珍貌似玩真的,那种让人害怕的真爱。他若是不顾任何情面的拒绝,没准失去一个兄弟,还个自己立个仇敌,但若是接受?遥想上辈子,就算某人对蓉大奶奶如何如何,这转头也是抱着小姨子各种寻欢作乐,而且身边…… 想想那些几乎如数家珍的风流账,贾琏脸色一沉,心中平白的突起一股抑郁之情,但下意识的掐住这隐隐的苗头,沉默了一瞬,而后喜气洋洋着:“去联系一下本地的风流纨绔,让他们找大哥一起去放松放松。” 吩咐小厮去办理后,贾琏眉头紧锁着,又低声道:“去找些生子秘药,按着那些女子的小日子给我尽快排出一份侍寝表来。” 笔墨不解:“琏二爷,您这是?” “哪来这么多废话。”贾琏不喜:“这些日子让嬷嬷们照看好蓉儿。” “是。” 贾琏不放心的又吩咐了几句,待确定自己造人计划不会出错后,又把精力投放在研究院上,除去让自己变得忙碌无法思索情情爱爱外,还让贾珍也跟着忙得跟驴子一般,不但各种学习海军作战知识,还要安排其去营地里训练新兵。 接到上峰的命令,要去某个海岛训练新兵,贾珍有些不情愿,甚至想摆摆爵爷的威风来拒绝上峰的命令。但是多年军旅生涯下来,军令如山一词还是印刻进了脑海之中。既无法拒绝,便意味着自己起码要两三月见不到贾琏。 贾珍拉着贾蓉絮絮叨叨的交代了许久,让小机灵的贾蓉帮忙看住了未来后妈,又鼓足了勇气,尾随着回房睡觉的贾琏,直接扑上去仗着蛮力又是一顿啃。 被糊了一脸水的贾琏直接抬腿踹了贾珍一脚:“贾珍,别逼我动粗。” “我喜欢你。”贾珍继续表白。 “我不喜欢啊!”贾琏拉扯了许久,发现贾珍直接跟八爪鱼一般的抱着直接,不由气乐着,手缓缓往下一按,带着些□□之意的拍了拍贾珍的屁股,压低了声音着:“若只是玩一炮,你倒是还算合眼缘。” 贾珍浑身若遭雷劈,整个人身子都僵硬了,傻傻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贾琏。他若是没有感受错误的话,琏弟的手在他身上点火着,而且貌似手法非常熟练,让他忍不住…… 自诩也风流过一阵的贾珍面色一扭,看着愤愤之色:“琏弟你手法不错吗?!” 贾琏:“……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语调带着一丝的冰冷,贾琏迎着贾珍带着□□的眸子,冷冷道:“你听清出了吗?若是在说一句喜欢我,那么你的下场就跟我院子里买来的生育工具一样,或者说比他们还不如!” 贾珍闻言愤愤的张嘴咬了咬贾琏的脖颈,低哑着身子:“没关系,终有一日你身边会剩下我一个的。就算是打一炮也没事,爷总有办法让你日日打炮。” 贾琏:“…………” “滚!你也是个熊玩意的!”贾琏气笑,眼角余光瞥见贾珍那副决绝的模样,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唤了口气,才推搡着还在他脖子边啃噬的贾珍,道:“我们私人关系如何,记得别影响到公务。至于其他,让我先想想再给你答复。” “真的?”贾珍欣喜着。 “不成就当个□□呗。”贾琏别开贾珍的视线,眼眸若有若无的飘向北方。 似乎能看见远在京城的徒律与贾赦一般。 他这辈子看过了像徒律这般发狂入执的爱恋,也听闻过平平淡淡又温暖的初恋故事,再回首念及自己上辈子的贪花好色的情爱,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他大抵是不会动心了。 既然如此,留在他身边的人是谁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想个两全之策,不会让父亲伤心,也让贾珍合意便可了。 毕竟…… 贾琏深深的叹口气,手抬起揉揉贾珍的发丝,低哑着身子:“我们蛇鼠一锅,半斤八两,也算自我消化,解决一大祸害了。” 贾珍不解,但也听出贾琏话语中的松动,不由喜上眉梢,轻声道着:“琏弟,咱们做吧。” “等你回来再说。”贾琏冷着脸拒绝:“我还要考虑考虑,你也考虑一下,我不会在下。” 说完趁着贾珍愣怔之际,直接挣脱了束缚,贾琏面无表情的走出房间,徒留贾珍在屋内自我消化。 贾珍恍恍惚惚,一夜又惊又喜,直到天破晓才堪堪迷了一会,便无奈的要准备离开,但背上行囊上马离开的那一刻,又急急的转身跑回了大堂,贾珍眸子里带着丝亮光,小心翼翼的望着正用着早膳的贾琏,问:“你昨晚说的是真的?” “嗯。”贾琏淡淡的点点头。 “那我……我还是……愿意。”贾珍长长的叹口气,“若是别人,老子没准早就揍了,可是你……”顿了顿,贾珍期期艾艾着,嘴角却带着一丝信任的笑意来:“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昨晚静心想了想,纵然知晓琏弟此刻对他并没有什么情爱,只把他当个若有若无的床伴。就当与往年他少不更事包养个清倌一般。 但还是抱着一丝的骐骥,总有一日他们也能日久生情。 他敬畏着,臣服着,怜惜着的琏弟,就算雌伏人下,大抵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贾珍回眸扫了扫大堂内的仆从,还有抱着奶黄包乖巧啃着的儿子,矜持着:“在家等我回来。蓉儿就拜托你照顾了。”便飞奔离开。 他要争分夺秒的把新兵蛋子培养出来,然后就可以缩短时间,待回来之后,日久生情! 目送着似乎尾巴都要翘起来的贾珍离开,贾琏眼眸微微一闪,而后淡然的埋头吃饭。 贾蓉左看看右看看,小声嘟囔着:“父亲真傻。”这种马上要离别的时候,就该先确定关系嘛。 这道理他都知道。 像当初他被某恶魔皇帝给打包送出京城,他可是抱着皇后姨妈,还有赦叔父哭诉了好久,拉钩上吊几百年还让他们写了军令状,保证在他离开期间不见异思迁的喜欢上别的小孩子。 “吃饭。”贾琏瞥了瞥似有些早熟的贾蓉,深深一叹息。上辈子大侄子过于傻白甜,这辈子在宫中一混,学了一身厚黑本事。 看来,古人诚不欺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尚在皇宫过两人甜蜜日子的徒律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埋头蹭蹭贾赦的脖颈,美滋滋着:“朕与将军解战袍,从此君王不早朝。” 贾赦翻白眼,揉着腰,怒骂:“堕落!” 徒律笑:“这才是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边说眼眸扫扫榻上的液体。 贾赦:“…………死秃驴,滚出去!” === 贾琏腹诽完不靠谱的徒律之后,有条不紊的安排小奸细贾蓉入学,而后开启自己嗑药,白日1淫1宣,晚上带孩子的日子。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待后院有女子测出胎动,便恢复了以往两点一线的生活。 等贾珍紧赶慢赶完成训练计划后连夜狂奔回来,贾琏被扑了个满怀。 “贾珍,有些事我们需要提前先说清楚。” “你不会想反悔吧?”贾珍急红了眼。 “我有孩子了。”贾琏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知是男是女,但总归是有后了。” 贾珍楞了楞,讪讪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带着丝迷茫看向贾琏。 “你若是接受不了,那我们还是好兄弟!”贾琏目光定定的望着贾珍。 贾珍:“…………” 沉默了一瞬后,贾珍开口,弱弱问:“这次有了之后,以后还会有吗?” 听了这话,贾琏凝眸想了想,“大概不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孩子太多养不起,看他们闹矛盾也没什么意思。” “是这个理。”贾珍咧嘴大笑着,“琏弟,既然解决了子嗣矛盾,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可以日久生情了?” 贾琏:“…………” 听到贾珍的话语,贾琏只觉得隐隐的松口气,一时间有些庆叹:贾珍幸亏是个心大的,否则要是闹起来,他大概……约莫……可能……会有些心虚。 毕竟自己瞒着贾珍,造了好多娃。 “不过,从此之后你身边若是出现了其他莺莺燕燕,我见一个杀一个。”贾珍眼角泛着一抹阴鸷之色。 “那你就试试自己是不是够有能耐困住我了。”贾琏靠近,低哑着声音,道:“珍大哥,你之前种种靠着是大哥这一身份,若当我的人,我要的是能并肩而行,贾珍,你能行否?” “行!”贾珍想也没想的应下。他不跟其他牛逼的人比,但总比他赦叔厉害吧?上的了战场杀得了敌寇,虽下不了厨房,可是也能入书房谈政事。 贾琏笑了笑,俯身亲了亲。 当双唇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贾琏眯着眼叹着:人总是护短的。贾珍是他上辈子的缩影,这辈子的成就。 他一点一点调1教板正过来的成果,如今圆满丰收了。 第106章 拖家带口 一夜过后,贾珍后知后觉的泛起一股酸味,揉揉腰,愤愤着:“呵呵,琏弟,你技术不错啊!” 他敢保证这技术肯定经过不少实践才得出来。 贾琏神色淡然:“家学渊源。” 闻言,贾珍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一人,恍恍惚惚的给贾琏竖起个大拇指,而后顿了顿,面上露着一丝笃定:“日后我们也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许吧。”贾琏迎着贾珍炽热的目光头皮发麻,却也不想敷衍,因为他们两谁都有黑历史,如今论起真爱倒是有点儿天方夜谭。 贾珍见状,捏了捏拳头,眼眸猩红一片,道:“肯定会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甩袖离开。 贾琏:“…………” 贾琏无奈的叹口气,神色复杂的目送着贾珍离开。其实他有点说不准自己对贾珍的感觉,但总归想着顺着人的意。 也许,他们跟世上盲婚哑嫁的夫妇一般能平平稳稳的携手度过余生也不一定,也许会在某一日,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而后各自回归所谓的正常生活;也许也会日久生情。 贾琏这般思忖着,在这段感情中未曾主动过,若是没有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暴,也许便这般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而后随波逐流。 === 贾琏与贾珍两人出双入对,饶是消息传回京城,除却至亲好友没有太多人反对,但是当贾琏有子传回京城,且徒律让张家上书为太子平反之后,不少人便蠢蠢欲动起来。 贾琏的身世早已是勋贵间不是秘密的秘密,甚至也开始在平民百姓中流传。 而且最为要命的是当今下旨追封先太子为仁皇,享庙号世宗。 满朝文武都恨不得去哭太庙。 贾赦也想大哭一场,指着徒律鼻子骂的是唾沫星子漫天飞,“死秃驴你是不是嫌日子过的太悠闲了啊?有你这么坑爹坑儿子的吗?以后让两孩子怎么相处?让……” 徒炆在一旁乖巧的给人端茶。 “你也是个小心机鬼。”贾赦冷哼一声扭过头,“别以为你们父子小算盘老子不知道,就是看我家琏儿能耐了,想要分一杯羹,哼!!” 徒律点头承认,手指指徒炆,“都怪他不成器。” 徒炆脸色一扭,默默的给他亲爹扎小针,一边拉着贾赦袖子一改往日作风,三言两语的交代了缘由:“一是大伯的确对我们有恩,对您也是抚照有加,父亲投桃报李,二是琏表哥比我能耐,假以时日封1疆开1国不成问题。他与我畅想过构建一个以锦朝为宗主国的联邦国家集团。” 贾赦愕然:“哎……我猜对了,脑子没生锈?” “这就是近朱则黑啊。”徒炆扭头,视线飘了眼徒律,笑着调侃完,旋即面上又带了正经之色:“我与琏表哥没啥可争的,可架不住世上总有人蝇营狗苟,追求什么捷径。为了利益什么也做的出来。父皇也是为了避免日后子孙后裔相残。”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宗主国与属国之间出现像主弱臣强的一幕。 贾赦也听懂了言外之意,低眸瞅瞅快道自己肩膀的小皇子,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徒律,别扭着:“你们想的还真长远。” 说完,又兀自闷头消化,提笔给贾琏写了长长的一份信,把所有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揣测说了一遍,莫了郑重其事道:以后祭奠的时候只准说家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国家大事,忒心烦。 以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是我儿子,你姓贾,贾,贾!!! 接到厚度有一拇指的家书,贾琏细细的翻阅了一番,看着后面那入木三分的感叹号,嘴角含着笑意,转头吩咐笔墨把他的两儿一女送往京城。 贾珍正烦几个小不点打扰他恋爱,但一想京中局势,面上又黯淡下来,语重心长的劝道:“琏弟,大娃,二娃,还有大姐儿他们还小,一路舟车劳顿的过于辛苦,还是等他们再稍大一些吧。赦叔想孩子了,就把蓉儿先送回去,反正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他熟,也没啥给人背后好闲话的。” 贾蓉:“你真是我亲爹啊。” 贾琏闻言一顿,望了望贾珍,心中一叹,要知道在平日贾珍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孩子们,可如今却…… 这样的贾珍倒是愈发让他也深陷其中。 眼角含着笑意,贾琏拍拍贾蓉肩膀,道:“出来这么久了,我也要回去一趟。” “什么?” “回京城一趟,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掉,再……”笑意盈盈的望向贾珍,贾琏意味深长:“我总归是一家之主,要承担些责任。” 贾珍面色一红,“赦叔他们不同意我会也努力的。” “所以先让孩子们回去当当降火器。”贾琏失笑了一声,揉揉一脸开心的贾蓉:“至于蓉儿就跟我们一起回去,不然我就怕父亲同意了,某人飞醋却要喝了一缸。” 当年贾蓉之所以被踢出宫来,不是因为他熊,而是作死的要抱着他爹睡。 皇帝独守空房整整一月。 “那孩子们不也一样?”贾珍不解问道。 贾蓉拍额叹息:“父亲,弟弟妹妹们都还在襁褓中呢,你儿子我当年可是会小短腿跑着能萌萌的叫叔祖父要抱抱还举高高的。”他五六岁能张口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呢,就算有奶娘拦着也没用。 贾珍:“……” “孩子们先进京,我们压力也小多了。”贾琏又笑道。 贾珍只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 第107章 当庭出柜 但心跳的同时,贾珍眼角余光望见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陡然间又生出一股酸楚。 虽两人在一块,贾琏也是各种温柔,但总觉得缺了一份感觉。不是他矫情的想要爱得轰轰烈烈,只是两人相处间让他联想到一词-相敬如宾。 不是夫妻间基于平等地位上互相敬重,爱护的那个意思,而是冷冷淡淡的像是招待宾客一般。 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曾吃过干醋,以为贾琏爱慕的是女子,各种提心吊胆试探之后,结果却让他心惊。 他的琏弟无情无爱。 与女子合欢不过例行公务般的为了传宗接代罢而,而与他……大抵是因为他主动罢了。 哦,还有-- 贾珍嘴角硬是扬出一抹笑意,“琏弟,万一他们让你娶妻,怎么办?” “有你了还怎么娶啊?”贾琏看着虽耷拉着脑袋,但是眼角绽放着精光的贾珍,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昔年养的小狼狗眼眸冒着绿光幽幽的盯着他。 贾琏挥手让贾蓉离开,一把揽过贾珍,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轻叹着:“珍大哥,我这辈子没打算娶妻。有你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什么?”听得出人话语中的果决之意,贾珍眉头一拧,有些担忧的发问:“为何?” 说完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他先前的揣测隐隐的要成真啊。 “以防后院失火。”贾琏脑海不其然的浮现上辈子那厚厚一叠的各种票据,嘴角露着丝苦笑:“何况婚,两姓之好。我爹已经够麻烦了,我不想再给自己找个岳父了。” 这辈子,他这身世,不管娶谁,都是个麻烦。 贾珍闻言,眉头紧紧一簇,伸手推开旁边的脑袋,转了个身,定定的望着贾琏,冷声着:“琏弟,你不管何时都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贾琏笑笑。 “虽然你这样我很开心,因为我大抵会成为你最好的选择。”贾珍哼了一声:“离我的目标也算更进一步。可是琏弟,你不累吗?” “啊?” “那年我初来福州……”贾珍眼眸透着一丝怀恋:“你何等意气风发,让我不由的深陷其中,想要臣服与你,想要追随你,想要……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理智的思考一切可能性,但是琏弟,你是皇,再不济也是王,”说着说着,贾珍眉头蹙紧:“你该是没有任何束缚的。说句难听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比当今强,可是做的事情却畏畏缩缩,没有他的魄力,不是那种力挽狂澜,大刀阔斧改革的魄力,而是放任自己心性,本性的魄力。” 闻言,贾琏浑身一僵,迎着贾珍骐骥的目光,垂眸道了句:“大抵他生而为皇吧。”脖颈上时时刻刻挂着一柄刀,他又岂会放飞自我。 他的自我,该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贾珍:“……” “哪有你想的那般复杂。”贾琏扬着笑意抬手捏捏贾珍略微严肃的面孔道:“权利越大肩上的责任也越大。权利与义务是师傅教给我们的第一课啊,你难道忘记了?没有人能够随心所欲。” “你……” “好了,不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话说我们也算衣锦还乡了,不知道父亲……” 听得出贾琏在转移话题,但是一说到京城的几尊盼着贾琏跟种马一般生生生的长辈,贾珍想想还是有些后怕,默默的祈祷在京中一切顺利。 然而事情大抵都会朝反方向发展。 贾琏衣锦还乡,坦坦荡荡手牵贾珍,惊呆了满朝文武的眼,尤其是想立从龙之功大臣的眼。 国储定是能稳定朝纲,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便是少了一条快速升官发财的捷径。 从来锦上添花难,雪中送炭易。 除此之外,饶是无视贾琏背后的身份,就是光作为祚亲王之子,也足够让众人趋炎附势,更何谈其一手引进研究项目,皆是利国利民的良策。 这贾琏不谈身份,还可以谈实力,更可以谈亲家! 贾琏仿若未知,淡定从容的游走宴会之地,听人口若悬河从前朝旧事今朝政局一直说道后院闺秀,兀自岿然不动。 所有人撬不开贾琏的嘴,只好旁敲侧击,拉着贾珍,列数其为臣不忠,以下犯上;为子不孝,以身侍君,媚上为佞,愧对祖宗,为夫不义,忽视妻儿,实乃渣也。 贾珍恍恍惚惚,挽着胳膊就想揍一顿。 见状,徒律很开心。遥想当年柴门闻犬吠啊,如今不送份大礼简直对不起历来皇帝小心眼的人设。 年轻人谈恋爱怎么可以这么一帆风顺呢? 这样不好不好,应该多多磨合段时期。 徒律心满意足的看着御案上堆了几尺高的求指婚奏折,决定应群臣所求,给祚亲王赐婚,并大言不惭道贾赦不在,他就是贾琏的父亲,理该为他选门好亲事,早日开枝散叶。 气的贾赦直接把人踹下龙床:“死秃驴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吶,让老子装死就算了,现在还算计到琏儿头上了,小心太子哥哥晚上来找你谈心事。” 徒律淡定,指指旁边排排摆放的摇篮,“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琏儿?他连孩子都弄出来了,还会怕所谓的指婚?朕不过是看个热闹嘛,好久不见大臣上蹿下跳跟市井泼妇一般了。” 贾赦:“……皇上你这么恶趣味,大臣知道吗?” “寂寞啊。”徒律哀怨的再一次撇撇摇篮,又深情款款的看一眼贾赦,宛若深宫怨妇般走开。 他发现自己着实对孩子提不起什么兴趣。 尤其是来打扰他过二人世界的! 上了朝,徒律连废话都没说一句,直接打着关心贾琏的终身大事,干脆利落的问是要赐婚呢还是赐婚呢还是赐婚呢? 话语中带着丝怀恋,徒律笑的慈祥和蔼:“若不是众爱卿提及,朕都忘了琏儿如今还是个孩子呢,还记得你当年就这么点大的时候……”徒律真切万分的比比身高:“野的跟狼狗玩的那个欢快,上房揭瓦的,现在一眨眼就成战功赫赫的大将了。但纵然事业有成,先人有云先成家后立业。” 闻言,贾琏神色有些微妙的看了看上首意气风发的徒律, 不就放狗坏了几回好事吗?需要斤斤计较十几年吗? “不管琏儿中意哪家是淑媛,还是民间女子,甚至是海外蛮夷之女,朕定当为你求娶而来!”徒律目含柔光的望向贾琏,亲切着鼓励着:“琏儿也别害羞,舔着脸说一句,金銮殿上的大臣们大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就把我们当普通叔伯一般,来一场男人间的私密会谈。” 听了这话,贾珍心里越发不好受了。皇帝这是在逼琏弟呢!但是他们先前有过约定,他不能在大殿上坏了琏弟的布局。 贾琏扬着一双桃花眼,笑的温良无害:“皇上日理万机,臣本不该拿自身私事打扰陛下。但既皇上如此开口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是自然!”徒律应的自然:“皇家无私事,你不管怎么说,都是朕的大侄子呢。” 明面上,徒贾赦可是被上皇收做干儿子的。 一想起徒贾赦,贾琏嘴角一抽,心情非常不好。徒律当年厚颜无耻出一个境界了。 他今日一定要高出一个境界! 况且……贾琏抬眸望了望神色紧张的贾珍,心中深深一叹。这辈子把贾珍教的太好,好的自己都不忍让人受伤。 顿了顿,贾琏抬眸望向徒律,言简意赅:“臣不举。” 众大臣:“…………” 徒律狠狠的倒抽口冷气,冷飕飕的问:“朕听闻琏儿可是有两儿一女了啊?” 贾琏悲恸万分:“那是嗑1药嗑多了逼出来的,臣天生断袖。” 第108章 逼上梁山 此言不啻惊雷,把众臣劈傻,尤其是那些妄图走裙带关系的朝臣们。 虽然为了权势,他们送女儿过不亚于尼姑的生活也无妨,可是人总归还是要面子的,贾琏当场撕开了自己的面皮,他们若还上赶着嫁女,这不就是跌份吗? 至于私下可以送几个不成器的庶子? 不少人暗中思量着,坐在上首的皇帝得道这个回复也愣怔了一会。按着他的理解,贾琏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性取向,毕竟他还未真正的封王,或者自立为皇,总要顾虑几分世人的流言蜚语。 但眼下……徒律将文武百官的脸色尽收眼底,面色一沉,话语中带着丝愤慨,直接道完一句退朝,便直接点名贾琏跟他回去,准备好好跟贾赦告状! 这熊孩子压根不走寻常路! 贾琏给了贾珍一个安心的眼神,想也没想的跟着徒律离开。待来到殿中,看着正抱着大姐儿逗弄的贾赦,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一见到贾琏,贾赦忙放下孩子,拉着人里里外外,左左右右打了一圈又一圈,看着对方日渐坚毅的面庞,不知怎么的眼中一涩,心疼道:“琏儿,你黑了也瘦了不少。” “但我也帅了不少,不是吗?”贾琏看着与之前别无二致几乎青葱水嫩的老爹,心知就算所谓的祚亲王亡故,这徒律也把人照顾的很好,也就心安了。 他爹这性子遇上徒律,也算什么锅配什么盖了。 想了想,便出声自我调侃的安慰道。 “那是,我儿子可帅了。”贾赦骄傲,拉着贾琏絮絮叨叨的问了些在福建的日常生活,说完之后,眼睛不由一瞟一瞟旁边的摇篮,压低了声音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珍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搭伙过日子呗。”贾琏看着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徒律,没好气的回道:“谁叫我这后娘这么能耐呢。” 后娘赶紧表忠心:“这个锅朕可不背,俗话说公道自在人心。大哥个人魅力太厉害,到如今还有不少忠心耿耿的下属。” “谁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我就只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贾赦拍拍贾琏胸膛,“跟珍儿在一起开不开心啦,有没有很放松的感觉?” 听到这话,贾琏不其然的想起他们回来之前那场无疾而终的话题。 他这辈子都恐怕不会放飞自我。 但相比与其他人相处,跟贾珍在一起,至少他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想要与对方相处得失利弊,当然……也没有太多的负疚感。 这是他□□出来的精1英少将。 贾赦看着明显在回忆某场景的儿子,默默的叹口气,抑郁着:“天要下雨,儿子要断袖,也随你去了。” 贾琏失笑:“父亲我……” “好了,我不管你,但是还有敬大哥呢!”贾赦挑眉:“小心他随手一个火藤里把你炸飞!” 他敬大哥炼丹不成,反倒是成了凶残无比的什么化学大师,炼得一手好火1药。 贾琏眼神飘飘在一旁的皇帝,示意某人不但不松口,还各种捣乱! “朕要不是看在你爹份上,才懒得管你。”徒律冷哼一声,万分不爽。同样是重生一世,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抱得美人归,让他万分嫉妒! “好了,好了,你们别互相斗鸡眼一样了……”贾赦觉得心累,一手拽着徒律,一手交代着贾琏先去面见贾珍他爹,尤其是如今贾珍还有明面上的岳父,这些问题给解决掉,才有可能道未来。 听着贾赦语重心长的拉着他诉说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甚至像他这种情况,会牵扯到三个家庭的话语,贾琏心中一暖。 不管这辈子如何变化,他爹总会为他思量更多。 又陪伴了一会贾赦,说了些他与贾珍相处的日常二三事让贾赦放心,又旁敲侧击了不少贾赦在宫中的生活,听着对方流露出来充实的宫中生活,离开之时才勉强给了徒律一个好脸色。 若不是他爹也真喜欢徒律,否则他才容忍不了他爹背后被冠上金丝雀的名号。 就算只有少数在私下置喙也不行。 明明徒律才是吃软饭的存在! 出了乾清宫,贾琏绕檐廊,看着在不远处候着的贾珍,无视着众人的各种诡异打量的视线,直接迎了上去。 “琏儿,你没什么事吧?”贾珍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额头的汗珠就不停的流淌,整个人紧张的不得了。虽然贾琏心中没什么情爱,他从身份地位上来说配贾琏也算足够了。但是千万好好,他终究是个男的。 就算皇帝自己也是个男的,也喜欢男的,也抵消不了他心中的彷徨。 毕竟人都是爱双标的。 “珍大哥,相信我,好吗?”知晓贾珍虽然面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但是对上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安全感。贾琏垂眸扫眼故意缓下步伐的朝臣,嘴角一勾,笑着:“皇上已经同意了,毕竟这样对我们都好。” 说完这一句话,贾琏眼角余光扫了一番众人,便拉着贾珍大踏步离开。 待上了马车,贾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虽然先前就听贾琏说好,要借助这次机会,把暗中藏着的牛鬼蛇神全部揪出来一网打尽,实在消灭不了,也要一番警告。 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但是他要联合徒炆构建一个联邦大国,将重心放在科技工业上,对于内政就必须保证在接下来的十几年内不能出现大的动荡,尤其是站队选择皇位继承人! 但是,过明路见家长什么的,还是会紧张。 “琏弟,赦叔知晓后他有没有……有没有说些什么?”贾珍期期艾艾的问道。相比皇帝的同意,明显贾赦的意见更重要! “父亲自然是喜欢了。”贾琏掏出手绢擦擦面色有些发白的贾珍,“知道我们得到敬大伯的同意,就万事大吉了。” “我爹?” “说起来,等下倒是轮到我提心吊胆了。” “那倒是不会,我爹他很好说话的。而且我也提前给他透露一二了。”贾珍说着说着,不由眼皮一跳。 他爹算方外之人,应该不会管红尘俗世吧? 贾珍再一次默默祈祷着,而被祈祷的方外之人贾敬正翻着眼皮,百无聊赖的看着围在他身边的昔日同僚们。 “诸位大人,你们说够了没有?”贾珍面色不虞:“都几十年前的往事了,如今说来又有什么意思?真单纯的只给太子殿下留血脉而已?呵呵!” 同为四王八公出生的北静王水溶袖子一甩,“自然!想当年我们都是授命辅佐太子,虽世事难料,但终究得上皇提拨之恩。得人恩果千年记!” 贾珍直接甩袖,转身就走。若不是他看在幼年情分上,才不愿放弃宝贝的丹药来听这些唧唧歪歪呢! “更何况我们得到消息,”看着贾珍离开,定南王孔有德眼眸闪过一丝阴鸷,提高一个分贝,道:“当今并非上皇血脉!如此混淆皇族血脉重罪,我们岂有置之不理之说?” 贾敬脚步一顿,转眸扫了眼在座的众人,满眼皆是惊愕。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有十乘十的把握,这几个混成精的老狐狸谁也不会说出口。 “当今对嫡亲兄弟无情无义,又置亲生母亲不顾,还将甄家置于死地,这甄太妃自然要为孩子筹划一二。”孔有得眸子露着笃信的笑意,娓娓道来道:“我昔年娶甄家一女为妾,如今倒是他们亲手把扳倒当今的证据送到眼前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贾敬无语:“要知道如今当今已经坐稳了帝位。”边说,带着不解的目光扫了扫屋内的众人。要知道当年若不是靠着贾赦的裙带的关系挽救了岌岌可危站错队的贾家,他们早就坟头草三尺了!但是相比贾家,其余几公,尤其是四王,手里或多或少都还有点兵权在。 “怎么,如今借着佞臣的裙带关系,倒是让贾家忘记昔年先祖是如何发家了吗?”治国公后裔马俊厉声质问道:“你们对得起开府的荣宁两国公吗?” 若说跟开府的荣宁两国公一般,那么贾家遥遥领先他们四王八公,他们几家也就忍了,毕竟对方有真才实学。 可是现在! 贾敬顶着个什么出家道士的名号,倒是当起被人敬畏的国师来的,靠着什么麦丽素不仅谄媚献上,还蛊惑了不少养在深闺的妇人,还赚取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这贾赦就更为可恶了。什么祚亲王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个靠妻子靠岳家,还靠自己卖身邀宠的佞臣罢了。 这两人隐隐的把他们几家不但压了一筹不说,而且在当今拿他们开刀,逐步逼迫他们,收敛他们实权的时候,还默默的推波助澜。 压根就数典忘祖,忘记了他们曾经四王八公一体,一同进出的誓言! 如今,他们来找贾敬,不管对方同意不同意,反正都可以“逼上梁山”。 他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捍卫皇家尊严,维持皇家血脉的高贵。 第109章 身世危机 贾琏与贾珍翻箱倒柜出不少道家典籍,又许了熊孩子贾蓉众多好处,让他乖乖的在祖父面前好好表现,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一家三口手拉手的到道观求见如今忙得不可开交的国师大人。 但左等右等,茶都喝了三壶,贾敬才姗姗而来。旁边跟着的小道童面色还泛白,一副受惊吓的模样。 贾敬坐定,也没端起茶盏喝一口,直接面无表情的扫了扫贾琏,问:“你们来干什么?” 贾蓉人小鬼大,瞥瞥左右爹与新上任的后娘,挺挺小胸脯,飞扑上前,拉着贾敬憨笑卖萌:“祖父,孙儿好想你啊啊啊,想你想的脸都瘦了一圈了,不信,您捏捏看嘛。”边说,边凑上前抬起自己圆润的小脸蛋。 贾敬被人眨巴眨巴的大眼一看瞬间心软一片,揉着贾蓉的小脸说了会话,本想顺口唤小道童把贾蓉带后院玩耍,但一想起不请而来的几个彪形大汉,心中怒火嗤啦一声的燃烧起来:“你们带蓉儿出来玩,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带?!蓉儿可是我贾家的金孙,懂吗?不配十八个小厮护卫的,对得起我荣宁两府的国公招牌吗?” “父亲……”贾珍抑郁,急急解释着:“蓉儿伺候的人整整有三十八人啊,这都快赶上皇子的标配了!如今,他都年岁渐长,也该学会自己穿衣吃饭了。” “那又如何?”贾敬挥挥拂尘,视线在贾珍与贾琏身上打了个转,意味深长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蓉儿难不成算不上皇子?” 老子说的这么粗暴简单的,你们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吗? 赶快给蓉儿增加护卫,免得被绑架啊! 他其他的一点都不担心,就怕那些想要恢复祖上荣光,想要立从龙之功的人下作的算计后院子嗣来威胁人。当年三王爷绑架贾政威胁贾代善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还以为当爹的在打趣儿子,贾珍闻言,不由耳根一红。的确,他与琏儿在一起之后,若是按着贾琏自立为皇的规划来,蓉儿在日后也算得上有继承权的,能分到一块地。 而且,琏儿的两子他是准备一个给师傅养老继承闻家志向,一个送到赦叔跟下。至于女儿,才是琏儿的贴心小棉袄。 但是,他既然跟琏儿在一起了,那么他也会努力走上事业巅峰,给孩子们各自留下一份产业,免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父亲,这个……我会自己挣下家业给蓉儿的。”贾珍看了眼贾琏,郑重道。 贾琏听了这话,不禁失笑一声。上辈子,他为所谓的荣国府,不,是一等将军府的继承伏低做小。这辈子倒是争抢着不要祖宗遗产,倒也是一种进步。 “你……”贾珍气的想扔杯子砸人!谁管你日后怎么继承了,本道要的是眼下安全无忧啊。 眼角余光扫见贾敬怒气冲冲的模样,贾蓉略不解的后退几步。他这个道长祖父向来面色不改,处变不惊的,怎么今日这么爱炸毛的跟赦叔祖父一样呢? 贾蓉皱着小眉头,摆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来。这边贾琏也觉得贾敬神色颇为有些不对。 毕竟,就算生气,这生气点好像也不对。 细细的咀嚼了先前贾敬说的一番话语,贾琏暗暗推测了一番,试探着:“如今珍大哥也是军中少帅,料想过不了多久,这宁国府牌匾也会重新挂在贾府之上,只不过荣府就……” 边说,贾琏时时刻刻注意着贾敬的神色变化,不放过任何一细微的表情。 贾敬松口气,叹道:“遥想当年贾家执四王八公之牛耳,煊煊赫赫,而如今,哎……为人父母的,我也不求你们能够光耀门楣,但总归无愧于心。” “父亲……” “好了,贫道累了。”贾敬面色一黯,“你们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眼下,本道长不想见到你们。” 听贾敬话语中的不耐,贾琏狐疑越发大了,上前躬身一步,笑道:“之前我与珍大哥从海外一自称是徐福后人的手中买回一孤本,不妨道长您掌掌眼,是否……” “出去,看到你们这两孽子就心烦!”还没等贾琏话说完,贾敬面色不虞的截下话语,起身直接说了一句后,便转身而回。 在一旁一直静默的小道士急急忙忙的跟上。 “哎,父亲今日好像有些怪异。”贾珍目送着贾敬远去的背影,扰扰头,后知后觉的说道。 “去查一下近日是否有人来拜访过道长。”贾琏挥手唤来暗卫,吩咐道。 暗卫领命而去,还没等贾琏等人坐上返程的马车,便有消息来报。 “近日来道观求见道长的官员名单如下,大抵可分为劝说道长出面阻拦你们在一起的,也有宽慰道长让其默许你们在一起的,还有借着买丹药的名号来求道长办事的。” 贾珍翻看着几乎文武百官全部在内的名册,嘴角抽了抽,他跟琏弟在一起真能触动那么多利益?还是这些人都闲的蛋疼? 贾琏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徒律为皇也有十几年了,算得上百姓丰衣足食,风调雨顺了,万邦来朝,开创了一盛世,不可能有这么多官员心怀鬼胎啊。 带着满腹的疑惑,贾琏去了趟宫中,准备找徒律问问清楚,手下都上蹿下跳不安分成这样,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他们的。 “琏表哥。”原本在门口等候的徒炆见到贾琏,开心的挥挥手打个招呼:“珍……哎,我是不是要改口叫表嫂啦?” 被戏虐了的贾珍面色瞬间暴红。 “你高贵冷艳的皇子形象呢?”贾琏没好气的白一眼,“还嫌现在事情不够乱?” “早就喂狗了。”徒炆无所谓着,指指殿门,“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贾珍下意识的转身看看天边的太阳。 贾琏咬牙:“这暗流涌动的,他们特么还能谈情说爱。” “什么谈情说爱啊,赦父亲在安慰父皇脆弱的小心脏呢。”徒炆左右望了一圈,挥开了立在一旁伺候的心腹宫人,挥挥手示意两人靠近,小声道:“冷宫那位又闹起来了。” “嗯?” “就那甄太妃,昔年不是失宠,被皇祖父押入冷宫了吗?今天我批奏折的时候收到一奇葩的,劝谏父亲要以孝治天下,不仅要把那位放出来,还要封为太后呢。” “谁那么不长眼啊?他们关系不和,这三岁小孩都知晓啊。”贾珍好奇的八卦着。 “还不是想借此来给我父皇施压呗。”徒炆轻蔑着笑道:“怕我这根独苗苗翘辫子喽,又知父皇爱慕蓝颜,所以想借此压一压了,老道学的咱不管他。” “真只是老道学?”贾琏眼眸一沉,脑海浮现先前的名单,隐隐的有几丝灵感一闪而过:“是不是还联合了所谓的四王八公作死团?皇帝这些年的改革措施得利的是中小阶层,这些自诩开国桂勋的怕是损失惨重吧。” “琏表哥,你这么通透的干什么呢。”徒炆叹口气:“幸亏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否则聪明的没人跟你做朋友。” “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当皇帝嘛,有时候就更需要睁一眼闭一眼了。”徒炆语重心长道:“不然早朝那么长时间,没人蹦跶都熬不下去。” 贾琏笑了笑,不由的想起上辈子。 想来是他们手太长了,或者说是贾元春怀孕,贾史氏开始上蹿下跳的谋划皇子外家的时候,他们才被斩草除根。否则就按着那厚厚一叠票据最开始的年限,他们荣国府早十年前就该流放千里了。 如今想来,前世种种,尽是笑话。 贾琏正想着,忽然吱哑一声,殿门打开,便见内相王全走了出来。 王全眼角余光扫了眼立在殿门的几人,行礼之后,悄声道着:“三位爷,请去偏殿吧,皇上马上便来。” 空气中隐隐留出的气味让贾琏沉了沉脸,一言不发的转身去了偏殿。贾珍自然跟上。 徒炆见状摇摇头,哎,他本来打算第一时间安慰他爹的,但是貌似他爹用不着他。 三人在偏殿小座了一会,徒律阴沉着脸赶到,直接开门见山着:“贾珍,你先派人把你爹接回道观,跟你有关的家眷也命人保护起来。” 贾珍惊愕不已:“什么?” “你跟贾琏都这么秀恩爱了,当然绑架你家最容易了。”徒律面色不善着:“尤其是蓉儿那混小子,这胆儿肥的。” “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贾琏目光定定的看向徒律,问道。 “上一代的恩怨没扫清尾巴。”徒律也不爽,他只不过想看个戏,没想到倒是被人钻了空子,活生生的牵扯出身世来。 想来,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叹口气,徒律三言两语的说明前因后果。 昔年上皇与宁后双双离开人世后,他虽然开始着手清理两人的旧事与人手,但有的也是死士,忠心耿耿之辈,就像管字系列的暗卫一般,都转投了贾赦。 要效忠贾赦,对于他来说自然喜之不尽,看有的年事已高的内监,就给安排了个安度晚年的清闲工作。 没想到经过几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后,当年管理敬事房的内监高公公临死前给他上了道折子,告诉他昔年甄妃的伺寝日子他曾被收买改过。 他本来对这种事情不在意的,反正他早已没了孺慕父母之心。 本来他都没想起这件事情的,但是今日猛不期然的接到奏折,被人指出要孝顺,再联系近日勋贵宗族间频频宴会交流,恍恍惚惚的觉得貌似出大事了。 “你难道在冷宫没暗卫把手?”贾琏听闻后,理智的提问道。 “后宫之事向来是交给张后负责的。况且,”徒律笑的坦然:“她没当我是儿子,朕为何还要去关注一个陌生的妇人?因她牵动心绪?” “所以现在父皇你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徒炆毫不客气的补刀,问道。 “差不多。朕本来还以为是恩侯身世暴光了,没想到却是自己身世有问题。” 在场众人:“…………” 第110章 简单粗暴 徒律不觉得自己在小辈面前说这个有什么可以丢面子,没尊严的。毕竟活到中年,他的自信靠的不是血脉传承,而是自己多年施政以来的累累硕果,是自己最终江山美人双得的人生赢家支撑着他俯瞰天下,傲然而立。 “宫闱倾轧,兵不血刃啊,你们该惊醒点,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皇家怀有敬畏之心。只要有弱点,只要许够利益,就会有背叛。”莫了,徒律以此事还语重心长的教育了三人一回,并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处理了。” 三人:“…………” 徒炆眼眸一眨,飞快道:“父皇,这样我就不算什么小皇子独苗苗了吧?我也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朕打得你屁股开花?”徒律冷哼一声:“天真,朕是上皇血脉重要还是江山稳固重要?只要有脑子的都不会把这件事摆放在明面上,最多私下扩散一番罢了。” “我只不过是问问嘛。”徒炆有些不开心,独苗苗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那若是被利欲熏心,没有了脑子呢?”贾琏面色一沉,按着他上辈子活在荣国府里,对所谓四王八公那些勋贵的理解来说,这种匡扶皇族血脉的从龙之功,没准会立的很开心且很理所当然。 “那就送他下地狱!”徒律面色冰冷道。他也想到自己上辈子了,那时候他不处置四王八公这个出了名的作死集团,很大一部分缘由还是贾赦也身在其中,总得给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名号。 到后来,这帮人手伸的实在太长了。 贾琏听得这杀气腾腾的话,也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贾珍就更没话好说也没什么胆子捋一把龙须,只不过心里默默喜道:“也算因祸得福了。万一日后赦叔身世爆发出来,也没人胆敢置喙那啥和谐了。” 徒律垂眸扫了眼身高挺拔,快与他并肩而立的儿子,又看看在外风吹雨打结实了不少的贾琏,沉思了一回,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准备玩什么引蛇入洞,瓮中抓鳖的游戏了,上一次那不受控制的发展趋向还牢牢的印记在他脑海中。 这次,直接简单粗暴的直戳重点。 徒律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一番,让贾琏与贾珍回家先安排好家眷,免得对方用些下作手段,便去带兵直接去抄家,让徒炆回宫跟张后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并让张后选择是否诈死展翅高飞还是继续在宫中。 目送三个年轻小伙离开,徒律眼含宠溺笑了笑,那其中是帝国的未来,他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们。 他这一生,能看到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继承人已经是大幸。 但是,因缘巧合之下,他有两个。 这简直是重生后最好的礼物。 徒律慢慢踱步来到冷宫,对着荒凉颓败的景致,里面咿咿呀呀的言语,心中丝毫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挥挥手,语调冰冷道:“太妃身染重疾,暴毙!” 原本在院子里顾影自怜的甄太妃听着这冰凉凉的语调,还没来得及心惊,就看见飘进来的暗卫,顿时怒目尔瞪:“放肆!徒律,你什么意思?” “暴毙。”徒律依旧站在门外,神色冰冷。 “你敢!本宫可是你娘,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被众臣,被天下人嗤笑吗?”甄太妃有侍无睹道。她虽然在冷宫呆了十几年,但是她依旧吃好睡好被人伺候的好好的,除却有些寂寞外,什么都不缺。 虽然有因她当年聪明的蛰伏缘故,但是更多的缘由还在在如今一墙之隔的徒律身上。 那是她的儿子,不管被谁养大的,总归是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 只不过这个儿子太傻太蠢,是她耻辱的象征罢了。 “跟她说什么废话。”徒律抬眼扫了扫靖江,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说完,似想起什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门,徒律笑着:“不过,朕还是非常感激你,感激你当初有点脑子,只拿针刺朕,饿朕肚子,才让朕被英雄救美啊!” 他被过继之前的日子过的很昏暗,他曾经过上好日子后刻意的去遗忘,假装自己拥有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 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当时被上皇提及为何收养的源头,这些昏暗的记忆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在脑海中喧嚣,无时无刻的不在诉说自己的可怜,但也在另外一种意义上说明他苦尽甘来。 遇到小英雄,或者更确切一些,遇到被宠坏的熊孩子贾赦,那是他重获新生的契机。 所以,就算知晓曾经被太子算计过,那又如何? 终究是他救了他。 一个四岁了连路都还没走稳的小屁孩气势汹汹的追着京巴满园子乱跑,后面跟着数十小内监,还有恍若天人的太子殿下随后不小心磕了一跤,爬起来见不到狗的踪影,就硬指着正想悄悄抓条御花园观赏池中鲤鱼回去的他说是狗变的,要带他回家的熊孩子。 他讪讪的解释了许久,得到的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的”大哭。 最后在他饿昏过去前,只记得带着些哭腔却是得意洋洋冲着他挑衅的熊孩子:“我太子哥哥说啦,你是我的啦,我会把你照顾好好的,争取不把你养死了。” 曾经被他遗忘的过去,如今想来却是如此的鲜动活泼。 徒律眼中带着笑意,看也没看被强灌下鹤顶红的亲生母亲,转身离开。 毕竟没有他亲自前来,下属对所谓孝道还是持有一分顾忌。 在外停顿了一息,靖江便低声来报:“太妃已经暴毙。” “嗯。”徒律面无表情着:“随意找块地方葬了,换个干净的尸体过来,对外宣称吧。” 靖江沉默一会,道:“是。” “怎么,觉得朕残酷无情?”徒律笑笑,拍拍靖江的肩膀:“亲情是双向的。”上辈子的暂且不提,这辈子,都身在冷宫中了,还一颗炽热的母爱向着幼子,甚至不惜勾结外人意图利用鼠疫病变。 “那您的身世……”作为暗卫首领,时时刻刻在徒律身边护卫的,靖江自然也知晓徒律眼下的燃眉之急。 “就到此结束吧。反正朕早三年前就做好禅位的准备了。”徒律翘首看着最中央巍峨的乾清宫,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道。 “是。” “去看看我那不安分的兄弟,随意找个办法让他安分下来。”徒律吩咐完,就大步回宫。 他现在要抱着他的小英雄,好好的睡一个回笼觉。 然后看看孩子们有多少能耐。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世漏洞,但是却是压下了自己窥伺到对方如何勾结,准备以弱胜强的招数。 感觉床上传来重物,贾赦迷迷糊糊的转过身,脑袋习惯的往徒律怀里蹭蹭:“别伤心了,还有我呢。” “嗯。还有你呢。” 听着略有些压抑的语调,贾赦睁大眼睛仰着头看了看,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夭寿了,天下红雨了,徒律的眼眶竟然有些红啊! 他是偷偷去哭过一回,对吧? 分分钟脑补出一个小可怜模样的徒律,贾赦心疼的紧紧抱着人,开始转移话题,力求不让徒律想到政务上的暗涌。 “现在琏儿他们都回来了,你先前答应过我的,带我出去走走,还算不算术?” “自然了,我们去周游列国怎么样?然后按着每个国家的习俗,成亲一次,好不好?”徒律扑棱扑棱贾赦的脑袋,道。 “这……”贾赦有些想拒绝:“成亲一次可累了,我当初成亲的时候,光被子里的桂圆莲子我就抖的手酸脚疼了。” 徒律:“…………” 与此同时,一同沉默的还有在宁国府的贾琏与贾珍。 他们面对前来游说的贾珠,整张脸都绿了。 “我他1妈1的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贾琏直接暴粗口,“你们手上兵不够,拿什么来补来着?” 第111章 流言杀人 贾珠心神一颤,但想起这些年自己受的屈辱,还有事成之后那富贵荣华分爵的许诺,手紧紧的攥成拳头,道:“可以……兵变人手不够,可以提前下药,诸如眼下春夏交加,真是瘟疫频发的时候。要知胜者为皇败者为寇,只要成功了,谁会管你是怎么登上皇位的?”说着说着,贾珠渐渐兴奋起来,眼中跳跃着诡异的亮光:“纵观古今,哪朝哪代皇帝更换没有流过血……” “你他妈的煞笔啊!”贾琏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有些不可置信的瞧了敲贾珠。 贾珠身形有些单薄,跟瘦竹竿一般,面色也有些发黄,整个人看起来阴郁阴沉着。此刻还瞪着一双愤怒的双眼斜看着他。 就这样一个人…… 想想上辈子被人赞誉英年早逝,有振兴贾家门楣之望的贾珠,贾琏忍不住愈发生气。 好歹算上辈子的偶像,没想到这辈子成呕吐对象了。 “老子就想不通了,这明摆着坑你,坑贾家的事情,你脑抽的跑过来唧唧歪歪什么呢?!”自从贾母死后,二房也衰的差不多了,他就没让人关注过贾珠等人,但万万没想到这贾珠竟会有胆子跑到他们跟前,还拍着胸脯蛊惑他们,说是四王八公乃太子旧臣,要拱卫他这个疑是太子后裔的儿子登基为帝。 不仅如此,还拿出了详细的规划。 首先各府中的护卫组成的废材联盟……哦,是护主联盟,利用十日之后独苗苗徒炆的生辰宴会,先假装支持忠顺王爷。由当今嫡亲的兄弟忠顺王爷和甄太妃出来指出当今不是先皇血脉,让他们互相残杀,从源头上解决篡位之名,然后由重臣发动“陈桥兵变”恭迎登基。 “你脑残的跑到我这里说管什么用啊?”贾琏对这点着为不解。他答应都还没答应呢,这人就噼里啪啦掏心窝子的把所有计划都托盘而出了。 他跟贾珍都快懵逼成傻叉了!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贾珠哈哈大笑,擦擦嘴角的血珠,挂着一抹阴笑,道:“为了凸显我们拱卫你登基的诚意啊!” “你觉得我们像傻逼?”贾珍揪着贾珠直接手肘抵着脖颈,凶神恶煞的道:“你胆敢害琏儿掉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尝尝军中酷1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贾珠笑的更加开心:“我现在难道还不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都是你还有贾琏害的,都是他害的!害得!”不知从哪里积攒出一股力量,贾珠挣脱开束缚,手指着贾琏,满脸写满了怨恨之色,“要不是贾琏碍事,要不是有大房一家,这荣国府该是我的,我才是长孙,长孙!” “呸!还有我瑚大弟弟呢!”虽然相处时间短,但贾珍对贾瑚还是很喜欢的。第一个弟弟呢,不说捧在手心里疼着,总归当玩具一样,戳戳小酒窝,扰扰咯吱窝,玩玩小脚丫,看着人翻滚爬行……一件件都是新奇事。 “来人,给我堵住嘴巴,拖下去。”贾琏面色阴沉的滴水,“先别给我弄死了!” “贾琏你不要忘记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进了你家的门!”贾珠飞快的说完后哈哈大笑,面上满是亢奋之色:“所有……呜呜……” “快拖下去!”贾珍一见贾琏的面色,连连摆手示意暗卫往外敲昏带走,又忙不迭的倒杯水端到贾琏面前,劝道:“琏弟,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了。这种丧心病狂的贾珠应该没多大胆子来做的,他无非是被人看中这贾家子嗣的身份,利用他来恶……诘难我们罢了。” 饶是事实如此,但是血脉这东西,就算众人知晓大房二房昔年跟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般又如何?依旧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九族之内少不了。 贾琏捂头:“眼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利用什么鼠疫,简直是罪该万死!” 说完,贾琏眉头蹙的越紧,“来人,赶快去先控制住所谓的四王八公等勋贵,再看看有没有利用鼠疫或者那些下作的下药等手段。” 忙不迭的安排完下属,贾琏想起徒律的话语,又派人去保护贾敬等人,尤其是如今贾家唯一的子嗣贾蓉。这小子最容易被人动手脚。 把贾蓉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贾琏也暗中控制住四王八公等人,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夜之间谣言就漫天飞舞,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他贾赦乃是太子之子,要起兵谋反。 “这流言的源头你们没有控制住?”贾珍万分不解的问道。 管十八以及兵部侍郎们闻言,齐齐苦笑:“琏二爷,眼下我们怕上了他们的当了。不管我们是雷厉风行还是谋定后动,但对方一双嘴,甚至今早在集市之上,有人冒充太子旧臣,直接言当今无道,要扶植您登基。就算我们赶到杀了对方,这言语也无法控制住。” 贾琏闻言,不语。 贾珍怒气不解,下意识脱口问道:“没有证据,他们也会相信?” 待说完之后,一愣,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贾珍咬牙:“这好恶毒的计策!三人成虎,流言杀人与无形!” “我眼下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着实了这叛逆之位,要不就被皇帝收拾?”贾琏眼眸眯起一道冰冷的寒意:“这恐怕背后之人还是想看我们自相残杀,就不知最后想让谁上位为帝皇了。” 顿了顿,贾琏接着道:“我要审那些贾家旧日老亲!” 闻言,当即有下属前去安排。 步入天牢,贾琏也没欣赏脏乱差的天牢之景,直接按着先前暗卫审查过后整理出来的清单,请出貌似此件事情的头号筹划份子定南王孔有德,甄家的半个女婿。 “说吧,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贾琏问的直接。 对方咬着血水,回答的也直截了当:“是皇帝逼的!凭什么我们几家一年不如一年,你们贾家就青云直上?!” “这不够你阖族来赌!”贾珍面无表情的:“别以为你三年前把嫡孙送走我们就查不出来。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们倒是可以留他一命!” “珍大哥,对这种人说什么嫡孙,直接把人割成太监得了。“贾琏一扫孔有德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说完,示意旁边的侍卫动手。 男人能被威胁的东西,除却利益子嗣,最重要的就是那二两肉了。 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信仰最为重要,就像他那文武双全的师傅一般,可是四王八公这帮人连给他师傅提鞋都不配。 都是四王八公勋贵派混大的,谁也没那么清高。 侍卫闻言当即扬起手中的大刀,对着孔有德的身躯就往下斩。 孔有德当即神色大变:“贾琏你敢!小心我咬开□□,与你们同归于尽!” “你唬谁呢!”贾琏阴沉着脸道:“你们最惜命了。这种扭扭黏黏的作案手法,难不成背后算计之人是个精通后宅争斗的女子?还是……是个死太监?” 孔有德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反而转移起了话题:“你若是敢动我孙子分毫,小心我让一个村庄的人陪葬!你有天花的药方,难不成还有鼠疫的解药?” 眼下春夏交替,他们下药只要轻轻一包往水井里一道就可以。 “槽!”贾珍挥刀,气的直接一刀斩断孔有德的左臂,“给你灌老鼠药!” “把他们全部聚在一起,让妻子孩子来观肉刑!”贾琏转身对狱典吩咐道:“找个手法熟练的慢慢割二两肉,直到他们说出来为之,否则他们割完了割他们孙子曾孙的!” “还给他们喂个天花豆荚,活活痒死他们。”贾珍补充道。 “嗯。”贾琏点点头,往外走。 “琏弟,你不继续追问了?” “问不出太多东西。”贾琏叹道:“眼下这恶心的还是这流言蜚语。” “可这局面两难,就算我们最终找到证据了,可你名声已经受损,最为重要的是,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傻叉,会站在弱者的角度来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朕就如他所愿!!!”贾琏走出牢房,扫了扫原本寂静的街道忽然多出的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冷冷道。 他不用知晓这暗藏的敌人是谁。 只要知晓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他想要护着的人,就够了。 至于其他人,没有什么事情是权势解决不来的。 “什么?” “怎么你怕了?”贾琏定定的望向贾珍,深呼吸一口气,道:“你现在说我们做哥们还来得及!” 第112章 自立为皇 “做哥们?”贾珍语调诡异的上扬,快步上前,手干脆利落的抓过贾琏的衣袖,直接跩拉着贾琏望身后的天牢而去,随意的找了间牢房,克制着最后的理智清理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后,便在贾琏面前站定,冷冷地看着他。 天牢历来阴暗,饶是白日烈阳高照,屋内也没有多少光明,尤其是他们随意进的这间乃是专门用来审讯的囚牢,更是堵住了窗口,除却门栏透着些光亮,便是黑漆漆一片。但饶是这种情况下,贾琏觉得自己看到贾珍那吃人的灼热眼神,就像饿狠了的秃鹫一般,充满了杀戮之气。 换种话说,就算撞了南墙,也宁愿鱼死网破不退缩。 有一瞬间,贾琏觉得自己被这种眼神给吸引了,他这辈子他的就是这份鲜活,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当然,还有一丝不知从何处突然涌出来的委屈。 他只是想保护他。 贾琏这样想着,却不料对方却是一言不发的用大半身体的重量压着他,手更是一路往下,直接扣住了他的命根子。 贾珍毫不犹豫地捏起了贾琏的小兄弟,毫不留情的力度让贾琏瞬间面色一变。 贾琏刚想挣脱开束缚,但听着一嗓子带着些愤怒的咆哮:“疼不?”就一下子噤若寒蝉,忍着发疼的小兄弟,道:“珍大哥,我……呜……” 贾珍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咬上贾琏的唇,毫不犹豫的攻城略地,行挑动之事。 嘴巴里火热,身上也被各处点火,贾琏眼眸扫过各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刑具,又不由深深一叹息,眼前略过上辈子落魄之际的种种,不知不觉的亢奋起来,直接用力反扣住贾珍,反客为主! …… 事后,贾珍边喘气边踹了脚贾琏:“呵呵,兄弟。” 贾琏微微舔食了了一圈自己的口腔,发觉只是些刺疼,但一听还在怒气冲冲的贾珍,只得认认真真道:“是我一时想左了。”虽然他无视天牢种种,但毕竟故地重游,看着那些老亲旧友为了还虚无缥缈的成功无视各种礼义廉耻,就像一面镜子,让他看到了自己,天真愚蠢爱幻想的国舅爷。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一群渣宰中的一个。 这样的认知,让他迫切的需要成功,需要权势,需要众人敬仰的目光来转移注意力。 不过……贾琏手轻轻摩挲着还在发怒的贾珍,看着那微肿的双唇,想了想,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他被刺激的一下子脑袋发热,去准备问鼎帝位,但下意识的还是挂念贾珍,想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 真是…… 他琏二爷还是色1中1饿1鬼的设定。 接受起来,也是挺容易的! == 揭过了这一茬,贾琏搀着还有些腿软的贾珍回到家中,便有条不紊的安排起谋反的事情来。 眼下他们抓捕了四王八公一派老臣,虽然都各有罪名,但也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根钉,这十几家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出的大臣也是一打一打的。 少个大臣他不担心,反正人才翰林院都备着。 要的是如何抓出背后的幕后黑手,尽可能的减少所谓的鼠疫危害。 贾琏把自己的猜测命人告诉徒律,他怀疑背后该是甄贵妃的手笔。作为一个曾在上皇宁后对掐中活得风光的宠妃,想出人少用鼠代替这毒计感觉也在意料之中。 徒律笑而不语,回复:“再猜。” 贾琏拿着御笔朱批的信笺气的手抖,“别拦着我,我要去放狗咬他!” “琏表哥,憋气憋气。”徒炆笑着安慰道:“按我对父皇的理解,你应该蒙对了一半。他们这帮人个个应还是想着计中计,全为自己谋划,才会导致看起来这很阴谋。” 贾琏将信笺揉成一团,往徒炆怀里一扔,冷笑着:“爷才没空管这些。明天早朝,我要自立为皇,你做好准备!” “什么?”徒炆呆了呆,扭头看了看贾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察觉到对方话语中透着的认真神色,眼眸一沉,正色道:“可是你人手不够啊。你师傅是我太傅,况且按着他性子是不会参与到皇权更迭中,让你借用军队的。” “老子烦了,不想在算计来算计去,明儿一门大炮,不听话的全部解决掉!”贾琏说的果决。 他算过了,既然幕后黑手用谣言中伤他,那他就如他们所愿,将一切都曝在百姓面前,让八卦无处可罢! 第113章 贾琏为皇 贾琏说到做到,特意给自己换了件稍微宽大的朝袍,在里面绑个炸1弹,甩甩袖子,轻轻松松的去大殿开会。 已经收到自家儿子“篡位通知书”的徒律一脸淡然的看着今日身形略肿大的贾琏。他千想万想,还以为贾琏要去说动吴祺,再不济也得暗卫出动,控制宫廷守卫,结果特么的熊玩意! 有这么拿自己小命玩的吗? 徒律想揪着贾琏骂一顿,但按着朝会套路,眼下还轮不到他说话。 待众臣山呼万岁,内监幽幽一句“有事起奏”后,贾琏直接出列,面无表情道:“臣有事要奏。” “嗯。” “近日市井流言颇多,臣虽说不上国之栋梁,但也算勤勤恳恳为国奉献自己,故而恳求皇上彻查此事,还我身世清白之名!”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偷偷抬眸看了眼徒律,除却贾琏身世闹腾的沸沸扬扬,还有皇帝呢! 有不欲牵连到朝政动荡的大臣想出列阻拦,但是徒律却是大手一挥,漫不经心道:“朕允了。” 反正皇帝他当腻了,更为重要的是他宝贝儿子独苗苗要当创一代,想要开创自己的江山。 “皇上,臣以为此事若是派人去查,唯恐中间会出现纰漏。”贾琏悠哉悠哉的说道:“毕竟人心难测。” “贾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贾琏胸有成竹咄咄逼人的模样,不少耿直的大臣觉得有些拽过头。 “呵呵。”贾琏回眸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大臣。这在内殿里大臣的神色也是很有意思:前排站的勋贵大臣皇室族亲们神色迥异,各有思量,且气氛有些尴尬,列队中多出一个已多年未上朝的忠顺王爷;中间力量大抵是徒律提拨上来的,闻言都不少面带愤怒之色与担忧,至于最后末尾几个四品官员,有几个却是眼眸绽放亮光,好似前排的人能给他们腾出位置一般。 “臣有个不情之请。”贾琏缓缓卷起袖口,道:“既我与皇上都同处流言中,不妨我们滴血验亲,如何?人可以造假,但倘若真有关系,血缘造假不了。” 眼下,滴血验亲是检验父子是否血脉的主流办法,当然若是父兄不在,叔侄检验也可。 众臣:“…………” 徒炆面露不解,血滴若没有相融,既不能证明贾琏是太子之子,也说明不了他父皇不是他皇祖父的娃。 更为重要的是万一相融合了呢? 这不是玩笑开大发了吗? 若是贾琏知晓徒炆的心里,定然会道一句:“我要的就是血滴融合。”不融,他也加点料,让两滴融合。 贾琏定定的望向徒律。 徒律对信誓旦旦的熊孩子已经无语了,莫叹着后爹不好当,含笑的应下了众人眼中大逆的请求,甚至还贴心的吩咐王全端来桌案放在大殿中央,以供大臣近距离的围观。 贾琏用匕首往手指上划了一刀,让血滴流入清水之中。趁着收回袖子的时候,轻轻甩了甩袖子,往水里加了点新研究出来的化合物。 徒律走下御案,也匕首往指头上一割,面色有些狐疑的看了看贾琏。他们都知晓他们之间没有血缘上的关系,贾琏不是心怀否侧的推翻他们父子,那么就是这水有问题。 不过不管哪种可能,他不信贾琏,也信自己,也信自己的孩子能够有能力再创一国。 所以,最终结果如何,他并不怎么在意,面无波澜的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入水中。 所有人都禁不住翘起了脖颈,眼神若有若无的盯着水盆,不敢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很快两滴血滴在水中相遇,渐渐的相融和在一起,化为一滴。 “这不可能!”宗室中有人惊呼出口。 贾琏顺着声音,看向惊呼出口的皇帝亲弟,忠顺王。略微诧异的转眸看了眼徒律。据他收到的消息,徒律简单粗暴的把自己亲娘收拾掉,竟然会留着这么一大祸患,还居然让他活蹦乱跳的上朝? 徒律默默的叹口气,眼神示意:你不是要篡位吗?总得找个人背锅啊。 真是后父难为啊。 似看懂了徒律之意,贾琏嘴角抽了抽,手挥动着匕首,憨笑的往了眼忠顺王,一脸真挚的开口:“要不,您也来验一回?” “不然瞎逼逼什么啊!”贾珍冷哼的接话道,拉足火气。 不提其他人如何,忠顺气的面色铁青,一想起自己如今恍若丧家犬的日子,看着仇敌坐在龙座上开开心心,也顾不得所谓的忍辱负重,也不想等所谓一网打尽的时机,在他看来今日就不错。反正这事由贾琏引起的,他顺水推舟爆出徒律的身世。 就算知晓自己也是被宗亲利用,定会被诘难无法登基,但是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宗室幼子,过上挟天子而令诸侯的生活。他连帝位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的话语? 出于对自己母亲话语的信任以及找到当年留下的一些诊断文书中暗藏着的藏头诗歌,忠顺昂首挺胸来到桌案前,下巴抬起睥睨了眼立在一侧的徒律。。 贾琏贴心的上前接过内监端过来的水盆,又体贴的递过刀具给忠顺王,耐心的待人挑衅完徒律,笑意盈盈的盯着他滴血。 被贾琏盯的头皮发麻,忠顺王看着自己的血滴在水中飘滚,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他们血滴不融,怎么办? 能带一次绿帽子,似乎也能带两次绿帽子。 索性,他的血滴不仅与贾琏的相融,还与……看着刚端上来的水盆,他的血滴与徒律的相融,忠顺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宗亲中有德高望重者对眼前推理出来的结果纷纷表示很开心。皇家血脉不但正统没有任何问题,通过两位叔叔的帮忙,还找回了一个大侄子。 虽然这个侄子的身份从政治角度上来说有些麻烦。 面对这结果,贾琏故作深沉的叹口气,紧紧拉拉贾珍的手,笑道:“这下我们在一起就更加不惧任何流言蜚语了。” 贾珍反握手,情深意切道:“就算是堂兄弟又如何,想想刘子业。” 殿内的大臣恍恍惚惚没回过神来。 “咳咳,咳咳咳咳……”徒律被气的嗓子冒烟。他也想带着贾赦正大光明的秀秀恩爱。可惜前任祚亲王被死亡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六哥,我们中计了。”忠顺看着当庭互诉衷肠的两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看向徒律,道:“他先前既提出滴血验亲,又神色笃信,定是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世。既然如此,那么他暗中勾结废……太子旧臣,意图谋朝篡位,也就说的过去了。而且在不少人眼中,嫡子后裔才是正统,不是吗?” 边说,眼眸带着怨毒之色,愤愤的看着文臣所在地。相比武将这一群体,文臣中有不少读书读傻了的,坚信什么正统,简直是迂腐,简直是笑话。 “这逻辑真是棒棒的。”贾琏伸手鼓掌道:“我不篡个位,都对不起自己。” 听到这个话,徒律努力的表示帝王的雷霆震怒,甩袖怒喝:“贾琏,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篡位。”贾琏言简意赅,转眸看向众朝臣,面无表情的解开自己的袖子,露出绑好的炸药管,可怜兮兮道:“别脑袋往外看了,我手中没兵,只有些自己研究出来的炸药。” “不过这小小一管,也就足够了。”贾珍淡定的道:“诸位就算没有饱读诗书,但是邸报也看不过不少,对朝中大事更是各种清楚。先前一扫鞑子等草原硕鼠,用的就是改良前的炸1药。这款炸药经过研发,如今威力更胜从前。只要轻轻一点燃,方圆五十里难逃一死。” 众臣:“…………” “这威力跟鼠疫相比,如何?”贾琏挥挥手中的引线,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忠顺。 “贾琏,你不要太过嚣张了,要知道……” “要知道什么?”贾琏面色一沉,“老子就算脑抽了点燃了炸弹,也比你们这些包藏祸心的强上一点吧?啊!就因为区区的血缘这鬼东西,就值得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更有不少傻逼因此动心?” 趁着贾琏目光环视群臣之际,贾珍掏出火折子,往自己身上捆绑的引线上一点,听着嗤啦嗤啦的声音,道:“说实话,你们不就是因为从龙的带来的权势动心吗?压根没过脑子的想想,琏儿自己在福建干的好好的,光明正大的开国让万人崇拜也不是难事,居然会信小人言语,信他脑子抽了跑回京城争夺什么皇位。 ” 顿了顿,贾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现在,你们最好乖乖归顺,否则,我跟你们一同下地狱。” “不,不……绝对没有这回事,没有。” “贾将军,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不少人吓得面容失色,急急的抬眸看向徒律,见徒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心中倒抽口冷气。不由的急的脑袋冒汗,想要找人劝劝这两胆大的。 可是贾珍之父,自诩方外人,从不上朝,早就不管红尘之事。 而对贾珍,贾琏的师傅吴祺,又是休假了,去游山玩水了,远水救不了的近火。 这么一想,先前有些被蛊惑了的大臣齐齐冒冷汗,先前他们被说动,无非觉得贾琏无亲无眷,若是要行大事,必须要靠他们。但是如今反过来一想,对方一杆炸弹,行天下,一个不爽直接血肉开花。 完全不按政治规则行事。 这样的人,他们怎么制衡的住? 习惯了温和的政治套路的朝臣们急了,有人指着殿中的忠顺,哭天抢地着:“贾将军明鉴,皇上明鉴啊,都是忠顺王爷在暗中捣鬼,想看你们互相厮杀,好从中渔翁得利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道:“正是啊,他们因为缺少人手,还计划在几日后大皇子的生辰宴会上下毒来威胁大家站队啊。” “是吗?”听着吵吵闹闹跟菜市场一般的朝堂,徒律静静的看了会嗤啦燃烧着炸1弹的贾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贾珍这性子可比贾琏任性自我的多。 没准还真能做出事后送心怀否侧之辈一地1雷。 “闭嘴!”徒律怒喝的拍了一掌,成功的止住众人的呼喊,指着闻讯而来的侍卫,对贾琏道:“眼下还并未酿成大祸,不妨我们叔侄两坐下来,好好谈论一番,如何?” 贾琏一言不发跟着点火线。 侍卫们互相对看一眼,惜命的不敢上前,最为要紧的当然是他们来之前,皇子就早已吩咐过,看热闹就行。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背后忽然冒出一排的黑衣人,齐齐的解开上衣,露出身上的炸1弹。 众人:“…………”我屮艸芔茻! 贾琏耐着性子道:“我要当皇帝。” “朕……”徒律刚想说些为国为民,朕决定忍辱负重,主动退位这样的套路来,但就听那熊孩子开口道:“朕乃当开国之君!”便彻底无奈了。 贾琏一本正经道:“你们最好明白一点,这个皇位未来继承人是我表弟,朕愿意与邻友好共存,否则……”眼神示意了眼后面站的管十八。 管十八随手一颗炸弹往殿外的广场扔过去。瞬间地动山摇,火光四射。 “记住一句话,科技改变命运!”贾琏拉风的丢下最后一句话后,手一扯手臂上绑的引线,掐断之后,拉着贾珍往外走。 在跨出门槛的一瞬,贾琏又回头望了望朝臣,漂亮的丹凤眼往上一挑:“这是朕的皇后。朕不希望日后听到贵国有任何一人随意非议我们,这样会挑起两国争端。” 目送着两人远走,徒律坐在御案上沉默了一会,看着还像柱子一般立在门口的暗卫,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俯视着朝臣,缓缓开口:“朕近日也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啊,诸位爱卿,你们说说,朕又该如何是好呢?” 听懂帝王话外音的朝臣不少直接昏昏倒地。 且不提徒律如何,这边贾琏拉着贾珍英勇无畏的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直接哈哈大笑。 贾珍想了想,建议着:“我们不妨杀进宫,把赦叔拐了,一起去福建吧。” “嗯。”贾琏拖着下巴想了想这建议,道:“还是给那些可怜被牵连的大臣们留个灭火器吧。眼下我们先拍电报回去,直接先自立为皇吧。” 一说起这个话题,贾珍想想贾琏离开大殿说的最后一句话,面上带了丝紧张之色:“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自然。”贾琏想也没想的回道。 “可有皇后,是否还有三妻四妾七十二妃?” 贾琏赶紧摇摇头,“真没有,没有。” “那行,我陪你打天下,不然,我也自立为皇,然后绑架了你去。反正今天这一招我学会了。”贾珍笑眯眯道。 “不,是你我共享。”贾琏回首看了看巍峨的宫殿,郑重道。 三月后,早已选定好开国大典吉日的贾琏接到京中来信。信中,徒律花了百分之九十的篇幅把两人骂的狗血淋头,又言简意赅的带过忠顺亡故,四王八公等勋贵势力彻底瓦解,朝堂上空了一半,鼠疫已被控制等等后续事情,最后开心得瑟他退位让贤,准备带贾赦来观礼,以及大炫特炫他们准备蜜月旅行,周游列国的事情。 “怎么办,我还是好想放狗咬皇帝。”贾琏拍着信,愤愤道。 贾珍低头核对登基的流程,闻言随口安慰,“在我们的地盘,直接咬死了,也没事。” 贾琏抬眸看看贾珍,又看看身边堆积的文件,不由笑了笑,眯着眼道:“真好。” “什么?”贾珍抬眸看了看贾琏,然后楞了楞。他似乎从未见过贾琏这般轻松的笑意。那双原本就魅惑万分的丹凤眼霍然间变得明亮纯澈,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就像是寒冬过后第一簇的新芽,带着打破寒霜的坚毅与春日的生机。 贾琏手轻轻拂过堆积如山等待批阅的文件,又弯腰轻吻了一下贾珍的额头,道:“真好,左手事业,右手基友,我感觉人生已经无憾了。”